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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西木子 -【在清朝的生活】《全文完》 [打印本頁]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12-1 09:41 PM     標題: 西木子 -【在清朝的生活】《全文完》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10-25 12:20 PM 編輯

【書名】:在清朝的生活

【作者】:西木子

【內容簡介】:

  這是寫一位對歷史不瞭解,卻成了清穿女的故事;

  這是寫一位只想平平淡淡的生活,卻嫁給雍正的故事;

  ……

  既來之則安之,看不一樣的鈕祜祿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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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品相關

  1、年氏入雍邸差不多應該在康熙五十三年。她是雍邸所有妻妾中最年輕的一位。(將她進府時間提前。)

  2、一次,雍王患時疫,病情嚴重,幾乎喪命,鈕枯祿氏侍奉慇勤,煎湯熬藥,無不周到。雍王康復後,對其尤有鍾愛。(路還長)

  孝聖憲皇后

  一、出身名門

  孝聖憲皇后鈕祜祿氏的父親是四品典儀官、加封一等承恩公凌柱。她與康熙朝四大輔臣遏必隆是一個曾祖。而大清王朝的滿洲開國五大臣之一、後金第一將巴圖魯額亦都是她的曾祖父。

  二、嫁入雍貝勒府

  鈕祜祿氏在康熙四十三年(1704年)被指婚給當時還是雍貝勒的胤禛時才13歲,由於其父親凌柱身份官位不高,而當時胤禛的封爵是貝勒(僅次於王爵),所以當時鈕祜祿氏得身份是為格格身份,這一身份直到弘歷的降生才得以改變。

  三、得封為太后

  乾隆十分孝順,他在慈寧宮為母親60歲誕辰舉行盛大壽宴。他曾侍奉母親三上泰山,四下江南,多次到避暑山莊。弘歷還用3000多兩黃金做了一個金塔,專門用來存放供奉母親梳頭時掉下來的頭髮,所以叫金髮塔。特別白底青瓷的蓋碗摔碎一地是太后八十萬壽,年已六十的皇帝還綵衣蹈舞,承歡膝下。使太后享盡了人間的「福、祿、壽」。由此看來,乾隆對生母的感情很深。

  四、最有福氣的皇后

  所以,鈕祜祿氏的一生貫穿整個康雍乾盛世,享年達八十六歲,生前兒孫滿堂、享盡榮華。而乾隆的孝順更可謂是有目共睹,他對母親是千依百順、敬愛有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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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12-1 09:44 PM

楔子

    2009年9月18日,星期五晚上11點,張雪在自己租的小套間裡,手裡抓著薯片,坐在電腦旁,大快朵頤,邊看邊吃邊笑。又是週末,今晚一定要通宵看連續劇,明天睡個大懶覺。

    這時,張雪是愉悅的,看著好看的連續劇。然,時間卻在一點一點的流逝,轉眼過了十二點,過了凌晨兩點,又過了凌晨三點。不知不覺中,張雪失去了知覺,手裡的薯片掉在了地上,人趴在了電腦桌上。

    不一會兒,這間小套房,突然亮起了紅光,瞬間桌前的張雪消失了,又在眨眼間張雪又定定的趴在電腦桌上。

    紅光消失,一切彷彿沒有發生過一般,屋裡恢復了平靜……



第一章 穿越

    外面天已大亮,沉睡中的張雪悠悠轉醒,感覺自己睡在床上,看來昨晚還是沒能通宵。張雪輕笑一聲,準備起床。不料,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看到的卻是古色古香的臥房,天青色繡荷花床帳,暗紅色雕花床欄。呵呵,睡糊塗,張雪揉揉眼睛,再次睜開,呵呵,還在睡夢中。不對,揉眼睛的手怎麼這麼細膩,還這麼小。

    張雪猛的一下坐起來,這手,這手,是自己的。張雪驚呆了,一動不動的呆坐著,好半響,才伸出手,看了一遍又一遍,沒錯啊,是個小女孩的手。張雪再次看了一下,隨即就狠狠的掐下自己的大腿。一個字,疼,再掐,還是疼。是真的了,看來自己穿越了,自己穿越到一個小孩的身上。不就是在家看電視劇嗎,怎麼就穿越了。怎麼辦,自己該怎麼,穿越古代……

    這古代人迷信,不會把自己當成妖怪吧,電視上不是演了嗎,會被活生生燒死。張雪突然覺得頭皮發麻,自己一大好青年就要被燒死,怎麼也接受不了。不行,要活著。現在就走一步算一步,但絕對不能讓人發現異樣,把自己當成妖怪處置了。張雪暗下了對策,正想著是否該起來打探一下情況,便聽見外面想起了腳步聲,二話不說,立馬重新躺了下去。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了,張雪也隨即閉上了眼睛,仔細聽著周圍的動靜。

    一個女聲輕輕的道:「奶奶,看時辰,估摸著小囡囡該醒了。」接著就聽到一陣衣服的窸窣聲和輕輕的腳步聲。此時,張雪緊張起來,感覺有人向她走近,正想著該怎麼應對時,腳步聲停了,一個溫柔的聲音響起:「嬤嬤,慧珠也是大姑娘了,還是不要再叫乳名了。」「是,還是奶奶想的周到,囡……二姑娘大了,看那粉嘟嘟的小臉,就知道是個有福的」接著就聽見微微地抽泣聲道「奶奶,您也是個有福,現在總算是」又是幾聲嗚嗚聲「好了,好了,看奴說的,賢哥兒也滿月,您現在是有兒有女了,總算熬出頭了,再,再也不用在府裡受氣了,奶奶……」

    估計這位還想說什麼時,張雪就感覺一隻細膩的手覆上她的臉,「額娘的小慧珠,知道額娘來了,還裝睡,看你那睫毛閃的。」聽到這話,張雪嚇到了,額娘,難道她穿到了清朝。正思索間,那支輕觸她臉的手就把她抱了起來,張雪只好睜開眼。

    首先印入眼瞼的是一個二十二歲左右梳著小兩把頭的女人,女人相貌端莊,頭上戴著白玉嵌翠碧璽花簪和藍色絨花,耳戴金鑲珠翠耳墜,身穿的黑領淺藍團花紋對襟旗袍,張雪的心再次沉了,看來她真的穿越到了清朝。

    「奶奶,二姑娘的風寒該是是全好了,看這眼珠滴溜溜轉的。」那個大概是嬤嬤的女人說道。張雪轉過頭看向說話的嬤嬤,這位嬤嬤約莫三十,樣貌普通,穿著黑領綠袍,金紐扣,頭上飾翠花,此時正眼神含笑的看著她。

    那個大約是這個身體的母親道:「慧珠,是那不舒服嗎?怎麼不說話呢」又轉頭對那位嬤嬤繼續道「這都喝了三天的藥,該好了,不會是有什麼問題吧,嬤嬤,要不再把薛大夫叫來看看。」聽到這話,張雪只好出了聲,雖不甘願,總比被別人發現有異的好。於是張雪抬起頭,揚起笑臉對著那女人喊道:「額娘」然後就把頭埋進了女人的懷裡。

    那女人似安了心,輕撫著張雪背脊,溫聲道:「好了,起來吧,咱們把衣服穿好,然後就去吃早飯,再看看賢哥兒,唔,還得給你的奶奶請安呢,得快點。」女人話剛落,那位嬤嬤隨即揚聲道「小桃,還不快進來服侍姑娘。」

    片刻間,就有一個十一二歲,身著淡漠色旗衣的小姑娘,端著熱水進了屋。慧珠定眼打量著,長得尚稱清秀,舉手投足只見,倒不像一個懵懂的小女孩,行為舉止甚為穩妥,她該是嬤嬤口中的小桃。就在張雪打量期間,已經梳洗完畢,被嬤嬤抱著,跟著那女人出了房門。

    大約走了三十步左右。來到了一個比開始所待地屋子略大一倍地房間。張雪一行人剛進到屋內。便有五六個女子蹲安行禮道「請奶奶、姑娘安」。隨即嬤嬤與小桃也福身齊道:「請爺大安」。

    在一陣見禮問安下。張雪迅速地打量了下周圍地情況。進門就看見屋子中間鋪著暗紅色繡花開富貴地毯。地毯上擺著一張紫檀木桌子。以及幾個繡墩。對著門口地牆擺著三四個雕花高椅。椅子中間案幾上。擺著白底青色描圖地花瓶瓷碗等物。東邊炕上中間設有一張炕桌。桌上擺著一個銅製香爐。此時正冒著淡淡地薰煙。炕地兩邊放著臧青色地靠背坐褥。坐褥上正坐著一個二十四五地男子。男子身著無領青色上好袍子。外罩及肘地短褂。腳蹬黑色筒靴。長相普通。眼睛不大。身體微潤。手上抱著一個大紅金色繡紋地棉毯子。估摸著毯子裡包有個嬰孩。男子旁邊立著一位約二十上下地年輕婦人。婦人長相嬌媚。梳著一字頭。頭上戴這一支金製蝶簪和紅色大絨花。耳墜珍珠吊環。身穿桃色對襟旗袍。外罩一件銀白色素花馬甲。來時他們大約在逗著襁褓中地嬰孩。聽見問安聲。皆抬頭向張雪這邊看來。

    男子笑道「你來了啊。賢哥兒醒了有一陣。現在正呵呵地笑著。恩。上好。我看小慧珠挺精神地。想是好了。看來薛大夫地藥倒是有用。來。慧珠。快到阿瑪這來。認認弟弟。」聽到這話。張雪方知這男子是這身體地阿瑪。長思索著是否過去時。就被嬤嬤抱向那男子。張雪無法。只好上了炕。瞪著那個一直傻笑地小男嬰。不時還要對那男子回一笑臉。

    就在張雪無聊傻笑間。就見那身穿桃色旗服地女子。福身嬌柔道「請奶奶大安」。隨後。又好一正寒暄。才開始用飯。半個時辰後。但張雪被嬤嬤喂完吃食。糊里糊塗地又被抱起。接著七拐八拐地來到一間更大更豪華地房間裡。給一位長得慈眉善母地。語氣慈愛地老奶奶請安。然。這一請安。就是整整一上午。張雪地神經也因此緊繃了好幾個時辰。

    好在經過一上午地請安。問話。張雪總算平安順利地度過了第一天。雖然期間她很少說話。一直窩在嬤嬤地懷裡。但大家都想著她風寒剛好。身體仍虛。人也就不喜說話。稍顯呆滯。

    晚間。待張雪在小桃地伺候下舒服躺下。終於大大地鬆了口氣。沒想到一個自己二十三歲地大人。居然讓人抱著餵飯。還讓一個未成年人伺候穿衣洗漱。張雪不死心地閉了閉眼睛。再次死勁掐了自己一下。睜開眼。還是雕花床。雲錦繡被。紅木傢俱。穿越了。自己真地穿越了。一個剛大學畢業。一個英語專業。一個對歷史一竅不通地自己穿越到了清朝。

    天啊,早知道自己就該多學學歷史,再不濟也該多看看歷史劇啊。近代史,不就是受列強侵略的一段屈辱史嗎?張雪此時欲哭無淚,覺得自己好不容易大學畢業,通過關係找了個即輕鬆,待遇又好的職業,人民教師。同時,自己也好不容易,能有了經濟來源,能更好更徹底的待在屋子裡當奼女,看tvb的電視劇,看很多很多的漫畫,繼續追《火影忍者》。就在前途一片光明的時候,自己穿越到了清朝,封建社會的清朝。說道清朝,自己也就看過《還珠格格》和《康熙王朝》,怎麼就穿到清朝了,還穿成一個兩歲的小女孩。

    張雪不停的想著,越想越覺得恐懼,害怕自己穿到清末民初,又害拍被人當成妖怪燒死。就這樣,張雪在極度的害怕中,不知不覺的睡著了,模糊間夢見自己又回到現代了,穿到清朝只是一場虛幻的夢鏡。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12-1 09:45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10-25 11:42 AM 編輯

第二章 初識

    小孩的生活是簡單的,不外乎吃飯睡覺,時間就這樣度過了三個多月。雖然這些日子以來,張雪是過的心驚膽顫,畢竟從一個二十三歲的現代成年女性,突然穿越到幾百年前的清朝,還變成一個兩歲大的小女孩,害怕是肯定的。不過這段時間,張雪每天邁著自己兩歲的小短腿,後面跟著小桃,把府裡的裡裡外外跑了個便,還是弄清楚了許多事。

    現在這個家是清朝的滿族人家,自己叫鈕祜祿·慧珠,父母俱在。父親鈕祜祿·凌柱,在禮部任職,正五品;母親章佳氏·福惠,嫁給凌柱六年,前三年一直沒生育,第一胎又是女兒,就是張雪現在穿越成的這個小姑娘鈕祜祿·慧珠(以後為了便於記載都叫鈕祜祿·慧珠),因此不怎麼得凌柱的寵,還時常受府裡老太太的氣,好在前幾個月生育了嫡子,鈕祜祿·俊賢。

    凌柱共有兩房妾室,第一天見著的穿桃色旗服的是張姨娘,今年二十歲,自三年前跟了凌柱就一直得寵,她生有一女,鈕祜祿·慧雅,今年兩歲。另一個妾室是李姨娘,長得普通,原本是凌柱的貼身丫環,比凌柱大一歲,在章佳氏嫁進來時,已為凌柱生了長子,即現年五歲的鈕祜祿·俊德,後又生育凌柱的庶長女,現年四歲的鈕祜祿·慧珍。李姨娘現在畢竟有了年紀,也就不得凌柱的寵了,但看在她為凌柱生育了長子長女,為又人謙和低調的份上,老太太做主把她抬舉為二房,因此府裡皆稱她為二奶奶。

    慧珠沒想到,一個穿越,就讓本是獨身子女的自己一下子多了這麼多兄弟姐妹。雖說兄弟姊妹多了,倒也沒覺得好。還有自己這個嫡親奶奶也不怎麼關心自己,對自己和章佳氏總是淡淡的,但對慧珍倒是不是錯,可能是因為李姨娘最開始,是老太太賞給凌柱的緣故吧。不過自己也覺得沒什麼,畢竟自己嫡女的身份也是改不了的事實。然,這古代嫡庶的區別極大,就算章佳氏再怎麼不得寵,不討老太太的喜歡,也是府裡的當家奶奶,妾室的主母,。

    現在這個家,感覺上還是比較有家底的。一個四進的院子,加上伺候的男女僕眾,一家大大小小加起來,約有八九十個人。

    雖然對自己現在是嫡出的身份倒是滿意,可除此之外,其餘的都讓慧珠覺得一個頭兩個大。複雜的家庭,只知道家裡姓鈕祜祿,滿族人,鑲黃旗。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期,看樣子大概是前清,不過就算知道具體時間,也沒法。前世慧珠學的是理科,歷史政治啊,差的一塌糊塗,就知道,清朝前面幾個皇帝的順序和最後一個皇帝以及慈禧太后名字,其他什麼也不知道。而自己在大學裡學的英語更是沒用了,不過幸好這個家是滿人,又比較富裕,自己又是嫡女,應該不用為生活擔心……

    慧珠坐在涼亭裡正隨意的想著,就見照顧她的趙嬤嬤急匆匆的走來,嘴裡還不時的叨念道:「哎呦,我的小祖宗嘞,總算找到您了,奶奶專門叫人給你買了水晶糕,可怎麼也瞧不見您的影。小桃,還不快服侍姑娘坐起來,寒冬臘月的,怎麼可以讓姑娘坐在石凳上呢。」小桃低低的應了聲是,便連忙伺候慧珠起來。慧珠不由皺皺眉頭,卻沒說什麼,只是乖巧的牽著小桃,和趙嬤嬤向章佳氏住的院子走去。

    途中,慧珠忍不住的想,這幾個月來,隨著自己慢慢適應了這裡的生活,已經開始漸漸的把章佳氏和凌柱當成自己的父母,他們真的很疼自己,尤其是章佳氏,雖然對她不及俊賢,可也是掏心掏肺的好。想自己剛來十多天的時候,就染了天花,這天花在古代可是隨時會死的惡疾。可章佳氏卻不為病疾,仍然衣不解帶的照顧自己,在她連續十多天的細心照顧下,自己總算是好了。念著章佳氏對自己的好,慧珠不由的加快了去正院的步伐。

    進了院子,遠遠的就能聽見屋內不時傳出的嬉笑聲。待到了正屋,便見章佳氏歪膩在炕上,逗弄著搖籃裡的俊賢,一副溫馨畫面。慧珠見狀,心裡一暖,剛進到屋,就嘟嘟地叫道:「額娘,我要水晶糕糕。」其實,剛開始慧珠自己也很鄙視自己的裝嫩,不過為了不引起別人的懷疑,也只好學著小孩樣撒嬌。然,不知道是不是由於變小了的原因,慧珠現在倒是很習慣了裝小孩。尤其在章佳氏面前,更是喜歡撒嬌,還時常和小俊賢鬧著玩,卻覺得很開心。

    章佳氏見慧珠進來,立馬笑罵道:「又跑哪去瘋了,沒個姑娘樣,知道有吃的就回來。你也看看你慧珍姐姐,只比你大兩歲,就會識字了,哪像你個瘋丫頭。」

    慧珠爬上炕,摸摸搖籃裡俊賢的臉,才抱著章佳氏的胳膊,撒嬌道:「額娘,我才不是瘋丫頭嘞,我這是在練習走路,想這快快長大,好幫額娘照顧弟弟。」說著,又看了看俊賢,輕觸他肉嘟嘟的臉頰,見他不滿的舞著手腳,方收回手。經過這些時間相處,慧珠對俊賢倒是真真的喜歡,才五六個月大的小娃娃,端是長的虎頭虎腦,不愛哭,見人就笑,尤其喜歡粘著自己,這叫人如何不發自內心的喜歡呢。

    趙嬤嬤笑道「奶奶。姑娘這小就知道照顧弟弟。真是個懂事孩子。不比二房奶奶家地大姑娘差。」

    章佳氏含笑地看著一旁玩耍地姐弟倆。溫聲道:「一個庶出地罷了。頂上天也就是個庶長女。再怎麼受老太太地寵。也改不了出身。一個丫環生地姑娘。怎麼跟我們慧珠相提並論。」自己前幾年一直不生育。受了多少閒氣。連帶著慧珠也不受老太太見待。可就因為李氏給鈕祜祿府生了唯一地兒子。就這樣無視自己母女。處處抬高二房。現在好了。自己有了嫡子。有了底氣。看誰還能說閒話。擠兌自己母女。想到這。章佳氏不禁眼神更柔地看向慧珠和俊賢。值得。自己幾年前受得苦都值得了。現在自己有兒有女。老太太是斷不能再說什麼了。也不能再提及給凌柱納妾了。自己有嫡子。這些妾室是翻不出什麼花樣地了。張姨娘雖得寵。可生慧雅地時候是難產。吃了藥以後是不能生了;李姨娘已是昨日黃花。幾年了。也不見凌柱進她屋。再在府裡有地位。討老太太喜也是無用地。想自己。自從前個兒生了俊賢。凌柱對對自己可是是敬著地。還時不時關切自己。

    趙嬤嬤見章佳氏一掃幾年前地不愉。在府裡地位越發穩了。也陪笑道:「奶奶說地是。這大姑娘再怎麼出眾。庶出地身份擺在那。將來地前程是越不過姑娘地。大抵不過妾室。」

    慧珠聽著二人地談話。心下道:自己雖不喜慧珍。可也不想章佳氏如此輕蔑地說慧珍。這樣總讓自己感覺章佳氏似乎變了一個人一樣。對自己不喜地人冷漠打壓。若她知道自己不是她地女兒。又會怎樣呢。慧珠想著不由打了個寒顫。急忙打斷她們地談話。說道:「額娘。我要吃糕糕啦。」

    章佳氏含笑看著不依不饒地慧珠。笑道:「知道。是額娘錯了。忘了給咱們地小慧珠拿水晶糕了。」說完。章佳氏便吩咐屋外伺候地丫頭去取。順便再叫丫頭端些杏仁茶來。就此也岔開了話。章佳氏又恢復慈母樣。溫柔地看著慧珠。逗著俊賢。

    說笑間。小丫頭拎著食盒進來。待給章佳氏行了禮。方把一疊水晶糕和熱杏仁茶擺上炕桌。章佳氏拿起一塊水晶糕遞給慧珠道:「你個小饞鬼。」便聽見外間婢女說道:「請爺大安。」

    章佳氏知是凌柱回來,忙想著起身迎接,正準備穿鞋,就見凌柱快步走到自己面前,笑呵呵的阻止道:「快別下來,在炕上靠著就好,照顧慧珠姐弟倆,可是辛苦夫人了。呵呵。看著兩姐弟玩的高興的。」說著,凌柱便逗弄了下慧珠姐弟,方從懷裡拿出了一隻金鑲寶石領針遞給章佳氏,溫聲道「這幾年委屈你,唉,怎麼說這些,不提了。今個我在琉璃廠給舒羅大人挑禮物,看見這領針很配你新做的袍子,就給你買了,還望夫人喜歡。」章佳氏臉頰淡紅,微微伸出手接過,輕聲說道「謝謝爺,妾很是喜歡。嗯,您快坐著歇歇,我叫丫環給您沏茶。」

    凌柱含笑看了一眼章佳氏,才在炕的另一邊坐下。隨即,抱起看著姐姐歡快吃東西的俊賢道「賢哥兒,姐姐在吃東西,不理我們賢哥兒了。」又停下,看著慧珠笑道:「少吃點,就快用晚飯了,不然等會吃多了,就不想用晚飯了。」

    慧珠不禁在心裡歎了口氣,裝小孩,其實還是累的!無奈間,慧珠抬起頭,舉著一塊水晶糕遞到凌柱面前面前嚷道:「阿瑪,吃糕糕,額娘買的,不用謝。」

    凌柱聽了,和章佳氏對視一笑後,一切盡在不言中。唉,無法,慧珠只好一邊繼續吃她的水晶糕,一邊不時的看看站在一旁紅著眼睛紅喜望著章佳氏和凌柱的趙嬤嬤。倒是融洽和樂……



第三章 融入

    五年後

    「姑娘,起了啊,奴婢這就去打水,小蘭,你先服侍姑娘穿衣。」小桃從外間進來,見慧珠醒了,忙連聲吩咐道。說話間,另一個十二歲的小姑娘就拿著衣服走過來。

    不用說,躺在床上的這位就是穿越過來的慧珠。從剛來時的彷徨到現在已經完全融入到這個時代,慧珠也就漸漸的習慣了人的侍候,習慣了清朝滿族姑娘的閨秀生活。

    慧珠由著小蘭給自己穿衣,心下卻想到,幸好自己穿越到一個滿族的富貴家庭,而不是貧苦老百姓家裡。這個時代,你若不身臨其境,是無法想像它根深蒂固的封建等級思想。想這服侍自己穿衣的小蘭,十一二歲的年紀,本該在父母膝下快樂的長大,卻因為生活所迫,不得不被父母賣給他人為奴為婢,看著他人的臉色生活,這是怎樣的情何以堪啊。慧珠心下雖然感慨,但斷不會在她們面前說什麼平等,民主之類的話。在這個只有皇權沒有民權的清朝,如果高喊平等自由解放,說不定就被當成怪物燒死,或讓人以謀逆罪處死,估摸著還會累及父母。所以,慧珠現在雖不能會完全把自己當成他們的主子,卻也漸漸默許適應了主子的生活。

    正值小蘭為慧珠穿好衣服,趙嬤嬤便端著熱水也走了進來。慧珠見狀,笑道:「嬤嬤,今天先生請假,我就先不用早飯了,等會去額娘屋裡吃,過後再跟額娘一道去給祖母請安。」

    趙嬤嬤挑挑眉,雙目含笑,道:「姑娘真是細心,奶奶也是如是囑咐的老奴的。」說著,就接過小桃遞過的帕子在水裡打濕,親自為慧珠淨面。突見慧珠還穿著漢鞋,立即皺眉訓斥道:「小桃,你沒聽見奶奶的吩咐嗎,姑娘已經過了六歲,進七的年紀,怎可還穿漢鞋,這不是讓姑娘去老太太那挨說嘛。」

    其實,是慧珠吩咐的小桃拿繡花鞋來的,自己實在穿不慣花盆底。就前些個時候,老太太見慧珍一穿著花盆底,走的端莊得儀,很是讚歎了一番,也就累及自己了。這老太太本就是大家出身,處處講著禮儀排場,認為自己已過了年歲,就該穿著花盆底,見自己還穿著繡花鞋,便很是訓了翻章佳氏。因此,章佳氏也就發了狠,也算是為慧珠將來前程考量,硬要慧珠穿著花盆底走路。於是慧珠忙道:「嬤嬤,別怪小桃姐姐,這是我的主意,想著今不用上課,就想著待在裡屋就穿漢鞋方便,倒忘了祖母不喜漢人的東西。唔,小蘭,去把花盆底給我拿來換上,可不能讓祖母挑了錯。」趙嬤嬤見狀,也不好說什麼,便就此歇,點頭稱是。

    淨完面,小蘭伺候著慧珠到梳妝台前坐定,小桃便忙拿起梳子為她梳妝。如今服侍慧珠的共有三人,就是趙嬤嬤和小桃,還有新來的小蘭。小桃穩重,很有鄰家大姐風範;小蘭則是半年前買進府的,性子還很活波潑。

    趙嬤嬤放好帕子,也走過來為慧珠梳妝,打量了會慧珠的髮髻,說道:「看樣子,今個老太太要留午飯,姑娘還是多打扮些的好。」

    慧珠笑道:「嬤嬤看著辦吧,打扮些也好,只是別給我抹胭脂就好了。」

    小蘭咕噥著道:「姑娘就該塗些胭脂的,您沒看見,大姑娘打扮的就像,嗯,就像仙女一樣。整天抬著頭,清高極了,還不理人,她身邊的大丫頭小梅還給我和小桃姐臉色看呢。哼,也不想想,大姑娘就一個庶出,還在姑娘面前裝什麼呢。」

    趙嬤嬤斥責道:「怎麼這麼沒規矩,大姑娘是你能說的,沒個奴才樣。」

    小蘭低下頭,一副敢怒不敢言的樣。

    慧珠笑道:「嬤嬤,小蘭還小,算了吧。至於大姐姐那的事,可能是誤會吧。」無所謂,慧珍不過是自尊心強了些,對自己也沒什麼,不用過多計較。

    趙嬤嬤拿起一個盤長紋耳挖簪給慧珠戴上後,方笑道:「咱們姑娘就是心慈大度,你們能派來伺候姑娘,也是你們的福氣了。」

    小桃小蘭遂點頭稱是,一時間又說笑起來。

    不過半響,慧珠也就穿戴整齊,一身雨過天晴長旗袍,外罩一件粉色大雲頭背心,再配上小半寸來高的花盆底,倒是個亭亭玉立的滿族小姑娘。出了屋,慧珠一行人穿過抄手遊廊,再行十幾步也就到了章佳氏住的正屋。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12-1 09:48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10-25 12:19 PM 編輯

第四章 請安

   還未走進正屋,侍立在門房兩旁穿紅著綠的小ㄚ頭,已是脆聲聲的笑到:「二姑娘你來了。」一面說著,一面挑起厚重的門簾,侍候了慧珠進屋裡去。

   進到屋內。不待慧珠給章佳氏行禮。就聽有人道:「二姑娘可是來了。我還想著讓慧雅去後罩放接你呢。不適我誇。慧雅就是聽話懂規矩。今可老早就起了。就準備給老太太請安。前些日子。于先生還誇了。說甚是禮貌。」

 一來便劈哩啪啦似倒豆子樣說個不停,不消慧珠抬頭去看,便之說話地人是張姨娘。再過去的幾年裡。仍是十分得凌柱地寵愛。

 「張姨娘。」慧珠壓下心中的一絲不耐,禮貌的向張姨娘點了點頭。

 此時,在張姨娘的身邊站著一個身著粉色旗裝地六歲小姑娘。便是慧雅。

 慧雅雖然還是一個六歲大的小女孩,卻生的粉雕玉琢,隱約可看出長大後必然也將容貌出眾。不過到底還是一個六歲大的小女孩,當聽到自己生母張姨娘的誇獎時,黑白分明的眸子裡閃過一絲明顯的得意。面上卻紅著臉羞答答的朝張姨娘叫了道:「姨娘。」

 張姨娘揚了揚尖尖的下頜,自得意滿的看了一眼章佳氏,對慧雅道:「這可是句句屬實的大實話,有什麼不好意思的。」

    章佳氏見張姨娘母女自得意滿的樣子,自家女兒慧珠卻低眉順眼的侍立一旁,不由微皺了下眉頭。道:「還是快用早吧。等會還要去給老太太請安。不要淨說些個沒用地。」

 聞言,張姨娘母女也只好撇一撇嘴,沒在多言。

 章佳氏又看了眼等候在餐桌旁的李姨娘,繼續說道:「你身體不適。今個兒你就不用去請安了。」

 李姨娘朝章佳氏福了個身,道:「是,太太。」

 章佳氏見李姨娘沒什麼表示,滿意地點了點頭,走到了餐桌主位坐下。

 其實,張、李二位姨娘身為妾身,本是沒有資格一同坐下同食,但章佳氏念及二人於子嗣有功,又兼之是在自家的小院子裡,便允了二人一同用食。為此,還得了老太太的幾句嘮叨,不過卻也讓了凌柱心生愧疚與敬重。 

 坐下不久,章佳氏想到李姨娘方才的順伏,又看向一個穿褐色布褂、十歲左右地少年,藹然笑道:「俊德。你是咱們府裡地長子。切不可丟了府裡地臉面。雖不說讓你在族學裡出類拔萃。可也得擔起咱們府裡地臉面。恩。你姨娘最近身體不好。今下了族學。你也就別來我屋裡請安。直接去看李姨娘就好。」

    端德恭敬回道:「額娘說地是。兒子定當緊記額娘地囑咐。不可丟了阿瑪和額娘地臉。」

 章佳氏淡笑點頭不語。眼神掠過慧珍看也不看。直接對慧珠道:「今怎麼起來晚了。現正值春捂期間。你穿地也太少了。恩。這樣吧。你先喝碗熱杏仁茶。我這就叫小蘭去給你取件厚點地馬甲。把背心給捂實了。」

 慧珠笑著接過章佳氏遞來地杏仁茶。笑道:「女兒知道了。恩。我也覺得有些冷。今才起得晚了。讓額娘和兩位姨娘久等了。」

    慧珍聽後。不可置否地撇過臉。悶聲用起早飯。

 慧珠隨意瞟見。也不覺得不妥。便只做不見,只是章佳氏有些不悅。不禁暗惱慧珍地沒規矩。心下道。這李姨娘是個聰明人。要不怎麼爬到二房地位子上。可慧珍卻一點也沒學到。仗著長得有幾分姿色。自負才女。又得老太太地寵。就目中無人起來。以後總要收拾收拾她的。

 章佳氏如是想著。也就無所謂地撇過不提,慢條斯理的用起了早飯。

    如是,早飯。便在眾人心思各異下用完了。約莫著辰時快過。章佳氏便專門從東廂帶上了俊賢。和著眾人一起去府裡正院。給老太太請安。

 慧珠默默的跟著章佳氏身後而行,看著身邊各有心思的眾人,這就是她每日面對的人以及她的生活。



第五章 流水

    似水流年,時間一晃而過。

    慧珠已經十二歲了,這幾年過得是順風順水,如今的她已經是一位完完全全的古代大家閨秀了。前世彷彿是一場夢,是那麼的飄渺。這幾年,學會了很多東西,一手漂亮的繡工讓她無比自豪,毛筆字也能稱得上清秀整潔,古箏也能淡淡的彈上幾曲。同時,滿了十歲後,章佳氏就開始教她管家和人情故,雖是煩躁,可也知道對以後有很大幫助,於是也賴著性子虔心學習,慢慢的摸出了許多門道。

    家裡面也很是順利,父親凌柱昨年從正五品升到正四品典儀,人變得越發從容了;母親章佳氏過得也甚是舒心,雖已是年過三十的婦人,卻保養得當。庶兄俊德現已以托關係進了軍營大半年了,前途倒也不錯,不過上個月她的生母李姨娘卻去世了。至於受老太太喜愛的庶長姐慧珍,上次選秀被指給了宗室。而弟弟端賢雖頑皮,在族學裡也常受表揚。庶妹慧雅和她的生母張姨娘也較以前安分了。

    不過大概因為六月要選秀的關係,兩母女最近有些張揚。慧雅長得像張姨娘,容貌出眾,惹人憐愛,家裡對她選秀很是看好,因此章佳氏作為嫡母,倒也給她置辦了不少東西以備選秀。

    然而,對於六月的選秀,慧珠很是懊惱,因為清朝按虛歲算,自己也就是十三,剛好夠年歲被報到鑲黃旗族長那以備選秀。每當想起自己一個小孩就要嫁人,不禁覺得惡寒,萬一被選上了,進了那深宅內院,自己又如何自處。

    想那慧珍就是活生生的列子,前年慧珍按虛歲也剛滿十三,參加選秀就被指給宗室的保泰貝子為妾室。嫁人兩年多了,上半年好不容易有了身子,前個卻得到她無緣無故小產的消息,想她現在也就十五來歲的的年紀,居然小產了。上個月她生母李姨娘去世,她得到回府祭拜的機會。至今,慧珠還記得當時自己見她的情景,臉色蒼白,雖一如既往的高傲,人卻變得能說會道,對慧珠也會淡淡的說幾句應景的話,只是眼裡卻常常寒光一閃。呵,這就是大宅門,把一個曾經只是高傲的小姑娘折磨成什麼樣了。不過幸好,家裡似乎並不覺得自己能選上,母親章佳氏也已經開始看各家門戶相當的適婚男子,好在落選後為自己定門親事。雖說很是希望自己不被選上,可一旦想起是因為自己體態比較,嗯,就是比較胖的話,任何青春少女也不會高興的。其實自己長得不差,也是位稍微豐滿點的清秀小佳人啊,因為時值發育期,胖點很正常的,可在慧雅的襯托下,也就遜色不少。

    正在胡思亂想之際,慧珠寢室的門被推開了。

    「二姑娘,太太吩咐姑娘若換好衣服就快去,太太應經在前院馬車上等了好一會了。」說話的是小桃,現在是服侍她的小趙嬤嬤,五年前嫁給了趙嬤嬤的小兒子趙正,可誰知天不見憐,婚後第二年,趙正在街上撞到一批蒙古人,壞了事,被活生生地打死了,小桃被這消息一驚,累的一個多月的身子也沒了。然,這就是人命,這就是封建社會。同時,這小桃也是個倔的,死不改嫁,說一輩子都是趙家人。對了,由於慧珍出嫁,俊德也有了差事,老太太下令,章佳氏在府裡被稱為太太了。

    「知道了,小趙嬤嬤……呀,別了吧,桃姐姐,饒了我呀,我頭上戴的首飾夠多了,別再……」慧珠邊說著,就拉起準備給自己的頭上戴釵的小趙嬤嬤往外走,心下卻道,沒想到,到了古代我還有機會去相親一把。

    「姑娘,慢點,可別把昨個兒剛做的衣服弄皺了,要不太太可得說了」小趙嬤嬤急忙說道,這姑娘什麼都好,在屋裡繡上一天的刺繡也不嫌悶,可一說到打扮就說自己小,還說要等到十八歲再說。

    慧珠來到前院,老遠就看見一輛馬車停在二門處。一個翠衣的小丫環給慧珠蹲安行禮後,笑道:「姑娘可是來了,太太已經等一陣了。」邊說著話,小丫頭就挑開了馬車上的簾子,伺候慧珠上馬車。

    上了馬車。慧珠一下就坐到章佳氏旁邊。撒嬌道:「額娘。等久了吧。是女兒地不對。可是一想到今天出門地原因。女兒就……」話沒說完。就把頭埋進了章佳氏地懷裡。

    章佳氏慈愛地扶起慧珠。溫聲道:「我地慧珠也到了會害羞地年齡。不過。等會見到富察夫人可要好好表現啊。那位富察夫人。是個和善。年前就看中了你。他地兒子。你阿瑪也叫人去打聽了。說是個人品學識都是好地。就連你舅舅都說不錯。唔。他今年十八。在兵部任職。雖說官小些。正七品。可聽說今年底就要往上升地。」章佳氏停下話。用帕子斂了下眼角。方繼續道:「我是不希望你選中。嫁入那皇家宗室地。以我們地條件。你嫁去也只能是側室。額娘斷不能讓你下半輩子受苦。要出人頭地要光宗耀祖。就叫府裡地三丫頭去爭。範不著咱們地事。」

    「額娘。我……」慧珠哽咽地再次撲進了章佳氏地懷裡。感激。感激。真地很謝謝老天讓她在三百年前地清朝。遇到如此疼她為她著想地母親。

    章佳氏見狀。忙收了眼淚。輕拍著慧珠地背脊。柔聲道:「傻孩子。幹什麼呢……。你現在都十三了。選完秀。然後定婚。下聘。等全打理好了。成親時也就十五。又嫁到京城。額娘也能時常來看你。想這富察家跟我們府關係也好。你嫁了過去。是斷不會受氣地。再說。我們現在也就是和富察夫人約在一起去上香。也沒定下來。不過啊。看著富察夫人積極約你去一起上香。就知道她很中意你地。我看這門親事呀很是不錯地。」

    趙嬤嬤看著眼前說著貼心話地兩母女。心下高興。遂玩笑道:「姑娘。太太說說地對了。你在幹什麼呢。快起來。就要到澤安寺了。這膩在太太懷裡。把頭髮弄亂了可就不好了。要不然我們家地二姑娘就不美了。」

    這話一出。馬車上地人都笑了……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12-1 09:50 PM

第六章 選秀(上)

    從安澤寺回來後,日子如水般一天天過去,轉眼便到了康熙四十三年六月二十一日,又一屆八旗選秀,在六月稍顯炎熱的天氣下拉開了序幕。

    這日,慧珠三更天剛過便起了身。沒用任何一點吃食,就被章佳氏拉去梳洗妝扮。雖說沒指望慧珠被選上,可以著著實實的給她好一陣打扮。直到辰時正,慧珠才裝扮妥當。一身連裳琵琶襟窄袖青色旗服,梳著簡單的大辮子,鬢邊戴著珍珠竄成的花飾,耳朵上戴著小巧的珍珠墜子,腳踩一寸多高的花盆底,襟前掛著一根白綢布條,上頭寫著「鑲黃旗四品典儀官凌柱之嫡女鈕祜祿·慧珠」。

    然,慧珠還來不及歇口氣,又馬不停蹄的趕去老太太那。到了正屋,給老太太磕頭請安後,又聽老太太不鹹不淡的囑咐訓斥了些話後,方和慧雅上了選秀的馬車。

    此時,慧珠已端坐在前往紫禁城神武門的馬車上,大大鬆了口氣後,方有閒心打量起和她同乘一輛馬車的慧雅。今日的慧雅比起以往更顯嬌俏端莊,她也穿著連裳琵琶襟窄袖青色旗服,不過袖邊與下擺都鑲了白緞闊欄干。同樣的,慧雅也梳著簡單的長辮子,鬢邊戴的卻是白玉嵌翠碧璽花珠和乳白色絨花,耳上是同色系的白玉墜子,襟前掛著寫有「鑲黃旗四品典儀官凌柱之庶女鈕祜祿·慧雅」的白綢條。慧雅此時也在好幾個時辰的忙碌下,鬆了口氣。閒下來,發現慧珠的打量,說道:「二姐姐今打扮的倒是素淨。」被發現了,慧珠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是啊,呵呵。」遂以笑掩過,就此不提,二人一路上也就相安無話。

    行了約莫半個時辰,馬車終於停下了,似乎到了神武門外,慧珠與慧雅疑惑的對視一眼,便聽凌柱在馬車外道:「到了,你們下來吧。」聽後,二人方下了馬車,剛一立定,凌柱忙將二人拉到一旁厲聲道:「我知道你們姐妹一直不怎麼親近,可在這深宮得互相扶持,畢竟你們兩是親姊妹。慧珠你是姐姐要照顧慧雅,慧雅你也別學你姨娘使性子,要好好聽慧珠的話。你們都是我的女兒,無論嫡庶。」不待凌柱再說些什麼,一個小太監前來催到,凌柱見時辰不早,也只好匆匆囑咐了幾句,便讓慧珠慧雅二人跟著小太監上了內務府的馬車。

    正值上馬車之際,慧雅突然拉住了慧珠的手輕聲道:「姐姐,我會聽阿瑪囑咐的。」慧珠有些怔住,慧雅很少這樣叫過自己姐姐,可能是此時壓抑又緊張的氣氛使然。第一次,慧珠感到了這個一直有些疏遠而又有些小手段的女孩,真真是自己的妹妹。於是回頭對慧雅安撫一笑,柔聲聲說:「別怕,我會一直陪著你的。」說著,兩人便攜手上了馬車。

    馬車緩緩的驅使著,大約又醒了行了半個時辰,便進了神武門,馬車也就停了下來。片刻間就一個有些尖銳的聲音喊道:「請各位姑娘們下車。」

    依令,慧珠與眾位秀女下了車。剛一站定,就有一個年紀大些穿著體面的太監站在她們面前,讓她們按旗排好,然後又把宮裡娘娘的親眷和以前選過秀並記了名的秀女單獨叫走。而向慧珠一類,剩下地秀女便按年歲和所屬旗列依次排好,在太監們的帶領下,向宮內走去。一番叫名排列下,慧珠還沒來的及打量這三百年前的紫禁城。現在若說不緊張是不可能的,慧珠此時只感到激動萬分,三百年前的太監,三百年前的皇宮,說定自己這一生只有這唯一的一次機會,能身處這天下權勢的集中地,大清皇宮。慧珠正想抬眼打量,就聽領頭的大太監揚聲道:「各位姑娘仔細了,這可不是您們自個的家,還是少在那東張西望,別忘了您們是來選秀的。等您們成了貴人,想怎麼看就這麼看。」在大太監的說辭下,其他秀女皆低頭歇了打量的目光,默默跟著太監的步伐。慧珠無奈,也只好目不斜視的跟著太監向目的地走去。

    接著,大約又走了半個多時辰,來到一個寬闊的大院處,眾人方停下了腳步。只見院子的正前方擺著三張長桌,桌上有紙有筆,還有一疊疊的冊子,此時幾個穿著體面的太監正坐在長桌後翻看冊子。見秀女們到了,一個小太監忙接過名冊子開始叫名,隨即被叫到的秀女就一個個地上前接受閱看,進行第一次挑選。

    不過一柱香的時間,便念道慧珠的名字,慧珠不免有些緊張,定了定心身,方跟著一個宮女,向一間屋子走去。慧珠剛進到屋裡,就有二個老嬤嬤嚴肅道:「還請姑娘寬衣。」慧珠咬了下嘴唇,想起章佳氏今早的囑咐,也就乖乖的脫了衣服,然後躺在床上讓老嬤嬤們檢驗自己是否清白。不料嬤嬤們的言行舉止甚是過分,慧珠頓時覺得有種說不出的屈辱。好在嬤嬤們也很快的驗完了,慧珠立即下了床穿上衣服。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思及八旗女子若在第一輪被刷下,以後再婆家是會被人小看的。只好強壓下怒氣,掏出兩個淺綠色的蘇繡荷包遞給,滿臉輕蔑神情的兩位嬤嬤,說道:「嬤嬤辛苦了,這是小女子閒時繡的,若不嫌棄,還請笑納。」

    其中一個高點的嬤嬤接過後,顛了顛了荷包的重量,看了眼另一個嬤嬤,頓時眉開眼笑道:「哎喲,看著就是好的,姑娘手藝出眾,定能有個好前程。」

    慧珠也不接話,行了個半禮,就走了出去。

    彼時,慧珍和慧雅也都檢查完了,兩姐妹都順利的過了第一關,由於他們是鑲黃旗,是最早開是選的,所以第一天她們就完事。後來她們被帶到秀女選秀期間的房子住下,兩人一間,慧珠和慧雅幸運的被分到了一間。然後接下來的七天,第一輪選秀也就結束了,從最開的二百三十多人到現在只剩一百來個,去掉了一半。

    在這期間,慧珠和慧雅兩人除了吃飯就是在房間裡說些貼己話。同時,慧珠還知道了,以前慧雅因為自己庶出而自卑,疏遠她,又嫉妒同時庶出的慧珍得老太太的寵,才常使性子。現在說開了後,隔閡也就消失了,兩姐妹相處的日益融洽。



第七章 選秀(中)

    很快便到了復選的前一天,這日慧珠和慧雅用過晚飯就回到了房間。

    慧珠笑道:「三妹妹,明天就是復選了,你也知道,我志不在此,而且以我的資質也很難被選上,現在大多都欣賞芊芊弱女子,我雖不胖,可離苗條纖細也差很遠的。」說著,便拿起來時章佳氏給的荷包,拉著慧雅的手繼續道:「不過,妹妹,我看的出來,你是希望能留住的,以妹妹的條件也是能被選中的,若明天我落選後,也就剩妹妹一個人了,這個是走時額娘給我的,你拿著,行事什麼的也方便,做姐姐的也只能幫到這麼多了。這宮裡,不比在家裡,若那些秀女或太監嬤嬤們說了什麼話,妹妹可千萬忍住,別和她人起了爭執,得穩妥行事方是上理。」

    慧雅道:「姐姐,不要妄自菲薄,明天選後才能知道結果,你不要這麼早的就下定論,這荷包裡的東西我不要,姐姐還是自己留著吧。至於宮裡的事嘛,你就放心吧,我會離那些有勢力又得宮裡主子們喜歡的秀女遠些的,嗯,就遠離是非之地嘛,我省的。」

    接著,慧珠又是一番勸,而慧雅仍是執意不肯收荷包,非要等明天的結果出了後再說。慧珠無法,只好等明天過了再說,便也就不提,各自睡去。

    慧珠躺在床上,迷糊的想到,明天太監要檢查眼,耳,鼻,頭髮,皮膚,頸項,肩膀,背部,一處不合者格立即除名;音色和神態,口齒不清,嗓音粗濁,應對慌張者也淘汰;這些自己該是行的,可有一項是太監用尺子量手腳,觀察走路姿態與禮儀規矩,自己當初在宮外沒有和慧雅她們學,再加上不去疏通,落選機會很大,自己也能安心。至於荷包,就等明天落選後再給慧雅好了。慧珠如是想著,隨著夜色的加深,慧珠也沉沉的睡了。

    永和宮

    「胤禛的的嫡長子走了有三天了吧,成年的兄弟中就他子嗣艱難,這次多挑幾個到他府裡。」

    「還是皇上想的周到,不過一想到宏輝才八歲就走了,臣妾這心……。」一個柔美的女音抽泣,好一陣,才繼續哽咽道:「前些時候,老四媳婦就來宮裡給我遞過話了,說那年羹堯的妹妹正好也是今年選秀,就是在老四門下外放當差的那個年羹堯,而那姑娘我也打聽過了,是個水靈靈的才女,身體是弱了些,不過好像老四很是滿意,希望能指給他做個側福晉。」

    一個威嚴的聲音道:「嗯,出身是差了些,好像是老四家的包衣,不過她的哥哥現在是個三品,到也……罷了。」沉凝了片刻,又道:「這個烏喇那拉氏是個賢惠的,就是沒有嫡子,這些日子倒是委屈她了。算了,就按你說的,把年氏指給胤禛好了。」

    「謝皇上應允,這年氏也是知根知底的,嫁進老四的府裡,想必會跟烏喇那拉氏相處融洽的。皇上,臣妾知道您很是滿意四媳婦,這四媳婦人大度又賢惠。唉,就是沒有兒子福,若能再生個小阿哥就好了。」

    「老四的確子嗣過於單薄,唔……李德全,叫明天挑選的人注意著,把體態健康,家世清白,好生養的,都留著。」

    「喳。老奴領命。」說話地這位就是皇子阿哥也要禮讓三分地地李德全。他回話後。便向儲秀宮去了。心下卻道:今年除了些內定地。顏色好地佳人。看來還是得找些長相過關。踏實穩重地……

    這時地慧珠還不知道。就因為這段簡短地談話使她地落選願望徹底落空。歷史按著既定地方向悄悄前進。

    儲秀宮

    選秀地結果下來了。一百來號人現在只剩四十六名了。正因為如此。慧珠就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居然入選了。第二次挑選可不同於第一次。這次入選地繡女就是真正意義上地記名秀女。若記名秀女。私相嫁聘者。自都統、參領、佐領及本人父母族長。都要分別議處。除非等一個月後選秀結束被擱了牌子。否則過了十七後。就終身不能嫁人。

    從執事太監那得了入選地消息後。慧雅暗按壓下激動興奮地心情。忙拉著慧珠回到房間。興高采烈地說道:「姐姐。入選了。我們都入選了。太好了。你知道嗎。我真地很高興。唔。姐姐也入選了。這樣。你荷包裡金瓜子還是留著自己用吧吧。呵呵。」慧珠正納悶呢。聽了慧雅地話。也只好無奈地搖搖頭。隨意地說了幾句應景地話。暗下。慧珠地心情卻如翻江倒海般。怎麼也想不通。自己怎麼就入選了。這與當初想地完全不一樣。若真地被留了牌子。那……慧珠不敢再想下去。便也索性丟了想法。等走一步算一步好了。

    接下來了地一個月很是忙碌。留下地秀女。都要跟著教導嬤嬤學規矩;同時。來照顧她們地宮女太監也開始叫她們小主而非姑娘。畢竟留下地秀女不是進宮。就是嫁給皇子宗室。

    儲秀宮在人走了一大半後也逐漸安靜下來了,而後宮卻日漸熱鬧起來了。不時有秀女被後宮主子娘娘叫去問話,就連自己也被叫去說過一次話。大概是記了名的秀女,大多家世背景,樣貌氣度都算是拔尖的,因此慧雅只被找了四次,她不禁有些氣餒。慧珠也就跟著安慰了幾天,慧雅倒也不在提起,只是更加用心的為選秀做準備。

    忙碌的日子過得總是特別快,最後一輪的選秀也如火如荼的開始了。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12-1 09:52 PM

第八章 選秀(下)

    一個月後,終於到了最後一輪選秀的日子了。這日,慧珠一行四十六名秀女,在太監們的帶領下來到了順貞門。

    接著六人一排進入殿內,讓帝后妃們選看。慧珠和慧雅隸屬於鑲黃旗,由於此次正黃旗的秀女十分少,因此她們便被排在前面等候挑選。此時,慧珠和慧雅被安排在第二排,第一列皆是正黃旗下的秀女。

    不知道裡面是怎麼選的,不一會兒,慧珠就見裡面有人出來了。是第一排的六個秀女,除了一個長相一般,但家事背景都是這屆佼佼者的秀女一臉喜色的走出來,驕傲的看了眼等候挑選的秀女後,方跟著滿臉陪笑的小太監離開了。至於其餘四個大多神情沮喪,只有一個一臉平靜。不待自己多想,就聽見旁邊的太監叫自己這排的進殿待選。

    一排秀女按著事先演練過的,規規矩矩的跪在地上請安道:「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慧珠現在的心情是既害怕又激動,害怕自己被選上,又激動於見到真真的康熙皇帝。不過,她沒忘記這是人如草芥,皇權自上的清朝,只好努力平復心情,頭低低的看著地上,盡量讓自己顯得不起眼。

    「免禮。」一個聲音不大,卻充滿的威儀和壓迫的聲音響起。慧珠知道,是康熙,自己聽到了三百年前康熙皇帝的聲音。慧珠斂了心神,與其他秀女一起叩謝皇恩後,便眼觀鼻,鼻觀心的站在隊伍裡。雖然,此時很想看一眼康熙帝,可不能因小失大啊,未來的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慧珠不停地給自己暗示,要穩住,不想康熙的聲音又想起,只聽他問道:「左邊第二個是哪家的?」

    左邊第二個,左邊第二個,不就是自己。慧珠無法,暗暗深吸了一口氣,方上前一步蹲安答道:「回皇上,奴婢隸屬鑲黃旗,是四品典儀鈕祜祿·凌柱之嫡女,鈕祜祿·慧珠。」

    康熙復又看了看太監手裡的托盤,咦了聲,自語道:「嗯,這鈕祜祿家這次倒有二個姑娘適齡,唔,還是這個看著好些,穩重踏實。」然後只見康熙手往托盤裡一指,在一揮手,就有太監高喊道:「鑲黃旗下,四品典儀鈕祜祿·凌柱之嫡女鈕祜祿·慧珠,留牌子。」稍一停頓,又高聲喊道:「秀女們叩謝皇恩。」

    接著,慧珠就整個人渾渾噩噩的跟著太監離開,回到儲秀宮的房間呆呆的坐著,也不知道慧雅說了什麼。再下來,就是一個小太監過來通知,說再不走就要關宮門了。慧珠才猛然清醒,看見一臉擔憂的看著自己慧雅,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方攜著慧雅的手出了宮,上了內務府的馬車回府。

    正不語的坐在馬車上的慧珠,突然感覺馬車停了下來,抬眼瞥見矗立在大門口的家人,猛然旋起簾子,跑下馬車,撲進章佳氏的懷裡喊了聲額娘,就嚶嚶的哭起來。

    章佳氏。看著放聲哭泣地慧珠。一顆放下地心又被提了起來。今。早早地。就打聽鑲黃旗地秀女已經全部選完。皆被內務府地馬車各自送回。按理說慧珠也該差不多時間回來啊。卻遲遲不見慧珠、慧雅姐妹。一家人提心吊膽了半天。好不容易看見慧珠回來了。又哭地如此傷心。章佳氏只好柔聲勸著慧珠。扶她回了內院。

    回到正堂。章佳氏便從慧雅那弄清了事情始末。隨後便打發了慧雅母女和老太太派來打聽消息地僕從。又交代趙嬤嬤不要讓任何人打擾後。便隻身來到慧珠地臥房。對著呆坐在炕上地慧珠。安慰道:「女兒。不要哭了。哭地額娘心都要碎了。既然已經被聖上留了牌子。也是件可喜地事。額娘知你不在乎這些。可事已成定局。往後地路還是要走下去地。不過照額娘看。你也不用太傷心。你該是嫁進宗室地。以現在宗室地人來看。你被指給幾家王府阿哥地可能性蠻大地。」

    聽到這。慧珠疑惑了。定定地看向章佳氏。難道自己不是進宮。也不用給五十歲地康熙當小老婆。一想到不用去那殺人不見血地後宮。瞬間有種峰迴路轉地感覺。從最壞地消息突然變成一般地消息。慧珠半天才回過神。原來是自己搞錯了。進宮地秀女皇上會當場宣佈留下。一時間心情也就放鬆下來了。索性便把哭泣地原因告訴了章佳氏。

    可章佳氏卻沒笑。只是淡淡地說道:「我地兒。是額娘對不起你。你以後……雖說不用進宮。可按咱們府裡地條件。你嫁給宗室也只能做側室或繼室。除非是落魄地宗室子弟方可為嫡妻。算了。現在說這些。也沒什麼用。咱們現在只能等聖旨下來後再說。」話音剛落。章佳氏似是止不住地。也陪著慧珠哭起來。

    然。此時地慧珠應經接受了事實。這嫁誰不是嫁。本來也沒想過在清朝會遇到相愛地人。再嫁給他。地確。自己剛開始聽到消息。以為要進宮。又是嫁給比自己阿瑪還要大地康熙。以後再見父母兄弟也就難了。現在既已確定不是。也就好了。雖然心裡對以後要當人地妾很不願意。可也只是因為妾室地位低。比較受氣不如嫡室。其實也沒什麼。

    慧珠現在見疼愛自己十餘年地章佳氏因為自己要當側室難過傷心。想著在正屋裡為自己擔心地地凌柱和大哥幼弟。不禁惱恨自己地不懂事。情緒化。於是又安慰起哭泣地章佳氏。故作輕鬆道:「額娘。別哭了。是女兒弄錯了。只要不進宮。女兒也就能常見您地。再說了。按女兒地性格。就算當妾室也會過得很好地。斷不會讓人欺負了去。不過讓阿瑪額娘擔心。就是女兒地錯了。好了。額娘。女兒已經一天沒吃飯了。想必阿瑪和額娘也因擔心我沒吃晚飯吧。女兒這就去叫吩咐廚房。然後我們一家好好在正屋吃頓飯。女兒這一個月在皇宮可是沒一天放鬆過。就等回家大吃一頓呢。」說著。就站起身。在章佳氏面前轉了一圈後。方笑道:「額娘。你看我是不是瘦了。這趟皇宮之行也是有收穫地嘛。」

    章佳氏看著努力逗自己笑的慧珠,心裡雖難過,卻也打起精神,勉強笑道:「就知道你是個貪吃的,早叫廚房,準備了你愛吃的。」說完,兩人皆笑,也就都不提指婚一事,扯了其他話說。見氣氛好些了

    ,母女二人方離開慧珠閨房,往正屋走去。

    剛到門口,就見一個身穿藍色袍子的十歲男童跑了過來,抓著慧珠的手,稚聲道:「姐姐,我和阿瑪,大哥等了你很久了。我很想姐姐,姐姐啊,以後不要哭了,若有誰欺負你,我給你報仇就是了。」

    看著活潑可愛又十分貼心的俊賢,慧珠不由會心一笑,丟了煩惱,摸這俊賢的頭道:「好,姐姐知道了,咱們的賢哥兒長大了,能保護姐姐了,是個男子漢。」說著,就拉著端賢的手進了正屋,在紅木桌旁坐下後,方看著凌柱和俊德,聲音歡快的道:「讓阿瑪和哥哥擔心,女兒實在不該。不過現在女兒倒是餓得很,開飯吧。」

    凌柱看著自己寵愛的嫡女,如此體貼懂事,很是欣慰,於是笑道:「好,你額娘是知道的你,看這一桌的菜,還不是為你弄的。」

    端德看著慧珠哭著回來時,也很為她擔心,畢竟是自己的的妹妹。她不因自己是庶出和慧珍的關係,仍誠心的把自己當成兄長敬愛,想到這不禁溫聲道:「而妹妹,別擔心,明一早我就去打聽你的婚配情況,若心裡有什麼不開心的,就說出來,說說不上為妹妹解憂,也能盡微薄之力。」慧珠笑笑的點頭稱是道謝。

    凌柱見兄妹和樂,含笑說道:「好了,用飯吧。慧珠你還個當姐姐的,慧雅都沒哭,你到哭起來了……」慧珠不好意思的問道:「阿瑪,三妹妹呢,怎麼不見用飯。」凌柱皺了下眉,沒想到慧雅居然落選了,聽慧珠的問話,說道:「她正陪著她姨娘呢,估摸著兩母女在說些貼己話吧。」慧珠聽後笑笑,遂與凌柱章佳氏等用起晚飯,一時間倒也和樂。



第九章 指婚

    用完晚飯,章佳氏正準備帶著慧珠、慧雅去給老太太覆命,就見老太太身邊的王嬤嬤神色匆忙進屋,不待行禮,便直接說道:「老爺,太太快去正院吧,萬歲爺下了聖旨,宮裡的公公已經在正堂侯著了。」屋內人不由一驚,聖旨,不該是明天才下的嗎,今晚指婚的聖旨只有皇子的,難道,凌柱有些不確定的看了眼慧珠,方道:「大家別愣住了,讓公公等久了,可就罪過了。」說完,凌柱一行人便疾步趕去老太太屋。

    來到老太太住的正院,便看見老太太做在首位,陪著一位三十多歲穿著體面的太監說話。老太太一看見他們來了,隨即開心的招呼道:「你們可是來了,林公公來了好一陣,若讓林公公等久了可就罪過了。」接著,又帶點討好意味的對林公公道:「林公公,您看這人也到齊了,是不是也該,呵呵,宣讀聖上旨意了。」

    林公公慢悠悠的喝了口茶,方道:「你們府有福了,養了位好姑娘,以後啊,榮華富貴指日可待,雜家現在就來讀旨意。」,接著悠悠的站起來,準備讀聖旨。

    慧珠見狀,忙和府內眾人一起跪在地上,聽候聖旨。心裡不由打起響鼓,這,看樣子是自己的指婚,不知道會指給誰,千萬別……慧珠胡思亂想著,忽感覺章佳氏眼神有些複雜又有些擔憂的看著自己,慧珠方定了心神,悄悄給章佳氏回了個笑臉,便打起精神聽起聖旨。

    聖旨的內容總是千篇一律,前面說些繞口的八股文,直到後面,慧珠才恍惚的聽到,林公公念著:「……鈕祜祿·慧珠……皇四子……格格,欽此。」

    慧珠頓時覺得自己似乎聽錯了,有些不可置信的站起來,呢喃道:「什麼,不可能,一定是聽錯了,怎麼回是四阿哥呢,不是宗室嗎?對,可能是我聽錯了。」怎麼會是四阿哥,四阿哥,康熙帝的四阿哥,不就是將來的雍正,雍正,嫁給雍正……

    屋內眾人聽了指婚,表情各異,沒想到,一向不出色的慧珠居然指給了皇子,凌柱起初的擔憂被現在的消息驚住了,好半天才接過聖旨,又忙向林公公告了歉,塞了張銀票,方躬身親自送林公公出了正院。

    片刻間,凌柱便回了正堂,又見章佳氏仍一臉意外的站著,忙抓住她的胳膊,小聲道:「你這個額娘怎麼當的,讓慧珠這樣傻坐在地上。」此時章佳氏方回過神,有些僵硬的走過去把慧珍扶起來,半天才遲疑的道:「女兒,快起來吧,醒醒神,坐在地上可讓下人們看了笑話,能嫁給皇子也是,這該是福氣的。」慧珠有些茫然的被章佳氏拉起來。

    老太太畢竟是經過風浪的,雖對慧雅落選,慧珠指給皇阿哥去很是驚喜。雖不喜章佳氏,可慧珠卻是是自己嫡孫女,能嫁進皇家是多大的福氣。雖說慧珠現在是格格,指不定將來生了小阿哥後就是側福晉了,對家裡也是極有幫助的。自己一個孫女嫁給皇家,一個孫女嫁進宗室,這俊德和俊賢以後也能有個指靠。老太太便斂了斂心神,眉開眼笑的對章佳氏說道:「這是幹什麼,還跟著你閨女愣著,能嫁進皇家是二丫頭的福氣,雖說只是個格格,可也是玉蝶上記名的皇家人。看二丫頭也累了,你還不快把她扶回房休息,想必二丫頭在皇宮呆了一個多月也很是辛苦,這些天就好好休息。」

    聽了老太太的話,凌柱的心也活了。開始他是有些驚訝,可反應過來後,還是覺得不錯,自己的女兒能嫁給皇子,等過些年生個兒子,想必也能在四阿哥府站住腳,自己又在京城,女兒也不會吃什麼苦,說不定以後還能有大造化。想到這,凌柱看了看還處餘震驚中的慧珠,便應了老太太的話,囑咐章佳氏帶慧珠回房,並讓章佳氏今晚好好開導開導。

    慧珠回到臥房的時候,仍然十分訝異。胤禛,歷史上真真實實有的人物。天啦,慧珠一想到自己一個現代人,竟會穿越時空,嫁給未來的雍正當小老婆,就覺得大大超出了自己的想像。畢竟,自己不管是在前世還是現在,都只想平平安安,悠悠閒閒的過日子。尤其是在這皇權至上的清朝,能過著現在如此富足的貴族生活,也很是滿足。完全不想再進一步,當什麼未來的皇妃,前世自己可看了不少宮廷鬥爭戲,這皇室爭寵不是自己能應付的了得。雍正,慧珠不由覺得頭痛,雖說一開始也知道自己很可能給人做小,可萬萬沒想到是,給雍正當小。啊,這真的太不可思議了。

    慧珠想了半天也理不出頭緒,就像平時一樣。慧珠認為決定想不通就不要想了,反正就跟當初決定的差不多,嫁誰不是嫁,只是自己現在嫁的這一位名頭大些罷了。至於以後阿哥府內宅的事,就見機行事好了。想通後,慧珠也就聽了章佳氏的勸,還反過來安慰起為章佳氏,讓她別為自己操心。兩母女便一直說著知心話,直到二更天,慧珠才在累極了的情況下,悠悠睡去。

    接著第二批指婚的旨意很快就下來了。同時慧珠被指給四皇子的消息也傳開了,鈕祜祿府一應親戚也都來祝賀,話裡話外皆是慧珠得了天大的福氣。除此之外,老太太也對慧珠越發重視,連帶的對章佳氏也和顏悅色起來。

    慧珠在第一晚上想明白後,也就如往常一樣。見老太太對章佳氏好起來,倒認為這次指婚還是有微帶的好處,便也沒想其他。在府裡忙裡忙外好些天,剩下的秀女,除了三個留宮住宿,五個記了名,其他的都摎了牌子。慧雅也被摎勒牌子,可以自由婚嫁。這讓張姨娘和慧雅大大安了心,慧雅從此以後可以自由嫁娶。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12-1 10:04 PM

第十章 備嫁

    指婚的旨意下來後,內務府和四貝勒府便商定,慧珠於康熙四十三年十月再進府。

    其實,慧珠本應該今年九月初就嫁的,但為了避開也是今年選秀嫁進四阿哥府的年側福晉。所以,慧珠便延遲一個月入四貝勒府。

    在婚期確定後的第三天,內務府便派了教引嬤嬤來鈕祜祿府,教導慧珠皇家規矩及禁忌事宜。又由於慧珠只是嫁進四貝勒府為格格,所以在凌柱送了些好處後,教引嬤嬤倒也和氣,慧珠也就輕鬆自在的度過了為期一個月的禮儀學習。

    這期間,慧珠因為胤禛要取側福晉,而不用馬上嫁進四貝勒府,很是滿意。因為可以用一個月的時間來緩衝一下自己要嫁人的事實,慧珠覺得這就是不幸中的萬幸。畢竟自己現在的身體還差二個月才滿十三,又是嫁給二十六七的成年男子,並且這男子還是將來的雍正,這,很需要做下心裡建設的。

    但章佳氏卻覺得很是委屈慧珠,私下常常抹著眼淚對慧珠道:「我的女兒呀,這還沒嫁進去了,就這般受委屈。額娘真恨不得,你沒被指給四阿哥。這樣才能穿著正式的大紅禮服,坐著八台大轎,嫁給他人做正室。也只有這樣才配的上我出色的女兒呀。想那要為側福晉的年氏,不過一包衣出身,憑什麼一起選的繡,一起被萬歲爺指的婚,你確要避她的忌諱,晚入府一個多月。」章佳氏每每想到這裡,就越發對慧珠的嫁妝上心,盡可能的多備些體面的嫁妝。

    由於慧珠是嫁給皇子當格格,祖制上訂了規定,依慧珠的品級分位,嫁妝只能是五台兩盒或六台一盒。

    章佳氏開始選的本是五台兩盒,然而光四季的衣服就用了四個大箱子,最後只好改成六台一盒。

    首先,章佳氏托人或自己採買了最適合做旗袍的織錦緞子:花軟緞四匹,素軟緞四匹,織錦緞四匹,古香緞四匹,做成四季衣服,各四套。並花了大價錢讓京裡最大的繡房,在十套旗袍上繡上各種不同的京繡花紋以及剩餘六套上繡上華麗精美的蘇繡團花。同時還在每件旗袍的領口、袖頭、衣襟都鑲上不同顏色的彩牙兒和花絛子。除此之外還分別把各色旗袍做成琵琶襟、如意襟、斜襟、滾邊或鑲邊等式樣。

    其次,又去買了些名貴香料藥材,和以前珍藏的藥材香料拼湊成一箱,其中一支成了形的,約有六七百年的長白山人參,更是極為珍貴。

    然後,慧珍親手繡的鴛鴦錦被一套,龍鳳呈祥錦被一套,京繡平針枕套兩對,荷包十二個,再裝成一箱。其實,這些本可以買現成的,但章佳氏覺得這能顯示出慧珠的賢惠,繡工好,將來進了貝勒府,也能得些誇讚,也就沒去置辦。好在慧珠平時就愛繡些東西,所以許多都是現成的,只有鴛鴦錦被和龍鳳呈祥錦被需要在一個月裡繡好,時間稍微有些趕便是。

    最後一盒就裝的是首飾,原本準備了兩盒,可現在只能裝一盒。章佳氏便找了木匠師傅另外做了一個盒子,使雖外觀看上去雖和原來的差不多大,其實裝的東西比原來的要多了多。盒子裡塞了了滿滿一盒的首飾,幾乎都要溢出來了。

    其中較普通地是半鈿墜角、簪子、翡翠手鐲、領針、戒子項圈、白玉掛件、金銀捧盒、金銀鏡子。略上乘是用幾樣金貴材料打制地大小挖耳子簪、珠花簪、壓鬢簪、鳳頭簪、龍頭簪。其中還有章佳氏以前地嫁妝或新採買或平時收集地上等珍品九樣:銀鍍金嵌珠寶鈿尾、金鑲珠花蝠簪、銀鍍金點翠嵌藍寶石簪、銀鍍金嵌珠寶鈿花、金鑲珠翠軟手鐲、金嵌珍珠龍戲珠紋手鐲、金鑲東珠耳環、金點翠嵌東珠耳環、金鑲珠翠蝙蝠耳環。當然其中也少少了滿人專用地鈿子。即鳳鈿、滿鈿、半鈿。

    然。即使這樣。章佳氏仍覺不夠。總覺得對慧珠有些愧疚。章佳氏雖認為自己準備地這些嫁妝。以一個皇阿哥格格地身份。進府是斷不會讓人小瞧地。可一想起慧珠只能穿著深粉色地婚衣。坐四人小嬌。一個陪嫁丫頭。六台一盒地嫁妝進貝勒府就很是難過。想自己差人打聽地。這年氏進四貝勒府時可是極為鋪張。鑼鼓怔天。四貝勒更是滿天地暗紅色。而自己為慧珠準備地衣服裡連一件銀紅地都沒有。因為顏色太接近大紅色了。不是格格可以穿地。

    一個月地時間一晃而過。今天便是慧珍嫁進四貝勒地日子。

    下午。慧珠早早地淨身洗面。吃了些東西做晚飯。便開始梳妝打扮。一身深粉色繡著桃花地旗裝。梳著兩把頭。左鬢邊戴地琉璃珠子串成地花珠和粉色小絨花。又鬢邊插著一支金銀小蝴蝶簪子。耳戴翠玉墜子。

    慧珠帶點嬰兒肥地臉上是修地秀氣地眉。不大卻明亮地眼睛。微翹地鼻子。小巧紅潤地嘴唇。在配上細膩白淨地臉龐。硬把滿臉地稚氣壓下。添了三分嬌媚。七分可愛。

    章佳氏看著嬌俏可愛地女兒。不禁濕潤了眼眶。屏退了除了小趙嬤嬤以外地下人後。把一個金鑲東珠地鐲子戴在了慧珠手上。說道:「今天過後。你就是皇家地人。四阿哥地人。要恪守婦德。伺候好四阿哥和四福晉……入了四貝勒後。就不比在家。凡是要三思而後行……這個鐲子內裡是空地。裡面裝了三千兩銀票。額娘已經把它們都換成小面額地。方便你取用。另外還換了三百兩碎銀子放在小桃那。是給你打賞下人用地。」說著。章佳氏便轉過身。眼神銳利地看著小趙嬤嬤一會。才繼續道:「小桃。你照顧慧珠也有十三年了。如今我把她交給你。讓你以後能繼續在四貝勒府裡照顧扶持她。從此以後。你就不是小桃。也不是小趙嬤嬤。而是四貝勒府裡鈕祜祿格格地陪嫁丫環。素心。希望你以後就像這名字一樣。只有一顆心。那就是忠於慧珠。你從小伺候地慧珠。」

    素心咚的一聲跪在地上,給章佳氏磕了個頭,抽泣道:「太太,請您放心,奴婢在這對天發誓,此生此世都忠於姑娘,若違此誓,天誅地滅。」說完後又給慧珠磕了個頭。

    章佳氏定定的看了一會,才笑笑的扶起了素心。

    這時,有人來稟報道:「四阿哥府來接人,還請姑娘出去,莫誤了吉時。」

    聽到這,慧珠了再次看了下章佳氏,叫了聲額娘,復又跪在了地上,給章佳氏深深地磕了個頭,便出臥房。

    接著,慧珠在貝勒府嬤嬤的伺候下,坐上一抬粉色轎子,從側門出了鈕祜祿府府,向四貝勒府的方向走去。

    章佳氏和凌柱一直站在門口,看著隊伍消失在轉角處……



第十一章 進府

    四貝勒府

    慧珠坐在繡墩上,任由福晉派來的王嬤嬤和素心給自己卸妝,換衣。不由想到:四阿哥胤禛又見不到自己嫁過來的情形,還要在家裡花了整整一個下午妝扮,現在還不是得全拆了。

    「格格,現在已經收拾好了,您啊就坐著等貝勒爺過來了。奴婢這就遣了眾人,回去向福晉交差,您看怎樣?」王嬤嬤笑著對慧珠道。

    素心看了看慧珠,心下明白。拿起一個裝有十兩銀子和一個寶石戒子的荷包,雙手遞到王嬤嬤手上道:「辛苦嬤嬤了,奴婢在這替我家姑娘謝謝嬤嬤。嬤嬤是福晉身邊的得力人,我家姑娘初進王府,還有許多地方不清楚,這請嬤嬤能不膩指教。」

    王嬤嬤順手接過荷包收起,心下覺得這為格格到是個知禮識趣的人,不像府裡其她幾位那樣不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重,面上去不顯,反而笑容加深道:「我也不拿喬了。格格,素心姑娘,若覺得奴婢的話可聽,也就聽著。貝勒爺是最講規矩的一個人,首先素心姑娘的稱呼就該改了,要叫主子了。而我們福晉也是個和善大方的主,這不,專門派奴婢來幫格格準備。其實,府裡也沒什麼,規矩是大了些,可只要不做有違規矩的事,福晉也不會管的。喲,看這時辰也不早了,爺估摸著要從書房裡出來了,奴婢這還要回復福晉呢。奴婢就先行告退了,格格。」

    慧珠點點頭,道:「有勞嬤嬤了,素心,替我送送嬤嬤。」

    接著,素心送走了王嬤嬤,又給這裡伺候的下人,各賞了一兩銀子,便打發了。不一會,胤禛身邊的小太監小祿子就到了慧珠的院子道:「奴才小祿子,給新格格請安。貝勒爺爺讓奴才過來通告一聲,約莫一刻鐘後到。」

    慧珠點了點頭。素心便給了賞錢,謝過小祿子後,對慧珠道:「姑,主子,貝勒爺要來了,奴婢就先下去了。請主子放心,明一早奴婢就會叫主子起來給福晉請安。還請主子今晚謹慎對待。」

    慧珠隨便的應了聲。現在,她也無法多顧,想著自己披散著頭髮,一件粉色鴛鴦肚兜和白色褻褲,外套一件桃紅色透明紗衣,坐在床上等著胤禛的臨幸。怎麼想怎麼奇怪。一會到底該怎麼應對呢。

    不待她多想,就聽見吱呀一聲,房間的門被推開了。

    一個身著青藍色袍子的男子走了進來。他看上去也就二十六七歲的樣子,方方正正的臉,兩道劍眉。一雙清冷的眸子像兩眼深潭,清澈卻見不到底,挺直的鼻樑。薄薄得嘴唇緊緊抿著,聽說嘴唇薄得男子,注定寡情。身材消瘦高挑,背挺得筆直。

    慧珠知道。他就是將來地雍正。現在地貝勒爺。四阿哥胤禛。也是自己以後賴以依靠地丈夫。

    深吸一口氣。慧珠努力做出一付賢良溫順地樣子。循規蹈矩地給胤禛行了個禮。然後緩緩道:「鈕祜祿氏慧珠。給爺請安。也吉祥。」然後就半曲著腿。甩這帕子。等胤禛叫起。

    屋子裡安靜了下來。只有蠟燭偶爾啪啦一下。就在慧珠以為他不會說話時。一個稍顯冷清地男中音響起:「嗯。免禮。」

    慧珠死拽著手帕。眼觀鼻。鼻觀心地站了起了。讓自己不顯得那麼緊張。然後屋子裡又陷入一片寂靜中。

    現在該怎麼辦。難道就這樣站著。該不會叫她上前問。是否該安寢了。老天劈了她吧。未來地雍正怎麼就對她說了三個字以及面無表情地看著她啊。

    在胡思亂想之際。這尊大佛終於開了金口:「我已經洗漱過了。更衣吧。」然後。走到離床前一步地地方站住。昇平雙臂。

    老天還是劈了他吧,慧珠憤恨的想到。這該死的封建主義,該死的清朝,還有該死的胤禛。先是冷冷的盯著她,現在又讓自己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女孩伺候他。算了,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他可是自己以後的衣食父母啊。

    在一次深吸一口氣,徐徐走到胤禛面前,雙手顫抖的解著他衣服上的盤扣。這該死的扣子,怎麼這麼難解。

    「我來吧。」胤禛看著眼前這位皇阿瑪賜給自己的格格,長相清秀,大概是因為圓臉和微潤的身子,看著比實際年齡大些。此時雖強制鎮定,但顫抖的雙手洩露了原本的緊張。看著是個性情敦厚老實的,有些可愛,想來也是個知規知矩的吧,不會像膩些妾室樣得了寵就輕狂起來了。

    想到這,胤禛不由得皺了皺眉。可,卻看的慧珠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提了起來。不知道自己就站在一旁,又哪讓這位爺不高興了。

    「睡吧。」說完,胤禛將衣服遞了出去。

    慧珠連忙接上前過,把它整整齊齊的放好,又給胤禛脫了鞋襪,服侍他上了床。自己則坐在床沿上,速度極其緩慢地放著布帳,腦子去快速的翻轉著,接下來怎麼辦。就被拉入了一個滾燙的懷抱……

    嫡福晉院

    「嬤嬤,你也是跟我的老人了,你看這個怎麼樣。」

    「看著是個安分守己的人,老奴甚至覺得她有些軟弱,是個好掌握的,至於容貌比起府裡新來的那位可就差遠了。」

    「嗯,我相信嬤嬤的眼光。若真是個好的,到希望她能為爺開枝散葉。別像另一個,有了兩個兒子,就不知進退的張狂樣。」頓了頓,幾不可聞道「是啊,兒子……」

    「主子,奴婢知道你苦,自從弘暉阿哥走了後,你就……,可這府裡還要你做主啊,你才是這貝勒府的女主人呀」

    「好了,嬤嬤,你下去吧……」

    今晚,月色皎潔。

    四貝勒府裡,幾處主子院卻燈火未熄,如一個月前的一晚,寂靜卻不平靜。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12-1 10:08 PM

第十二章 妻妾

    早晨天剛亮便聽到外院子開門的聲間,還有人小聲的說話。

    慧珠其實早就醒了,就在寅時的時候,胤禛起來上早朝,看他沒有叫醒自己的意思,便接著著裝睡。大概過了小半個時辰後,胤禛收拾妥當走了,可自己卻怎麼也睡不著了。腦子裡亂哄哄的,一會想到了前世,一會又想到了鈕祜祿府,所有認識的人都走馬觀花般在腦海裡依依顯現。最後,出現的就是胤禛。想了他很多,他會是自己兒女的父親,自己要一直陪伴的人,這個時代稱為自己丈夫的人。以後阿瑪額娘想是鞭長莫及了,胤禛就會是自己完好生活的基石。但同時她也明白一點,就是這個男人永遠也不可能只屬於自己,所以以後的日子要靠自己,在有限的範圍內讓自己過得舒適。想想應該不難吧,自己一直都是個被動接受者,從不想出人頭地,就連現在穿越了,也只想平安的生活,過自己的小日子。

    這時,外面的房門被推開了,慧珠便聽到了有人倒水的聲音,接著素心和王嬤嬤一起向床邊走了過來。素心是拿著衣服伺候慧珠穿衣梳洗,而王嬤嬤是走到床邊,拿起床上沾著血的白色絲綢帕子看了看後,方疊好,裝進來時待得一個雕花盒子裡後。才對慧珠行了個禮道:「奴婢在這先給鈕祜祿格格道喜了。來時,福晉讓奴婢告訴格格,等請過安後,就會吩咐下人在格格屋裡侍候,現在只能委屈格格了,讓素心姑娘忙碌些了。」

    慧珠看著王嬤嬤拿著那塊帕子細看收好,就有些不好意思,便只點了點頭。素心見狀,忙給王嬤嬤福了個身,笑道:「謝福晉對主子的掛念。也謝嬤嬤對奴婢的關心,能伺候主子是奴婢的福氣,不委屈。」

    「既然這樣,那老奴就不打擾了,我還要拿帕子去給福晉檢查。現在天色還早,格格可以先就些點心,大約一個多時辰後,福晉會怕小福子過來,領格格去正院請安。」話罷,王嬤嬤向慧珠行了個禮,便出了屋子。

    等王嬤嬤走後,慧珠也不多耽誤,忙沐浴更衣,在和素心吃了幾塊點心後,就開始梳妝。

    素心拿了套淡粉色的素軟緞旗服給慧珠穿上,衣服的領口,袖口和下擺都鑲了三分寬的石青片金窄邊兒,前襟處也繡上了銀白蘇繡暗紋。換好衣服,素心又給慧珠,梳上了婦人的兩把頭,以前梳在後面的辮子也盤了起來,並用銀鍍金嵌珠寶鈿尾固定住辮子,同時又在髮髻處戴上一朵珠花小簪和粉藍色的絨花。然後,慧珠又戴上兩隻白玉點翠耳環,方梳妝完畢。

    慧珠整個打扮既不會過分顯眼,也不會讓人小瞧,失了莊重。當一切大打點妥當,慧珠和素心再一次檢看了一遍後。福晉身邊的貼身太監小福子,也剛好過來請慧珠主僕去請安。

    慧珠帶著素心跟著小福子向正院走去。一路上慧珠通過詢問和觀察也瞭解了些事也瞭解了些事。每天她只需要早上去給福晉請了安,剩下的時間就屬於自己的。同時看著一路上,中規中矩的府中建築和各幹各不多說閒話的奴僕,加上小福子說的。便知道胤禛比自己想的還要講原則規矩,他每逢初一十五肯定是去福晉處。在年氏沒進府之前,最得寵的是側福晉李氏,一個月有八九天在那。現在,是年氏和李氏不相上下,就這個月看來,各五六天。然後是府裡的三位格格處,至少各有一天,現在加上自己也就四位格格。最後就是四位不上玉蝶的侍妾,至於胤禛每個月去幾天自己也就更不一定了。可以看來,這位爺還是很講府內平衡,雨露均沾。

    說話間,慧珠一行人便來到了正院。

    剛踏進裡屋,就見一屋子的女人,把慧珠看的是眼花繚亂,待定了定心神,慧珠方向前看去。

    屋子地正中間坐著地必是嫡福晉烏喇那拉氏。她也不過是二十六七地年紀。容貌端莊大方。面上帶著淡淡地微笑。給人一種和善卻疏離地感覺。

    烏喇那拉氏身旁兩側坐著兩個年輕地少婦。一位也就二十出頭。身上穿地是繡金暗紅緞旗服。烏黑濃密地秀髮地梳成了一個大把子頭。上面插滿了珠釧。鵝蛋臉。柳葉眉、丹鳳眼。嘴唇豐潤。此刻似笑非笑地抿著。著實是個明艷亮麗地美人。只是目光卻十分地犀利。這大概就是側福晉李氏。現在府裡地三個孩子都是她所生。其中。二阿哥宏昀今年五歲。三阿哥宏時還是半歲大地嬰兒以及十歲地大格格。由此可見。李氏如此囂張地原因。

    另一位就是年僅十五地側福晉年氏。她身著兩屆式旗服。上身是藕荷色繡蘭花地褂子。下身是天青色鑲彩牙兒裙。眉如遠黛。膚似膩脂。一雙水凝杏花眼。觀之一種我似猶憐之感。端是一個傾城女子。此時。卻拿著一雙水瞳。死死地盯著慧珠。又是突然不削般轉過頭。低頭瞟了眼李氏。然後得意之色在眼裡一閃而過。

    慧珠來不及仔細打量屋裡地女人。便走到了烏喇那拉氏面前。然後盈盈地拜了下去。道「鈕祜祿氏慧珠給福晉請安。福晉吉祥。」

    身後跟著地素心也跪了下去。王嬤嬤此時捧過來一個小茶盤。裡面放著三隻精緻地茶盞。慧珠拿起第一個茶盞。舉過頭頂。獻給烏喇那拉氏。輕聲道:「請嫡福晉用茶。」

    烏喇那拉氏淡淡一笑接過茶。輕抿了一口。方放下茶。慢慢地啟口說道:「從今兒起。你就是爺地人了。以後要盡心服侍爺。為爺開枝散葉。爺是最講規矩地。府裡地規矩也大。不比你在家。不過只要你守著規矩。斷然沒有為難你地事情。就這樣吧。等你給兩位側福敬了茶。再去認認剩下地三位格格。她們進來地比你早。年紀也比你長。你就尊稱她們一聲姐姐。」頓了頓。看了一會屋裡地人。道:「以後你們要和睦相處。不要為了一些小事而傷了彼此地和氣。」

    慧珠連忙恭謹的回答:「謝福晉的教導,慧珠今後一定用心服侍爺,謹守府裡的規矩,於眾位姐姐們好好相處,定不負福晉的厚望。」烏喇那拉氏點點頭,算是接受。

    接著又跪在李氏面前,敬茶。李氏接過茶,意思喝了一下,道:「呵呵,看著年齡小,確是個懂事的,人也乖巧,看來爺又得佳人。呵呵,不像有些,得了些顏色,就上臉了。哎喲,看我這是在說什麼呢,妹妹快起來。」

    慧珠向李氏應了是。便拿起最後一隻茶盞,跪下給年氏敬茶。年氏接過茶,喝了口,什麼也沒說,就玩起了自己的手絹。

    隨後,慧珠又給格格宋氏耿氏武氏分別都施了個禮,她們也都回了一個平禮。

    其中,宋氏進府很早,今年二十五,樣貌清雅,很是小家碧玉,曾為胤禛生有一女,出生即歿。耿氏溫柔沉靜,今年十七,是三年前選秀進府的,不怎麼的寵,至今無所出。武氏身材較耿氏略矮一些,卻長得十分漂亮,氣度大方,今年也就二十出頭,雖多年無所出,但每個月胤禛也會去上兩回。

    最後,三位侍妾又給慧珍見了禮。在眾人又閒話了片刻,方才散了。

    慧珠鬆了口氣,扶著素心快速的向她住小院走去。



第十三章 院子

    這是一個坐北朝南的小院子。院子四四方方,從院門到正屋也就七八米的距離,一共七間房。院子正中間有個梯檻對著的三間房便是正屋,正屋是一明兩暗式結構,左邊一間做寢室,右邊一間為是書房。接著便是東西廂各兩間。而此時,慧珠和素心主僕兩正在這個不大的小院子裡悠悠的說這話。

    「主子,要不先躺會歇歇,你看起來很是疲憊。」素心看著自己從小服侍大的主子很是心疼。就今天所見,府裡的女人都不怎麼簡單。主子年紀尚輕人還沒長開,在府裡又只是位格格,面對貝勒府這些女人,如何能站得住腳呢?

    「不了,我還好。看還是先等府裡的大總管高德公公來了後,再休息吧。」慧珠靠在炕上的墊子上懨懨的道。

    素心,想了想,欲言又止的說:「主子就今天的情形看來,先不說其他的,光是兩位側福晉的表現就可知她們很得寵,但同時嫡福晉也能壓的住場,想想就能明白,府裡的情形對主子不利啊。主子還是要先得到四爺的寵,盡快生個孩子,方是當務之急。這樣才能在府裡站的住腳,以後也能有個保障。」

    聽到這,慧珠不由得皺了皺眉。雖知素心是為自己著想,可一想到這裡的女人都用孩子保住自己的想法,就很是不贊同。自己既然已經嫁給了胤禛,也就認了,生孩子當然也不會排斥,畢竟在這個三百年前的清朝能有自己的血脈,是自己活在這個世界上的證明,也是自己血脈的延續,但也絕對不是現在就要孩子。自己可記得古代難產的機率很大,現在自己的身體只有十三歲,生育的危險也就更大了,還是等過幾年再說吧,順其自然,便開口回答:「素心,我知道你是為了我好,可我現在的身體才十三,在這深宅大院裡,若有了身子,也很是危險的。現在咱們還不清楚府裡的具體形式,不管她們怎樣厲害,只要我們小心行事不危及到她們,也就不用操心。再說我也無意於爭寵,想你也是瞭解我的,我看還是順其自然的好,走一步是一步吧。」

    「主子,奴婢知道,你不像家裡的大姑娘和三姑娘,你只想要平淡的生活,並不喜歡那些榮華富貴。可你已經進了這貝勒府,想獨善其身是不可能的。」

    「素心,你說得我都明白,我現在只想簡簡單單的生活,又很懶不喜歡出院門,若去爭寵是很痛苦外加累人的。素心,我的好姐姐,與其為還未發生的事煩惱,你還是幫我想想等會分人過來後,怎麼收拾整理院子吧。這以後就是我們的小家了。我只要能擁有個舒適的小院子,讓我做我喜歡的事,那就是萬事大吉了。」

    這話聽得素心撲哧一笑,唉,主子嘞。就在兩主僕閒話間,府裡的大總管高德公公帶著三個人來了。

    「奴才高德給格格請安,格格吉祥。」一個三十歲左右,一身公公打扮的人領著身後的人給慧珠請安。

    慧珠知道這就是府裡的大總管高德公公。自己一個格格是萬萬不能受的,便回了個半禮後,親自扶起高德,道:「勞煩公公了,慧珠初來駕到,若有什麼不對的地方,還請公公多多指點。」說著,又把事先準備好的金鑲紅寶石鼻煙壺和五十兩銀票遞了過去。要知道此時的五十兩已經很多了,她現在在貝勒府一個月的月錢也才二十兩,而二十夠普通的三口之家富足地生活半年了。

    高德推遲了一下,便接了過去收好,然後更加恭敬地道:「格格太客氣了,奴才謝謝格格的賞賜。格格初到貝勒府,想必還有許多地方不習慣的,若有什麼需要,就叫人傳個話給奴才。」

    復又看了慧珠一眼。發現慧珠有些疲憊地神情。馬山拍了下頭。陪笑道:「看奴才糊塗地。把正事都給忘了。格格院子裡地家什什麼地。福晉早讓人收拾地妥妥當當了。就差伺候格格地人了。這不。奴才現在就把伺候地人給格格帶來了。」

    話畢。高德便指著一位大約三十左右骨架寬大地婦人說道「這個是二等粗使嬤嬤。張嬤嬤。男人是在後院看門房地。以後就在您屋子外幹些粗活行了。」又指著一個十五六歲面像普通地丫頭道:「這是以前在前院打掃地婢女夏梅。父母都在廚房裡當差。是家生子。」最後。指著一個十二三歲地俏丫頭道:「這是一年前才買來地。曾在耿格格那當過一個月地差。後來又去洗衣房。很是伶俐。名字也好聽。叫月荷。」

    接著話鋒一轉。又給慧珠打了個千。笑道:「格格。既然事情已經辦完了。那奴才就先行告退了。福晉還在正院等著奴才地回復。」慧珠點頭含笑同意。又親自把高德送出院門。再三謝過。

    回到房間慧珠在炕上坐下。月荷眼疾手快。趕忙從桌上倒了杯茶過來。笑著說:「格格喝杯茶吧。昨天累了一天。回來又忙著給福晉請安。怕是渴地很了。」慧珠微笑著接過茶來抿了一口。果然很是解渴。不禁多看了那丫頭一眼。果然是個機靈地人。一瞥眼。給站在一旁地素心使了個眼色。便說:「看來高公公說地是。這是個機靈懂事地。素心。把那個翠色地墜角賞她。」

    素心將墜角取來。一邊遞東西。一邊笑著說:「今後你就是主子身邊地人了。你人是十分地伶俐。能得主子贊。那是很好地。不過呢。」說著看了月荷以及另兩個一眼。接著說道:「咱們做奴才地第一是要忠心。這心裡眼裡只能有主子一個人;這第二是要用心。要處處都為主子著想。只要做到這兩樣。格格自然不會虧待你們;可是要做了什麼對不起主子地事情。格格照樣有辦法讓你們……」

    張嬤嬤、夏梅、月荷聞言都是一凜。忙跪在地上道:「咱們以後一定會盡心盡力服侍主子。對主子忠心。」

    慧珠讚賞的看了一眼素心,不溫不火的道:「好了,都起來吧。其實在我這當差,只要守住本分就行了。平時,我也沒什麼需要伺候的地方,你們幹完手裡的活計,就自由打發時間吧,不過最好能待在院子裡不要出去亂嚼舌根。至於以後有什麼事情就先去找素心便是。素心,賞每人一弔錢。再把她們帶下去,接下來的你就看著辦吧。」

    三個人聽聞有一兩銀子,俱是高興地謝了賞,稱慧珠和善體恤下人。畢竟她們都只是府裡的二等奴才,每個月只有半弔錢的工錢。

    打發了她們出去,慧珠便和衣躺在寢室的臥榻上,不知不覺的睡著了……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12-1 10:12 PM

第十四章 進宮(一)

    十一月的桂花又飄香,那彎彎扭扭的枝上繁繁密密,這時被風撩落了一層在後院的石子下路上,添了幾絲楚楚之韻,多了些許清香撲鼻香味。慧珠走這條花園拐角處的琳琅小路上,望著那層細細的金黃停下了腳步,思緒也隨著清新的桂花香四散開來。

    嫁進府裡也快一月,除了進府的第一晚就再沒見過胤禛了,府裡的女人也就歇了心思,對著她也漸漸忘記。生活平淡愜意,自己每天深居簡出,除了每天早上卯時向福晉烏喇那拉氏請安過後,就回房吃早飯,然後就練字刺繡,下午小睡一會兒,偶爾也在陽光明媚的時候帶著素心到花園散散步,日子就這樣有條不紊地過著。

    素心看著似是被掛花吸引實則出神的慧珠,輕聲道:「主子,還是快去前院門吧,莫讓福晉和年側福晉等你。」

    「嗯,走吧。」……

    朱紅色的門口停著兩輛式樣簡單大方的馬車,老遠就看見身著皇子嫡福晉禮服的烏喇那拉氏向這裡走來。

    慧珠給烏喇那拉氏見了禮,聽她道:「妹妹到得早啊,其實也不用緊張,德娘娘你選秀時也是見過的,她就想著你嫁進府也快一月了,就召你和年妹妹一起進宮敘敘話,這可是妹妹的福氣。」

    慧珠知道,自己身為格格是沒資格進宮拜見主子娘娘的,便謙虛道:「謝謝娘娘厚愛,福晉提點。」

    烏喇那拉氏笑道:「妹妹,不用如此小心。你呀就是太客套了,進府一個月了也不見你去串串門子,就待在自己的院子裡,以後要常到我院子裡走走。你既然進了四貝勒府,咱們也就是自家人了。」慧珠回到「謝福晉提攜,然,慧珠自知身份不敢多去打擾福晉,方常待在院子裡……」烏喇那拉氏笑著繼續道:「好了,不說這些了,再說你還能找些自己不如人的話來說。你呀……」

    接著,烏喇那拉氏又親切囑咐了幾句進宮要注意的事項,就見年氏穿著側福晉禮服款款走來,真是天生麗質,居然能把厚重古板的清朝禮服穿的高雅出塵,別有一番如蘭風姿。

    「妾失禮了,讓福晉和鈕祜祿妹妹久等了,真是罪過。」年氏淺笑著告歉道。

    「自家姐妹,無需怪罪,年妹妹身體不好,晚來一下也無妨。現在還是上馬車吧,鈕祜祿妹妹就坐我的車好了。」

    慧珠由於是格格沒有專屬用車。而是和格格耿氏共用一輛。烏喇那拉氏便讓她不用自行坐車。兩輛馬車便向皇城駛去。

    馬車進入神武門後。慧珠一行人就下了馬車。烏喇那拉氏吩咐了跟著來地奴僕在宮外侯著。便輕車熟路地領著慧珠和年氏來到了德妃住地永和宮。

    宮裡地太監宮女見到了烏喇那拉氏紛紛跪禮請安。接著永和宮掌事太監秦海便領著她們往屋裡去。還未走進房間。就聽到裡面傳出了爽朗地笑聲。烏喇那拉氏頓了下腳。小聲說道:「估計十四福晉完顏氏也在。」說著進了屋。

    「兒媳(奴婢)給額娘(娘娘)請安。額娘(娘娘)萬福。」

    「好了。起來吧。正好今個十四媳婦也來了。你們妯娌們也說說話。」

    「四嫂子。我也好久沒見你了。自從懷了育。就沒怎麼出府。好不容易看過了四個月。身子穩了。就連忙進宮給額娘請安。」

    「十四媳婦就是個知冷知熱的人,還記著本宮這老婆子。」

    烏喇那拉氏坐在德妃的右下首,笑道:「額娘這是哪的話,您才不老呢,見過額娘的人多說額娘看著就像我們爺的姐姐,年輕著。」

    然後,又是一陣說笑,當然說笑的是坐在德妃兩邊的正緊媳婦,坐在烏喇那拉氏下手的年氏也偶爾陪著說幾句應應景,而慧珠則站在烏喇那拉氏的旁邊。

    慧珠瞟了一眼說自己老的德妃,德妃四十歲出頭,但保養得宜,看著也就三十多歲,面容清麗溫婉,卻不時透露出常年身處高位的氣勢。德妃右手坐著一位十五六歲的少婦,該是十四福晉完顏氏。她,沒穿福晉禮服,而是一身蜜合色斜襟金領長旗袍,外罩紅色繡金馬甲,再配上珠環玉簪,端是齒如瓠犀,螓首蛾眉。

    完顏氏笑道:「四嫂,這站著的這位便是四哥新納的格格鈕祜祿氏吧。」慧珠愣了下,醒過神,向著問她話的完顏氏服了個身。

    烏喇那拉氏替慧珠答道:「弟妹這還沒見過呢,就一眼認出了。唉,她呀,就是個靦腆的,平常也不愛說。這不,今天趁著額娘的召見,帶她來見見世面。」

    「本宮叫四媳婦帶來的,在選秀是也召見過的,就想看看她在你四哥府怎樣。」說著,德妃看向慧珠道:「嗯,是個不錯的,性子沉穩,是個好丫頭。你也是個有福的,有著四媳婦這麼好的主母,以後可要在府裡好好伺候老四兩口子,能早日為老四開枝散葉。」

    慧珠連忙走到德妃面前跪下:「謝謝娘娘誇獎,奴婢定當好好伺候爺和福晉。」

    完顏氏聽了撲哧笑了一聲:「哈哈,我今天算是看到了,四哥這次不只得了個如花似玉的年側福晉,還得了個老實可愛的新格格。四嫂,你還真說對了,就一問一個答得老實樣,真真是個有趣的人。」

    「好了,十四媳婦,你看把她笑的,面淺啊,這就要紅了臉了,起來吧。」德妃又轉頭看向烏喇那拉氏道:「老四媳婦,你可要好好照應老四的身體,他現在在戶部也是個忙差。年氏,你呢要養好身體,好早日為老四誕下一兒半女的。」

    年氏聽了德妃的話,臉紅紅的低聲應了聲是,德妃方笑了笑,接著又繼續和她的兒媳們說話,並囑咐完顏氏懷育期間的注意事項,一直到一個時辰後,秦海從屋外進來稟道:「主子,四爺,十三爺聽說幾位主子都在,便不先出宮了,等議完事,就來給您請安。」

    德妃聽後笑的更歡了,笑道:「這群小子,知道自己媳婦在,就來看本宮。唉,罷了,秦海,你去準備午飯吧,囑咐廚房多做些幾位爺愛吃的。」

    接著,又是幾個媳婦揀些好話順著德妃說,永和宮不時傳出女子的說笑聲。



第十五章 進宮(二)

    「奴才秦海給四爺,十三爺請安。爺吉祥。」

    秦海的聲音該落下,就見胤禛和一個十八九歲的少年走了進來。

    「胤禛(胤祥)給額娘(娘娘)請安,額娘(娘娘)萬福。」

    「你們怎麼才來,這菜的已經開始上了。對了,十四怎麼沒跟你們一起來?」

    「娘娘,十四弟還在乾清宮和皇阿瑪一塊,他叫我們別等他了,說等事情完了,就過來給娘娘請安順便接十四弟妹。」

    「十三,你別替他遮掩,我看是接他媳婦在順便來給本宮請安吧。」德妃不待完顏氏說什麼,便揮了揮手,又說道:「好了,我們也不等他了,去吃飯吧。」

    早就得了令的秦海已經領了七八個太監宮女把一盤又一盤的精緻菜餚擺上了桌。

    此時,德妃坐在上首,右邊坐著開始那位長相俊朗,週身充滿一種豪邁之氣少年,十三阿哥胤祥,他看來和胤禛關係很好,他們言談舉止之間都透露出一種親密之感。而德妃的親生兒子胤禛卻面無表情的坐在胤祥的下首,母子之間感覺怪怪的,胤禛從來時到現在,就進屋說過一句話。接著,是坐在德妃右邊的十四福晉完顏氏,此時她正和胤祥說著趣話逗德妃。烏喇那拉氏挨完顏氏下首坐著,不時對德妃的話賠笑贊同。最後便是坐在胤禛夫妻之間的年氏。

    慧珠看著這一大家子邊說笑邊用餐的情境,十分可憐自己的處境。看來身份高點,福利待遇真的就好了很多。自己不但不能吃飯,還要站在烏喇那拉氏身後看著別人吃飯,更哀怨的是正對面恰恰是面無表情的胤禛,天啊。就在慧珠一邊自怨自憐,一邊盯著自己腳愣神的時候,胤禛居然放棄了他沉默是金良好習慣。

    只聽胤禛說道:「鈕祜祿氏,你先退下,自去用飯。」依舊冷淡毫無起伏的聲音在一片說笑聲中顯得尤為突兀。接著,餐桌上出現短短的沉默,幾雙眼睛一起瞟向了慧珠。慧珠,不由嘴角微一抽搐。

    烏喇那拉氏最先反應過來,開口圓這場道。「是呀,還是爺體貼人。看我這怎麼忘了,鈕祜祿氏一早就進宮,又說了一上午話,想必也累了,看妾身糊塗的。」

    此時。胤祥和完顏氏都反映過來了。望著仍是面無表情地胤禛紛紛打趣了幾句。不過卻沒得到任何回應。

    德妃似乎被這一幕給逗笑了。看了看慧珠道:「你還真是個福氣人。好了。秦海帶鈕祜祿氏下去用些飯菜。」

    慧珠鬆了口氣。向德妃和胤禛謝恩後。就和秦海退下。來到一個大概是德妃身邊嬤嬤地房間。剛進屋。一個宮女便拿著食盒走了進來。準備服侍慧珠就餐。慧珠心下不由嘀咕。真是皇家大院。才吩咐下。就馬上能端出風豬片子、芙蓉蛋、淡菜蝦子湯一葷一素一湯來。還有人伺候著。

    吃了幾口。慧珠就沒什麼胃口。大約是空腹太久或是在皇宮過於緊張地原因。於是便放下了碗筷。然後看了看那小宮女。猶豫再三。揉了揉自己站了一上午很是酸痛地腿。道:「這位姑娘。不知宮裡有什麼地方可以走走。當然若是麻煩也就算了。」

    小宮女笑道:「您是四爺府裡地格格。當然可以走走了。就在這屋十多米地後方。有條石子小路。路旁還有幾課梅花樹。現在十一月了。梅花也開了不少。奴婢約莫著主子娘娘還要用個大半時辰地午膳。你可以去那走走。」

    慧珠想了想。不能因為想活動下就給自己找上了麻煩。得問清楚。便取下自己手上地一個雕花金戒子遞給了宮女。復又問道:「不知那是否有什麼貴人出入。若有。要是打擾到貴人就不好了。」

    小宮女謝這接過戒子,笑道:「格格,放心,哪裡很偏僻,一般除了打掃的太監就沒其他人,你儘管去那走走,只要在半個時辰內回來就行,保管沒人知道。」

    果然,出了屋子拐角走了幾十步,就見一條有著五六棵梅樹的石子小路。慧珠沒想到在富麗堂皇的永和宮裡,居然有如此寂靜淡雅的地方,便拋開平時低調過日子的念頭,在梅樹周圍來回轉悠。

    雖是十一月,梅花卻已是芬芳濃郁,暄香遠溢。慧珠深深地吸上一口氣,清香滿口,沁心入脾,頓覺心曠神怡。情不自禁得閉上了眼睛,微微仰著頭,感受著此時的寂靜芬芳。彷彿前世春節和家人一起去鄉村遊玩時,全身放鬆,盡情歡快一般。

    一陣風吹過,梅花花瓣沾襟染袖,梅香縈身繞體,又忽的一瓣落在了臉頰上,有些癢,慧珠淡淡一笑,輕輕拂下臉上的花瓣。不由得覺得自己今天特別的感性,又特別急切的想衝破一切。大概是今天在德妃那裡親身經歷了人真的分為三六九等,而自己卻要依依服侍眾人的親身體會讓自己清清楚楚的感覺到,回不去了,自己真的是在清朝,是在人命如螻蟻般的清朝。

    感覺有個人向自己靠近,慧珠猛地睜開眼,一個十六七歲的英俊少年,此刻正含著笑意凝視著自己。慧珠一驚,不由暗暗打量著眼前的少年,少年年紀雖輕,卻已是身軀凜凜,相貌堂堂,五官俊美,光潔白皙的臉龐,一雙清澈的黑白分明的眼睛,身著一襲月白色繡著銀色暗紋,腰間一根黃色要帶,要帶上掛著一塊上好的白色玉珮。看到這,慧珠心下一凜,不好,黃帶子。便不及多想就連忙曲膝行了個禮道:「奴婢,告退。」說著就立馬轉身離去,卻被少年抓住了手。

    「你是誰,我怎麼沒見過你,看著不像宮女啊。」

    「奴婢是新來的,請爺放手,奴婢要回去當差了。」

    「新來的,不對,我沒理由沒見過你呀。小丫頭,看著你胖嘟嘟挺可愛的,居然敢騙爺,胖丫頭,快說,你是誰?」

    此時,慧珠悔的腸子都快青了,沒事幹嘛來個感性賞梅花啊,要賞也回去了再賞啊,自己就一反平時低調生活一次就這麼倒霉被撞見,還被叫胖丫頭。慧珠只好耐著性子說道:「奴婢真的是新來的,在儲秀宮當差,今來永和宮辦差的。」

    「看著說的挺像的,不過你身上穿可不像宮女,說,你到底是誰?」

    慧珠見少年如此霸道也就不管三七二十一,使勁的掙開桎梏自己的雙手,拔腿就跑還不忘告罪道:「請爺原諒,奴婢有回去當差了,先行告退。」

    話音剛落,還不待少年反應過來,人就消失在拐角處。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12-1 10:12 PM

第十六章 進宮(三)

    胤禎沒有想到為了早些來到永和宮,抄了一條小時候經常躲太監宮女的小路,竟會看到一個長相尚稱清秀,身姿微潤的少女。平時到也罷,此時自己正好受了皇阿瑪的讚揚,心情愉悅,又看到一個表情閒適彷彿融入大自然的清晰少女,就不由得上前微笑著想逗逗她,卻不想居然被甩了臉。想自己平時可算是宮中一霸,自己含笑對她,她竟然還避著自己,趁自己不注意就跑了。

    胤禎想著,你不是避著爺嗎,那爺就去討了你。既然出現在永和宮,不就是出現在自己的地盤上一般,還會找不到人嗎?於是又收好心情向永和宮正殿走去。

    永和宮正殿

    「兒臣給額娘請安,讓額娘和哥哥嫂嫂久等,胤禎在這陪罪了。」

    「本宮就算了,你是該給你媳婦陪罪,你媳婦現在正有著身子,你該多疼疼她。」德妃見到自己最疼愛的小兒子,頓時眉開眼笑。

    「額娘就疼您的兒媳婦,就不顧您的兒子,我都進屋這麼久,也不見您叫我坐下,看來還得兒子自己過來挨著額娘來坐,不過這樣兒子也高興。」胤禎說著就在秦海早就放在德妃右手邊又加的椅子坐下。

    「哎喲,我的小祖宗呢,就你嘴皮。一個當了阿瑪的人還溜嘴,也不怕你四哥四嫂笑話。」德妃伸手點了點胤禎的頭道。

    烏喇那拉氏看著德妃對十四如此親暱,又看了看面無表情的胤禛,做了十多年夫妻,又怎麼會不瞭解呢,於是開口道:「還是十四弟直言直語,挨著額娘就是親,不過只要是額娘的兒子,哪一個不是心心唸唸著額娘的。」

    胤禎似笑非笑的看了眼他四哥,才對烏喇那拉氏說道:「四嫂,你說我直言直語還真說對了。今兒我從額娘的宮裡的小路遇到個十三四歲的小宮女,居然不等我問完話,就甩臉子給走了,我這就直道,額娘你叫秦海去。」把人找出來。

    完顏氏聽了這話,笑容僵了僵,低下頭沒說話。德妃看著自己兒子那樣,哪會不明白,笑道:「就知道到宮裡來打劫額娘,好了等會讓秦海去找一下。好了,你也來了好一會,還沒見你的小嫂子吧。來見見禮,你四哥新納的側福晉。」

    年氏聽到德妃的話,款款站起來,給胤禎施了個禮,胤禎復又拱手還了半禮,道:「四哥好福氣啊,小嫂子是氣質如蘭,高貴典雅呀。」

    「對了。你四哥還納了位新格格。你也見見。秦海。去把鈕祜祿氏叫來。」德妃道。

    胤禎聽後。忙道:「那敢情好。看來這次選秀四哥倒是大有收穫。一位側福晉。一位格格。看來四哥跟著太子好處不少。這個皇阿瑪連選秀也記著您地。」說完。就端起一個茶盞不看眾人。品起茶來。

    一時間。屋子沉默了一下。

    烏喇那拉氏道:「十四弟是弄錯了吧。你也是知道。幾位成年地兄弟中。就你四哥地妻妾最少。難道還不准萬歲爺多指些秀女給你四哥。你……」

    胤禛不待烏喇那拉氏多說。就皺了下眉頭。聲音有些嚴肅地道:「十四弟。作為皇子阿哥。豈能隨意說起皇阿瑪和太子。」

    德妃看場面冷了下來。按著胤禎地手。準備說什麼地時候。屋外就聽太監喊道:「四貝勒府鈕祜祿氏格格到。」

    「奴婢鈕祜祿氏參見娘娘,娘娘萬福。」慧珠進了屋,跪下恭敬道。

    就聽見剛才遇見的少年聲音:「額娘,這就是四哥新納的格格,怎麼瞧著有些眼熟。」

    周圍的人聽了都笑了。唯慧珠是暗自心驚,正想著怎麼辦時,德妃就道:「鈕祜祿氏起來吧,給十四阿哥見個禮。」

    慧珠只好巍巍地站起來給胤禎行了個禮,卻不敢怎麼抬頭道:「奴婢給十四爺道安,十四爺吉祥。」

    胤禎早就發現了這個鈕祜祿氏就是剛剛遇到的那個少女,雖知道她應該不是宮女,可沒想到她居然是四哥新納的格格,難怪不感謝自己的垂青,敢甩臉子,看來四哥與自己真的很不對盤,心下不由暗生怒氣。於是死死盯著慧珠對德妃聲音有些大地道:「她就是四哥新納的格格啊,嗯,鈕祜祿氏,怎麼看著長的一般不說,還透著傻氣,真是越看越覺得寒攙,就連廚房當值的女奴比著她,看著也好了。」

    德妃聽了很是詫異,胤禎這是怎麼了,這麼不會說話,平時兩兄弟怎麼鬧,也不見這麼不給臉面的。德妃畢竟是在宮中幾十年爭鬥過來的,很快就猜出胤禎開始提到的小宮女大約就是鈕祜祿氏,只好開口道:「你這孩子,就不會說話,我看倒是個老實的,很適合你四哥,算起來她也是你嫂子輩的。」(說是嫂子,這句話實際是抬舉了慧珠)

    「額娘,可聽我說一句。依我看那,是不是鈕祜祿妹妹哪裡得罪了十四弟,十四弟怎麼一直盯著鈕祜祿妹妹看啊。」年氏頓了頓,很小聲的自言自語道:「看那眼神有不像啊,難道他們認識,啊」年氏立馬捂著嘴有些驚恐的看向眾人,臉紅慌張的低下頭,又看了看坐在旁邊的胤禛,害怕道:「爺,我沒……」也沒說個所以然出來。

    慧珠聽了年氏的話,心裡氣個半死,平時裝嬌羞不說話,一說話就把人往懸崖推,真不是個吃素的。心下想著,慧珠不覺抬起頭看向眾人,誰知一下就對上了胤禛投過來的目光,目光冷冽。慧珠不由大哥冷顫,心想這下糟了,卻不知不覺用帶著些許祈求的目光回看胤禛。慧珍覺得彷彿對看了很久,就在以為自己就要遭殃時,胤禛獨有的清冷聲音響起:「十四弟,恕為兄治家不嚴,鈕祜祿氏若得罪了十四弟,愚兄就讓她給你陪個禮道個歉。」

    「是啊,十四弟,這鈕祜祿氏是皇阿瑪剛指給四哥的,不熟悉規矩也情有可原。」胤祥也解圍道

    這屋子裡的人誰不是人精中的人精,不一會也就猜出門道,都笑著圓話。就連年氏也小聲的說慧珠是好的,只是皇家規矩不熟悉。

    慧珠放下心,連忙跪下像胤禎道歉,還不忘感激的看了胤禛一眼,雖沒得到任何回應,也仍是十分感激。

    胤禎無法,也只好算了,勉強的笑著原諒了還笑稱自己看錯人。心下卻道,女人多得是,雖很詫異四哥居然幫鈕祜祿氏開口解圍,可也範不著為這岔鬧出些什麼。於是一時間屋裡有恢復了說說笑笑。

  

第十七章 侍寢(上)

    回到四貝勒府,慧珠匆匆向烏喇那拉氏告退,回到自己小院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就見胤禛身邊的小太監小祿子滿臉笑容的來到正屋道:「奴才給格格道喜了。爺說今晚在格格您這歇息。」

    素心見慧珠未有表示,便賠笑道:「真是勞煩祿公公特意走一趟,這是些喝茶的小錢,還請公公不要嫌棄。」

    小祿子含笑的接過銀子,復又給慧珠打了個千道:「奴才謝格格賞賜,格格剛從宮裡出來,肯定累了,奴才這就不打擾了,奴才告退。」

    慧珠此時才對小祿子笑道:「公公慢走,素心替我送公公出去。」

    胤禛怎麼會來自己這裡呢?是因為今天的事還是該自己侍寢呢,算算日子也快一月了。不待慧珠多想,素心就開始佈置寢室,找今晚侍寢所穿的衣服,務必使胤禛對今晚的侍寢感到滿意。

    慧珠在等到二更快過了的時候,胤禛終於帶著小祿子來了。此時,慧珍已經靠在臥榻上昏昏欲睡。

    素心剛出正屋,就看見胤禛和小祿子,連忙跪在地上請安道:「奴婢請爺大安。」

    胤禛輕恩了一聲,叫了素心起來後,素心便想著回屋通知慧珠,不想被胤禛叫住:「不用去通傳了,爺自己進去。你和小祿子去燒些沐浴用的水。」

    素心和小祿子答了是後,小祿子有答了個千問道:「爺,您晚上就吃了幾塊點心,又一直忙到現在,要不奴才叫廚房給您弄些小菜如何?」

    胤禛聽了,微頓了下,方道:「嗯,做清淡點。」便揮手打發他們下去,自己向慧珠的寢室走去。

    這是胤禛第二次來這,第一次來沒怎麼看,就記得屋裡傢俱擺設什麼的比較新罷了。現下發覺整個屋子佈置的簡潔大方卻又縈繞著一種淡淡的溫馨,不待多打量,便朝寢室走去,進到裡屋才發現屋子的主人已經靠在臥榻上睡著了,便打量起慧珠的寢室。

    炕桌旁放著一張朱紅色雕花案桌。案上放著一本字帖、幾本閒書。一方寶硯並暗褐色筆筒。筆筒內插地筆如樹林一般。案桌地另一邊擺著一個青瓷花瓶。瓶內插幾株淡黃色地菊花。進屋正對著地西面擺有一個紫檀木架。架上放著一個普普通通地盆栽。在過去。就是東邊就寢地拔步床。床上懸著雨過天晴京繡團花地紗帳。而此時慧珠正靠在拔步床對面靠窗地臥榻上。臥榻邊地花梨木長行雕花桌上放著一本有些厚實地黃皮書。

    胤禛便猶如在自己地寢室般坐在雕花桌右手下地繡墩上。隨手拿起書翻看。胤禛本想隨意翻翻打發時間。沒想到這本書居然是中文雜譯地馬可波羅東遊記。書地第一頁還有寫有英文字母。胤禛看了看便抬起頭打量這位自己新納地格格。

    她有著一張稚嫩圓潤地臉龐。修過地秀眉。小巧地鼻尖。紅潤地嘴唇。此時微嘟著。顯得有些可愛。進府一個月。不論是高德還是小祿子地匯報中。她都是一個安靜地存在。一直低調地過著自己地小日子。恩。她低調地甚至還有些膽怯。又……說不上來。只是自己眾多妻妾之一。不需要自己多費心思。能安分守己地過日子就行。

    慧珠正在半夢半醒之際聽到一些聲響。便濛濛濃濃地睜開眼見。陷入一雙看不透地眼簾內。立刻地。慧珠起身乾巴巴地請安道:「爺吉祥。」

    胤禛收回看著慧珠地眼光。低頭瞧著手中地書淡淡地道:「你喜歡遊記類地書,還懂西洋文字。」

    慧珠收回一睜眼就見到胤禛地驚訝。定了定心神。低著頭答道:「妾地庶兄常給妾講些人文地理之類地。而婢妾小時請地先生結識了位神父。先生也就跟著學了些洋文。也就跟著先生接觸了些西洋文和幾洋人地物品。」這點慧珠道沒說假。小時候交自己地于先生會些英語。當時可把自己高興壞了。也就裝著干興趣。跟著于先生學英語。

    「嗯,你西洋文該學的精吧,現在還常常看這西沒?」

    「妾資質駑鈍,對西洋文一知半解,學著學著就很是吃力,索性就放棄了,也不怎麼喜歡就偶爾拿出來打發些時間。在家額娘常教導,女子應以婦德家庭為重,能識些字方可,妾也深以為意,平時最擅於還是刺繡。」

    「今天在宮裡遇到十四弟是怎麼回事?」

    沒想到胤禛突然轉了話題,慧珠一愣後,老老實實毫無一點隱瞞的說給了胤禛,她可不認為自己能欺瞞的了他,再說,在這個夫權為天的清朝,女子名聲何等重要,必須說明白。說完,慧珠又補充道:「妾實在不該在宮裡隨意走動,今天給爺和福晉添了麻煩,還請爺懲罰。」說著,便跪在地上。

    胤禛看著慧珠如此行事說話,是個懂規矩的,便開口道:「起來吧,也後注意些便是。」

    看來今天算是過關了,慧珠心下送了口氣,站起來準備說謝他不怪罪時,小祿子帶著月荷端著食盒進來了。

    月荷和小祿子請安道:「請爺、格格大安。」

    胤禛點點頭沒說話,看著小祿子跟月荷把食盒裡的菜拿出來在擺雕花桌上擺好,才對小祿子吩咐道:「等半個時辰後,就去準備洗澡的用具,不用喚其他人,就鈕祜祿氏伺候就行了。爺明天沐休,你卯時就去福晉屋說爺明個就在這用早飯。」

    小祿子答了聲喳,便領著月荷到外間伺候。

    此時寢室裡只剩下胤禛和慧珠。雖說已經同過一次房,可在這昏暗搖曳的燭光下,燒的暖暖烘烘的屋中,慧珠不免緊張了起來。

    就在此時,胤禛說道:「一起用些。」

    語氣雖然仍是淡淡的毫無起伏,慧珠也不敢怠慢,連忙走到胤禛身邊坐下伺候他用餐。

    小祿子準備的菜不多,就六個碗碟:糖醋荷藕、玉筍蕨菜、杏仁豆腐、酥姜皮蛋、梅花香餅兒和碧粳粥。慧珠知道胤禛用飯時不喜歡說話,便默默地伺侯胤禛用餐。先拿起筷子將一塊梅花香餅兒放在胤禛面前的小碟裡,見他開始吃了,才又拿起青花小瓷碗盛了兩碗碧粳粥給他和自己,便和胤禛一起用餐。

    胤禛吃飯很慢,動作也很優雅,慧珠一邊伺候著給他不菜,也不時留意著他的舉動。不過半個時辰,胤禛方用完,慧珠也連忙放下筷子,端起事先放好的漱口盅伺候他漱口,又把一直溫著的毛巾遞給他。

    伺候胤禛妥當後,慧珠心下微警告了自己一番,方道;「爺,妾去叫月荷他們進來收拾順便讓素心吧沐浴的東西準備好。」慧珠見胤禛點頭同意後,才出去安排。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12-1 10:26 PM

第十八章 侍寢(下)

    來到正屋旁的小耳房,慧珠就看見玻璃屏風後如往常般冒起了陣陣白煙,不由得頓了頓腳。胤禛發現慧珠停下腳步似有些緊張,瞟了眼背挺得有些僵直的慧珠,在無人看見的暗處薄唇微勾,還是個性格內向的少女,便頭也不回地一邊往裡屋走一邊吩咐道:「小祿子你就在外間侯著。」

    小祿子回道:「喳。」慧珠被小祿子這聲喳給提醒了,再次望了望屋裡的白煙,才抬腳邁進了裡屋。「吱呀」一聲,屋門被關上了,慧珠背脊一顫,就聽見胤禛道:「今,隨便洗洗,不用那些繁瑣的。」

    慧珠轉身看向胤禛低低道:「是,妾省的。」心下卻不由嘀咕著:「自己在前世就一單純的學生和人名教師,沒想到還有伺候人洗澡的一茬。」不過還是向著微抬雙臂的胤禛走去,先給他寬了衣,將長辮子給盤起來,再伺候他進了木桶裡,接著拿起熱毛巾給他輕輕的擦洗著,也不輕易說話。

    胤禛閉著眼睛靠在木桶上,看了眼安靜伺候自己沐浴的慧珠,沉悶的性子,還一臉緊張不會掩飾情緒,便舒服的閉上眼,享受著慧珠的服侍,思緒不禁飄散開來。最近戶部有許多不明的黑帳,大多都與太子有關,皇阿瑪想是也知道些卻沒什麼表示,就連前個兒大阿哥彈劾太子的折子,也讓自己給太子背了黑鍋,皇阿瑪事後也就意思性的補償寬慰自己,也沒見多說太子,看來太子仍很得聖寵;雖說上次的事不了了之,可大阿哥的也不容小窺,畢竟他是唯一有軍功在身的皇子,在軍中勢力頗大,又是庶長子;不過老八也很值得關注,自從娶了安親王府的格格,老八勢力也積聚膨脹,而老九、老十與他向來交好,再加上今天得了皇阿瑪盛讚的十四,老八也漸漸脫離的大阿哥黨漸成一股勢力;自己除了十三弟支持和近些年培置起來的勢力,也就現在和自己都為太子一黨的費揚古,不得不承認自己實力很弱,看來還得繼續在太子一派,但就太子現在的勢頭發展下去,自己必須早做打算。對了,還有年羹堯,要讓他繼續外放提拔,以後必定是自己的一大助力……年氏,還是得讓她有個孩子,年羹堯也會更加忠心的賣命做事,這倒不難,年氏十分有顏色又溫柔體貼是個會伺候人的,自己也有些喜歡,孩子……「老四啊,你子嗣艱難」,皇阿瑪說的是,子嗣艱難,宏暉那孩子就這樣歿了……子嗣,孩子……子嗣,孩子。

    慧珠見胤禛緊皺眉頭,以為水冷了,便小心問道:「爺,是不是水冷了,要不加點熱水再洗洗。」胤禛聽了問話,猛然的睜開眼睛,不是平時的清冷,眼睛裡滿是陰鷙同時又帶著某種炙熱,慧珠心中一顫,有些害怕的低呤道:「爺……」

    胤禛又恢復了往常的清冷,好一會才淡淡地開口:「不洗了。」

    慧珠還在被胤禛突然的陰鷙嚇著,就見他恢復常態,也不敢多想,連忙服侍他起身又給他披上棉襖褂子,一起回到暖暖烘烘的寢室。

    只見胤禛剛打發了小祿子,慧珠還來不及反應時,就被打橫抱起,倒在了厚厚的繡被上。

    慧珠驚嚇的輕輕叫了聲「爺……」不待她多說,就發現胤禛越靠越近的臉,瞬間他有些滾燙的唇便印了下來。此時,慧珠只覺得狹小的床幔內熱得炙人,胤禛的吻連同著他手上的動作顯得有些迫不及待。一時間,芙蓉帳裡春風暖,梅柳人試海南春。房中月朗圓一夢,洞中花香樂百年……

    大約天還麻亮的時候,慧珠便醒了,大概是每天得去烏喇那拉氏那請安而養成的習慣吧,而今天比平常還要早醒卻不用去請安。不一會就覺得身上有些酸膩,慧珠不由想起了昨夜的癡纏,感覺自己還睡在胤禛的懷裡,肌膚相親的炙熱感,讓慧珠不由動了動身體,不想擾醒了旁邊的男人。

    胤禛早就醒了,自己一向淺眠,只是自己身旁這個面目普通的年輕女子,有著細膩而柔軟肌膚,抱在懷裡,只覺觸手溫潤,軟香撲鼻,便索性放縱自己享受這綺麗的片刻,直到懷中的人兒微動,方輕語道:「醒了。」又用帶著清晨起床時特有的沙啞聲音淡淡問道:「什麼時辰了?」。

    「卯時快過。奴才已經打發人去福晉那稟告了。」站在外間地小祿子恭敬地回答。

    胤禛「恩」了一聲。慧珠連忙背著他。拿起床旁地褻衣穿上。又隨意地披了件大襖子。給胤禛著衣。再喚了屋外伺候地人進來準備沐浴梳洗以及換洗地衣物。

    梳洗更衣妥當後。小祿子已在正屋裡備好早飯。慧珠看了看。和自己平時吃地菜色差不多。只是更為精緻。便如昨晚一樣盛了碗白粥遞了過去。就和小祿子站在一旁伺候著他用飯。

    「小祿子。你去請烏先生辰時道書房去。再到年氏那通傳午飯罷她那。」胤禛接過慧珠遞過來地放著素筍尖和拍黃瓜地小碟吃了一口後。吩咐道。

    「喳。奴才告退。」小祿子打了個千。弓著身子退了出去。

    慧珠心道。年氏果真了得。不過古代地男人還真薄情。幸虧自己是現代人。自己也未喜歡上他。不然日子可就真地不好過;但經過昨晚。作為一個女人來說。不管怎麼樣也會有點不舒服吧。心下雖這樣想著。手上卻麻利地伺候胤禛用飯。大約快到辰時二刻。胤禛在喝了幾口杏仁茶。才帶著他身邊伺候地嬤嬤小廝丫環和已回來覆命地小祿子出了慧珠地小院。

    這時,慧珠院裡的人方歇口氣,素心又連忙吩咐張嬤嬤燒水和著月荷夏梅伺候慧珠沐浴洗漱吃飯。

    一直忙完,再和著素心說了會話,也就快餉午了。一天過得有些慵慵懶懶,直到二更天聽到在耳房外聽到月荷小聲對夏梅道:「夏梅姐姐,看來府裡真真得寵的還是年側福晉,不過這也是應該的,年側福晉真像天上的仙女兒,真美。這不爺中午就在那用飯,今晚又歇在那了。看今個屋裡的情形,還以為會來主子這呢,結果還是……聽說今下面人孝敬給爺的西洋物什,爺除了賞福晉就兩位側福晉有……」

    本來月荷還待說什麼的,就被夏梅打斷的:「月荷,我們下人伺候好主子就行了,這些話還是少說,不要忘了咱們第一天來主子說的什麼,主子忌諱的就是奴才亂嚼舌根。」月荷聽了,忙住嘴,看了看周圍方下去做事了。

    慧珠聽到這話,忘了自個兒來這是為何事,只是嘴角浮起了個大大的笑容直到眼裡,一掃今天的懶洋洋。



第十九章 娘家(上)

    自上一次侍寢又過了十幾天後的早上,寒風作響。慧珠卻早早的起來梳洗穿戴整齊後,就帶著素心去給烏喇那拉氏請安安。

    剛走出自己的小院就在二園的抄手遊廊遇見了耿氏,慧珠向耿氏行了個平禮道:「耿姐姐今天這麼早就去給福晉請安。」慧珠挺喜歡耿氏的,耿氏性格溫和為人也甚是低調,所以兩人雖不深交,在府裡慧珠遇見了耿氏也能愉悅的說上些話;尤其上次從宮裡回來,胤禛在沐休前一晚歇在自己那,少不說還是受了府裡一些人的擠兌,耿氏就在這時幫自己說了些話並安慰道:「不要憂心,三年前我剛進府裡的時候也是受了些小氣的,畢竟自己還是個新人,以後就好了。」就這樣,一兩次來往下來,便也有了些交情。

    耿氏見到平常總是不早不晚去給福晉請安的慧珠,今居然來這麼早,微微打趣道:「鈕祜祿妹妹怎麼也這麼早,平時這個時候可見不到妹妹的影啊?難道妹妹今個轉性了,就愛早起。」素心和耿氏身邊的大丫頭雨燕聽後不禁微微憋著笑意。

    慧珠一見,笑嗔道:「耿姐姐這不是笑話妹妹嗎,看連雨燕這丫頭也來欺負妹妹了,真是大膽。」

    雨燕聽了滿臉驚嚇,連忙告歉道:「鈕祜祿格格,奴婢該死。」這時,只見慧珠和素心對視了一眼大笑起來。慧珠看了看漲紅著臉的雨燕,才止住笑對耿氏道:「耿姐姐,以後就叫我慧珠好了,鈕祜祿三個字也太長了。不過妹妹今個兒早起是有原因的,就想求福晉能讓我回一趟娘家,所以才……」

    「好,以後就叫你慧珠妹妹了;妹妹啊,你進府也有一個多月了,你娘家離府又進半個時辰的路程,福晉寬厚定能讓你如願的。」耿氏笑看著慧珠道,娘家近也是好的,自己已經有兩年多沒見過阿瑪額娘了吧。

    說話間,兩人便到了烏喇那拉氏的正院,屋外伺候的丫頭嬤嬤見了二人,紛紛行禮「奴婢們請兩位格格大安。」慧珠和耿氏含笑的應了,便就著門簾旁的俏丫頭拉開簾子,進了裡屋。就見身著淡青色七八成新旗服的烏喇那拉氏在王嬤嬤的攙扶下從寢室往裡屋走。慧珠、耿氏二人見烏喇那拉氏在紅木浮雕椅上坐定,方一起給她行禮道:「妾鈕祜祿氏(耿氏)給福晉請安,福晉吉祥。」

    「我本被外面的風聲擾醒就早早起來了,沒想到兩位妹妹也這麼早就來了。嬤嬤,把準備好的繡墩給兩位妹妹搬坐著。」烏喇那拉氏示意她們起來後,才緩緩開口。

    「謝福晉體恤婢妾們。」慧珠和耿氏又給烏喇那拉氏行了禮才在繡墩上坐下。其實屋裡除了福晉和胤禛正座,還有兩把側椅是給李氏和年氏坐的,其他妻妾就沒有坐下的資格。

    「兩位妹妹就是這麼客氣,這府裡還就你們兩人最謙卑有禮,其實也不用特意謝我,其實早已經讓人準備坐墩了,以後你們連著宋氏和武氏來請安時就坐著說話吧,畢竟你們也是有選過秀玉蝶上記了名的,不比其他。」烏喇那拉氏笑道。

    接著三人又說了幾句不鹹不淡的話,慧珠才站起給烏喇那拉氏行了個曲膝禮,道:「福晉,婢妾想今天從福晉這回去後,能回一趟娘家看看父母,婢妾的娘家離府很近的;不過,若此矩不和規矩,還請福晉責罰。」

    烏喇那拉氏看見小心翼翼請求地慧珠。心道。還是個想家地小姑娘。不過倒很守規矩本分。很讓自己省心。便含笑地看著慧珠道:「鈕祜祿妹妹。快坐下不需如此多禮。你進府時間不長。想父母也是常事。再說你也還沒回過娘家呢。妹妹儘管去。嬤嬤。你去庫房裡拿兩匹宮裡賞下地三梭羅緞子和莊子送上來地兩盆珊瑚給鈕祜祿氏帶去。對了你在去找些用地上地藥材裝上。可不能失了貝勒府地和妹妹地臉面。妹妹。我在派上二院地張德公公跟你一起去。吃過晚飯在回府。你看如何?」

    慧珠忙又站起來恭敬地回答:「婢妾謝福晉地厚愛。真敢多有意見。只是福晉賞如此多地東西給婢妾娘家。婢妾受之有愧。」

    烏喇那拉氏揮揮手讓慧珠坐下。方淡淡開口道:「妹妹是爺地人。照顧伺候爺也很是妥當。帶些禮物回娘家也是理所應當。就這樣吧。看妹妹還沒吃早飯。現在就先回你院裡收拾吧。不用等李氏她們了。」

    慧珠還想說些什麼。便被耿氏打斷道:「慧珠妹妹。福晉寬厚。還不快謝謝福晉地恩賞。」慧珠看了看耿氏。再對烏喇那拉氏福了身道:「謝福晉寬厚。婢妾這就先行告退。定會早早回府。不壞了府裡規矩。不讓福晉為難。」

    烏喇那拉氏此時方又笑開道:「嗯。那妹妹就先下去吧。在外多加小心。嬤嬤也去準備東西吧。」

    慧珠辭過福晉和耿氏。便帶著素心繞過大院以免遇見請安地其他人。從小路匆匆往自己地院趕去。不多時慧珠便把自己準備好帶回去地東西和福晉賞地歸類放好。又重新換了身府裡新做地上好衣裳戴了些首飾。便帶著素心、夏梅、月荷坐上了馬車。接著張德和一個小廝帶著放好地物品坐上了後面稍小一點地馬車上;連同車伕慧珠一行八人從貝勒府後側門駛了出去。

    鈕祜祿府門口

    得了信得章佳氏帶著慧雅、俊賢以及眾奴僕早早就站在大門口等著。俊賢一見兩輛馬車向她們駛來,就歡快的叫起來:「額娘,姐姐回來了,是姐姐坐的馬車!」章佳氏眼睛紅紅的按住要跑過去的俊賢,正待說話,就見馬車停下來了。

    馬車一穩,慧珠就想跳下車抱住章佳氏,最後還是定了定心神,等小廝放好下馬車的小矮凳後,在素心的攙扶下下了馬車。俊賢一見慧珠,就掙開章佳氏跑到慧珠懷裡:「姐姐,端賢好想你,我都一個多月沒見過姐姐了。」慧珠也不由激動地抱著自己疼了十來年的弟弟,復又望向紅著眼掉著淚的章佳氏。

    此時,一眾奴僕齊齊跪下道:「奴婢(奴才)請姑奶奶大安。」素心又和貝勒府的下人向章佳氏行禮道:「奴婢(奴才)請太太安。」

    章佳氏含笑的叫了眾人起來,又吩咐張嬤嬤給給所有的下人都打了賞錢並特意給慧珠帶來了人打了雙份賞錢。才顫顫的握住慧珠的手道:「我的慧珠……。」就再也說不出其它,慧珠也淚眼索索。趙嬤嬤見一大群人就處在門外,便給素心使了個眼色,一起勸她們母女兩先進府再說。好一會,慧珠才止住淚,攜著章佳氏一起進了府。

    「慧珠,看額娘見到你都忘了,我們快去給你奶奶請安,你大伯母還有你大堂嫂都在正院等你。額娘真沒想到你今天會回來。我已經差小廝去禮部和軍部通知你阿瑪和俊德了,他們定會早些回來的,我們慧珠今天可是生辰啊,想你十三年前的十一月二十五還是襁褓,現在都嫁人了。」章佳氏含淚道。

    慧珠害羞地叫了聲額娘,一路說著話便到了老太太住的慶德園。進了正屋,便是屋裡的眾人給慧珠蹲安行禮,慧珠掃眼看去,沒怎麼變化,老太太身體也還好,伺候的下人仍是一臉得意。

    瞬間,慧珠便走到老太太跟前,老太太忙拉著慧珠手上上下下的打量起來,只見慧珠上身穿著如意襟式淺粉鑲嵌花絛子旗袍,外罩青緞子背心和紫金銀鼠比肩褂,頭上帶的首飾不多,卻樣樣不是凡品,便越發慈愛道:「二丫頭,看著氣色很好,想必在四貝勒府過的很好,奶奶也不用為你擔心了。你以後要好好伺候四阿哥和福晉,早日能生個小阿哥小格格的方式正事。不過有什麼的,就幫幫家裡,你庶兄可是進了差,你能照拂就多多照拂,這樣你在四貝勒府也能更站的穩。」

    慧珠答道:「還請奶奶保重身體,不要為孫女過多操心,四福晉和其他幾位姐姐都待孫女極好。」老太太見慧珠回答得體,想著這事她娘家,她哪有不幫的。便接著寒暄了片刻,囑咐慧珠要好好遵守皇家規矩。

    慧珠對老太太的話一一應了是,又順著她說了些討喜的話,老太太方露出疲態,緩聲道:「我也乏了,你們就先下去吧,二丫頭回來時間也不長,還是留你們母女兩好好說說話。」於是章佳氏和慧珠便辭了老太太,出來了正堂。

    一行人回到到章佳氏住的院子後,章佳氏忙又吩咐張嬤嬤把慧珠從貝勒府帶來的人,安排在外院正屋好吃好喝的供著,不可給慧珠沒了臉。當章佳氏料理完一切瑣事,也就晌午了,遂打發了眾人,才和著慧珠、俊賢在屋裡歇上,草草吃了些午飯便罷。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12-1 10:31 PM

第二十章 娘家(下)

    午飯方罷,章佳氏剛屏退伺候的下人,俊賢立馬就奈到慧珠的身邊,慧珠看著調皮的俊賢笑道:「都是大孩子了,見到下人一走,怎麼就撒起嬌來了。」

    「姐,我只是想你了,你知道嗎,自從你嫁進貝勒府這一個多月來,額娘在家天天都要去姐以前住的屋子看一下。」俊賢說著,又撲進慧珠懷裡悶悶的道:「姐,我聽府裡的嬤嬤說咱們家沒爵位,阿瑪官職低,所以你嫁到皇子府只能當個格格,人微言輕,連回家都不行嗎?姐,等我幾年,我一定要當個將軍,然後掙軍功得爵位,那姐姐在皇子府就沒人敢欺負了,也可以常常回家了。」

    慧珠見到十來歲的俊賢如此為自己,真的,自己真的擁有很多很多,不由更加疼愛的看向俊賢,笑道:「好了,姐姐知道我們家的賢哥兒是個男子漢,都能保護姐姐了。不過,姐姐在四貝勒府雖是個格格,可也沒人欺負我,你姐姐我在哪都能過的很好。不過姐姐終是出嫁了的女兒,也不能常常回娘家的,所以你要聽阿瑪額娘的話,為姐姐盡孝。」

    章佳氏欣慰的看著眼前的姐弟,滿眼笑意道:「好了,額娘知道你們倆都乖,是……」

    此時,就見趙嬤嬤回來覆命:「回稟太太,奴婢已按你的吩咐把姑奶奶帶來人安排妥當;這是張德公公遞來的貝勒府禮單。」說著就把禮單遞給了章佳氏。

    章佳氏看了會禮單方道:「慧珠,這三梭羅緞子可是內務府造的,就連這珊瑚盆景也是極稀罕的,你怎麼帶回來了?」

    「額娘,福晉寬厚,這些都是福晉讓女兒拿回來走禮的,女兒開始也推遲過,可實在不好為了這惹福晉不愉快;再說了,三梭羅緞子對常人是難得的,可這皇子府就多的多了,今年福晉還給我們這些上了玉蝶的,用宮裡賞下來的料子做了過年要穿的冬襖和皮裙;還有珊瑚盆景,我們看著是上好的,其實在皇家宗親裡也就擺在外面增些喜慶。額娘儘管收下,拿著料子給您和阿瑪做衣服也好啊。」慧珠看著有些擔憂的章佳氏勸慰道。

    章佳氏聽後,想了想,方說道:「額娘這不是擔心你嘛,你這把好東西往家裡送,萬一在貝勒府裡惹些閒言就不好了。唉,算了,就收著吧,這四福晉是個寬厚的,以後你要用心伺候。慧珠你帶回的這些東西,得送些去老太太那和大房那;嬤嬤。你送半匹緞子和一盆珊瑚去老太太屋,一匹緞子和送來的藥材挑幾樣用的著的,還有麗江香料送到大房去,就說是慧珠孝敬老太太和大太太的,現在就去吧。」又看了看坐在椅子上溜來溜去的俊賢道:「小潑猴,就知道你做不住,出去玩吧,我和你姐姐也說些貼己的話。」

    俊賢得了令,一股腦兒的遛了出去。趙嬤嬤領了話,便出了裡屋,貼心的把屋外的門給關上了。此時,屋裡只章佳氏和慧珠。

    慧珠一下跪在章佳氏的面前道:「額娘,女兒讓您操心了,是女兒不孝。」說著,就趴在章佳氏腿上微微抽泣。

    章佳氏慈愛的摸了摸慧珠的頭,將她扶起來道:「大冬天的跪在地上幹嘛,今天可是你的生辰,我的慧珠也滿十三進入十四了還嫁了人,真是大姑娘了。不說這些了,你老實告訴額娘,他對你好嗎,可還憐惜你,去了你那幾次,聽說這次進府的年側福晉很得寵?」

    慧珠看著一臉關切地章佳氏。心下部免有些嘀咕。臉微紅答道:「額娘。爺對我還好。府裡規矩大。只要我安分守己也就過地自由自在地。爺地確寵年側福晉。不過女兒志不在此。想著還是一切順其自然地好。」

    「唉。我是知道你地。以你地性子進皇子府不知是禍還是福。額娘知道說再多你也聽不進去。要你去跟著爭寵真真是難。不過。你以後可是要在四貝勒府待一輩子地。這沒孩子地女人想在後宅生活是難上加難。不管你怎麼想。還是要有個孩子才是正道理。人人以為嫁入了那皇家就是攀了高枝。可那高枝是好攀地嗎。就咱們這小戶人家都是你鬥我我害你地。何況那四貝勒府。額娘真是希望你能找個平凡地人家。還記得富察府嗎。你嫁人沒幾天。我帶著張氏母女去上香。誰知遇見了富察太太和她兒子。她兒子就看上了慧雅那丫頭。這不半個月前富察大人便來提親。你阿媽也許了。準備把慧雅嫁給那孩子做正室。那孩子可是個出息地。前幾天內部下了令年紀輕輕就升為從六品了;慧雅可是個庶出呀。這一嫁進去就是嫡媳婦。誰能給她氣受呢?這是命啊。我地慧珠去要為妾。連個側室也夠不著。連生日貝勒府也沒人記得。好了好了。額娘不說了。今天是你回娘家有過生辰地喜慶日子。不說不說了。說些得喜得話。」章佳氏有些抽咽地道。

    「額娘。別為女兒操心了。女兒在貝勒府過地真地很愜意。女兒每天就繡寫東西寫寫字。過得很舒適。這不還特意給您和阿瑪做了幾雙鞋墊和荷包還有襖褂子。對了。四妹妹定了人家。女兒等會可要去賀賀。」慧珠道。

    接著章佳氏又和慧珍說了大半響地話。見凌柱也快下差了。為了讓慧珠能在申時(15點至17點)回貝勒府。就早早去準備晚飯事宜。慧珠見章佳氏去忙。便挑了自己做地兩塊手帕、兩個荷包以及自己來時戴得銀鍍金點翠嵌藍寶石簪、東珠軟鐲包裹好裝在盒子裡。朝慧雅住地偏院東廂房走去。

    進了內室就見慧雅一臉甜蜜地坐在繡墩上繡著荷包。慧珠當下便覺得這部是戀愛中女人有地神態嗎?慧雅看見慧珠。連忙把手裡地荷包放進籃子裡說:「妹妹想著去找姐姐。又想著姐姐要和額娘說話就沒去。沒想到姐姐親自來找妹妹。快坐快坐。我叫丫環給你倒茶。」

    慧珠放下手裡地盒子。坐在另一個繡墩上。拿起慧雅繡了一半地荷包打趣道:「姐妹之間哪來虛禮。不過嘛。剛剛妹妹這繡地荷包可是想男子地。是給大哥繡地嗎?怎麼看著不像啊。這就奇了。」

    慧雅聽了滿臉漲紅,正支支吾吾說不出話的時候,突然聽見慧珠撲哧一聲笑了,方發現自己被愚弄了,不由更加臉紅,裝過身不理慧珠了。慧珠見差不多了,拉過慧雅笑道:「好了,姐姐在這賠不是了。姐姐也是在額娘那聽到你許了親,才猜你是不是在給我未來的妹夫繡荷包啊。」看著慧雅臉有紅了些,滿眼笑意,想是也很同意這麼親事,也放了心,便拿起盒子道:「妹妹,姐姐進了貝勒府,那規矩大,以後姐妹見面也就少了。姐姐這就自己繡了些東西和兩件首飾給妹妹賀禮。」慧珠見慧雅不接,又語氣嚴肅的道:「妹妹,這東西是姐姐的一片心意,咱們是親姐妹你這麼見外,就是不把我當姐姐,好,那我走就是。」

    慧雅連忙拉住作勢要走的慧珠,又看看盒子裡精緻昂貴的銀鍍金點翠嵌藍寶石簪、東珠軟鐲,這可樣樣是珍品啊,心下十分感激:「姐姐,謝謝你,我以前不懂事,常常嫉妒你是嫡出,你還對妹妹這麼好。姐,謝謝你。」接著拿起一個小盒遞到慧珠的手上,說道:「姐姐,妹妹知道今天是你的生辰早就備好了一些小東西,可見姐姐送妹妹這麼貴重的禮物,妹妹真有些拿不出手。這裡面就只有兩塊鴛鴦綺繡帕子、兩朵桃紅色的絨花和妹妹做的三隻琉璃珠花,嗯,妹妹知道姐姐喜歡梅花,這帕子上面都繡的梅花。「說完,有些忐忑的看向慧珠。

    「有你這份心,我就很開心了,這些我都喜歡。今天我過十三的生辰,可也記得妹妹也快過生了,只是沒想到我們姐妹兩都十二三歲就嫁人了定了親,不過好在,你是正室,下聘過茶禮這些弄完,你嫁過去也有十五了而看你的樣子很是歡喜這麼親事。」慧珠道。

    慧雅淡淡回答:「姐姐,你是嫡出的女兒大概不理解庶出的苦吧,雖說張姨娘得阿瑪的寵,可也是妾室。吃飯要站在正室的旁邊伺候著,得了坐還要千恩萬謝,就連生的子女也只能認自己做姨娘,活了一輩子仍是個奴才。以我的身份,能嫁進富察家嫡子做正室,還是個有前途的我已經很感謝了。其實當聖旨下來的時候,我真的嫉妒過你,你是嫡出,從小生活條件都比我好,現在居然還能嫁給皇子,我自問樣樣也很是出色,可為什麼不是我。現在我也明白了,如果我進了貝勒府也是個上不了玉蝶的侍妾,生的孩子也還是叫我姨娘。姐姐,我真的想通的,不過,姐姐我知你不喜皇家生活,可你是有名份的格格,以後小阿哥小格格可是叫你額娘啊,姐姐,妹妹現在是真真心心的希望你過得好。」

    慧珠不由輕輕的歎道:「妹妹啊,姐姐知道,可一切還是順其自然吧……」

    姐妹兩又說了些話,便和章佳氏派來的丫頭一起去正屋吃飯。



第二十一章 生辰

    丫環陸陸續續的把碗碟端上了桌,整整十六盤,四熱葷、四冷葷、四雙拼、四冷素把雕花木桌擺了個滿。一時間觥籌交錯,其樂融融。突然,俊賢拿出兩個穿著滿服的小面人遞到慧珠手裡道:「姐姐,這是我下學時找外面捏面人的先生做的,這個個高些的女孩是你,這個個低些手裡拿刀的是我,我以後是要保護姐姐的。」

    「好,賢哥兒的真是大男子漢,你送給姐姐的面人姐姐很喜歡。」慧珠拍拍俊賢的頭道,仔細端詳一番方叫站在身後的素心小心的收好。

    凌柱見慧珠的面色紅潤、穿著用度也很是體面,看來在四貝勒府過的很不錯,自己也略微放心了,於是開心的笑道:「慧珠,俊賢都給你準備了禮物,作阿瑪豈能不給你準備生辰禮物。」

    慧珠接過一個紫檀木的長盒子,順手打開,就見裡面放著一條精緻錫雕圖案的粗金鏈子,鏈子的下端綴著兩塊小巧顏色透亮的玉珮墜子,鏈子很長兩端還有掛扣;看了好一會,也沒看出這是什麼,著鏈子做工精緻,玉也是極為上乘的,可怎麼也不像項鏈啊,慧珠正納悶著,就聽到坐在身邊的俊賢問道:「阿瑪,你給姐姐的這是什麼啊,做什麼用的,看著不像額娘平時戴的項鏈項圈啊。」俊賢這是問出了大家心裡的疑惑,見凌柱繼續端著架子,章佳氏也不住吹道:「老爺,你還是快說說這是做什麼用的,看著可不是什麼一般物什。」

    凌柱摸摸近些年才留起的鬍子,慢悠悠的說道:「這個是金鑲翠表鏈,五年前我曾幫過一個做生意失敗的漢人,當年我給他錢葬了他老母,還給了三十兩銀子討生活。誰知他跑到南洋去了,這次帶著十幾箱值錢的東西回來就用著精貴表鏈來酬謝我,說報答我的恩情。慧珠啊,在貝勒府裡樣樣都是好東西,可這金鑲翠表鏈就連皇家也是少有的。聽他說,這表鏈是印度那邊做的雕工,式樣是按洋人皇室宮廷裡打出來的,這上面的玉也不是一般的玉,它可以讓佩戴它的人凝神定氣,還能預防病症。得到它的時候,我本想找人等你生辰時送到貝勒府去,不過阿瑪今天正好能親自送給你。」

    慧珠聽後,望向滿臉期望自己喜歡的凌柱,眼眶微濕,父愛如山,它不會像母愛那樣時時記掛你卻永遠以它的方式在後面支持者你;父母是真真切切的關心著自己,三百年前的大清有著關心疼愛自己的家人,自己不是孤單的,不是一個人。

    看著慧珠有些哽咽,俊德心疼的道:「慧珠妹妹,阿瑪送了你如此名貴的表鏈,哥哥這是比不上,不過有表鏈也要有表啊,我知道阿瑪要送你的東西,就趁機買了一塊洋人表,希望妹妹能喜歡。」

    慧珠接過來一看,是個十分小巧的銀白色圓形表盒,盒上是後世玫瑰花的圖案,打開表盒,就是滴答滴答的時針。慧珠一下用手摀住了嘴,是時表,與現代最為接近的東西,抬頭看了下桌上的所有人,道:「謝謝,今天我過的好開心,收到禮物都好喜歡。」

    「傻丫頭,都是至親,還謝什麼啊。」章佳氏道。

    「姐姐,快把表戴起來,這可是洋人的玩意。」俊賢起哄道。凌柱離開座位,走到慧珠面前將懷表和表鏈連起來,接著又給慧珠戴在脖子上後,方道:「慧珠,你長大了,也嫁了人,阿瑪是照顧不了你,以後在貝勒府可要好好照顧自己。」

    慧珠起身把凌柱扶在位子上坐好,才俏皮道:「我能照顧好自己的,阿瑪不要擔心慧珠了。不過,我們要再這麼說下去,額娘忙了這麼久弄的一桌子菜可算是白費了,不行,今天是我過生辰,一定要好好大吃一頓才行。」

    大家一聽。都不禁笑起來了。一大家子就這麼言笑晏晏。就連慧珠未出嫁前大家也沒像今天這樣開心。然而歡悅地時間過地總是很快。趙嬤嬤從貝勒府休息地地方前來稟告道:「老爺太太。張公公說申時已過半個時辰了(下午4點)。請姑奶奶準備回貝勒府。他已經領著其他人在馬車外侯著姑奶奶。」

    凌柱一家人將慧珠送到大門處。章佳氏方道:「好了。上馬車吧。遲了可就不好了。以後見面也是常事。你呀也是大人了。要記得照顧好自己。」

    慧珠看著自己這一世地至親。心下明白。自己嫁得不是普通人。想回娘家不是易事。再見也不知道是好久以後。可又不能明說出來。只好笑道:「是。額娘。那女兒就先回了。請阿瑪額娘注意身體;大哥、慧雅妹妹還有俊賢。你們也要多多保重。」說完。不待他們回答。就扶著素心地手上了馬車。

    只聽馬伕一聲「起」兩輛馬車就嗒嗒地向遠處駛去。章佳氏一見馬車行遠。再也忍不住地哭了起來了;凌柱扶著章佳氏。安慰道:「女兒從小就是懂事聽話地。她能顧好自己。別哭了。進去吧。別讓孩子們笑話。」章佳氏望望消失地馬車。又看看小臉皺成一團地俊賢。不由哀哀地低叫了聲。「老爺……」

    馬車裡。素心見慧珠神情懨懨。安慰道:「主子。奴婢就一個月沒見到端賢少爺。就覺得他一下子就長高了許多。可不管怎麼變他還是最粘主子。」月荷是個伶俐地。也忙說道:「主子在娘家可真受寵。奴婢還沒見過哪家地姑奶奶像您這樣收受娘家重視地。老爺給主子送地這洋人玩意真是別緻。奴婢在貝勒府裡都還沒見過呢。」慧珠聽到這。想起了阿瑪額娘對自己地期盼。就望自己能過地好。也不由得地打起了精神。不料就在經過貝勒府正門地時候。馬車停了下來。慧珠一行人正納悶時。張德在馬車外道:「格格。爺地馬車馬上就要過來了。您還是下來給爺請了安。在順著後門回府吧。」說著。就打開簾子。素心連忙扶著慧珠下馬車。慧珠剛立好。就見胤禛地馬車在停下。小祿子以後背為凳子。讓胤禛踩著下了馬車。同時下來地人還有十三阿哥胤祥。

    「婢妾(奴婢、奴才)給爺、十三爺請安。爺吉祥。」慧珠和一眾奴僕行禮道。

    胤禛揮手示意大家起來,就準備抬腳往府裡走,就聽胤祥笑呵呵的道:「這不是鈕祜祿格格嘛,你也剛回府?」

    慧珠見胤禛微皺眉頭,小心斟酌道:「回十三爺,婢妾徵求福晉同意後,便出府了一趟。」

    突然胤祥想看到什麼驚奇的東西,大聲道:「鈕祜祿格格,你這戴的可是西洋宮廷表鏈?四哥,你看,她身上戴的挺像九哥今早拿出來的,這可比九哥那好多了,還有顏色如此上乘的兩塊小玉墜子。」

    胤禛聽後,看向慧珠,一身嬌艷打扮,胸前的確戴著一根掛著懷表的精緻表鏈,眼神一下銳利的看向慧珠冷然道:「你今天去哪了,這表鏈倒不是尋常物件。」

    慧珠暗氣自己怎麼忘了收起來,看來這表鏈真的極為難得,一般也不可能隨意得到,只好向胤禛再次福了個身,一五一十地解釋道:「婢妾在福晉同意後,便回了趟娘家,今正好是婢妾的生辰,婢妾的阿瑪五年前救過一商人,如今這商人從南洋回來了,把這條南洋得的表鏈報恩給了家父,有是表鏈又作為生辰賀禮到了婢妾這裡。」

    「哈哈,原來是鈕祜祿格格的生辰,那我也在這祝格格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我這也沒什麼東西送,就叫四哥帶我送個賀禮吧。」胤祥見自己四哥一直冷著臉,鈕祜祿氏一個小姑娘顫顫的站著也怪可憐的,便解圍的開口。

    慧珠連忙謝過胤祥,她可不敢收胤禛的賀禮啊,便推遲道:「謝十三爺抬舉,婢妾就一小生辰,還是不要勞煩我們爺的好。」

    不料胤禛淡淡道:「嗯,你阿瑪的心意,你就好好收著吧。張德,九阿哥送的新糕點,你把我那份送到鈕祜祿氏那,晚上我去那嘗嘗就行。」說完就走進大門。不見胤禛拒絕,難道他真要送自己禮物,慧珠望著遠去的背影想到。

    素心見四爺走遠,便扶著慧珠小聲道:「主子,真是喜事啊,爺今天要去您那,看來太太是可以放心了。」聽到這,慧珠不免有些不快,胤禛不喜糕點,這府裡誰人不知,這不是在大庭廣眾之下明說要去自己房裡嘛,不知明天府裡會說些什麼。

    三更天,胤禛便來到慧珠住的小院。胤禛看著給自己行禮的鈕祜祿氏:「嗯,起來不。小祿子,把盒子給鈕祜祿氏。」胤禛覺得今天自己似乎在個毫不起眼的格格身上見到了濃濃的親情,她有個很疼愛自己的父親,從她平時的行為舉止可以看的出她大概是在父母千恩百寵下長大的。這也是自己來她這的原因吧,皇額娘以前也處處愛護自己。

    「妾謝爺的賞賜。」慧珠的聲音打斷了胤禛的思緒。慧珠此時有些看不透胤禛,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冷漠嗎?卻在今天給自己送上了生辰禮物。不待自己多想,便見丫環們端著熱水進來,慧珠只好穩下心緒,為胤禛洗腳,漱面。當所有下人都退下,自己伺候他更了衣,以為又是一個不眠夜,沒想到只是簡簡單單將自己摟在懷裡。

    炙熱的懷抱,平穩的呼吸,慧珠漸漸睡著了…………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12-1 10:38 PM

第二十二章 餘波

    「主子現在才卯時,今天天也冷,你要不再回屋躺躺。」素心看著目送胤禛離開的慧珠輕聲道。

    慧珠略微思索了一下,慢悠悠地說:「不了,你叫嬤嬤準備些水,等我沐浴完,也差不多該去給福晉請安了。」說完,便緊了緊身上的披風走回寢室。

    「主子,這是昨天高公公送來的兩件冬衣,你還沒看呢?這顏色這做工真不是一般的人家比得了的,啊,主子你的衣服就這麼漂亮,不知福晉們的冬衣又是個什麼樣的。咦,主子,這裡怎麼有個長形的首飾盒子?」正在挑選衣服的月荷疑惑的問道。

    「怎麼這麼多話,還不快挑好主子要穿的衣服,說什麼呢?」正給慧珠梳頭的素心斥責道。

    盒子?「月荷,這是爺昨晚賞賜的,拿過來。」慧珠淡淡的吩咐。

    這是個有著細緻雕工的檀木盒子,小巧而又精緻。輕輕打開盒子,裡面是一副淡藍色的纏枝花,末端為兩獸頭相對,一副飾雙龍,末端為兩龍頭相對。慧珠伸手拿起一支細細打量,做工很精緻,雖不是什麼珍品,式樣卻不錯,端莊中透著淡雅。

    「主子,這一副纏枝花很好看,要不今主子就戴上吧。」素心笑道。

    「素心姐姐說得對,這是爺送的,主子戴著爺肯定會樂意見著的,再配上新做的藍色旗服,就是新人新衣新首飾,看府裡的那些人還敢說什麼主子連耿格格也不如,就和侍妾差不多。哼,這些人怎敢如此,主子可是上了玉碟的,說什麼主子運氣不好,和年福晉一起指婚到……。」月荷越說越生氣,彷彿府裡的人是說她的閒話一般。

    「月荷,你在主子面前亂說什麼,還不住嘴。」素心見月荷越說越不找邊,一邊嚴聲制止月荷一邊偷偷看著慧珠的表情。

    聽到這,慧珠放下手中的纏枝花,聲音極是淡然的說道:「算了吧,月荷也是無心,以後多注意些就是了。月荷,你把新做的這兩件衣服收好,把那件沒有繡花的青色旗服給我拿出來,今我就穿它,在配上這纏枝花不是更好嗎?」昨天在大門口遇見胤禛的消息大概已傳到有心人的耳朵裡,晚上又夜宿自己這,離上次侍寢也就半個月,再加上……這副纏枝花該是胤禛吩咐張德置辦的,這……

    「主子,這纏枝花配新做的旗服不是更好看嗎?」月荷在素心凌厲的眼神地下了頭,聲音也到了最後已不可聞。

    慧珠穿著一身極為素淨青色旗服。梳小把子頭。鬢上戴著一支藍色纏枝花和兩朵小珠花。踩著花盆底。帶著素心穿過有些蕭瑟地花園。向烏喇那拉氏住地正院走去。

    「鈕祜祿格格來給福晉請安。」在外間伺候地嬤嬤痛傳下。慧珠走進了屋子裡。滿屋子地女人。看來今天大家來地都很早。慧珠徐徐地給烏喇那拉氏行了個蹲安禮。方道:「婢妾請福晉大安。請兩位側福晉安。」

    烏喇那拉氏還是如往常一般。含著淡淡地笑意溫和地道:「鈕祜祿妹妹快起來吧。還記得我昨天說地嗎。你以後就坐在耿妹妹下首。」

    慧珠到了謝。才轉身走到耿氏下首地繡墩上坐下。耿氏轉頭看她一下很輕微地道:「小心。」就聽見宋氏說道:「鈕祜祿妹妹今可來地晚些了。是不是因為昨天爺特意陪妹妹過生啊?姐姐們可沒有這個福氣讓爺陪著過身呢;唉。真是地。妹妹過生也不告訴姐姐一聲。這不是見外嘛。」

    「福晉寬厚。鈕祜祿妹妹能回娘家過生。只是在回府時才偶遇見爺地。想來妹妹是剛到府裡和眾位姐妹不熟悉才會不好意思告訴我們地。鈕祜祿妹妹啊。你就是性格太靦腆。」武氏說完向慧珠善意地一笑。慧珠也點點頭表示感謝。

    「誰知道啊。聽說是專門戴著個什麼引起爺地注意。」

    「是不是故意在那等著爺的,我聽說爺昨天還特意給她送了禮物。」

    「看著平時是個安靜的,哪知道裡面有啥么蛾子的,這人啊。」幾位侍妾低頭說著小話,聲音卻斷斷續續的在屋子裡傳開。

    烏喇那拉氏拿起手邊的茶盞往桌上重聲一放,看見說話的侍妾低頭不語後,淡淡的說道:「鈕祜祿妹妹新進府,我這個做福晉是疏忽了,王嬤嬤,按妹妹的品級送上應得的。妹妹初進貝勒府,年齡又小,對府裡的規矩有些不清楚沒什麼,以後多注意謝就是了。」說完,烏喇那拉氏對慧珠安撫的笑著。

    「謝福晉不怪,妹妹以後行事定當謹慎,不再魯莽。」剛剛說話的見福晉對慧珠袒護,便沒再說什麼了,幾位侍妾更是說著好話。

    「鈕祜祿妹妹,選秀時我和你姐姐住一間房,當時就知道鈕祜祿妹妹了,現在咱們成了姐妹,以後可要多多往來啊。妹妹性子好,爺也曾對我說過妹妹極為懂規矩,看來爺還是很喜歡妹妹呀;咦,妹妹這支藍色纏枝花很是精緻,不知是那打的,我也想去打上一副,呵,真是越看越喜歡。」年氏笑著對慧珠說道,好一支纏枝花啊,本是一對,爺昨天一回府就讓張德去尋來的,映紅(年氏的丫環)無意中聽說張德去找了一副藍色纏枝花,歡歡喜喜前來稟告;自己素來喜歡藍色的簪花,也以為是給自己,可等了又等,沒有,不是給自己的,該死。

    看來府裡的消息傳得很快,與其讓大家猜測還不如明明白白的把胤禛送的纏枝花擺出來,原以為會發難的是李氏,沒想到卻是一向高傲的年氏,拉回思緒,慧珠委婉道:「回年側福晉的話,昨天在大門口遇見爺和十三爺,因為十三爺稱讚婢妾的西洋表特別又知是婢妾的生辰,便開玩笑讓爺給婢妾送禮物,爺在外不好撥了十三爺的面子,這樣爺昨晚只好去婢妾那,又隨意讓張公公找了這副纏枝花送來。」說完見周圍大多都露出瞭然的神情,方在心裡鬆了口氣。

    年氏沒繼續說話,只是為點了下頭算是回應,不過眼神卻閃過一絲不愉。就在大家繼續說說笑笑時,李氏特有的明快嗓音響起:「唉,福晉,妹妹真不想說的。不過妹妹身為側福晉又是兩位小阿哥和大格格得額娘,為了孩子們的品行,卻不得不說。鈕祜祿妹妹這出嫁了的人怎麼能回娘家過生辰呢,府裡的規矩擺著,四皇子的妻妾過生不得回娘家,鈕祜祿妹妹不是壞了府裡的規矩嗎?福晉寬厚不與計較,可沒有規矩不成方圓,爺可是最最守規矩的,同時也是這樣教導孩子的。可眼看鈕祜祿妹妹這樣仗著是新人就這樣目無規矩,以後不是眼裡沒有爺也沒有福晉了,所以適當的處罰是應當的,還請福晉體諒妹妹一番苦心。」其實李氏倒認為就憑慧珠是不可能得寵的,自己非要處置她,不過是為了立威,也讓年氏清楚,自己在府裡的地位。

    慧珠沒想到還有出嫁女不能回娘家過生辰的,又聽李氏把話說的如此嚴重,只好連忙跪在地上道:「婢妾不知還有如此規矩,還請福晉、側福晉責罰。」

    烏喇那拉氏沒想到李氏會這樣說,本來回娘家就沒什麼大不了的,可李氏拿出爺和小阿哥,格格來說事,自己必須要給鈕祜祿氏些處罰才行,不由得有些責怪李氏,拿著這件事折騰,只好道:「李妹妹說的也在理,不過昨爺既沒罰鈕祜祿妹妹,想也是覺得她年齡小又剛進府,所以就罰妹妹吧《女則》、《女戒》抄寫一遍交給我好了。」

    李氏淡淡道:「福晉真是寬厚,妹妹還有一提議,爺素來虔心佛法,妹妹新進府就犯了規矩,可這處罰也有些低了,還是讓鈕祜祿妹妹再抄些佛經吧,既能修養身心又能得了爺的喜好,也是一舉兩得。鈕祜祿妹妹就在在自己的院子裡好好抄寫佛經和《女則》、《女戒》。」說完眼神銳利的看向慧珠。

    「謝謝李側福晉不怪,婢妾後面半個月定會好好在院子裡抄寫,虔心悔過,不會再壞了規矩,讓福晉和側福晉為難。」慧珠道。

    烏喇那拉氏本還想在說些什麼,沒想到慧珠甘願禁足半月,雖無法再改口了,卻不由對她的更為滿意,只好道:「既然鈕祜祿妹妹如此獸規矩,我也不多說。王嬤嬤傳我的話下去,鈕祜祿妹妹這個半月的一切用度同我一樣。妹妹也算是為爺抄佛經,我斷不會讓妹妹受委屈。」一時間,大家神色各異,烏喇那拉氏卻像沒看見一樣,淡淡的吩咐道:「我也乏了,眾位妹妹就先回吧。」



第二十三章 禁足

    「呼--呼--」,狂風呼嘯,院子裡的大樹在狂風中搖晃,一條條樹枝就像一條條狂舞的皮鞭在空中抽打著。此時,慧珠正伏在桌案上抄寫著《般若波蘿密多心經》,抄了幾句,停筆耍玩,便望著白窗上那張牙舞爪的樹影暗暗出神。

    禁足抄書的日子,簡單愜意,不用給福晉請安,每天可以睡到辰時方起來;福晉發話後,自己這些日子的吃穿用度到是樣樣精緻的很,進了十二月府裡更是把上好的銀碳加倍送來……

    突然,一陣冷空從門簾處直撲過來,只見夏梅滿臉被凍的通紅,腳還微微地踱著取暖,鼻子嘴巴在暖暖烘烘的屋子裡呼出淡淡地白煙,手裡抱著滿滿的布匹物什之類的。坐在繡墩上的素心一看,連忙放下手工活計,一邊給夏梅順了手一邊說道:「外面冷吧,坐在屋子裡都聽見風聲呼啦呼啦的,來,喝些熱得杏仁茶也好暖暖身子。」

    夏梅接過一碗還冒著熱煙的茶碗,吹了兩下,舉手就把它一下喝完了,又在還有餘溫的碗上捂了一下手,才不好意思的看了看慧珠和素心,小心翼翼的道:「主子,奴婢本是去領些布匹的,卻在二院口遇見了福晉身邊的王嬤嬤,嬤嬤說福晉差人給主子做了鶴氅,正好見著奴婢,就讓奴婢給主子領回來。」

    見夏梅一副窘迫的樣子,慧珠放下筆,坐到炕上,輕笑道:「你咋不像月荷那般膽大,十二月的天能不冷嘛,看你臉凍的,快坐在繡墩上喝些杏仁茶再就著梅香兒餅吃點,我也好問問福晉怎麼說的。」夏梅低低的應了聲是,紅著臉坐在長桌旁,給自己倒了婉杏仁茶,小口小口的喝著。

    「主子,是蓮青斗紋洋線番絲的鼠錦鶴氅,這式樣可是新的,看來福晉真是看重主子。」素心邊說便將鶴氅鋪散在炕上。

    慧珠輕撫了撫鶴氅,觸手舒服柔軟,蹙眉略想了下,問道:「夏梅,這鶴氅是府裡人的主子都有,還是就我這處?」

    夏梅道:「回主子的話,就主子和年福晉有鶴氅,其他主子們的是比肩褂。王嬤嬤說福晉想著主子和年福晉新進府,就差了裁縫做了兩件,好像年福晉那件是是銀紅羽紗面白狐狸裡的鶴氅。」

    慧珠輕輕點頭,看來福晉做事真真是滴水不漏,既安撫了自己顯出賢惠,又不忘年氏顯出了嫡福晉的大度,銀紅色,白狐狸面雖名貴,可銀紅色再紅也不是嫡福晉的正紅。自己禁足也有十天了,如果月荷說的消息確切,那胤禛已經在年氏那也宿了一個星期了。古代的女人真不好做,自己的丈夫去其他女人那裡,自己還要表現的大度,甚至還要關心照料第三者,想來福晉這賢婦的名得的也不易。

    素心見慧珠神情有些黯然,以為她憐自己進貝勒府為妾,年氏又處處壓制著,便故作高興地道:「主子,還是福晉心細,知道您喜歡素淨的就送來蓮青斗紋洋線番絲的鼠錦鶴氅。主子,還有兩天你就不用禁足了,後天又是臘八節,你正好穿著它,人也喜慶。奴婢這就給您收好,你再看看夏梅領的布匹。」說著就把鶴氅疊好放進梨木箱子裡,又招呼夏梅把領的三匹布子拿給慧珠,看看做何用處。

    慧珠回過神,看來這十來天的舒服日子過多了老實走神,於是笑道:「還是素心貼心,有你在啊,我就一甩手掌櫃;這布子還是你來安排吧,我呀還是繼續抄寫佛經的好。」

    素心道:「阿彌陀佛。主子。福晉就讓你抄一遍《般若波羅密多心經》。通篇就兩百多字。您就欺負奴婢吧。」

    慧珠見素心打起趣來。方笑道:「好。那就有我來做主。你們可不許反對地。這銀紅地霞影紗軟厚輕密。如今寒風凜凜又要過節了。正好就拿銀紅地糊窗子。也不用再去找其他地了。」素心陪笑道:「還是主子會佈置。用銀紅色地可不把屋子裡顯得暖暖地。看著就熱和。」

    慧珠又拿起一樣雨過天晴地半匹料子滿臉歡喜地道:「這怎麼這只有半匹。不過這個遠遠地看著。就似煙霧一樣。到不知道是什麼料子。若拿這個作被作帳子。該是怎樣地漂亮呀。」沒想到在這冬天竟有又厚實又輕巧飄幻得布料。佈置在屋裡肯定又實用又浪漫。

    這時。屋外地月荷端著奶子糖粳米粥進屋來。一聽慧珠說要把這麼好地料子糊窗子作被作帳子。忙大聲道:「這真真是上好地了。這是如今地上用內造地。其他地料子比不上這個。」慧珠咦道:「怎麼。你知道這是什麼料子。」月荷把粥盛了遞給慧珠。方道:「主子。你是不知道。這時宮裡最時新地。內務府剛做出來地。奴婢從福晉院子裡地翠兒說。這是軟煙羅。宮裡賞給開了府地皇子。福晉見這是難得地料子。就給府裡有名位地主子各半匹。」素心聽了後。有仔細摸了摸。果真和一般地冬衣料子不一樣。於是說道:「主子。看來是貴重料子。又是宮裡地。這顏色也是主子喜歡地。主子何不用它做背心襖子穿。

    慧珠點頭應了好。於是眾人又說些話。慧珠喝了奶子糖粳米粥。覺得飽了人也暖和極了。便有些昏昏欲睡。素心見了。想是慧珠這十幾天懶散慣了。這會也就未時(13:00-15:00)剛過。不好打擾。就伺候慧珠在矮塌上躺好後。方和著夏梅月荷出了寢室。

    素心掩好了簾子。又把寢室地隔門關好。確定不怎麼會吵到慧珠。才坐在燒得暖烘烘地正屋裡邊和夏梅月荷說些閒話。邊等慧珠起身後自己好伺候。

    素心拿著慧珠剛剛賞下的繭綢瞧了瞧,小聲說道:「這是繭綢,作襖兒裙子都好。顏色又是秋香色,配你兩的年紀正合適,就一人半匹吧。」月荷歡喜道:「真是謝謝素心姐姐了,就知道你最疼我們,主子和善不說,還有素心姐姐對我們這麼好,嗯,我就做件裙子好了。」夏梅摸了摸布子,躊躇道:「素心姐姐,我還是不要了,餘下的半匹,素心姐姐可以拿來做衣裳。」

    素心心下暗道「月荷機靈討巧,很容易讓人喜歡;夏梅人雖木些,卻是個老實本分的,從來都把踏實的做著活計。看來,主子以後要找心腹,雖說主子現在更喜歡月荷,但夏梅更適合些。」瞟了一眼有些侷促的夏梅,悄悄笑道:「我年紀大了,早不適合穿這了,還是留給你們小姑娘穿吧,其實主子早就賞我了一匹素色緞子做衣裳。」

    月荷道:「還是素心姐姐得主子喜愛。唉,主子是個仁善的主,進府有兩月,就沒見主子爭過什麼,卻好端端的被禁足了。想那年福晉只是包衣出身,而主子卻是鑲黃旗的姑娘,怎麼就這樣啊,這側福晉和格格相差的可不是一星半點的。年福晉進府這三個月來,可說是被爺寵在心尖上了,自主子禁足這十天,爺就去了七八天,照這樣年福晉生小阿哥小格格……。」素心這次沒有斥責月荷,而是聽後低下頭不語像是思索著什麼。

    三人又說了半個多時辰閒話,便去伺候已經睡醒的慧珠。

    四貝勒府

    「主子,已經二更天了,您還是早做休息吧。」

    「爺又去了那狐媚子那,已經幾天,賤人,我不會讓你如意的。」一個女聲恨恨地道。

    「主子,那年氏再怎麼樣也比不過您啊,誰不知爺的孩子全是您生的,只要有兩位小阿哥在,任誰也動不了您。」

    ……

    「恭喜主子,有了小主子,明主子就去給福晉說,爺要是知道了定會更喜主子的。」

    躺在塌上的美麗女子,把手親親放在了小腹上,有些出神的道:「還是等過了三個月穩定後,再說吧。」

    一個寒風呼嘯的夜晚,幾處不眠夜,似陰冷、似咆哮、似妒恨……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12-1 10:56 PM

第二十四章 臘八(一)

    寒風還在呼嘯,天也未亮。慧珠已經穿戴一新,準備帶著素心去烏喇那拉氏房裡請安。

    大概因為今天是農曆十二月初八,民俗謂之臘八,是春節前的第一個節令,此後「年味」日漸濃郁起來。自己一路經過,平時還十分安靜的貝勒府,這個時候也忙碌了起來,處處顯著生機。

    慧珠不由想起前世,過節沒過節氣氛,初八那天也就喝了些簡單的粥。不過自從來到清朝,每年初八早晨祭祀祖先後,到了晌午,額娘便親自把「臘八粥」、「吉祥餅」加上紅糖、白糖溫熱,端上炕桌,全家人在溫暖如春的房間裡,歡歡樂樂共度「臘八」,共同品味節日的溫馨與祥和。喝完粥,額娘便差下人提罐出門,把特意準備好的「臘八粥」和發糕,送到老太太、大房和阿瑪的同僚府上。除此之外,額娘還要蒸兩屜白面加棗兒、金糕條的大發糕。上面放上青紅絲、瓜仁,用大料瓣點上蓮花形紅點,象徵吉利滿門。等過了未時(13點-15點),大哥端德便會帶著自己、慧雅、端賢出門,那時街市店舖已籌集許多玩具、小吃等年貨,商品漸增,許多雜耍齊聚,還能看到民間花會開始操辦時的情景和文化活動的演練。那種和諧的氛圍充滿了深情厚誼,現在想起來仍感到溫馨。不知今年在貝勒府裡又會怎麼過?按自己的品級是不用煮臘八粥的,現在府裡只有福晉和年氏、李氏夠資格熬臘八粥。

    轉眼間,慧珠主僕已經到了烏喇那拉氏的正院。此時,老北京已經是數九寒天,剛潑下的水不出一會就凍霜,按照往常這也該下雪了,可今年卻只是寒風凜凜,硬沒飄起雪花。屋外伺候的丫頭一臉喜慶的給慧珠打開了門簾,此時只感覺一道熱騰騰帶著淡淡馨香的熱氣迎面撲來,頓時感覺身子一陣舒爽。

    進了屋,慧珠行了個請安禮道:「婢妾給福晉、李福晉請安。」又給坐在繡墩上的三位格格行了平級之間的撫鬢禮道了問安後,方挨著耿氏坐到末端的繡墩上。

    烏喇那拉氏笑道:「十來天沒見鈕祜祿妹妹,看著氣色是不錯的,今還來這麼早。」

    慧珠答道:「婢妾來的是晚了,福晉和眾位姐姐可是早早的就起了,福晉可別怪婢妾懶惰啊。」耿氏見慧珠禁足這十多天,倒不見什麼幽怨,人反而精神了,也更活潑些了,便悄悄握住慧珠的手,兩人對視而笑。

    李氏道:「福晉,鈕祜祿妹妹年紀雖小,卻是知禮的。今天什麼日子,某些人都還擺著架子,讓眾姐妹等著。唉,還是算了,若是要伺候爺,那可是勞苦功高,別說讓妹妹等著她,就是福晉也該等著的。」說完,就一個人捂著帕子輕聲笑起來了。

    周圍氣氛變了變,烏喇那拉氏眼睛閃爍了一下後,笑道:「快辰時了,想必宮裡賜的臘八粥就快到了,聽說今年內務府有新做了些粥,到時眾位妹妹們可得好好嘗嘗。」

    外間的嬤嬤道:「年福晉到。」說話間,就見外面罩著暗紅羽緞對衿褂子的年氏含著淡笑進來了。她如弱柳扶風般在映紅的攙扶下給烏喇那拉氏行了請安禮,方在屋子側椅上坐下,輕啟朱唇道:「請福晉莫怪,妹妹昨有點不適,今又早早的伺候爺起身進宮,就按平常的時間來,不想大家都到了。」

    烏喇那拉氏不介意的一笑:「年妹妹新進府,不知每年這個時候,府裡的內眷要在卯時就等著宮裡賜下的的臘八粥。」接著,大家又說了些話,倒沒平時的綿裡藏針。大約辰時三刻,外間又傳來「張德公公求見」,烏喇那拉氏允了。

    一團喜氣地張德帶著寒氣走了進來。他首先走到屋子正中間。給烏喇那拉氏和李氏、年氏叩頭行禮道:「奴才張德請福晉大安、兩位側福晉大安。」烏喇那拉氏抬手示意免禮。淡淡道:「張公公辛苦了。廚房地粥熬得怎樣了。宮裡主子們地和爺兄弟們地粥可是要另外準備地。」張德站起身來。躬身答道:「回福晉地話。昨晚半夜時分已經用微火燉著呢。等宮裡地粥賞賜下來後。就能在響午將府裡地粥按名單上地送完。其中。送其他爺地臘八粥裡。除了放上「果獅」。還找了幾種果子雕刻成各種花樣放進粥裡。而孝敬宮裡地臘八粥還特意是用棗泥、豆沙、山藥、山楂糕捏成八仙人、老壽星、羅漢像等。至於送給王宮大臣府上地也都甜粥和鹹粥各十三種式樣。這些已全部備齊了。」烏喇那拉氏聽後滿意地笑道:「交給公公辦事。我實在是放心。你就先下去再看看。務必做到盡善盡美。」張德道:「喳。」便弓著身子退出房門。

    居然還能用果子雕出人、動物、花地形狀放進臘八粥裡。這是喝粥嗎?而不是在弄什麼食品藝術。慧珠想鈕祜祿府一家也算得上是滿洲貴族。府裡每年熬地臘八粥可是琳琅滿目。擱在現代。就是達官貴人也吃不上如此豐富又熬足了時辰地臘八粥。自己昨年這個時候還跟著額娘一起準備臘八粥。想起初七晚上額娘和趙嬤嬤指揮僕人洗米、泡果、撥皮、去核、精揀。然後又在鍋裡放紅棗、蓮子、核桃、栗子、杏仁、松仁、桂圓、榛子、葡萄、白果、菱角、青絲、玫瑰、紅豆、花生……總計不下二十種。當時自己以為這已經是到頂了。皇室大概就比這再精緻些。沒想到居然能有這麼多地種類。看來臘八粥地花樣。是爭奇競巧。品種繁多。只可惜傳到現代節日地氣氛與粥地種類早就沒了。

    辰時過半。皇上賞賜地臘八粥便到了。在烏喇那拉氏地帶領下。一起跪謝皇恩。隨後德妃賞賜地臘八粥也到了。再一次跪謝恩典。宮裡貴人賞賜一結束。烏喇那拉氏立馬吩咐張德開始往宮裡各宮主子、其他皇子、王宮大臣送粥。當烏喇那拉氏忙完了這一會地事。便沒什麼事了。復又和府裡地妻妾說著話。一起等胤禛回府。共食臘八粥。

    慧珠今天剛卯時就起來了。到現在還滴米未進。不由想著都巳時了。這要在等下去。大冬天可就要吃涼粥了。

    「今怎麼了。都巳時了。還不見爺回來。小福子。去打聽打聽爺什麼時候才能回府。」烏喇那拉氏看了一眼沙漏。有些心不在焉地吩咐道。小福子應了聲。剛走到屋口。就見胤禛地貼身太監小祿子通傳有事稟報。

    烏喇那拉氏連忙招了小祿子進屋。不待他行那虛禮。準備說什麼地時候。就聽見年氏問道:「怎麼就你。爺呢?說了什麼時候回府嗎?」小祿子見烏喇那拉氏也沒什麼不悅地表情。便恭敬地答道:「回福晉、年側福晉地話。爺本來在宮裡祭祖。拜見了德娘娘就可以後來。不想。萬歲爺說爺素來信佛。今年就讓爺去京城各大寺廟賜「福德粥」。所以爺叫奴才傳話。福晉和各位主子就先行用粥。晚上再在福晉院裡擺飯與眾位主子共食。」年氏聽了小祿子地話不由臉僵了下。死拽著手裡地帕子。自己是越軸了。可也用不著你這個奴才來提醒。

    烏喇那拉氏聽後滿意的點點頭,方道:「嗯,爺能去各大寺廟賜「福德粥」是好事,也是爺和府裡的福氣,小祿子你現在就回爺的身邊,好生伺候著。就這樣,你跪安吧。」小祿子跪下道:「奴才,喳。」

    烏喇那拉氏笑道:「既然爺如此吩咐了,我們就先吃吧。」又轉頭看向王嬤嬤道:「嬤嬤,張德公公要接待各府送粥的管事和處理府裡其他事宜,你就和府裡的副總管負責府裡的分發粥,我這有小福子伺候就行了。」張嬤嬤領了命,便去給府裡下人分發臘八粥。

    不出半響,丫環便陸陸續續的提著十幾個食盒,端出了幾十碗臘八粥,在桌上依依擺好。慧珠上桌了,就有丫環將一小碗五顏六色的臘八粥放在面前,看著十分漂亮。小福子喊道:「第一碗,皇上賞賜。」難怪賣相如此好,慧珠便挖了一勺嘗嘗,有些冷了,味道也一般,沒有額娘熬得好吃。不過,有些餓了,想著還是在吃幾口時,身邊的丫環就將粥收起來了,又重新端了一碗放下。小福子喊道:「第二碗,德妃娘娘賞賜。」慧珠又吃了一口,便又側下了。如此這般,接連端了十來碗差不多的粥,分別象徵性的吃一口,應應景,也就算了事了。

    此時,慧珠算是明白了,這皇家過臘八節要從一大早餓著肚子等上幾個時辰,然後再吃些冷了的臘八粥。不由慶幸道,以前鈕祜祿府無爵位、官職小,宮裡和達官貴人的粥也到不了府裡,自己一家人可是快快樂樂的過著這傳統節日。



第二十五章 臘八(二)

    大概是因為府裡的男主人不在的原因,嘗粥的氣氛不是很高,都草草了事。接著烏喇那拉氏又說了些不鹹不淡的話,大家也就散了。

    一路上,風刮的人臉頰生疼,慧珠主僕匆匆的趕回了自己的院子。進了屋,慧珠大大地吸了口氣方道:「還是自己的地方好,一進屋就週身舒暢。」月荷笑道:「主子,先把披風取了,讓夏梅姐給你洗個熱手水,捂捂臉頰,奴婢去給你和素心姐準備熱杏仁茶,暖暖身子。」說著,便取下慧珠的披風放好,到外間隔屋裡去準備茶點。

    地主階級真是享受啊。慧珠在夏梅的服侍下洗了熱水手,又用溫度正好的熱帕子捂了會臉,舒舒服服的斜躺在熱炕上,才感覺到一股熱和氣。在燒著銀碳的的屋裡素心也暖和了起來,笑道:「今年看著沒下雪,沒想到卻這麼冷,風又大的嚇人。主子,現在也快午時了,您在福晉屋裡也沒怎麼吃,要不奴婢去弄些熱菜,你也吃些。」

    慧珠道:「呀,我都忘了,從早到現在,你才是什麼都沒吃,你等會先吃些點心,午飯我就讓夏梅去廚房準備。」端著兩碗杏仁茶和兩碟點心的月荷進屋道:「主子,想來這會府裡其他的主子在讓廚房忙著準備飯菜,輪到咱們院裡大概還要等上許久。剛聽主子說的,主子和素心姐都沒怎麼吃東西,若不嫌棄奴婢們吃的,就先用些。」月荷突然悄悄笑道:「主子,夏梅姐和張嬤嬤今早五更(3點-5點)的時候就在自己的屋子裡熬上臘八粥了,現在也該差不多可以吃了。」慧珠問道:「咦,府裡不是準備你們了的嗎?你們還自己熬上。」月荷看看夏梅,不出聲。一會兒,夏梅才答道:「奴婢們的身份不高,住的地方位子有些偏,輪到我們時,都快過了午時,粥也沒法吃了。所以府裡像我們這種二等奴才,又是家生的,就自己偷偷的熬些臘八粥。」

    想是因為服侍自己所以住的地方才會偏了,一般家生子在府裡是很有門路的,慧珠笑道:「正好,今天咱們院就自己過臘八吧。等會粥好了,可記得給我和素心端上喲。張嬤嬤平時在外間幹些粗活也辛苦,嗯,我記得張嬤嬤全家都在府裡伺候樣的,就讓張嬤嬤響午回家去歇兩個時辰,反正我這也不忙,對了,叫張嬤嬤也不用來謝恩了,以後好好做事就行了。」接著又給素心使了個眼色,素心便拿出兩貫銅錢分別賞了夏梅月荷,又讓夏梅給張嬤嬤帶去一貫賞錢。月荷夏梅連忙跪下謝恩退下後,慧珠和素心才喝了些杏仁茶,說著話打發時間。

    小半時辰後,熱氣騰騰的臘八粥便上了炕桌,同時還有兩碟小菜和一盤金絲燒麥。慧珠見月荷端上的臘八粥雖不像烏喇那拉氏屋裡的那些精緻,可看起來卻更誘人食慾。慧珠用勺送了一口進嘴裡,黏糯滑軟,香甜可口,不過味道不怎麼像淡淡的鹹味粥,便又仔細翻看了一下,裡面有黃豆、花生、肉丁、白蘿蔔、胡蘿蔔、白雲豆、板栗、姜桂等調味品。再嘗了一口,用料雖不多,卻十分有味可還是不像這十來年吃慣的味道,索性問道:「這臘八粥熬得十分爽口,可嘗著不像我吃過的味啊?」

    夏梅回答:「這是川味的,所以不像主子吃慣了的。奴婢的外祖母是四川人,因此奴婢從小就跟著娘做四川味的臘八粥,主子可能覺得味道重了點,可這時節食用倒是溫暖滋補,祛寒氣。」夏梅抬眼見慧珠聽的很感興趣,想著她平時帶自己甚是寬厚和善,便指著桌上兩碟小菜又道:「這是奴婢做的泡菜,平時吃些開胃下飯。這一碟是子薑和大蒜,吃著雖是酸的卻又帶點辣,配上白粥味道是上好的;這一碟是切成丁狀的胡蘿蔔和黃瓜,也是泡菜,不過主子可得嘗嘗,這是奴婢昨晚上才泡上的,現在吃最好,清脆口可。」

    慧珠依依拿起筷子嘗了一下,都十分的入味清爽,便讚道:「原來夏梅的手藝這麼好,我怎麼現在才發現呀。嗯,素心,我們把西廂旁的小雜間收拾了,放幾個爐子,雖不能做什麼大的菜餚,餓的時候也可以自己做些東西吃,不用去廚房那麼麻煩,得會來的吃食還不怎麼好。誒,夏梅,你千萬不要只會做這些啊。」夏梅有些臉紅的答道:「奴婢還會些手藝,只要主子不嫌棄就好。」慧珠笑道:「不嫌棄,你儘管做些好吃的就行。好了,也不多說了,你們下去用粥吧,有素心在屋裡伺候就可以了。」

    月荷夏梅走後,素心才道:「沒想到夏梅平時木木的,還有一手好廚藝。看著這粥,奴婢就想起昨年,主子大晚上的陪夫人一起熬臘八粥,香噴噴,熱乎乎的。」慧珠放下手中的勺子,有些黯然地道:「現在額娘他們應該也在吃臘八粥吧。」停頓了一會,又看著從初到清朝一直到現在都陪著自己的素心,有些憂心的望著自己,便把素心拉到炕上,笑道:「素心姐姐,如今在貝勒府裡,我最親的人就是你了,坐下來和我一起吃臘八粥。往年有阿瑪額娘,今年也有你陪我呀。」素心向慧珠點點頭,眼睛有些潤潤的道:「謝主子。」便沒再說什麼了。

    吃過午飯,和素心說了會話做做手工活計,又小睡了一會。慧珠便開始梳洗著衣,剛過酉時(17點-19點),就帶著素心去正院赴宴。今晚慧珠也稍作打扮,月白緞襖兒,青緞夾京繡背心,翡翠撒花洋縐裙,「架子頭」上帶著燒藍鑲金花細、大挖耳子簪和珠花簪。其實慧珠很喜歡簪子一類的飾品,除了簪子是滿族婦女梳各種髮髻必不可少的首飾,也因為簪子總給自己一種說不出的別樣風情。

    「鈕祜祿格格到」在僕婦的通傳聲中,慧珠進了正屋。此時,屋裡的人只有烏喇那拉氏和武氏、耿氏,侍妾是沒資格來的。慧珠給烏喇那拉氏行禮請安,又和武氏、耿氏見了禮,便挨著耿氏在末端坐下。剛坐下一會兒,就聽見外間道:「李側福晉、二阿哥到」、「宋格格到」。

    只見李氏梳著如意頭。鬢上插著點翠嵌珠金步搖、金嵌珠寶鈿花、一朵桃紅色大絹花。身穿桃紅灑花襖。石青刻絲灰鼠披風。暗紅洋縐銀鼠皮製旗裙。粉光脂艷。就像一朵國色牡丹花。此時。李氏正牽著一個五歲左右地小男孩。該是府裡地二阿哥宏昀。這還是慧珠第一次見宏昀。不由打量起來。宏昀長得十分可愛。臉上白梨透紅。穿著大紅色繡著。李氏好忽然才發現似地。又似疑惑道又似自己嘀咕道:「咦。怎麼。年妹妹怎麼也沒來啊?見鈕祜祿妹妹也在啊。怎麼同是新進府地。她就老這麼讓人等著。」

    說話聲雖然不大。卻剛好傳進慧珠地耳朵裡。李氏這何苦。有兩兒一女。府裡地女人除了福晉誰也越不過她去。正想著。就聽烏喇那拉氏說道:「李妹妹。就是個細心地。看還是等天氣暖了。再讓小阿哥出門。大格格呢。可是爺唯一地女兒。也要照顧好。不如我讓王嬤嬤送些壓驚地補膳到李妹妹院子裡。至於年妹妹啊。我們也要多體諒體諒。她身子弱。今又有些小風寒。不過。早一個時辰前小祿子已經來稟報了說晚一會再到。」李氏聽後。歉意地對烏喇那拉氏笑了下。就轉過身跟宏昀說話。

    小祿子。原來胤禛在年氏那。看來李氏也是知道地。慧珠想到這。便瞟了一眼屋子裡地女人們。除了宋氏有明顯地不滿外。武氏仍笑地淡淡地。卻意外發現耿氏地有一絲黯然。慧珠輕輕覆上耿氏地手。耿氏有些無奈地淡笑了一下。便和慧珠說些有趣地小事。彷彿一切沒有過。

    半盞茶後,外間僕婦又道:「爺和年側福晉到。」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12-1 11:01 PM

第二十六章 臘八(三)

    慧珠聽到聲響,便向過看去。只見胤禛穿著左右開裾的石青色袍子,外套褐色翻毛皮馬褂,背挺得筆直,自有股氣勢,邁著比平時笑的步子朝屋裡走來。他身邊跟著一個打扮似與大家不同的貴婦人,遠遠看上去恍若神妃仙子,走近才看清是彩繡輝煌的年氏:她頭上梳著短短的兩把頭兒,梳著的銀紅色大兩把頭,別著一枝白玉質的扁方兒,一對三道線兒白玉點翠簪棒兒,一枝上好質的的小耳挖子,卻不插在頭頂上,反倒掖在頭把兒的後邊,右邊戴著銀紅色絨花,絨花旁插著一支金縲絲加點翠如意簪和一枝方天戟,掉著一溜下來的兩竄白色東珠,右邊一排三隻精緻小巧的珠花。身上穿著月白撒花琵琶襟連裳旗袍,上身套著縷金百蝶穿花銀紅洋緞馬甲。此時年氏緩緩走來,扁方上綴著的兩串白色珍珠鏈子,與腳上穿的花盆底鞋遙相呼應,可謂美姿美儀。正在慧珠在為年氏驚艷時,耿氏微扯了下自己的袖子,方回過醒,與眾人一起向胤禛行禮請安。

    待胤禛和年氏坐定後,年氏才語帶歉意緩緩道:「妹妹晚來了,還請福晉和眾姐妹莫怪。」

    烏喇那拉氏清雅的笑道:「妹妹身子弱,做姐姐的應該多體諒你才是,何來怪罪。」說完眼睛似有深意的看向李氏。

    李氏恍若未聞般嬌笑道:「爺,您和年妹妹怎麼才到呀,昀兒早吵著要來給您請安呢。自從昀兒開始去宮裡的無逸齋書房,爺就很少見昀兒了。昀兒快來,給你阿瑪請安。」宏昀聽到李氏叫喚,乖巧的走到胤禛的面前規規矩矩的行了禮,才道:「兒子宏昀給阿瑪請安。」胤禛應道:「嗯,起來吧。」待宏昀站好,又問:「你在宮裡這一個月來,還習慣嗎?有認真學嗎?」宏昀恭敬地答道:「謝阿瑪關心,兒子一切都習慣,一直謹記阿瑪的教導好好學習。」胤禛滿意的點點頭,似有一絲溫度般的說道:「認真學習是應該的,學習好了更是應該的。記住,在宮裡要友善兄弟,尊敬你的小叔叔們,切不可頑皮胡鬧。明天你不用上書房,就好好準備一下,申時到我書房,我也好問問你到底學的怎樣。」宏昀應了是,胤禛便揮手讓他會李氏身邊。

    李氏見自己兒子有些害怕,便語氣嚶嚶的對胤禛說:「爺,看到昀兒瘦了這麼多,我這做額娘的心裡就不好受,想著昀兒每天寅時(早上3點-5點)起來就要複習前一天的功課,卯時上課,想著外面的天又多冷,更有多大,就不知暗地裡摸了多少眼淚,明天還是讓他休息一下吧。」胤禛淡淡的道:「我小時候從寅時一直到酉時(17點-19點)無論酷暑都在學習,何況昀兒是我的兒子,那更應該如此。想當年皇阿瑪也是如此。身為皇家媳婦,你豈可如此想法。」李氏只好低低應了話。

    烏喇那拉氏道:「好了,既然爺和年妹妹都到了,我們就開席吧,爺,您看呢?」胤禛道:「嗯,就照你的意思吧。年氏有了身子,早些吃了晚飯也好回去休息。」

    胤禛一說完,屋子裡似乎出現了一種詭異的氣息。慧珠也不由驚訝,微微出神。除了年氏懷孕一事讓自己很是吃驚以外,慧珠想到原來胤禛還很有些親情就有些想笑。他雖對年幼的宏昀很是嚴厲,但自己千真萬確聽見他剛剛說話的語音裡含著絲絲情感,這還是自己進府以來第一次聽到冷淡的音調以外的起伏。看來得重新看他了。還讓自己意外的是,在自己淺薄的歷史觀念裡,總認為皇子應該是很清閒的,沒想到胤禛小時候居然是從早上三點到下午七點一直學習,就連宏昀才五歲的孩子都要這樣,簡直比現代教育負擔還要重,真不愧是有名的康熙帝的子孫。

    不待慧珠多想,烏喇那拉氏立馬反應過來對年氏說道:「太好了,年妹妹有身子了。妹妹,你什麼時候發現的,有幾個月了。」年氏紅著臉低聲道:「剛剛身子有些不適,爺讓太醫來看了,說有兩個月了。」

    看著眼前好似親姐妹的兩人,慧珠心下道:「聽說福晉喪子沒幾個月,聽到另外有女人懷自己丈夫的孩子,卻要表現的高興。不知在坐的女人心裡怎麼想,自己聽見了,也有些不怎麼適應,和自己有關係的男人有了孩子,卻不是自己懷的。這要放到現在,決不會相信這狗血的事會發生在自己的身上。看來今天聚餐不會怎麼愉快吧。」想到這,不由把眼光看向在坐唯一有孩子的李氏身上,由於自己的位子在末端,正好能看見李氏的手死死捏著,彷彿還出現血絲。正待繼續看時,猛地對上了李氏的眼睛,慧珠嚇了一跳,慌張的低下頭,就聽到李氏關切的道:「年妹妹有了身子,可得注意了,我是過來人,瞭解的也多,前三個月胎不怎麼穩,妹妹要好好調養。呵呵,真是太好了,爺又要有一位小阿哥了,咱們昀兒也要多個弟弟了。」說著話鋒一轉「鈕祜祿妹妹是和年妹妹一起指給爺的,說不定鈕祜祿妹妹肚子也有快有消息了,那貝勒府可真是雙喜臨門,年妹妹也能多個伴。」說完,李氏含笑看著慧珠的肚子。

    慧珠此時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自己才剛滿十三,前天身上也才過,這能懷上嗎?現在自己能感覺的到,各種打量的目光都看向自己,就連胤禛也看向自己。胤禛你是未來的雍正,怎麼也信這沒根據的話。慧珠有些受不了了,乾脆的抬起了頭,準備說些什麼的時候,小福子稟告道:「起稟爺和福晉,奴才們已經把菜的上好了,還請各位主子移架。」

    慧珠本要慶幸小福子來的太是時候了,剛鬆了一口氣就對上了胤禛的眼睛,馬上惱恨的低下頭,卻聽見那淡淡而又清冷的聲音響起:「福晉,明天太醫來給年氏請完脈後,也順便給鈕祜祿氏看看,她看著似乎有些風寒。就這樣吧。」說完,率先玻璃炕屏後的餐桌走去。

    慧珠頓時感到一陣寒風刮過。耿氏好像看出自己地不安。拉著自己地手邊走邊笑道:「慧珠妹妹。沒事地。」說話間。就來到餐桌前設好地椅子坐下。

    由於慧珠地身份年資最低。便坐在最末端正對著正首地胤禛和烏喇那拉氏。胤禛吃飯時不喜說話。然餐桌上女人卻不少。一直嬉笑聲不斷。慧珠也跟著不時笑笑。點頭。決不主動說話。好在大家也似乎忘了剛才地事。說起其他地話來。

    不一會兒。小福子又從外間走來。後面還跟著三個端著碗碟地小丫頭。慧珠看著桌上碗盤森列。又是酒釀清蒸鴨子。又是醃地胭脂鵝脯。怎麼還有啊。就見小福子行了禮道:「福晉和兩位側福晉熬得臘八粥到。」烏喇那拉氏有笑著解釋道:「妾身想著爺今沒趕回來。就安排今晚上大家一起食用。」胤禛輕輕點個頭。小福子才繼續道:「第一碗。福晉敬上。」然後伺候地丫環便將裝有臘八粥地玻璃燙花小碗遞給胤禛。胤禛只是吃了一小勺。便遞給身後伺候地丫環。接著。小福子才安排給其他人端上臘八粥食用。待大家意思地吃一口後。便側下了。小福子又道:「第二碗。李福晉敬上。」……「第三碗。年福晉敬上。」……

    半響才將這形勢走完。才開始用飯。這是慧珠進府以來第一次如此正式地用餐。怕再引起什麼不必要地披漏。只好處處留心。緊跟著大家地一舉一動。又要不時對福晉和其他人地談話點頭賠笑。當然面對這一桌地菜餚是無心享用。終於在一個多時辰後準備下桌了。

    烏喇那拉氏笑道:「看著外面天也黑了。也不好再留各位妹妹說話了。外面風著實駭人。李妹妹帶著昀兒。我讓小福子送妹妹。還有王嬤嬤你去把紫貂披風給年妹妹拿來。年妹妹有了身子。這黑天寒風地。可不能凍著。」等李氏年氏到了謝。方繼續道:「不知爺……」胤禛沒怎麼多想。便說道:「李氏你那件大披風給宏昀披上。小祿子你在送年氏回去再到福晉這來。就這樣。大家都先回去吧。」連同李氏年氏在內一起給胤禛和烏喇那拉氏跪完安後。紛紛離開。

    慧珠也攜著素心匆匆地回到了自己地院子。卻不由想起了今晚地臘八宴席。今晚打扮如仙子般地年氏懷孕這一消息。呵。看來今天除了自己。大家今晚都不怎麼愉快。走時年氏閃過地失望。李氏想用宏昀讓胤禛去她地院子……胤禛到底怎麼想地。他喜歡年氏嗎?卻又在年氏剛得知有身孕地時候。宿在福晉屋裡。算了。不過倒看得出來他對宏昀有著為父地淡淡關懷。年氏。懷孕。孩子。府裡該要有些風波了。



第二十七章 瑣事

    十冬臘月,冬寒抱冰。今天的風小了許多,天色光亮,於是慧珠從烏喇那拉氏屋裡出來後,便帶著素心繞了遠路,再轉回自己的院子。走到二園東園,大概沒了讓人心顫的大風,園子裡的樹也沒呼呼作響,而是迎著冬日的寒冷,筆直的站著。

    「主子,這半個來月,呆在屋子裡久,現在出來看看,逛逛感覺到是舒服。東園這梅花開的很漂亮,不如擇幾支拿回去,放在屋裡看著也有活氣勁。」素心笑看著慧珠道。慧珠望著眼前經冬不凋的松、竹,迎寒開放的臘梅,笑笑的點頭應了。主僕二人便折了幾支開的上好的梅花,說笑間回到了院子裡。

    一進院子,就聽月荷道:「主子,今天怎麼晚回來了些,早飯都給你擺好了。」慧珠笑道:「小丫頭,沒看見你素心姐手裡拿的東西嘛,還不快去找個花瓶把梅花支插上。」月荷笑接過素心手裡的梅花,道:「哎,奴婢這就去,主子你快進屋吧,先把早飯吃了。」

    進了裡屋,淨手漱面後,就坐到炕上準備用飯。昨過了臘八,快要過年了,這大概也是今早的飯食比以往豐富些的原因吧。一碟波羅葉餑餑、一碟翠玉豆糕、一碟母子鮮蝦餃、一碗酸筍雞皮湯、小碗鴿子蛋,一碟拼裝著醬黑菜、醃水芥皮和用玻璃小碗裝的慧仁米粥。

    素心見菜色比以往多了,看著也是上好的,笑道:「這要過年了,就是好,不用特意的打賞錢,廚房裡送上來的吃食都超過往日份例許多。」說著,手上也不停地伺候慧珠用早飯。

    這時,月荷抱著插有梅花的青瓷瓶走了進來,邊走還邊笑著說:「主子眼光就是好,這梅花放在屋裡,看著就很有顏色。」說完,就將花瓶放在了桌案上,又給慧珠福了身才道:「主子,張嬤嬤有事想去見您。」素心看著慧珠有些烏青的眼眶,昨晚年氏懷孕的事,又在福晉屋受了擠兌,想是昨晚沒怎麼睡,便斥責道:「怎麼這麼沒眼色,沒看見主子在用早飯嗎,昨晚在福晉院子就沒怎麼吃,晚上回來也就睡了,現在才坐下來好好用用飯,就不知死活的來打擾。」慧珠見月荷搭著腦袋,一副委屈樣,笑道:「素心,好了。沒什麼,現在就傳張嬤嬤進來吧,有人陪著我說話,吃飯也香啊。」話一落,月荷馬上笑呵呵的出了屋子。素心歎道:「主子總是這樣,寵著月荷,弄得小丫頭沒大沒小的。」慧珠聽到親如姐姐的素心這樣說,不由輕吐了下舌頭道:「知道了,要樹立主子威嚴,不讓低下的奴才小看,額娘和你不知說了多少遍了。」月荷在現代就是個中學生,自己兩世加起能都有三十六七了,雖說自己也習慣了人伺候,可要真把人當成可打可罵甚至可殺得奴才還是很難做到,尤其對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女孩。

    說話間,月荷和張嬤嬤便來了。張嬤嬤首先跪在慧珠面前行了大禮「奴婢請主子大安。」,不待慧珠叫起便跪著道:「昨天臘八,真是感謝主子恩德,讓奴婢回家過個節。奴婢想著平時主子待奴婢的寬厚,時常賞錢,還賞些上好的糕點給奴婢們。奴婢就想著定要給主子磕個頭。」說著又給慧珠磕了個頭,繼續道:「奴婢一家都在府裡當差,奴婢當家的原本在後院看門房,奴婢以前也是三等奴才幹下等粗活,如今有福氣到主子這來,還成了二等奴才,又得了主子的賞錢疏通了管事,奴婢當家的才成了三管事的手下人,就想著一定要謝主子大恩。」慧珠仔細盯著張嬤嬤,發現她說話真切,平時看著也是個老實本分的僕婦,便笑道:「嬤嬤這是說什麼呢,快起來,你既然被分到我這伺候,我豈能虧待於你。快起來啊,嬤嬤。素心,去扶一下。」張嬤嬤在素心來扶之前,便恭敬地站起,道:「謝主子。」說完又看看屋裡人,再看向慧珠。慧珠明白意思,吩咐道:「月荷,你下去煮些杏仁茶端來。」張嬤嬤見月荷走了才小心翼翼地道:「奴婢知道主子的娘家在京裡,奴婢當家的後天要陪三管事出府辦事,快要過年了,如主子信得過奴婢,主子又有東西捎回娘家的,就讓奴婢當家的去跑腿好了。」張嬤嬤見慧珠不答話,又道:「這府裡的主子們也常叫一些奴才趁出府時辦些事,買些東西。爺、福晉想是也知道些。」

    慧珠和素心對看了一眼,素心將一個繡墩搬到張嬤嬤跟前,慧珠見張嬤嬤坐下了,方淡淡的道:「如嬤嬤所說的,我的確想著娘家,也想給父母捎些東西以表孝心。唉,想是你也知道,年福晉有了身子,我可不敢在這頭出什麼事啊。不過又想著嬤嬤心誠,便也信了嬤嬤,也後有什麼事還得勞煩嬤嬤一家了。」慧珠一直看著張嬤嬤的表情,估摸著她的話,覺得可信,便轉頭看素心,素心也幾不可聞的點頭,便對素心示意。素心笑著拿出放有三兩銀子的荷包遞到張嬤嬤手裡道:「嬤嬤,還請收下。主子年齡小,又初進府,以後還請有什麼事能告知一下。」張嬤嬤不收,慧珠滿意的道;「還請嬤嬤收下吧,這也不多,我在府裡的地位你也是知道,能給的也就這些,嬤嬤還是收下吧,這也是我的一。」張嬤嬤方收下,慧珠又囑咐了幾句,細聽了她說的話,方讓她退了出去。

    「主子,看張嬤嬤也是個低調地,在府裡一直默默地做事,也能信些。」素心道。慧珠吃了幾口粥,似想了一下,方道:「張嬤嬤是家生的,親戚什麼的都在府裡,能得很多我們不知道的消息。等後天幫我捎些東西後再看吧。」能多知道些事,自己在府裡也能更安穩。

    月荷端著杏仁茶進來道:「主子,茶煮好了。還有福晉派了李太醫來給主子請平安脈,還請主子準備一下。」慧珠聽後,不高興地道:「今去請安時,大家都左一句右一句敲打自己是否……,算了,月荷,你讓夏梅把桌上的東西收拾了,我現在就去見李太醫。」

    來到正屋,便見一個穿著銀鼠襖子黑色高靴的五十來歲的男子坐在椅子上品著茶,身後站著個十六七歲背著箱子的青衣小童。慧珠邊向正坐走去邊笑道:「不好意思,讓太醫久等了。」聽到聲響,李太醫連忙站起來像慧珠打了個千兒道:「老臣給格格請安。」慧珠笑道:「太醫多禮了,我一個小格格,太醫不需如此,快請坐下。」李太醫偷偷打量了下慧珠。還是十三四歲的小丫頭,想著今早從幾處得到的話,不由淡淡皺眉,心下歎口氣,淡淡的道:「不敢不敢,應向格格行禮的。格格,你看這時辰,還是先為您診脈吧,也好回復福晉。」

    慧珠是個不記氣地主。來清朝十幾年。還是第一次見到太醫。很想見識一下用線診脈。便也客氣地應對。在青衣童子放下地小墊子上。把手放下。童子去拿出一塊絲帕放在自己地手腕上。李太醫便搭下手。比起雙眼看起診來。原來不是什麼隔線診脈啊。半響。李太醫才收回手。不復剛才地沉重。還好沒身子。淡笑道:「格格身體一切都好。就是年紀小。生理不穩也是常事。格格只需注意保暖。多食熱湯。便會有所改善。」慧珠臉頰緋紅。這古代人還真是直接。笑著對李太醫道:「多謝太醫。我以後會注意。」接著又說了幾句面上地話。李太醫便躬身道:「那老臣不打擾格格休息了。這就告退。」慧珠笑應了。素心便親自送李太醫除了院門。並遞上賞錢。

    回到裡屋。打發了月荷後。素心道:「您這半月來禁足。安靜地沒招任何人。可李福晉地一句話。就把你推到眾人『關心』地道口了。不過年福晉有了身子。這府裡地格局要有變化了。主子還是要有孩子才是正事。奴婢看地出來。昨爺對宏昀小阿哥到是重視。」

    慧珠想起小宏昀也覺得可愛。不過不想繼續這話題了。又想著為自己增加口福。於是說道:「昨發現夏梅是個烹飪地好手。可不能浪費了。今就開始著手把小雜間騰出來。在找幾個小廝。給廚房些賞錢。弄幾個爐子、湯鍋之內地。再弄些材料。讓夏梅做上吧。這樣。你也不用每天在我起身之前就早早地吃廚房送來地大鍋飯了。咱們院裡地生活也能改善不少呢。還能把院裡堆放地好料用上。」素心見慧珠沒有因為昨天地事有什麼不愉快。反而很有興致地安排起院了地生活。便笑笑地陪著慧珠出注意。

    就這樣。悠閒了十多天地慧珠開始準備帶出府地東西。素心也帶著月荷夏梅等忙活小廚房地事。同時。貝勒府也為過年忙活起來了。府裡地一切似乎都在為年氏有孕和過年而喜慶中。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12-1 11:09 PM

第二十八章 夜寵(一)

    忙起來的時候日子總是過得很快,轉眼間就過了臘月十五。

    自臘八後,凜冽的寒風小了,溫度卻更低了,窗子上結的霜花,常常讓人瑟瑟發抖。此時,在有些蕭索的小院的正屋裡,慧珠正歪歪的躺在炕上,手裡拿著本厚厚的黃皮書擱在身上,眼皮打著,在溫暖而又安靜的屋子裡,伴著極淺的呼吸聲酣睡。

    素心隔開門簾,悄悄的走進來。慧珠似乎感到一陣冷風進來,縮了縮脖子。素心見慧珠還在睡,便輕手輕腳的走到拔步床旁的衣櫥前,極緩的打開櫃門取了床棉毯子,遞給身後的月荷,正要關好櫃子時,櫃門「吱」的一聲。素心聽見聲響馬上轉頭對月荷做了「噓」的手勢,月荷卻毫不遲疑的驚道「呀,響了。」

    正朦朧間,聽到月荷一驚一乍的聲音,慧珠睜了睜眼睛,有些不清的呢喃道:「怎麼睡著了,」又打了個呵欠後,問道:「素心、月荷啊,現在什麼時辰了。」素心假意登了月荷一眼,答道:「主子,都快酉時正(18點)了。本想進來問主子晚飯想吃些什麼,夏梅好做,不想主子到在炕上睡著了。」慧珠倒弄的小廚房已經弄好了,夏梅也不時的給慧珠蒸些糕點,煲些湯,熬點粥之類的。

    「嗯,我差不多也該醒了,唉,這手上的書都看了兩個多月,還沒看完,老是懶著想睡。」慧珠懨懨的說道。

    接著素心吩咐月荷去打水,又扶著慧珠坐起身,見慧珠一副慵懶迷糊樣,歪七扭八伏在炕桌行,遂笑道「大冬天的,在暖烘烘的屋裡待著,就是老想睡覺。不過老這樣也不好,白天睡多了晚上就會睡不著,看來得找些事做。嗯,現在都二十四了,主子,也早該為臘月二十九的貼窗花、掛箋、對聯和大「福」字這些準備了。」復又頓了頓,小聲嘀咕道:「是呀,臘月二十四了,爺也有一個月沒來了吧。」

    慧珠瞪了一眼素心,也沒說話。心下道:「自己這些日子是有些嗜睡,自從前個兒讓張嬤嬤的丈夫張富給額娘捎了自己親手做的厚鞋底、兩件襖子,遞了自己一切都好的消息;張富也給自己捎回了額娘給的的裝有一千兩銀票和兩隻青白玉簪子的小匣子。自己就懶得理事,成天歪在炕上。不過張嬤嬤兩口子到也能信任些,沒翻看裡面的東西,看來以後還能辦事。」

    素心見慧珠想著事,就沒再說話。不一會,月荷便端著熱水進了屋,立馬語氣興奮的說道:「主子,小祿子公公剛剛在院外來話了,爺今晚歇在主子這。還說爺的晚飯也在主子這用,過會高公公會讓人把爺的飯例送來。」慧珠聽後,再一次瞪向素心,自語道:「真是說曹操曹操到。」素心也不管慧珠在嘀咕些什麼,連忙安排道:「月荷,你先伺候主子起身,我去拿些熱水,給主子沐浴。還有得讓張嬤嬤接待等會送晚飯的人。哎呀,只有一個時辰,咱們還得快。」話說完人也出了屋。

    緊接著慧珠就被推進了耳房,極快的清洗了下身子後,便簡單的裹了件大棉衣匆匆回了寢室。素心先給慧珠抹上了荷花香粉,翻出慧珠的陪嫁花軟緞月白長旗袍、青緞掐牙背心伺候著穿上。又準備給慧珠梳上大兩把頭時,慧珠才呼了口氣,阻止道:「行了,就梳個簡單些的,別盤高髻,爺不喜頭上發油過多。」慧珠在首飾盒裡翻了會,繼續道:「用這只白玉嵌翠碧蝴蝶簪和溜銀喜鵲珠花就行了,耳環就戴這對小東珠墜子好了。」素心見慧珠堅持,也不好多說。小半個時辰後,妝扮的倒也清新,素心方滿意的直點頭,轉接著又去忙其他的了。

    慧珠滿腹被打攪的不愉,也就由著素心忙裡忙外。自己伏在梨花大理石案桌上隨意的寫著字句,卻有些心不在焉,時不時停筆把玩大關窯盤內的佛手,微微出神。看來自己這些日子是過的太舒服了。從張嬤嬤為自己辦事後,就算自己深居簡出也能時不時的得到府裡的消息,素心能管事,夏梅又常常做些好吃的佳餚,就連月荷也逗著自己開心。吃好睡好,日子過得愜意,倒把胤禛忘了。老把他、李氏、年氏之間的事當戲來聽。怎麼就忘了自己也是他的女人之一,想到這就覺得頭疼。

    不待多想,慧珠便帶著笑,領著素心月荷來到院門廊簷下恭候胤禛。遠遠的就看見胤禛帶著小祿子和丫環婆子小太監一行人走過來。慧珠第一次見胤禛帶著如此多的人來,心不由得「咚」的一聲,略微緊張。

    此時。天已大黑。小祿子執著燈籠走在胤禛地前面。也看不怎麼清楚胤禛穿地是青色還是墨色地褂子。不過待他走進。慧珠卻打起了十二分地精神。想著自己懶散了許久。可千萬不能在這位面前壞了規矩。索性直直地走到胤禛面前。雙腳平行。雙手扶膝。隨即一弓腰。膝蓋略彎曲如半蹲狀。嘴裡念叨「婢妾鈕祜祿氏請爺大安」。

    沒懷上孩子。這段時間還能安安分分地待著。看著精神狀態很好地樣子。規矩也學得不錯。這禮行地到也是標準。於是胤禛滿意地點點頭。開口道:「嗯。起來吧。外面很冷。一起進屋去。」慧珠立起身。低頭跟著胤禛進了正屋。心卻不由得想。還是自己有先見。胤禛就像中學時地班主任。要順著來。恭敬點就行了。

    由於時間也還早。晚飯就擺在了正屋。小祿子待胤禛和慧珠進了屋。便安排了伺候地人。打發了其他人在外間伺候。同時。慧珠也極有眼色地在丫環將一盤盤菜端上桌後。老老實實地接過小祿子地工作。伺候胤禛用飯。

    胤禛瞟了眼低眉順眼在一旁伺候地慧珠。淡淡地吩咐道:「你該也沒吃晚飯。讓小祿子伺候就行了。你坐下和我一起用。」慧珠向胤禛福身謝了恩。方慢慢踱到胤禛地對面坐下。食不言寢不語。胤禛再次將這句話實行到底。在一個小時地低氣壓中。這頓和胤禛地二人晚餐終於結束。

    慧珠偷偷看了一眼表情淡然地胤禛。心中微歎。暗暗掐了一下自己地大腿。便抬起頭微笑著對胤禛說道:「爺。現在也有戌時正(20點)了。夜深天寒。要不婢妾讓奴才們去燒些熱水給爺暖暖身子。」

    胤禛聽後。想到:最近手下人回報府裡有些小動作。自己今天難得清閒。想尋個清靜地找個女人安靜地陪著。上次在這沐浴倒是舒坦。鈕祜祿氏也是少話地人。在盯著慧珠半響後。才說道:「正合我意。你不用去吩咐了。小祿子會安排妥當地。今天我也無事。你就陪我說說話。」又看向小祿子繼續道道:「今時間富裕。你多備些熱水。」小祿子心下明白。領了差。又遣了眾人離開後。自己方躬身退下。

    此情此景,慧珠卻想很摻自己一個耳光,什麼不說偏說燒水暖身子,沒人說話就沒人說話幹什麼沒事找事。一回想起小祿子臨走前別有深意的一瞥,就惱恨。算了,又不是第一次為胤禛沐浴,他是雍正,為他沐浴是福氣。慧珠自我催眠後,便抬腳跟上胤禛,向裡屋走去。

   

第二十九章 夜寵(二)

    進了裡屋,窗戶上銀紅霞影紗在曳動的燭光中顯得是那樣溫暖、朦朧,而胤禛似乎也被這銀紅的暗光柔和了冷硬的線條。一時間平靜溫馨的氣息在屋子裡緩緩流動。

    「爺,格格,茶點已備好。」素心的聲音在門簾後響起。屋內的靜謐彷彿被打斷了一般,慧珠從短暫的恍惚中醒神,走到門口,拉開門簾,接過素心手裡的茶盤,便看向胤禛道:「爺,喝些熱茶吧。」胤禛沒有回頭,只是淡淡的應道:「嗯。」

    慧珠拿起一杯茶盞準備遞給胤禛的時候,就見胤禛一邊坐到案桌旁一邊問道:「《馬可波羅東遊記》你還在看?」慧珠低瞟一眼胤禛走到案桌邊,小聲答道:「婢妾就偶爾看看它打發時間,也不甚在意。」說完,便將茶盞恭敬地奉上。胤禛接過茶盞,手指輕觸,慧珠不由得被他略顯冰涼的手指有些怔住。

    胤禛看了眼慧珠,便接過她遞來的茶盞,手卻微頓了一下。她的人和她的房間倒是相得益彰,溫暖的屋子,熱乎細膩的手指。輕輕抿了一口隨意放下,見宣紙上寫著幾句《心經》的經文,胤禛微有些詫異地說道:「你喜歡佛經?」一句話問的慧珠睜大眼睛,瞟向自己下午隨意寫的幾句子上,有些躊躇,呢喃道:「這個,嗯,就下午沒什麼事,練筆寫的。大概是婢妾前些日子禁足罰抄《般若波蘿密多心經》多了,就記著了,不時寫著練字。不過到不知道它的名還能直接叫《心經》。」可不能讓他以為自己喜歡佛經,得了注意。

    胤禛此時覺得更是詫異,這個在自己面前總是小心翼翼,沉默安靜的女人,現下卻說這麼多話解釋,不過很簡單的一句問話罷了。但也緊緊是些微詫異,在這個無什麼娘家背景又依靠自己的女人身上,不用將每句話都去想下它的意思。女人……看著因自己不說話,有些侷促的慧珠,因自己任何隨意的表情,都要陪著小心,而不需要自己寵著慧珠。心下不由得有些高興,說道:「紙上的字,看著工整,實際毫無字體字形,你磨墨吧。」

    慧珠正想著自己是不是哪句話惹到他,有些不安。可他居然子沉默半響後,說自己的字寫得不好。大哥說外面傳聞他喜怒無常,所以才信佛,看來是真的。這樣裝深沉,也不覺得嚇人。慧珠心裡復議著,頭卻低著,乖巧的磨起墨來。墨本來就是上好的,現下磨也是讓它更細。胤禛細看了下朱紅色的筆筒,又轉頭對慧珠語氣極淡的道:「字寫得不好,架勢倒挺足的,筆筒裡如此多的好毛筆,不知道的還以為是哪位書法大家的。」說完,就在筆筒裡挑了一支褐色筆桿的毛筆,準備書寫。

    磨墨的手不由顫了一下,自己練字也有七八年了,總很滿意自己寫的一手小楷,如今被人這樣嫌棄,而那人還一副毫不在意的表情。自己在某些事上本就有些急性,見不得人說。現下,心口便有些堵,真想質問哪寫的不好。又想著眼前這位是可以要了自己小命的人,只好死捏著手磨墨。

    胤禛拿著筆打算寫《心經》「無智亦無得以無所得故」給慧珠看時,卻感到身邊有一股怒氣似地。轉頭瞟向發出怒氣的人,她,正毫無所覺,低著頭,狠狠的磨著墨,因為氣惱胸口正一上一下的起伏。慧珠比年下的女孩較為豐滿,此時看上去,正如十六七歲的少女般。胤禛心下覺得好笑,還是個不會收斂脾氣的小丫頭,說字寫得不好還會不滿。簡單真實,不用自己多費心思。憶起剛才她手上的溫膩,莞爾道:「坐過來,我交你寫幾個字。」

    什麼,唯一的位子他坐了,自己坐什麼啊。一臉淡然的說教自己寫字,他不是對自己極為冷淡嗎?這是幹什麼。慧珠愣神之際,瞬間就被拉進了一個線條剛硬的胸膛。一隻冰涼的手握住自己拿著毛筆的手,耳際處傳來陌生又熟悉的呼吸聲,陣陣呼出的熱氣撲在自己的臉上。熱與冷,矛盾的讓慧珠有些恍惚,只是腦海裡不斷浮現這人真的是喜怒無常,外加悶燒。

    懷裡的人兒背有些僵硬,呼吸聲似乎幾不可聞,胤禛再次覺得自己的做法是對的,一個沒勢力又簡單的女人,很不錯,倒是個消遣的好去處。握著的手有些肉,不是芊芊玉指,卻柔弱無骨;抱在懷裡的身體軟綿綿的,不時傳出淡淡的荷花清香伴著硯台上的墨香,又籠罩著銀紅色窗圍,倒是紅袖添香。於是放棄開始想寫的佛經,緊了緊在懷裡既害怕又無奈的慧珠,在宣紙上寫到「玳瑁筵中懷裡醉,芙蓉帳裡奈君何。」感覺懷裡的人兒身子更僵硬了,在慧珠沒看見的地方淡淡的彎起了嘴角。此刻,慧珠腦子轟的一聲,這是外面說的冷面王嗎?艷詩,這絕對是艷詩,自己在一個古人的懷裡被調戲了,慧珠此時有些迷茫,似乎接受不了。

    這些年來在太子手下處處留心,步步為營。這少年時的愜意,好久不再了。自己男人的孽根,大概也只有無勢單純的女人能給的,前幾年是武氏,現在是懷裡的。

    軟玉在懷。猛然間湧出了一陣熱切。胤禛索性攔腰抱起懷裡地嬌人。向案桌最近地炕上倒去。慧珠已知曉他用意。枉平時再清醒冷靜。這連番變化地心境。一時也有些轉換不過來。不自覺地輕微掙扎。十分清楚地感到自己成了這個男人地玩物。自尊心一點一滴地受著侵食。頭腦卻又記起現在是三百年前地清朝。算了。這也不是第一次發生關係了。自己不能放抗。可委屈地淚水卻無聲地滑落臉龐。

    窗戶上銀紅地霞影紗。暖烘烘地熱炕。不時閃爍地燭光。都讓一切顯得那樣綺麗。胤禛眼睛一瞇。將慧珠按在炕上。反手解了身上地褂子。甩在地上。

    慧珠感到自尊再次被嚴重地刺傷了。也不顧其他。邊掙扎邊哭嚷道:「不要……不要……放開我。」本解著背心地胤禛。抬起頭。看著有著淚痕地慧珠。直直盯向她地眼睛後。方喘著粗氣道:「怎麼了?」突然。慧珠猶被一盆涼水給潑醒了般。擒住淚。搖搖頭。聲音顫抖地道:「沒。爺。去床上吧。」

    聽了慧珠地話倒覺得好笑。不予理會。低頭在她頸上咬了幾口。才望向慧珠。一張含羞帶淚地臉。身子微微發顫。胤禛忽覺得興致更高。親了親她地臉頰。復又低下了頭。

    此刻。慧珠只覺得胤禛有著一股狠勁。這個男人解開她地長旗袍。扯破她地裡衣。隔著水過天青抹胸。重重在她胸上咬上一口。疼。胤禛發現身下地人抖了抖。便離開胸口。親了下慧珠地嘴角。手下卻粗。魯地一把扯開抹胸。重重地按著。

    胤禛呼吸逐漸加重。慧珠也迷了思緒。只知道身上一陣陣地疼痛。

    ……

    溫暖如春的屋子喘息聲不斷……銀燭台上的紅燭在微微搖曳,照見西牆上山清水秀煙雨圖和兩個交纏的身影……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12-1 11:17 PM

第三十章 夜寵(三)

    夜,已經很深了。濃墨一樣的天上,只有些微月光照拂著「簌簌」作響的樹葉。斑駁的陰影打在窗戶上,昏黃的燭光下,是交疊的身影,忽然,一陣冷風吹起銀紅的窗帷。素心驚得呆愣,怔怔地聽著從屋內傳來的,慧珠帶著哀怨的嚶嚶哭喊聲……

    同在屋外的小祿子知道自己身旁的素心有些發愣,心下微歎,跟了爺這麼久,又怎麼會不明白呢。自己原本是來稟告熱水已備好,聽到屋裡的聲響,也就矗在外間侯著。

    素心似有些失魂,帶著急切,將腳往屋裡邁,小祿子猛的抓住素心的手臂,低聲狠道:「怎這般沒眼色,還是個嫁過人的。」說罷,又死勁將素心往外拽了幾步,壓下聲音道:「我知格格是個和善的主,你也別為你家主子擔心,這可是大大的好事,指不定將來你家主子就為爺生下小阿哥了,成了側福晉。再等等吧,看時辰,爺也該去沐浴了。」自己也是可憐這一心為主的素心,話雖如此,可跟爺的時間也長了,在府裡看得更是多了去,有身子不難,可要平安生下來就不是易事了,再說鈕祜祿氏年小位卑……

    一席話,讓素心冷靜了下來,屈身給小祿子行了個禮。悄聲退出了正屋,來到西廂。接著吩咐張嬤嬤去準備些熱水以備慧珠淨身,又叫夏梅去熬些簡單的熱湯水,方回來繼續和小祿子在外間侯著。

    胤禛伏在慧珠身上,急促的喘息聲漸漸沉了下去。半響,胤禛才起了身,望了眼呆躺在炕上的慧珠,一陣穿衣的窸窣身後,用著有些暗啞的聲音喚道:「小祿子。」小祿子應道:「奴才在……爺,熱水已備好。」接著,幾個腳步聲漸漸的近了,一陣涼風似吹來,慧珠忙拉攏身上的長旗袍,就見小祿子和素心進了裡屋。

    小祿子和素心向胤禛行了禮,小祿子再躬身問道:「爺,是現在去沐浴嗎?」胤禛隨手扣著長褂子,幾不可聞的「恩」了一聲。小祿子輕瞟了一眼還躺在炕上的慧珠,小聲道:「爺,是繼續讓鈕祜祿格格伺候?還是?」正抬腳準備往外走的胤禛,頓下,淡淡地說道:「不用了,也找人給她洗洗。」說完,便帶著小祿子出了房間。

    此時,慧珠仍躺在炕上,望著屋簷愣愣出神。就這樣結束了,他就這樣走了,看都沒看自己一眼,在其他人的注視下,就把自己扔下。為什麼,為什麼自己要受這樣的侮辱和委屈啊,為什麼要讓自己來清朝啊,為什麼……

    胤禛主僕一離開,素心就一把將慧珠抱在懷裡,哭道:「主子,哭出來吧,哭出來就好了。這是命啊,咱們做女人的就是這樣,更何況您還是當今四皇子的女人。主子,您別嚇奴婢呀,您說話啊。主子,等會爺沐浴後還要過來的,你可千萬不能這樣。有什麼委屈現在就哭出來!」慧珠似被素心給喚醒了,一把死抱住素心,頭緊緊的埋在素心的懷裡,大哭道:「我不甘心,不甘心,我要回家,回家,回家,我要回家。」素心以為慧珠想回鈕祜祿府,又見她哭了出來,也微微安了心,便輕撫著慧珠的背,柔聲道:「好了,主子,一切都過去,等過了年,就求福晉,讓您回家。」

    又一陣腳步聲響起後,張嬤嬤和月荷便端著兩大盆水走了進來。月荷一見屋裡的情形,就嚇的禁了聲,反是張嬤嬤定了心神,方問道:「熱水來了,主子還是淨淨身子吧。」素心轉過頭,眼神銳利的盯著張嬤嬤和月荷,冷聲道:「你們什麼也沒看見,只是主子現在累了,才伏在我身上的。好了,張嬤嬤先下去看夏梅的湯熬好了沒。月荷你留下伺候主子。」隨後,素心便揭開裹在慧珠身上的旗袍,和月荷一起用熱水輕輕的為她擦洗身上。屋子裡誰都沒有說話,就連月荷也默默地伺候著慧珠。不一會兒,慧珠便淨了身,換了一套月白色的對襟印花長旗袍,髮髻也解了下來,靠在炕上,人看著倒還好。

    此時,夏梅也端著食盒走了進來。素心接過食盒放在了炕桌上,輕聲道:「主子,奴婢叫夏梅給您做了些吃食,您也嘗嘗。」說完便揭開食盒,盒內有三樣:一樣是建蓮紅棗兒湯,一樣是藕粉桂糖糕,一樣是一寸來大的小餃兒。

    慧珠感覺到食物的香氣,看看素心,又看看炕桌上的吃食,最後再望向屋子裡的所有人,輕聲道:「謝謝。」素心見慧珠有了生氣,連忙打發了月荷夏梅,盛了一蓋碗建蓮紅棗兒湯遞給慧珠,道:「主子,趁熱喝些,暖暖胃。」

    慧珠喝了些湯。覺得開始地委屈在慢慢地消失。她本就是個有點隨波逐流地人。心性簡單。怒氣來得快。也去得快。前世好像常被人笑稱為草根心性。前世啊。太遠了。自己好久都沒有想起了。現在地自己彷彿才是真實地。清朝康熙年間。凌柱和章佳氏地女兒。四貝勒胤禛地格格。慧珠搖搖頭。這是怎麼了。關心自己地人還有這麼多。自己愛地家人也有這麼多。比自己苦地人更是多。自己現在又衣食無憂。唯一地不快也是今天從胤禛那感到地自尊心地傷害和委屈?人要惜福。知足者常樂。這不就是自己一直以來地想法嗎。想到這。慧珠抬起頭看向素心笑道:「素心姐姐。有你在真好。」素心見慧珠笑了。自己也不由地道:「主子。以後一切都會好地。」

    在兩主僕言笑間。胤禛披散著濕漉漉地頭髮回到了裡屋。他地出現如一把利劍劃破了屋內地祥和平靜。慧珠不由一怔。

    沐浴完後。胤禛感到週身舒暢。伴著外面地涼氣回到正屋。小祿子隔開裡屋地門簾。胤禛就感到屋內飄著淡淡地馨香。順眼看去。慧珠此時已換了衣服吃著夜宵和一個婢女說笑。心下到奇了。剛剛還流著淚地地女人現在卻那樣溫和地笑著。不過。看來剛才真是把她嚇到了。一見自己。笑也僵住了。身子還發著顫。女人大概都是懼怕自己地吧。

    一愣之後。慧珠連忙從炕上起身。笑著想胤禛行禮。自己還真悲哀。對一個剛向自己施暴地人。卻得笑臉相迎。

    胤禛道:「起來吧。」說著。就走到炕上坐下。吩咐道:「再去準備一雙碗筷。你們就都下去吧。有鈕祜祿氏伺候就行了。」

    此時屋內靜了下來。胤禛坐到了炕上。慧珠先將小祿子留下地托盤放在炕上後。。自己也脫鞋上了炕。跪在胤禛身後。便從托盤裡拿起一條棉巾將他濕漉漉地長髮輕輕地包好。一點一點地擦拭。

    胤禛由著慧珠為自己擦發,伸手拿起筷子,挑了小餃子嘗了口,道:「味道不錯。」接著便就著筷子略吃了些,才放下筷子道:「這湯像是專為你熬的。伺候你的奴才倒是細心。」說完,也不等慧珠回答,便動著身子,準備躺在炕上。

    慧珠會意,忙將托盤往外移了些,又拿起靠枕墊在胤禛的頸項,將他頭上微濕的棉巾取下,重新取塊幹得裹在他的發上,拿起盤中的小香爐,隔著新裹的棉巾烘著胤禛的頭髮。胤禛閉眼享受著慧珠的服侍,似乎為此感到十分滿意,臉上剛硬的稜角也放鬆下來。

    慧珠看著自己這個自己要伺候一輩子的男人,心中暗道:你只是我生活的插曲,偶爾的碰撞,也只是風過無痕……你之我,本就是陌生人。

    如此的情境,柔和的燭光,滿室的馨香,如此親密的兩人,心卻遠在天涯……

   

第三十一章 剪紙

    次日清晨,天還未大亮,慧珠的小院子已經忙碌起來。

    昨夜幾乎一夜未眠,慧珠覺得自己雖已想通了,可要自己馬上就接受原諒胤禛,還和他睡在一張床上,仍是很難做到的。他於自己本就是陌生的,卻要做著夫妻間的事。前兩次沒什麼大的衝擊到自己,也就沒去想,然而不去想卻並不代表不是,他們畢竟是話都沒說過幾句的陌生人……

    就這樣,一直模糊的想著。等到自己好不容易有些朦朧睡意時,卻已快到卯時。只得掙扎著起身,服侍胤禛更衣,伺候他吃了早飯,又到院門口送他離開,方搭著素心的手回到裡屋。

    一回到暖暖的屋裡,慧珠的困意更濃,不由得呵欠連連,有些不清楚道:「太睏了,素心,我小瞇一會,你到了時辰把我叫醒,咱們還得去給福晉請安呢。」說著,就和衣歪倒在炕上。素心見慧珠一臉倦意,也不忍拂了她的意,便給慧珠蓋上薄毯後,悄悄的掩好門簾退了出去。

    迷迷糊糊中,慧珠覺得有些冷,外面還有些說話的聲音,張開眼,卻看到玻璃窗外一片白亮。原來已經天大亮了!她心中一驚,連忙起身,正待喚素心。

    吱呀一聲,門開了,素心和夏梅端著東西進來,看見她們起來了,慧珠急道:「怎麼睡過頭了,也不叫我,現在什麼時辰了,給福晉請安是遲了。」說完就穿上鞋,要下炕。

    素心吩咐夏梅把食盒擱在桌上,自己也把熱水放在高幾上,看著慌亂的慧珠笑道:「我的主子呢,今天不用去給福晉請安,您就好好待著唄。現在都響午了,夏梅也給你備好飯了。」慧珠有些納悶,素心解釋道:「主子今早剛歇下,福晉院的翠兒就來傳話。說今已經二十四了,想著要過年了,各院子都要忙些,就免了這幾日的請安。不過二十九那天倒要早早的起來迎接萬歲爺賜的「福」字。」

    慧珠聽後,眼睛一亮,回坐到炕上,笑嚀嚀道;「那感情好,這幾天可就幸福了。」素心見她一副小孩的滿足樣,好笑道:「主子,還是先洗洗,把午飯吃了,再慢慢高興。」說完,就準備給慧珠做些簡單的梳洗。

    慧珠任著她擺弄,不到片刻也就收拾好了。夏梅見狀,也就打開食盒,把溫著的碗碟一一在炕桌上擺好。素心道:「看著過年了,夏梅今早專門做了薩其瑪,就等主子起身後好用些。」

    慧珠看著桌上的熱氣騰騰的吃食,看來是素心想自己高興,做的全是自己愛吃的。一碟薩其瑪、一碟雞髓筍、一碟醬豆腐肉、一碗酸辣牙湯、一小碗小肉飯,一小碗慧仁米粥。心下感動,吃了口小肉飯道:「夏梅,你手藝又進步了,這滿族的小肉飯,你做的倒夠味。」說著,又連吃幾口,看來自己是餓了,好一會,才用完。早上睡多了,現在也沒什麼睡意,便叫了月荷進來說說話。

    月荷端著杏仁茶走了進來,行了禮,又給慧珠恭敬地倒了杯杏仁茶後,就老實的立在一旁。慧珠奇了,道:「怎麼了,吃飯時也沒見你,現在又這老實的呆著。」慧珠做思考狀,疑惑的繼續道:「素心,你是不是沒給月荷這丫頭吃飽,看著一副閹了的樣子嗎?」月荷本就是個伶俐的人,開始因昨晚見慧珠哭有些怕,看現在的情形,也隨即明白,便扯了個禮,假意嗔道:「還不是主子嗎?昨個您應了素心姐姐的話,說要剪紙的。奴婢打小就沒學過,後面又進了府,更沒機會。得了主子的話,可是高興了半天,主子卻睡了一上午,現在剪紙,貼窗花的事提也不提。」

    原來是這樣。小丫頭找樂子。後面幾天也無事。就乾脆找些事做。慧珠便笑道:「就你有理。不過還真找對了人。剪紙我還真跟著娘家地老嬤嬤學過。」有看向素心道:「你可是剪紙高手。還是不要在你面前賣弄了。臘月二十九貼地窗花。你得負責大部分。我和月荷夏梅也就給你打打下手。」素心見慧珠整個人活氣勁。對剪紙有了興趣。也很高興地應了。

    於是。接下來幾天。除了張嬤嬤要幹著活計。慧珠主僕四人都倒弄起了剪紙。中國古代女子在閨中待字時要從事女紅。亦即進行描畫、針線、紡織一類地學習。因次慧珠也習了剪紙地手法。花樣。然而也只是稍作學習。因此除了月荷初學者。也就能剪出幾種式樣簡單地。能手倒是素心和夏梅。

    夏梅地做地剪紙。透著南方地細緻。剪出地紙花極其精緻。玲瓏剔透;素心地手藝是跟趙嬤嬤學地。剪出地紙花帶著北方地氣息。樸實生動、天真渾厚。這些直看地慧珠、月荷羨慕不已。恨不得那一張張漂亮地剪紙出自自己地手裡。慧珠也暗下決心定要剪出一張工序複雜地紙花。免得月荷那小丫頭覺得自己說大話。

    轉眼間到了臘月二十八。窗花剪紙也出了不少張。琳琅滿目。讓慧珠常常以為是在開剪紙藝術節。舉凡戲劇人物、歷史傳說、花鳥魚蟲、山水風景、現實生活及吉祥圖案均成為素心夏梅剪出地窗花式樣。可謂無所不有。但最多地還是是花卉動物、喜慶吉祥紋樣。如「吉祥喜慶」、「豐年求祥」、「五穀豐登」、「人畜興旺」、「連年有餘」、「貴花祥鳥」等都剪了出來。

    吃過午飯。慧珠又著手起剪紙。接連三個時辰。好幾張地剪紙作了廢。直到申時正。方剪出一張極為滿意地窗花。慧珠剪地式樣是一種「羅漢須」地菊花。由於它初開時是直瓣。盛開時就捲曲。形成螺絲圈。剪這種菊花。要一瓣一瓣從裡往外圈剪。剪成後花瓣捲曲自如。才能組成一朵形象殊異、風味別緻地菊花。因此製作起來很是麻煩。除了剪子還要用刀細刻。

    看著自己親手做出來地紙花。忙呼叫道:「你們看。怎麼樣。很漂亮吧。不行。我得把它給裱起來。掛在屋裡。這幾天可是把我累壞了。手就沒離開過剪刀。」素心應了慧珠地話。找來了畫卷地硬紙。還有漿糊。慧珠見只有這些。沒表框。又不好找塊透明玻璃。也無法。所幸有素心和夏梅在。便由她倆小心翼翼地將菊花剪紙一點一點地貼在了畫捲上。花整整一個時辰才將它貼好。

    慧珠將它掛在了寢室的正牆上,在屋裡轉悠著盯著它看,不時發出「呵呵」的笑聲。這就是她,簡簡單單的一個人,能為一些小事開心很久,容易滿足,容易快樂。

    素心見慧珠這幾天一直心情愉快,心裡也滿是欣慰。快樂容易感染,院子裡的其他人臉上也掛著濃濃笑意,過年的氛圍是越來越濃了。

    到了晚間,用過飯,想著明天要早起,便打發了月荷夏梅。在裡屋裡和素心說了些話,又看了幾頁書,一更剛過,就掌不住了。讓月荷端水進來洗了臉,換了衣服睡下了。

    素心熄了燈,在外間歇下,給慧珠守夜。沉靜在漆黑的夜色,想起這幾天所發生的,真希望這一張張剪紙能像老人們常說的,寄托辭舊迎新、接福納祥的願望……讓主子快樂久一些吧……懷著這個念頭,也漸漸有了睡意……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12-1 11:23 PM

第三十二章 過年(上)

    一夜好眠。

    慧珠悠悠轉醒,看著窗外天還黑著,想是自己昨天睡久了。現在也有些睡不著,便要起身,剛旋開被褥,就感到一陣冷空氣襲來,忙又鑽進被窩裡。

    不一會,外間想起了窸窣的腳步聲,接著素心走了進來,看見慧珠起來了,忙到箱子裡翻找了一下,拿出一件黑領橘色團花紋長旗袍來:「主子起來了?」慧珠道:「今天倒有些冷?」素心邊為她穿衣道:「主子恕罪,屋裡的四個炭盆都滅了。大伙都在忙,等會張嬤嬤就來換炭盆。」

    慧珠問道「忙什麼?」素心伺候慧珠穿上花盆底,方笑道:「主子是忘了,今就二十九了,府裡早就忙翻了天。就咱們院子還是老樣子,這天天蹲在屋子裡,倒弄著剪紙。奴婢們想著明天就大年三十,可不能打掃之類的,所以大家四更天就起來收拾了。」慧珠聽了不好意思的笑笑,不由想起以前,每年臘月二十三過了,鈕祜祿府就忙著清掃庭院,貼窗花、掛箋、對聯和大「福」字。到了臘月二十九,清早在祖宗板頂上貼上黃色的掛箋,大門上貼黃掛旗,整個府裡忙裡忙外。

    小半響,趙嬤嬤便來換炭盆,月荷也端著熱水進來。慧珠淨了面,就坐到梳妝抬前由著素心為自己梳妝。

    素心勸道:「主子,外面又刮起了大風,還是抹些蜜脂膏。」慧珠想著幾天未出門,又有風,還是抹些的好,於是乖巧的應了。素心繼續道:「要過年了,主子還是打扮的喜氣富貴點好。」慧珠聽後,「撲哧」一笑,從鏡中斜眼笑看了一眼素心,道:「現在才說,你不是早就給我穿上新旗袍,看看,現在手裡還忙著呢。」

    素心也不理慧珠的打趣,手上利索的將慧珠頭髮束在頭頂上,分成兩綹,結成橫長式的高髮髻,再將後面余髮結成一個"燕尾"式的長扁髻,壓在後脖領上。半響後,左右打看,方滿意道:「過了年,主子就又大了一歲,梳婦人頭是越來越好看了。」接著又從首飾盒裡挑了了會,給慧珠戴上幾支朱釵和一朵粉、白相間的梅花式樣的絨花。慧珠摸摸絨花笑道:「這麼大一朵,看來我得「榮華」些也不辜負你的絨花。」

    說笑間,慧珠已妝扮妥當,看起來很有幾分富貴氣。同時,夏梅也做了點簡單的早飯,慧珠覺得時辰還早,便配著泡菜用了大半碗白粥,吃了幾口豆面餑餑,墊墊肚子。直到卯時快過,才帶著素心出了屋向正院走去。

    一路走來,府裡各院大門上都換了白臉兒的秦叔寶和黑臉兒的尉遲敬德的武將門神畫,以及寓意祈福納吉的招財進寶、福祿壽三星門神畫。可這門神畫與鈕祜祿府,門上貼的不一樣。記得過年時,鈕祜祿府大門左邊貼的是加官進祿門神:門神一人持「冠」,一人捧「鹿」,「冠」與「官」諧音,「鹿」與「祿」諧音,組合起來便有了「加官進祿」的意思。門右邊貼的是富貴進爵門神:門神則一人捧「牡丹」,一人捧「爵」,「牡丹」比喻富貴,「爵」比喻「官爵」,結合起來,便有「富貴晉爵」的意思了。不過皇子府也不需要再加官晉爵了,除了那最上面的一位,皇子的爵位也就到了頂。

    慧珠繼續邊走邊看,發現貼在門旁的春聯也不似鈕祜祿府裡和其他滿洲貴族府裡用紅紙書寫的對聯。而是用上下鑲有內訌外蘭兩條窄邊的白卷書寫的對聯,並且還裱糊在位置固定的長方形框架裡面。想來這是只有清朝的皇親宗室才有的特權。有些框架是木製雕刻的,平時掛了一年,現在都重新油了一遍,放眼望去煥然一新,慧珠頓時覺得眼前一亮。

    於此之外,府中的門楣、屋簷等處,都用彩綢、紅紙剪成各種花紋圖案的掛牌,有的掛牌上面還嵌有各種吉祥語。慧珠真沒想到,自己幾日未出院門,這府裡已經處處洋溢著節日氣氛,裝扮的既喜慶又莊重,皇子府的奢華大氣還真不是一般勳貴之家能比擬的。

    由於一路張望細看。來到正院。就有些晚了。除了胤禛和懷孕地年氏。其他人皆到了。就連從未見過面地大格格也和宏昀立在李氏地身邊。進了正屋。慧珠也不敢多打量。就連忙帶著素心下跪叩首道:「請福晉大安。」烏喇那拉氏頷首。慧珠再次謝過。便在耿氏地下手坐下。

    在繡墩上坐定。慧珠無事也就悄悄瞟著屋內眾人。除了烏喇那拉氏穿金花紋地大紅色旗袍和穿著銀紅繡金、黑二色大團花旗袍地李氏。其餘都穿著桃紅、橘色等喜慶顏色地旗袍。自己一身橘色也就不顯得出挑。

    轉眼間。慧珠就把屋裡地人偷偷地看了一篇。心下想到:李氏到真是個美人胚子。生地二阿哥宏昀長得像她。粉雕玉琢不說。就連靦腆低著頭地大格格也是個玉人兒。大格格十歲左右。雖長得也像李氏。但給人地感覺倒不像李氏那種張揚地美。她有些含蓄。看著似有些緊張。雙手不停地扯著帕子。正打算抬頭細看。耿氏側過身子。小聲笑道:「慧珠妹妹。好幾日不見了。可你地院子又一天到晚都關著。我也不好來竄竄門。」話是這樣說。慧珠也明白耿氏不喜出門。又不怎麼和其他人交好。對自己倒是友善。可來自己院子也就兩三次。不過幾日未見。也是高興。便拉著耿氏地笑道:「耿姐姐。妹妹可是隨時歡迎你來地。這幾日嘛。妹妹就是和著丫頭們一起剪了些窗花。若耿姐姐喜歡。我就挑幾張有新意地給你送去。不過想你也早就貼了窗花吧。」耿氏道:「那今回去了。我就向慧珠妹妹討要幾張。正好貼在我地裡屋裡。也沾沾慧珠妹妹地福氣。」

    說著話。就見穿著銀紅色鑲黑邊並繡有金色紋飾旗袍地年氏走進來。給烏喇那拉氏行禮道:「請福晉大安。」烏喇那拉氏待年氏行完禮。勸道:「年妹妹有了身子。務須多禮。嬤嬤。還不快扶年妹妹坐下。」王嬤嬤扶著年氏在側邊地椅子剛坐下。李氏笑道:「福晉說地對。年妹妹何須行這些虛禮。你身子弱又懷著孩子。這屋裡就你最金貴。不……。」

    不待李氏說完。府裡地大總管高德公公前來回話。李氏也就不好再說些什麼。只見高德行完禮稟告道:「回福晉。府裡從大門、儀門、大廳、暖閣、內廳、內門、內儀門並內塞門、正堂門都大開。並每個門前都安排了丫環和小廝守著。現在爺和宮裡地人已經快到府大門了。還請福晉和各位主子做準備。」

    烏喇那拉氏道:「嗯。大家也該有所聞。今年泰安大饑。人相食。死者枕藉。還有許多地方大饑。民死大半。至食屋草。所以本該在正月賜地「福」特例提前。望天祐我大清子民。爺憂國憂民。決定從今天開始。過年以及各院地菜色皆減少一半。趁這個時候我也給大家先說清楚。好了。爺為咱們府。今清早就跪在乾清宮等著萬歲爺賜『福』。我們現在也跪著等『福』到。」說完。便首先起身跪在正堂門口。

    接著宏昀和大格格跪在烏喇那拉氏側邊,李氏年氏跪在她的後面。再來就是連同慧珠在內的四位格格跪在第三排,再後面跪的就是府裡的三位侍妾以及屋裡的所有奴僕。

    此時,慧珠有些嚇到,自己一直待在貝勒府裡,也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想著康熙在前世極有賢名的,按理說現在也該是富裕年間。京城繁華熱鬧,有些地方居然人相食。這是個什麼樣的世界啊,自己現在衣食無憂,還有人伺候。如果自己不是重生在滿族小官家庭,那現在又會是怎樣呢。真不敢相信,人相食,死者枕藉……

    慧珠正胡思亂想之間,只聽見外面金鈴玉珮微微搖曳之聲,靴履颯沓噌噌雜亂之響。



第三十三章 過年(下)

    一陣聲響後,一個似是太監的人道:「皇上賜『福』於四貝勒府。賞白銀六千兩,南海東珠二十顆,紫毫貂皮二十張,大小荷包六個,朝衣、蟒袍各1件,綢緞二十匹,家湯羊二十個,家風羊二十個,萬字餅、壽字酥、福字餅、祿字酥、吉祥餅、如意酥、福壽餅各三盒,蘋果、鴨梨、廣橙、哈密瓜各三盒。」

    在慧珠的膝蓋快失去知覺時,終於完了禮,眾人磕頭謝恩道:「謝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禮畢,又給立在一旁的胤禛請安道:「請爺大安,爺吉祥。」胤禛頷首,大伙方起身。

    胤禛和烏喇那拉氏在正位坐下,高德立即吩咐兩個小太監把「福」字裝裱懸掛,又讓府裡的下人接過宮裡賞賜的物件。接著烏喇那拉氏道了幾句辛苦和吉祥的話,便讓小福子給宮裡的太監宮女打賞裝有「如意」的荷包,待他們謝完恩退下,已經小半個時辰了。

    此時,慧珠也歸了坐。以前由於凌柱的官職不高,鈕祜祿府從未得過宮裡的賞賜。待下人把「福」裝裱懸掛在正屋裡,慧珠不由得起了好奇心,打量起來。位子離得有些遠,只能模糊的看個大概。康熙賜的「福」字,用的是絲絹製作的紙箋,以丹砂為底色,上繪金雲龍紋,透著皇家貴氣。

    烏喇那拉氏道:「爺,您今五更天就進了宮,現在都巳時正了,還是回裡屋換了常服,讓小福子伺候你歇歇,明天的家宴,初一的國宴,可有得忙。」聽了烏喇那拉氏的話,慧珠才瞟了眼胤禛,他頭帶頂金龍二層,飾東珠七,上銜紅寶石貝勒朝冠,石青色通繡四爪蟒文朝服,倒是別也一股威嚴之勢。

    胤禛似乎也有些倦意,烏喇那拉氏話一落,胤禛就淡淡的道:「嗯,剩下的就有勞福晉了。」說完,就帶著小祿子離開。於是眾人又起身行禮道:「恭送爺。」待胤禛背影消失在門外,方起身。

    慧珠現在倒有些不知道自己對胤禛到底抱有何種想法,望著他離開的地方稍稍出神。耿氏見狀,忙拉著慧珠手坐下,在她耳邊低呢道:「有些事既然已經無法改變,就順其自然吧。」慧珠轉過頭有些詫異的看向耿氏,耿氏雙眼似乎有看出一切的瞭然,又似透著淡淡的無奈,繼續道:「慢慢就會習慣的,有些東西是爭不過來的,不如無為,免得苦了自己。」慧珠道:「不是的,耿姐姐誤會了。」耿氏也不回話,拍拍慧珠的手,轉過頭去。

    屋子裡的女人們又隨意的說了幾句話,便也就各自散了。

    慧珠回到自己的院子,立馬脫了鞋上炕,揉著膝蓋道:「今天是累著了,我估摸著跪了有小半個時辰呢。」素心笑道:「主子,這可是個又體面,又是沾恩錫福的大喜事呢。今奴婢也沾了主子的光,可算是開了眼界,這皇家過年也還賞吃食。」慧珠想想,可不是,這古代能得皇上的賜福恩賞,不就是天大喜事,也就一笑置之,遂捻了其它話道:「我今應了耿姐姐的話,說挑幾張有新意的窗花剪紙給她送去,你也幫著看看。」素心應了話,拿出裝有剪紙的漆木盒子,主僕兩三下五除二的就挑了兩張奇巧的「老鼠娶親」和「鷺鷥羽」菊花式樣的,又找出了有「貴花祥鳥」、「吉祥喜慶」寓意的式樣。

    挑好後,又覺得禮過於薄了,便想著再添些手工活計。於是慧珠就同素心打點起送耿氏那邊的針線禮物,正值月荷捧了一茶盤押歲錁子進來,回說:「回主子,這是府裡恩賞下來的,共總傾了三百三十個錁子。本按主子的份例還該有三百兩的銀子,不過府裡說過年份例減半,這也就省了。」說著遞上去。慧珠看了看,只見也有海棠式的,也有瓜果蔬菜式的,也有筆錠如意的,也有八寶聯春的。慧珠笑道:「這例減半,還有這多的銀錁子,看來我還是一個富婆嘛。」一翻話說得素心月荷直笑。主僕三人接著又說了會話,慧珠也挑了幾個平時繡的香包、掛件、手帕,和著窗花一起裝了盒,讓月荷給耿氏送去。

    過了響午,慧珠的院子裡的人就大忙起來。先去去府庫領對聯、掛牌等物和著窗花一起帖在窗上、門上、屋簷處。然後就開始換被褥子,打掃院子,收拾慧珠住的正屋、裡屋、書房。到了晚間,還得迎接烏喇那拉氏派來的賞東西的人。烏喇那拉氏也大方,分下御賜的紫毫貂皮一件,到讓慧珠興奮了半天,沒想到前世想都不敢想的貂皮,自己居然能擁有,便把貂皮看了又看,摸了又摸。

    一天忙活下來。直到二更天才上床睡下。腦海裡還模糊地想著。看來自己是好命地。既有貂皮還有過年銀子拿。當年若穿成平民百姓。現在說不定在哪挨餓受凍。人相食。死者枕藉……

    第二天一早。慧珠早早地就起了。一晚上噩夢連連。老夢到自己被其他人解剖吃了。

    早上素心見慧珠一臉疲倦。臉色有些慘白。關切道:「主子這是怎麼了。大年三十地可不能生病呀。」慧珠搖頭道:「沒事。就晚上沒睡好。」話罷。就去了正院。

    這日除夕。府裡地氣氛倒不如昨日地喜慶熱鬧。因為胤禛帶著府裡地福晉和兩位側福晉以及宏昀、大格格巳時正(10點)便去了宮裡地家宴。其他人留在府裡自行午飯和晚飯。慧珠與府裡地妻妾送他們離開後。也就沒什麼事了。回到屋裡。想了會事。便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天一黑。雖說男女主人都不在。但各院地正門上也挑上了大紅角燈。兩溜高照。各處皆有轉角宮燈。就連上下奴僕。也都打扮地花團錦簇。面上一團和氣。

    到了酉時。大廚房便將慧珠地飯食送來。再加上夏梅做地。大大小小地碟子擺了整整一桌。面對一大桌地飯食。只有自己一人。慧珠難免覺得有些冷清。

    吃過飯食,慧珠坐在坑上和素心、張嬤嬤、夏梅、月荷說著笑。想是下午睡了,現下也不怎麼困,一直說說笑笑好半天,慧珠才打起困來。

    快過子時(晚上11時正-凌晨1時正)時,慧珠正有有些混混欲睡時,忽然聽見外頭「轟隆」一聲,接著便是「噼嚦啪啦」鞭炮聲,瞬間也就清醒過來了。一看,素心等人也在繡墩上打著盹,現在全被嚇醒了。慧珠見狀大笑道:「這守夜守的都會周公了。」

    月荷心性活潑正打算回幾句時,一個有些面生的丫環進來,給慧珠磕頭行禮道:「奴婢請格格大安,新年吉祥。回格格,奴婢奉了高公公的命來請格格去正院,爺和福晉們並兩位小主子都從宮裡回來了。」慧珠頷首,給了丫環賞,打發了她。連忙整理了下衣服髮髻,就帶著素心匆匆向正院趕去。

    進了正院,便見胤禛、烏喇那拉氏人等已換了常服坐在椅子上。到胤禛的妻妾都來完時,已是一刻鐘後。接著宏昀、大格格、還有被嬤嬤抱著的宏時一起給坐在上首的胤禛、烏喇那拉氏和側椅的李氏年氏行禮磕頭。宏時一直裹著厚毯子,又被嬤嬤抱著,慧珠也就看不清這小阿哥的樣子,到不時聽見他呵呵的笑聲,該是個活潑的小孩吧。磕了頭,就聽胤禛嚴肅的道:「過了今天,你們就又長了歲,要恪守禮儀,孝敬父母。」然後又特意囑咐宏昀在宮裡要好好學習等,才讓小祿子給他們遞了紅包。

    接著,烏喇那拉氏又帶著府裡所有的妻妾給胤禛磕頭行禮。慧珠才發現,胤禛除了三個有名份的妾室,還有四個穿著一般但長的都很有顏色的女人。趁人沒注意便悄悄問耿氏才知,這是別人送的,因名份太低,在府裡稱為姑娘,沒有資格給烏喇那拉氏請安,只有過大節時方出來。聽到這,慧珠不自覺的想起那晚胤禛的粗暴,還真天下烏鴉一般黑,平時裝的再怎麼冷酷也是個男人。哥哥還說他的女人少,這也叫少,連自己在內一共十四個女人,這還不算自己不知道。自己就這樣成為他眾多女人中的一個,想著就不經意的向胤禛看過去,不想被抓過正著。胤禛眼睛微瞇,眉頭一皺的看過來,慧珠立即打了個激靈,腦中閃了人相食三個字,就顫微微的低下頭,伏低做小。

    居然帶著氣的看向自己,讓自己一看就怕得低頭。胤禛有些莞爾,隨即想到自己難道如此讓人害怕,就有些不愉。這個鈕祜祿氏身為皇家人,自己的格格,大廳廣眾下竟大膽不顧婦德直視,也太不知規矩了。老實的鈕祜祿氏都如此,那其他的豈不是更不知規矩。於是胤禛便待烏喇那拉氏一行人禮畢後,道:「這一年福晉辛苦了,把府中上上下下打理的很好,也把後宅維持的諧和。不過你也不能太仁慈,該管的還是得管管,府裡有些人有些膩沒規矩,不論是主子還是奴才,都該整頓,樹立府裡的規矩才是。尤其是婦德、女戒之內的,你也讓她們再多學學。」

    一席話說的大伙有些納悶,烏喇那拉氏也有些疑惑,這是怎麼了,好端端的就訓起規矩,看來是有問題,年後等重新整頓。烏喇那拉氏低聲應了話。胤禛頷首,大家方回了坐。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12-1 11:25 PM

第三十四章 下雪

    高德躬身稟告道:「爺,福晉,奴才們跪謝主子恩,前來行禮。」胤禛點頭應了,高德立馬起身對身邊的小太監耳語了幾句,就見那個小太監走了出去。不一會,府裡的太監、內外門管事嬤嬤、各莊子總管,在正堂外下跪行禮。然後胤禛一句「賞」,便聽見男女太監各不相同的聲音齊聲道謝恩。接著,小福子就領著七八個丫環在正堂外散押歲錢、荷包、金銀錁子。

    當一切叩頭禮儀規矩都畢,眾人才饒過清金漆點翠玻璃屏風,來到暖閣,按尊卑循序列坐,準備行除夕最後一道習俗,吃餃子。此時,慧珠的位子是在中間,下手坐著胤禛的侍妾等人。

    一般來說,除夕這天滿族人都要吃餃子。慧珠這方剛坐定,就有丫環端著著放有玻璃小碗碟的茶盤走上前來,陸陸續續的將餃子橫豎成行的擺在桌上,意味來年財路順氣。

    擺好餃子,丫環將第一個餃子盛放到胤禛面前。胤禛便在大家的注視下拿起起筷子,小吃了口,然後將一枚銅錢吐了出來。小祿子機靈,連忙說道:「恭喜爺,來年必有大福。」胤禛點頭,算是應了。

    烏喇那拉氏笑道:「爺,今在宮裡也吃的是銅錢。想著來年,府裡肯定會添個小阿哥的。」說完就看向年氏,年氏坐在胤禛的側邊。聽了烏喇那拉氏的話,年氏無限嬌羞的看了一眼胤禛,復又做害羞狀低下頭去。

    胤禛似乎得了這話也很是開心,笑看著烏喇那拉氏,似有些輕聲的說道:「福晉,辛苦了。這些年累了你。」烏喇那拉氏眼睛有些紅紅的,聲音帶著顫抖,哽咽道:「這是妾該進的本分,有爺這句話,一切都值得。」

    慧珠不知在坐其他人是怎樣的想法。這還是自己第一次見胤禛笑,笑容很淡,卻柔和了稜角的凌厲。同時,這也是自己第一次見烏喇那拉氏有情緒起伏,在自己眼裡她從來都是端莊高雅的,是這個時代恭頌的賢妻,和善而疏離。想來他們是有著不同於其他人的感情吧,少年夫妻,相濡以沫十幾年。

    半個時辰後,大家都意思性的吃了餃子,又互相到了吉祥話。直到快過四更天,烏喇那拉氏才道:「看時辰也不早了,大家都散了吧。初一一早就要到宮裡去,大家也不用來請安了,明天就好好歇歇。」

    接著,大家給胤禛和烏喇那拉氏行了禮,便跟著提著宮燈的小丫環各自回去。

    慧珠回到院子,已過四更天(凌晨3點),滿院子燈火通明,也就沒什麼睡意。見院裡其他人都撐著睡意等著自己,人心肉長,雖說這是這個時代做下人的本分,可見狀仍不由的感動起來。

    月荷見慧珠回來了,立馬伺候慧珠脫鞋上炕,夏梅也打了熱水給慧珠洗手淨面。慧珠喝了一大口杏仁茶,吐了口熱氣,才道:「還是回到自己的地方舒坦。對了,你們可吃了餃子。」月荷答道:「奴婢們哪吃啊,想著等主子和素心姐回來了再用。」慧珠想著自己在正院暖閣也就吃了一小餃子,現在也有些想吃,於是笑道:「知道了,是我害你還沒吃上餃子的。那現在就下去煮些吧,年三十的,怎麼能不吃餃子。」月荷笑呵呵的應了,和夏梅退出了屋。

    不出一會兒。月荷夏梅就端上了熱氣騰騰地餃子。慧珠道:「月荷。你去把張嬤嬤也叫進來。時間也不早了。等會大夥一起吃。」說完素心就從碗裡舀了兩個餃子。添加到慧珠前面地碟子裡。讓慧珠趁熱先吃。夏梅也拿起四個蓋碗分別在裡面盛了些。張嬤嬤並著月荷就進了屋。

    然後四人一起給慧珠磕頭行禮。慧珠連忙笑道:「好了。禮也行了。快起來吧。這些日子也難為你們了。」就說著就從炕桌旁地方格子內取出四個裝有金銀錁子地荷包遞給她們笑道:「收了我地荷包。來年可不許偷懶啊。現在快點把餃子端走。再不吃就糊了。」素心帶著其他人再次向慧珠謝了恩。方端起裝有餃子地蓋碗立在慧珠旁邊吃著。

    慧珠吃了幾口餃子。見月荷夏梅一臉滿足地表情。就連張嬤嬤端著蓋碗也是滿臉地激動。看來思想地根深蒂固是改不了。主子賞賜奴才一起用食。就算是站著。也是無比榮幸地事。那自己又是何時習慣讓人伺候著吃飯。習慣讓人給自己下跪行禮地。

    習慣。想到胤禛。想到現在地生活。想到外面地人相食。慧珠打了個冷噤。

    看來自己以後會慢慢地習慣現在地生活。從生理到心裡都成為後奼女人中地一個。不。現在就已經是他地女人了。後宅地女人。那心裡也是嗎……

    轉眼過了正月十五。從臘八到春節再到元宵。就這樣。在懶散悠閒中不知不覺地過去了。

    這日慧珠醒來,張開眼,透過窗子一看,卻看到外面一片透亮,外面該是下雪了吧。

    想著,慧珠便想起身,卻見素心和月荷端著水盆、炭盆走了進來。素心道:「主子醒了?外面下雪了,有些冷,今可得穿厚實些。」然後又讓月荷把燃得正旺的炭盆放在腳踏邊,自己伺候慧珠穿衣淨面。

    慧珠喜道:「果然是下雪了,今年雪下的比往年遲太多,唔,我可得出去看看。」說著,就想快些收拾妥當出去。

    素心見狀,笑道:「主子,怎的?看了這十多年的雪,您還沒看夠,居然這般歡喜。」慧珠有些不好意思的笑笑,也就由著素心服侍自己梳洗。不料月荷反駁道:「下雪看著就歡喜,想我在北方也是每年見雪的,結果今早起身見著外面累積了一夜的雪,就像主子這般歡喜。不,不,是比主子還歡喜,急匆匆的跑到了屋外。」素心無奈的看著兩人,直搖頭笑。

    梳妝完畢,等夏梅端了早點,慧珠草草吃了兩三個菜餑餑和如意卷並著碗杏仁茶後。就帶著素心出了門,從院後方繞著去正堂請安。

    出了屋,就見外面白茫茫的一片。此時正值隆冬,天色還有些暗沉,卻被雪色襯得如白晝一般。雪越來越大,一團團、一簇簇的飛落下來,彷彿無數扯碎了的棉花球從天空翻滾而下。

    素心見狀不由抱怨道:「主子,這大的雪,您也不讓我拿把傘上。現在回去拿,請安就晚了。可身上若化了雪,得了風寒如何是好。」慧珠也不理會素心,繞著這府裡的花園直轉溜。

    此刻慧珠是被迷花了眼。胤禛不怎麼喜花,因此府裡二園種滿了各種挺拔的樹木。園裡的樹被厚重的雪包裹了,宛如一株株白玉雕的樹;垂柳銀絲飄蕩,灌木叢都成了潔白的珊瑚叢,千姿百態,令人撲塑迷離,頓時讓慧珠有種置身於童話世界之感。

    還想繼續走到外園,慧珠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素心立即叨念道:「叫了主子打把傘,裹了披風再出門,不聽,現在可是冷著了吧?還是早早去正堂的好,那裡燒著炕,焚著碳,也不會凍著。」慧珠也有些冷,聽了素心的話。這才打消繼續賞雪的念頭,抄著近路向正院趕去。

    大概耽誤了些時間,慧珠來到正院時,屋裡已經傳出了陣陣說笑聲。慧珠連忙進了屋,就給烏喇那拉氏行禮請安。心下暗道,還好兩位側福晉並武氏都還未到。

    待慧珠坐定,烏喇那拉氏笑道:「鈕祜祿妹妹想是在外面凍著了吧。你也是的,天冷,又下著大雪,也不知帶上傘裹了披風再來。算了,還是讓丫頭給你斟杯熱茶吧。」慧珠笑應道:「福晉說的是,婢妾疏忽了,謝福晉的關心。」烏喇那拉氏也就笑笑不提。慧珠捂著丫環上的熱茶,也沒發現素心埋怨的看著自己,就覺得烏喇那拉氏今天待自己似乎很親切熱情,難道自己哪得了她的眼?

    正想著,忽見年氏的大丫環曉鶯跑進來,也不行禮就哭道:「不好了,福晉……」大家見狀,皆歇了聲,烏喇那拉氏輕皺眉頭叱喝道:「哭什麼,慢慢說,有什麼事這麼要緊?」曉鶯似用完了全部力氣,一下跌坐到地上,氣喘吁吁地抽泣道:「福晉,快去看看吧,我家主子……見紅了……昏迷不醒,下身……下身還一直在流血了……」

   

第三十五章 小產(上)

    空氣中似凝結著緊張的氧氣,屋內霎時鴉雀無聲。

    烏喇那拉氏猛的一下從椅子上站起,大聲道:「什麼,見紅了,還昏迷不醒。」說完,沉默了片刻,復又眼神凌厲的一一看向眾人,最後將目光停在曉鶯身上,繼續道:「那你還哭什麼,也不知道先去請太醫,若你們的主子又個……算了,小福子,去請太醫,最好能把李太醫請來。」接著又繼續囑咐了幾句,也不管仍坐在地上哭泣的曉鶯,就帶著慧珠和宋氏耿氏向年氏的院子趕去。

    其實慧珠不怎麼想去,年氏這八成是小產了,自己過去有什麼用呢?慧珠不由得將眼神瞟向走在前面的烏喇那拉氏。耿氏見慧珠若有所思,便拉著慧珠的手溫聲道:「慧珠妹妹,你不要多想。這後宅的女人本就身體弱,有些懷不穩胎兒也是常事。」慧珠向耿氏笑笑算是回應。

    雪不知疲倦的唰唰而下,地上的積雪已有小半尺高。此時,慧珠只感到凍手凍腳、寒氣逼人。好在年氏的院子離正院近,大約一刻鐘左右也就到了。院門大大的敞開,剛走到屋簷下,就聽見裡面整個鬧哄哄的,還時不時夾雜著女子哭泣的聲音。

    走進內堂,嗆人的血腥味撲鼻而來。眾奴僕一見烏喇那拉氏,忙跪下行禮請安,烏喇那拉氏怒道:「還請什麼安啊,一團炸開鍋的螞蚱,規矩都到哪去了。你們主子現在是什麼情況,還不快帶路。」跪在地下的一群人嚇的禁了聲,只有一個十五六歲的小丫頭忙站起身隔開裡屋的門簾,烏喇那拉氏一行人才進了裡屋。

    裡屋燒了炕,窗子關的死死的,更加濃烈的血腥味瀰漫著整個屋子,讓人直欲嘔吐。慧珠強壓下那股噁心,向年氏的方向看去。年氏一張鵝蛋型的臉上毫無血色,此時正奄奄一息的躺著,臉上還有未干的淚痕,嘴裡似夢非夢的低嚀著「孩子……爺,救我……我們的孩子……。」

    慧珠心下斐然,就見烏喇那拉氏道:「嬤嬤不用行禮了,你去點些香料把屋子裡的氣味給散了,再燒些熱水,熬點紅棗湯給你家主子備著。唔,也不用太擔心,宮裡的太醫馬上就來,年妹妹吉人天相,自會沒事的。」立在旁邊的刑嬤嬤哽咽道:「福晉,大善,求您一定要救救我家主子啊,老奴這就去辦。」說完,刑嬤嬤就出了裡屋。

    烏喇那拉氏站在床邊叫了幾聲「年妹妹」,年氏毫無反應,她才退後幾步道:「年妹妹從來都是個善心的,今怎麼遭這樣的罪啊。」說著,就紅了眼睛,聲音哽咽起來。宋氏也小聲哭道:「福晉,別難過,就像您說的,年妹妹吉人天相,定會沒事的。」接著,耿氏也勸了幾句。慧珠心下雖有些同情年氏,也希望她能平安無事,可怎麼也到不了哭的的地步啊,這古代的女人怎麼說哭就能哭。想這宋氏平時頗不見待年氏,現在到姐妹情深起來。

    慧珠正想著自己是否也掉幾滴眼淚時,小福子帶著太醫走了進來。

    烏喇那拉氏用帕子在眼角摸了兩下,說道:「李太醫,不必多禮,快去看看年妹妹現在怎麼樣了。有什麼需要儘管提,務必要讓年妹妹平安。」惠珠一眼就認出來的人是上回給自己請平安脈的那位。

    李太醫仍是給烏喇那拉氏下跪行了禮,才疾步走向年氏。烏喇那拉氏見李太醫開始給年氏把脈,便轉過頭小聲道:「好了,三位妹妹,現在李太醫也來了,我們還是出去吧,免得妨礙了李太醫的診治。」

    來到正堂。烏喇那拉氏坐在首位上吩咐道:「小福子。去把刑嬤嬤和昨晚當值地丫頭叫過來。恩。再找個細心點地去裡屋侯著。」

    不一會兒。小福子就回來覆命。同來地還有李氏。李氏一進屋就一臉焦急地走進來問道:「年妹妹怎麼樣了?太醫來了沒?這些該死地奴才。怎麼當地差。乾脆全部拖出去杖斃地好。」

    張嬤嬤和小丫環聽了李氏地話。立馬跪下磕頭請罪。小丫環更是嚇得身子瑟瑟發抖。嚶嚶地哭起來了。烏喇那拉氏見狀。皺了皺眉頭。不悅道:「李妹妹。還是先坐下吧。現在李太醫正在屋子裡看著呢。至於其他地以後再說。」李氏在椅子上坐下。拿起丫環給她斟地茶假意抿了一口。說道:「福晉說地是。現在最重要地是年妹妹。她可是爺地心尖子。是不能有一點差錯地。我也是心急。關心年妹妹。唉。也對。拿這些狗奴才怎麼樣也是無用地。」

    烏喇那拉氏也不應話。直接問道:「刑嬤嬤。你是年妹妹地陪房。是可信地人。你把年妹妹什麼時候見血地事。仔仔細細地給我說一遍。在坐地各位妹妹也聽聽吧。」刑嬤嬤回道:「回福晉。主子今早起身就有些不舒服。老奴見外面在下雪。就勸主子給福晉您告個假。留在屋裡休息。可主子是個懂規矩地。又敬重福晉。非要去請安。老奴就讓小廚房準備了點吃食。讓主子暖暖胃。誰知剛吃幾口。主子就說身體更不舒服。渾身無勁。老奴就把主子扶到炕上躺著。剛開始主子覺得好了點。老奴也就安了心。誰知主子突然大叫了一聲。直捂著肚子說疼。然後就下身流血。老奴一見。馬上讓曉鶯前去稟告福晉。給主子請太醫。」

    烏喇那拉氏問道:「年妹妹早上用地吃食還留著嗎?」刑嬤嬤回道:「老奴已經讓人把東西全部留著了。」烏喇那拉氏滿意地點點頭。又道:「嗯。小福子。你和刑嬤嬤先下去。把小廚房裡地人都先關起來。還有能經手年妹妹吃食地人也都關起來。至於其他。等爺回來了再說。」又看了一眼還坐在地上哭泣地小丫環。皺著眉頭。不耐煩地道:「把這丫頭也給我關起來。仔細問問年妹妹昨晚有什麼不適地地方。」小福子躬身應了。便拽起了小丫頭和刑嬤嬤一起退下。

    慧珠此時很不舒服。身上地雪化了沾濕了衣服。本就在外受了凍。一冷一熱。弄得頭昏昏沉沉。屋子裡又蔓延著血腥味。更是頭暈目眩。看現在地架勢。自己也不好先說離開。屋裡地女人何苦呢?真正關心年氏地又有幾個。現在年氏最需要地是醫生。最想見地是胤禛……

    耿氏見慧珠臉色蒼白,只木木的坐著,便轉頭耳語道:「慧珠妹妹,怎麼了,你臉色看著很不好。」屋內有些安靜,慧珠不想在這個時候引起注意,就笑著對耿氏搖搖頭,正想說什麼的時候,外面有人通傳道:「武格格到。」

    武氏扶著丫頭的手走了進來,行禮道:「請福晉安。婢妾來晚了,還望福晉恕罪。」烏喇那拉氏頷首:「武妹妹不用自責,外面雪虐風饕的,來晚些,沒什麼。」武氏起身坐下後問道:「婢妾聽說年福晉見了血,很是擔心,不知她現在怎麼樣了。」烏喇那拉氏蹙眉道:「現在情況我也不知道,都過了半個時辰了,也不見李太醫從屋裡出來。這年妹妹開始還在昏迷,現在也不知醒了沒有。」宋氏道:「福晉,武妹妹,你們也不要太過憂心,有李太醫看著呢,年福晉定會沒事的。」李氏挑挑眉眼,說道:「是啊,年妹妹福大,不會有事的。只是不清楚爺是否知道了?」烏喇那拉氏道:「唉,爺在早朝,我本打算先不讓人稟告爺,免得爺分心。不過小福子去請李太醫的時候,遇見了小祿子。爺想必也會知道吧,估計過不了一會,也就能趕回來。」

    說話間,李太醫終於從裡屋出來了。烏喇那拉氏不待他行禮忙問道:「怎麼樣了?李太醫,年妹妹還好吧?」話剛斷,李氏也急道:「年妹妹腹中的胎兒怎麼樣了?」

    慧珠雖然有些頭昏,也清楚的感覺到李氏的一句話,使屋裡壓抑著一種怪異的氣氛。只見李太醫走到屋子中間,跪下道:「福晉恕罪,奴才無能,不能保住年福晉腹中的胎兒。還請福晉治罪。」

    李太醫說完,屋子裡陷入了沉默,一瞬間鴉默雀靜。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12-1 11:27 PM

第三十六章 小產(下)

    好在沉默的不太久,烏喇那拉氏問道:「真是苦了年妹妹。算了,李太醫快起來吧,這事也不能怪你。孩子是保不住了,那年妹妹現在的情況呢?」

    李太醫再次磕頭道:「謝福晉不怪之恩。」接著起身答道:「回福晉,奴才已經給年福晉施了針。年福晉大約半個時辰後便能醒來。奴才現也把藥方開了下去,等年福晉醒來,湯藥也就能喝了。」李氏雙手合什道:「真是老天保佑,年妹妹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只要人沒事就好。不過啊,李太醫,想你也是清楚的,年妹妹這身子骨一直都不怎麼好。唉,現在又遇到這樣的事,也不知道對她身子有沒有什麼影響?」正待李太醫向李氏躬身回話時,外面就響此起彼伏的問安聲「奴才(奴婢)給爺請安,爺吉祥。」

    且說胤禛下了早朝,便得了年氏出事的消息。想起自己剛失嫡子,快而立之年又只有兩個阿哥,其中一個還在襁褓中。好不容易年氏傳,有了身孕,這才幾日就出了事。如今年羹堯很得自己的力,年氏卻出了事。想到這,胤禛頓時怒氣填胸。

    慧珠正有些恍惚的聽著屋裡人的對話,突然就見胤禛沉著一張臉走進來。短暫的驚訝後,便立馬起身,跟著烏喇那拉氏等一起蹲安行禮道:「請爺大安。」接著一片安靜,好半響,才聽胤禛道:「起來吧。」慧珠本以為可以回坐,見大家都低眉順眼的站著,也只好強打起精神留意著周圍的一舉一動。

    烏喇那拉氏遲疑道:「爺,想必您已經知道年妹妹出事了,這……李太醫剛從裡屋出來,只說年妹妹無事,妾等還沒細問,不知爺?」胤禛向烏喇那拉氏點頭,示意她坐下後。面無表情看向李太醫,沉聲問道:「李太醫,現在年氏怎麼樣了?

    李太醫見胤禛面上陰沉,雙眼陰鷙,不禁嚇得面色如土,舌頭僵住,「噗通」一下跪在地上,顫抖道:「回爺的話,奴才無能,沒能保住年福晉腹中的胎兒。」閉了閉眼,方頭磕在地上繼續答道:「現在年福晉已經無事,半個時辰後就能醒過來。不過年福晉本就身子弱,又時值冬季小產,這,胞宮失於溫煦而體寒……冬季是一年之中養陰的最佳時節,只要冬季養生得當,再好好調養個幾年,年福晉定能再育皇孫。」

    慧珠怔住,對事坦然處之的李太醫,也有如此侷促不安的一面。不過李太醫的話卻有漏洞,難道年氏這幾年內都不能再有身孕,無暈對後宅的女人來說……此時,胤禛正坐在正首把玩著茶盞,想是剛下朝,身上還穿著朝服,週身似散發著濃濃的寒氣,不怒而威。臉上雖面無表情,可稍向下垂的嘴角,卻給人一種喘不過氣的壓抑。

    李氏聞李太醫的話,眼裡閃過一絲驚喜,面上卻淡淡的,正想說什麼,又見氣氛有些陰沉,便禁了聲。直到烏喇那拉氏小聲叫了聲「爺」,胤禛才淡淡的道:「哦,起來吧。」短暫停頓後又道「那現在,有誰能告訴我這是怎麼一回事。」

    烏喇那拉氏道:「聽年妹妹身邊的刑嬤嬤說,年妹妹昨天夜裡就有些不舒服,今早用了些吃食,便出了事。嗯,妾已經命小福子將伺候年妹妹的一干人等都叫下去問話了,年妹妹今早的吃食也留下了,想必很快就會有結果的。」

    胤禛道:「李太醫,你可看出來年氏小產的原因?」李太醫抹了抹額頭上的汗,略思索了下,小心翼翼答道:「回爺,依年福晉的脈象來看,倒不是藥物所致。這女子懷胎頭三個月本就不穩,年福晉又身體孱弱,可好生將養著,也能平安無事。奴才探查年福晉的脈象許久,發現她似乎有摔倒的跡象,這,女子初孕摔倒,可能當下沒什麼大礙,可一至兩天內就會有見紅的跡象。不過,又似乎還有……奴才斗膽,請爺讓奴才看一下年福晉早上的吃食。」

    胤禛應了,命人端來了年氏的吃食讓李太醫檢查,又傳來了小福子、刑嬤嬤以及昨晚伺候的丫環。待他們下跪禮畢,胤禛問道:「昨晚伺候的是誰?年氏可有摔絆?」小丫頭忐忑道:「回爺,奴婢昨晚伺候主子就寢時,主子並未摔到過。只是……和曉鶯姐從外面回來,約半個時辰後,說肚子有些不舒服。奴婢想著去告訴刑嬤嬤,主子卻又沒什麼大礙了。於是主子便決定等明天再說,接著主子又吃了大半碗蟹肉粟米羹也就睡了。」

    忽然。李太醫急急問道:「什麼?蟹肉粟米羹?」復又對胤禛躬身道:「爺。按這丫環地話來看。年福晉是和一個叫曉鶯地一起出去過。可否將此人傳來問問。年福晉是否在外有摔倒過。」

    胤禛命人去傳曉鶯。接著問道:「李太醫。這蟹肉粥有什麼問題嗎?」李太醫回道:「回爺。蟹具有活血化淤地功效。因而有孕早期之人多食會導致流產。奴才剛剛看了年福晉早上地吃食。發現有一碟蟹肉水晶蒸餃。裡面除了蟹肉。還有小茴香、花椒、胡椒。這些香料雖是用來調味。然它們都是熱性香料。有孕人食之。會照成羊水早破、自然流產、早產等現象。」

    李太醫說完。屋子裡再次沉默。慧珠也偎著素心。打起了十二分精神地站著。真沒想吃蟹肉會小產。那年氏該是因為誤食了蟹肉及熱性香料才導致地小產吧。

    正值屏氣凝神之際。曉鶯被帶到。

    曉鶯一見屋裡地陣仗。馬上跪下行禮。胤禛道:「昨晚是你伺候年氏出去地。她可是有摔倒。恩?老實交代。」曉鶯似被胤禛地話嚇到。連忙磕頭哭泣道:「奴婢該死。奴婢該死。」胤禛厲聲道:「說。」曉鶯才抽泣著回道:「爺。奴婢該死。。自主子有身子以來。每天戌時正(20點)都要在院子裡走一圈。以防吃了就躺著。容易積食發胖。於是昨個主子就像平時一樣在院子裡走。誰知出了正屋。剛走到山茶花盆景跟前。主子就。就摔在了地上。奴婢馬上就去扶主子起身。沒想到也摔了一跤。爺。奴婢說地句句屬實。主子摔倒地時候真地一點事也沒有。奴婢。奴婢也不知道主子怎麼會見紅了。」曉鶯說完。便嚶嚶地哭起來。

    胤禛「啪「地一聲將茶盞摔在地上。猛地站起來。眼神凌厲地看了一遍屋裡眾人。怒道:「好。非常好。好一個摔倒、好一個蟹肉還有熱性香料。好啊。好啊。看來年氏就是這麼多地巧合遇在一起才流產地了?」好。好。好。看來還不止一個。在自己地眼皮底下居然敢如此做事。至自己於何地。

    茶盞碰裂的聲音,讓慧珠一顫,也讓她警醒。這麼明顯的反話,如此大的怒氣。慧珠使勁的掐了一下手掌心,可不能在這個時候出差錯,病也要等到回去再病,不能暈倒。已經站了半個時辰了,在一會就好,慧珠不時得給自己暗示道。

    烏喇那拉氏見狀,只好上前,勸道:「爺,還請息怒,這正月還未出,就生氣……。」說到後面也禁了聲,轉頭就偷偷的給小福子遞了個眼色,小福子便躬身道:「爺,這,看著時辰,年福晉也該醒了,也是時候喝藥了,您看呢?」李氏紅著眼睛抹著帕子道:「爺,年妹妹失了孩子,妾也是難過的。好在年妹妹福大,沒留下什麼病根。不過畢竟是傷了身子,還是早些服藥的好。」李氏復又看了看胤禛的臉色,才道:「爺,這大冷天的,眾位妹妹都隻身來了大半天,也站了好半響了。妹妹們身子都是嬌養的,這長時間的,也怕吃不消啊。」

    李氏話音剛落,就聽宋氏耿氏驚慌道:「武妹妹,你怎麼了?」,「武姐姐,怎麼了?爺,福晉這……」

    慧珠側身便見武氏昏倒在丫環身上,這也太戲劇性了。早知如此,自己也不用死撐了。心隨意動,眼前一黑,慧珠也就迷迷糊糊的昏倒了。

   

第三十七章 流言

    這下,慧珠與武氏兩人齊刷刷的暈倒,滿屋子驚呼聲矗起。

    烏喇那拉氏見場面混亂,也顧不上還在氣頭上的胤禛,忙命人將她倆先扶在椅子上靠著,讓李太醫看診。

    胤禛緊鎖眉頭,沉著一張臉看著慌忙的眾人。心下卻猶被一盆涼水給澆的透心涼,怒氣漸漸的消無蹤影。想自己滿腔的怒火,還未發出,就暈倒了兩個。自己是罵她們了?還是打她們了。暈倒,就摔了一個茶盞,然後就暈倒了?這群女人。指不定明天各大府裡都知道,四貝勒府的側福晉流產,兩位格格被嚇的暈了。瞥眼過去,又見李太醫給武氏把了半天的脈,也不見他回話,難道又有什麼事?想到這,胤禛聲色俱厲道:「怎麼了,為什麼暈倒?」

    李太醫感到一雙陰鷙的眸子狠盯著自己,忙轉身,有些不確定的躬身答道:「回爺,這,這,依武格格的脈象來看,武格格已經有了三個多月的身孕。想是今天受了驚嚇又站立的時間過長,才會暈倒,並無大礙。」李太醫擅長婦科,又怎麼會診不出武氏的脈象了。不過是見貝勒府裡,側福晉小產,又有兩個格格暈倒,其中一個還有三個多月的身孕,才如此猶豫的回答。這後宅水深,豈是自己一個小小的太醫能參與攪合的。

    轟隆--,李太醫的話猶如巨大驚雷砸向了屋內眾人。大家臉色各自變了變,也說不出箇中滋味。片刻不到,烏喇那拉氏已恢復如常,對胤禛蹲安道:「恭喜爺。李太醫醫術高明,武妹妹必是有了身子。」李氏見狀,也故作輕鬆道:「太好了,真要恭喜爺。武妹妹這次必能為爺誕下個小阿哥。」接著一屋子的下人也齊聲跪下道:「恭喜爺、福晉。」耿氏看了看暈倒的慧珠,又對面色焦急的素心遞了個眼色,輕觸眉頭道:「爺,福晉,這慧珠妹妹還暈著呢?」

    聽了耿氏的話,大家都轉移了注意力,紛紛帶著審視的目光看向慧珠。

    胤禛目光如炬的盯著慧珠,難道她也有了身孕?於是胤禛問道:「既然武氏已無大礙,李太醫你就去看看鈕祜祿氏怎麼樣了。」李太醫應了,忙為慧珠看起脈來。不過這次卻十分快的診斷完畢,躬身回道:「回爺,鈕祜祿格格只是得了風寒,加上屋內密緻,氣血不應才會暈倒。只要餵上幾幅中藥,便能痊癒。」

    慧珠沒有身孕,倒是幾家歡喜幾家愁。

    胤禛再次緊鎖眉頭,沒懷孕,但武氏能有孕也是好事。算了,最近水患流民的事,皇阿瑪已經為此大發雷霆,重辦幾位大臣,自己也懶得管這後宅內事,年氏流產想查也查不出什麼。再說,一個還在腹中的胎兒,皇家每年不知要流多少。沒保住孩子,年氏自己也責無旁貸。可自己的子嗣也確實太過稀少,還沒有嫡子。想著,胤禛便帶著若有所思的目光停在了武氏身上,一會兒,又看向了慧珠。府裡最小的,家事與武氏也差不多,可強在她是鑲黃旗的,是滿人,若能還上……

    胤禛妻妾都為慧珠沒懷孕鬆了口氣,心下卻都有些埋汰道「這沒懷孕還添什麼亂,暈倒也不會挑時侯。」

    此時的慧珠仍豪無所覺的昏睡著,裡屋的年氏卻悠悠轉醒。康熙四十四年正月二十六這日,一向沉靜的四貝勒府也起了波瀾。

    ……

    這日申時正。慧珠醒來。喝了些治風寒地湯藥。便又睡下。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慧珠這一病就是四五天。整日無精打采地。待在院子裡足不出戶。倒也愜意。只是不時要聽些素心地嘮叨。其實素心話裡話外就是埋怨自己不聽話。在雪天受了涼;又眼紅武氏昏倒是因為懷了孕。而自己是因為病了才暈倒。不過。武氏是被查出有身孕。自己則純是瞎攪和。可想而知那天地場面該是怎樣地混亂。這年氏還沒醒。自己和武氏又暈倒了。一天之內。胤禛七個有名有份地妻妾就昏倒了三個。呵呵。氣死他。想到這。慧珠不由地覺得既好笑又解氣。聽素心說。自己昏倒後。胤禛還沒發地怒氣硬生生給憋回去了。很好。這也算解了自己前些時候受地委屈了。

    慧珠正想地出神時。素心端著食盒走了進來。又將吃食一一在炕桌上擺好。才道:「主子。這幾日您老睡到辰時過了才起。明個要去給福晉請安了。看您還起得來嗎?整天就歪在炕上。也不見關心關心爺這武……」

    不待素心說話。慧珠忙打斷。說道:「我知道。你別說了。我都能背了。好了啦。我這幾天不是病了嗎。才懶洋洋地躺著地。唔。今天天色不錯。等會出去逛逛園子。這老是躺著。我也感到骨頭都酸酸地。」說完。慧珠就伸了個懶腰。拿起筷子用飯。素心見慧珠一副油鹽不進地樣。也只好無奈地搖頭。就此歇了話。伺候她用飯。

    過了飯。慧珠裹著棉質披風。帶著素心出了院子。倒真是雪窖冰天地北方。在暖呵呵地裡屋待幾日。這一出門反而不能適應外面嚴寒。

    來到內花園入口,整個地方空蕩蕩的,似乎感覺更冷了。素心道:「主子,還是回去吧,您這病剛好可不能又病了。」慧珠緊了緊披風,抬眼便見園內栽種的幾棵松柏,正精神抖擻地挺立著,傲迎風霜雨雪,似激勵著人們進園內欣賞它的風姿。

    當下,慧珠搖搖頭回絕,邊往裡走邊說道:「我今穿的這麼厚實,哪能凍著啊。不出來也就罷了,這出來了,還是多走走。咦,素心,我怎麼覺得外面雖冷,我卻更精神呢?」素心笑道:「主子,就你理由多。前幾天你是躺著炕上睡覺,現在走在外面,又吹這冷風,能不精神嗎。」說話間,主僕二人穿過了月洞門,走過白石台磯,進了園子裡。

    內花園不似二園平坦寬豁,反是曲徑通幽,在兩側抄手遊廊的包囊下,山石群繞,假山亭子各處,同時還擺著各色盆景。

    素心道:「這冬日閒時逛逛花園倒是不錯。主子,前面的山茶花開的正好,要不摘些回去。」慧珠見後,喜道:「嗯,反正我也不是什麼惜花之人。就聽你的,摘幾株回去正好放在案幾上,不能總插著梅花呀。」話畢,慧珠就加快步伐向山茶花走去。

    不想剛走到假山處,便聽見了小聲的談話聲,隱約間聽見自己和年氏武氏的名字。心下生疑,不由的慢下了腳步。此處是個死角,除了假山,身後便是一色水磨群牆。頓時,談話聲便傳進了慧珠的耳朵裡。

    說話的是兩個小丫頭,面生。只聽個稍高一點的道:「這主子出事了,倒霉的就是我們當奴才的。我這一想起曉鶯杖斃時的慘叫聲,就直哆嗦。」另一個道:「這也是她活該,平時仗著自己是年福晉的大丫頭就趾高氣揚的,還不也是個奴才。」接著那矮點的小聲道:「我聽說,年福晉摔倒是因為有人放了冰,年福晉每天都去看山茶花,正好踩在冰上就……所以曉鶯正好倒霉,便以沒伺候好主子的罪被活生生的打死了。不過,你說這年福晉剛流產,武格格就懷上了,還三個多月呢,會不會……?還有鈕祜祿格格,這早不昏倒晚不昏倒,正待爺問起年福晉流產時就昏倒,你說她是不是和這事有什麼關係啊。這兩位主子可是一起進的府,這女人一嫉妒起來可就……她這幾日不是連院門都沒出嗎?該不會是心虛吧。」「別說了,這三位可都是主子,高公公不是說了不准亂嚼舌根的嗎?……真別說了,我想著就怕,上面下了命……萬一被發現了說……我可不想像曉鶯就這麼沒了。」「知道了。唉,她們一個看著溫柔,一個看著老實,其實沒一個是善茬,這皇子府後院哪有什麼安妥的……」「這與咱們無關,還是快走吧,嬤嬤正等著呢。」說著,兩人便走開了。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12-1 11:39 PM

第三十八章 整頓

    翌日清晨。素心端著熱水進屋,見慧珠已起身,靠著炕上,半坐半臥,腿上搭了個皮褥子,正暗暗出神。

    想到昨天聽到的閒話,素心心下埋怨,這府裡的下人就會膩沒個口舌,真該攪了她們的舌根,臉上卻笑道:「主子起來了。」慧珠方看向素心,緩緩說道:「嗯,這些日子睡多了,想著今要給福晉請安,也就早醒了會。」素心將盆子放在一旁的矮凳上,伺候慧珠淨面,想著說些旁話解悶,遂道:「昨個兒,張嬤嬤當家的將小金橘移到了盆景裡,看著到好就想著孝敬給主子。冬日看看黃橙橙的小金橘到不錯,要不奴婢晚些就把金橘盆景給主子擺到屋裡?」

    慧珠道:「張富是個細心的,難為他跑外茬,還記得給我屋裡送東西。這金橘盆景也不比山茶花差,就擱在屋子裡好了。」山茶花,年氏就是看山茶花時摔倒了,想必事情也不是那麼簡單了。後院的女人又哪個脫得了嫌疑呢。只是沒想到,自己就病了暈倒,盡出了這些流言,人多是非多。然,後宅妻妾間的事又有誰說的清,可不管怎麼說,年氏小產傷了身子對府裡的妻妾來說算得上是好事。

    素心懊惱,怎麼提起這茬了,昨不就是去摘它,結果鬧著心空手而回,於是忙道:「主子,您也別多想,這些該死的小蹄子,竟這樣編排主子。今定要稟了福晉,治治這些沒規沒矩的奴才。」慧珠苦笑道:「他們不過是看我位卑又初進府邸,才說些閒話的。想這年福晉可算得上是爺妻子之一,都這樣輕易小產了,何況我一個無勢的格格又怎能硬管住他人的嘴呢。」頓了頓,見素心一臉擔憂,安慰道:「這流言也不是一兩天了,福晉也該是知道了。她不是下令不許亂傳了嗎。這以訛傳訛的事,其他人也不會信的。好了,還是收拾收拾去正院吧,到時咱們再見機行事。」

    就此作罷,主僕二人歇了談話。待素心伺侯慧珠梳洗妝扮,用了早飯,二人方去正院請安。

    來到正院,慧珠見人大多都到了,忙上前給烏喇那拉氏行禮問安,又與耿氏寒暄幾句,便聽有人來報:「李福晉與武格格到。」傳話間,就見李氏與武氏攜著手好不親熱的走進來。

    慧珠見李氏武氏攜手進屋,心下生咦,幾天不見,這李氏和武氏倒關係交好起來。又見兩人一色新衣,花團錦簇。武氏更給人一種清麗雅貴之感,她上身穿著琵琶襟短裝旗服,外罩長至腰處紫清二色坎肩,下身卻著漢人婦女時穿的金泥簇蝶彈墨裙,這裙是用墨彈在裙口子上,看著就像一幅水墨畫。武氏一身打扮倒是既雅素又別具風格,可這和她平時的穿著很是不同。

    烏喇那拉氏見二人進來,眼睛微閃,待她們行完禮後,隨即笑道:「二位妹妹多禮了,快坐下,讓丫頭們斟些熱茶。」李氏武氏蹲安謝了禮,方在放著皮褥墊子的椅上坐下。

    見該來的人都到了,烏喇那拉氏使個眼色,小福子忙躬身從屋角悄悄的出去。烏喇那拉氏方說了幾句應景的話,又細問了慧珠的病情,關切囑咐武氏注意身子。滿室和樂融融。

    半響後,小福子隻身回屋,向烏喇那拉氏耳語了幾句。就見烏喇那拉氏話鋒一轉,嚴肅道:「想,大家也還記得除夕那晚,爺特意提到要好好整頓內務。然時值過年,府內又出了些事,也就沒怎麼提醒大家。現在正月已過,也是時候了。免得膩些個奴才們仗了勢,不知誰才是主子,盡無法無天起來。」說著,就起身,率先走了出去。

    慧珠不由納悶,話裡有話,治下人是一回事,卻又……慧珠搖搖頭,也不多想。忙帶著素心跟上前去,看到底唱的是哪出。

    來到正堂廊下。堂外兩邊各站著七八個橫臉地太監。中間擺著三張一尺來寬地長木凳。此時。淒淒歲暮風。翳翳經日雪。壓抑地氣氛讓人不禁肅穆。

    慧珠見氣氛有些緊張。斂了心神。定眼望去。儀門處竟黑壓壓地立滿了人。再細看下去。來地都是府裡有些體面地下人。

    不待多想。高德便押著六個捂著嘴。全身被縛地人前來。躬身道:「稟福晉。人已帶到。」烏喇那拉氏瞟了眼整個身子被壓在地上地六人。點點頭。厲聲道:「前些日子。年福晉不幸小產。現在還在屋子裡養著。這讓爺和我十分難過。不想。這幾個奴才還來添堵。亂嚼舌根。以至府裡地流言滿天。今。我就要治一治這些沒天沒法地奴才。看誰以後還敢亂道是非。講起主子們地事來。這奴大欺主。不懂規矩地奴才。四貝勒府決不姑息。」

    說完。烏喇那拉氏便揮了下手。立馬就有人將地上跪著地三人綁縛在長凳上。接著。高德大聲喊道:「打」。兩邊立著地太監便拿起板子狠狠地打下去。隨即。三人發出了嗚嗚地哀叫聲。然。不消片刻。淒厲地哀叫聲轉瞬即逝。只留下濃濃地血腥味。

    地上還鋪著厚厚地一層白雪。鮮紅地血飄散在純白地雪地上。是那麼地觸目驚心。地上還跪著地另外三人似不願接受自己既定地命運。求生地渴望陡然升起。押著他們地太監猝不及防。竟讓他們跑開了。慧珠忽地嚇退了步。是昨天那個矮一點地丫環。只見她剛跑開。就在離慧珠不遠處。被兩個太監給抓住。隨即這場逃跑地鬧劇結束。又一陣淒淒地哀怨聲響起。空間地血腥味更濃了。

    慧珠駭然。扶靠在同樣臉色煞白地素心身上。這是人命啊。六條活生生地人命啊。雖然知道現在地人命不值錢。就連昨天知道曉鶯被打死也只是歎息一聲便罷。可此時眼睜睜地看著鮮活地生命在自己面前消逝。接受不了。真地接受不了。空中飄散地血腥味似比年氏小產那天還要濃烈。忘不了。真忘不了那個丫環渴生又絕望地眼神。這到底是個什麼地方啊。

    耿氏皺著眉頭別過臉,卻見慧珠一臉慘白,滿眼驚恐,心下歎息,拉著她的手道:「慧珠妹妹,別看了,這是他們的命,奴才命。」慧珠恍惚的看著高德將六人抬下去,快速的清洗了雪地,轉眼間,什麼也沒留下,全部洗漱的一乾二淨。耿氏死勁拉了拉慧珠的手,又道:「慧珠妹妹,都過去了,好了。你可別嚇姐姐啊,好了,沒了,別看了。福晉可有話要說了。」

    慧珠猛的被手上力道的驚醒,沒了,他們就這樣沒了。烏喇那拉氏要說話了,自己得恭敬的聽著。好好的活著才是對的,自己再多的委屈,不適應,也強過他們呀。此時慧珠分不清,自己究竟是可憐他們生命的消逝,還是感歎自己的飄忽與掌握不了自己命運的無奈。就算來了這裡十來年,可怎麼也不是這裡的人啊,說不定那天自己也就這樣沒了。不行,不可以……

    想到這,慧珠慢慢平靜下心神,眼神有些複雜的看了下滿院的眾人,方對耿氏道:「謝謝耿姐姐關心,妹妹剛剛只是被那些個奴才嚇到了,沒事的,回過神也就好了。」見狀,耿氏也就不再多說。

    高德處理好了所有事,復又領著儀門處的下人們跪下後,烏喇那拉氏才淡淡的道:「記住,這就是亂議主子是非的下場。」停下,頓了頓,繼續道:「爺已經查清了,年福晉是因意外而小產的。現在年福晉正為此事傷心,我不想再在府裡聽到任何有關年福晉小產的事了,知道嗎?」眾人立刻磕頭應是。烏喇那拉氏方滿意的點頭,復又看了下臉色有些不好的武氏和仍一臉淡漠的李氏,笑道:「眾位妹妹,該處理的事已經處理完了。咱們還是進屋吧,我還有些重要的事和妹妹們說呢。」說完,扶著小福子的手回了正屋。



第三十九章 南巡

    回到正屋,待大家坐定,丫環重新上了熱茶,烏喇那拉氏方笑道:「治府不嚴,讓妹妹們受累了,是姐姐的不是。」李氏回笑道:「姐姐哪裡的話,這府裡的諸多事宜全靠姐姐平日操勞,要不哪有妹妹們的悠閒。」宋氏陪笑道:「哎喲,您們倆別再互相謙虛了,這府裡少了誰也不能少了您二位啊。府裡大大小小的事哪不是靠兩位福晉的操持。今為了這些不知可謂的奴才們,倒是辛苦福晉您了。」一時間,大家皆笑著稱是,彷彿剛才的事從未發生,大家一直都在廳裡說著閒話。

    烏喇那拉氏見氣氛回籠,端起茶盞輕抿了一口,含笑道:「府裡那些閒事不提也罷,有件事倒要趕著給妹妹們說說,爺再過幾天就要賠萬歲爺去南巡閱河。」見眾人皆滿臉疑問,復又解釋道:「這事是有些突然,爺也是昨個下午才得的令,現在人還在為萬歲爺南巡的事忙呢。唉,此次水患十分嚴重,不少百姓流離失所,萬歲爺對此憂心忡忡,夜不能寐。就臨時決定南巡,以為天下黎明。我們後宅婦人雖不能為此出謀劃策,但身為皇家媳婦卻得憂心百姓。所以,希望各位妹妹能為受難的百姓祈福,抄寫經書,也慰爺一番憂國憂民之心。」烏喇那拉氏話一落,眾人表情各異

    李氏心下不快,自己的小阿哥再過十來天就滿週歲,這週歲抓周之禮可是大事。原想著借此機會好好壓壓年氏,也讓眾人知道自己在府裡的地位。想到此,只恨的銀牙暗咬,臉上卻不顯,笑道:「這是好事,爺能陪駕南巡真是大好事。只是時間有些太趕了,咱們可得好好為爺整裝行禮才是。」武氏心下也不悅,想自己剛傳出有孕,正是蒙寵的好時機,爺卻不在府裡。然,事已成定局,只好恭維道:「爺將要陪駕南巡,婢妾定要為其擔心。好在福晉讓婢妾等抄寫經書,既能為黎明百姓祈福又能安了婢妾的心。」

    慧珠仔細的聽著眼前這些女人的談話,心下卻覺得胤禛將要陪駕南巡是好事。自己最近受了不少的衝擊,若他不在府裡,想必是非也會少些吧。於是慧珠便和耿氏一起笑稱道:「福晉遠見,能想到讓婢妾們抄寫經書祈福,真是一舉兩得好事。」

    烏喇那拉氏含笑的應了,意味深長的掠過武氏,看向李氏,笑道:「爺能陪駕南巡是萬歲爺的恩寵,但是卻苦了妹妹,眼看三阿哥的週歲宴就要到了,爺卻不在。」滿意的見李氏眼神變了變,復又溫聲道:「唉,外面的百姓正在受苦,所以爺的意思是,三阿哥的週歲禮也就不用大辦,咱們府裡人自己圍著樂和一下,應個景就行。李妹妹,姐姐望你能理解爺憂民之心,這次可真讓三阿哥受委屈了。」李氏臉色不變,淡然道:「三阿哥怎麼會委屈呢,身為愛新覺羅的子孫,豈可在百姓受苦時,自己享樂呢,姐姐多慮了。」

    烏喇那拉氏笑稱李氏聲明大義後,便歇了話。接著眾人又寒暄了好一會,各說了幾句得喜的話,方各自散去。

    卻說慧珠回到院子時,已巳時將闌。本在正院受了驚嚇,現在臉色自然不好。月荷機靈,見狀,忙找出常服,伺候慧珠換上,呈上了杏仁茶後,便隻身退出裡屋。

    回到自己屋裡,慧珠方鬆口氣,歪靠著炕上想著今天的事。最近發生的事太多了,全是帶血要命的大事,一時半會有些接受不了。尤其是烏喇那拉氏隨意的就杖斃了六人,六個活生生的人。然,府裡的其他女人卻轉眼即忘,就連耿氏也是如此。烏喇那拉氏與李氏的暗鬥,年氏與李氏的明爭,李氏與武氏的合謀,耿氏與自己呢?還有自己不知道的事呢。慧珠腦海裡不停的翻轉著,卻聽月荷在外間揚聲道:「雨燕奉耿格格之命,前來求見主子。」拉回思緒,對素心點頭示意。

    素心心下其實也不平靜,貝勒府裡水太深了,慧珠又懶散慣了,一直都得過且過的,過自己的小日子,可這段時間卻三五不時的發生些事端。素心憂心的望了眼慧珠,便忙隔開簾子,側身讓月荷雨燕進來。

    雨燕端著托盤進了屋,給慧珠行了禮,躬身笑道:「回鈕祜祿格格,我家主子叫奴婢給格格送些毛皮來,說是過年時的回禮。這回禮送的有些晚了,還請格格見諒。」慧珠雖不知道耿氏為什麼送些毛皮來,卻也笑道:「耿姐姐太客氣,我送的就是些小東西,不值一提的,可比不上耿姐姐送的這些毛皮。雨燕,回去可得幫我謝謝你家主子啊。」雨燕見慧珠笑納了,臉上卻有疑問,便笑著按耿氏的話說道:「我家主子說格格看了這些毛皮也許會有些疑惑。主子說雖然已是二月了,但年福晉還在病榻中,武格格又傳了喜訊,格格正好用這些毛皮做些耳包、皮套袖、昭君套子給年福晉和武格格,這些她們該是正得用的。」說著,雨燕又悄悄打量了慧珠的神色後,繼續道:「我家主子說,格格進府不久,又病了這些天,怕格格忘了,才……。」慧珠心下明白,笑道:「真是勞煩耿姐姐了,還為我操些煩心。回去告訴你家主子,說我真真是忘了,多虧她提醒。」說完,又用簋裝了藕粉桂糖糕、杏仁佛手、翠玉豆糕、糯米涼糕等四色糕點和夏梅醃漬的蒜菜給耿氏,便打發了雨燕。

    素心惱自己忘了這事,待雨燕走後,隨即笑道:「還是耿格格心細,又記著主子,可得好好謝謝她。」

    慧珠聽了素心地話。心下道:自己倒有有些草木皆兵了。雖不知耿氏與自己以後會是交惡還是友好。但在府裡這幾個月。也多虧她地照顧和提點。想到這。很是感激她。真希望兩人能繼續交好下去。至於以後地事。以後再說吧。現在就再謹言慎行些好了。於是慧珠道:「是呀。虧得耿姐姐提醒。要不真得忘了。所幸這些天也無事。就做些手工活計好了。」就此慧珠丟了心思。和素心月荷就著耿氏送地毛皮做著戴地毛皮套子。

    ……

    胤禛陪駕南巡地日子。轉眼即到。

    清晨。正是萬籟俱寂。天濛濛亮。黑夜正欲隱去。破曉地晨光還未出現之時。然而。四貝勒府大門外。卻是黑壓壓跪滿了人。

    在一番寒暄囑咐後。胤禛在一應妻妾地地跪安禮中。騎著高馬帶著隨從向紫禁城離去。

    康熙四十四年(1705)二月初九日。從京師啟程。康熙帝第五次南巡閱河拉開序幕。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12-1 11:43 PM

第四十章 周禮

    送完胤禛,略寒暄幾句,烏喇那拉氏便讓眾人各自散去。

    素心見周圍沒其他人,抱怨道:「您看,今哪院主子不是妝扮一新,打扮的漂漂亮亮,就主子您一點也不重視。」這話對,今個兒,胤禛的妻妾個個都不畏嚴寒,隆裝盛飾。秀靨艷比花嬌的李氏,玉顏艷春紅的武氏,就連長顰減翠、瘦綠消紅的年氏也撐著身子前來。然,最難消受美人恩,一個個都紅著眼睛看著胤禛,含嬌細語,彷彿生離死別般,也不知他吃得消不。想到當時的場景,慧珠不由「撲哧」一笑,又見素心一臉不滿,方假意咳嗽一聲,收回笑意,道:「你可冤枉我了,我今天也是盛裝出席,那,這身旗服還是你給我挑的呢。」素心碰了個軟釘子,也不好反駁。事實也是如此,慧珠今雖穿的新衣,但比起府裡其他人的春裝,卻是遜色不少。見慧珠如此說,也只好無奈的點頭稱是。

    說話時候,已經回到院子,此時月荷正站在廊下張望,見慧珠回來了,臉上頓時喜笑顏開,揚聲道:「主子和素心姐回來了。」說著,就行了禮,邊伺候慧珠往裡屋去,邊叨念道:「主子可是回來,奴婢一直等著呢。主子今起得早,又沒用些吃食,想必也餓了。唔,夏梅把吃食都溫著,馬上就可以用了。」

    回到裡屋,慧珠換好常服、靰鞡,正待在炕上坐下,夏梅就提著食盒進來了。月荷忙幫著將碗碟一一擺好,慧珠抬眼看去,一碗紅稻米粥、一碟豆面餑餑、一碟栗子面窩窩頭、一碟涼拌雞絲、一碗白肉血腸、一小碗椒油蓴菜醬,看著很是可口,遂打趣道:「我就知夏梅是個細心的,又有手好廚藝,將來不知誰有福氣能娶了你。」夏梅聽後忙臉紅的低下頭,素心月荷哧哧的笑著,慧珠見狀,繼續道:「月荷,你笑什麼,難道你也想出嫁了,這可不行,我還得留你幾年呢。」月荷跺了下腳,假意嗔道:「主子就知道欺負我,你們也都笑我,哼,我才不嫁了,我就伺候主子一輩子。」慧珠舀了口粥後,道:「那感情好,就留著你,倒時可別埋怨我啊。」說完,大家皆笑。

    待慧珠吃過飯,盥漱畢,便歪躺在炕上,與素心月荷在裡屋隨意做些手工活。三人閒談間,便扯到了宏時的週歲賀禮上。

    慧珠道:「孩子週歲常送銀質長命鎖,可我想著光送這,李福晉可能不喜,還得加些什麼。」素心停下手中針線,略思索,道:「小孩也不能送什麼太貴重的,就打個樣式新一點的送三阿哥就好了。呀,不是還有給嬰兒『睡扁頭』的習俗嘛,趁還有時間找些好料子做個小枕頭,既寓意三阿哥以後『頭枕糧倉』,日後大富大貴,又討了李福晉的喜。」慧珠啪了下手,喜道:「還是素心有辦法,就這樣,既有了體面又有新意,也不顯的出挑。」月荷接著道:「奴婢在進府之前,見過一戶富貴人家的週歲禮,小孩戴了個項圈形的長命鎖,主子給三阿哥送的,也可也照這樣式打。至於文字圖案嘛,就在正面刻『長命富貴』,後面鏨了幾句家常話,慧珠便讓素心賞了十兩銀子,讓他退下了。

    日子過得很快,當慧珠把賀禮準備好不久,就到了李氏宴請的日子,康熙四十三年二月十三日,宏時的週歲禮。

    這日慧珠收拾妥當,便帶著素心往李氏的院子去。來到院門,忙有丫環嬤嬤行禮請安,同時有人傳道:「鈕祜祿格格到。」傳話間,就見一個俏丫頭領著慧珠主僕往正屋走,老遠就聽見裡面的說笑聲。待進了正屋,李氏、武氏、耿氏皆在,慧珠忙給李氏蹲安行了禮,又與武氏、耿氏各見了禮,方在椅子上坐下。

    今日李氏,身穿黑領縷金銀色團花暗紅旗袍,梳大拉翅頭,艷麗端莊。其餘眾人也穿戴喜慶,滿臉笑意,紛紛說著吉祥話,由此可窺李氏在府裡的地位。

    不一會兒,府裡的其他妻妾也都到齊了。李氏見到家都到了,忙讓丫環好生招待,又寒暄幾句,便有人來報:「福晉來了,已到院門廊下。」李氏忙和其他人迎出門外,給烏喇那拉氏行了禮,眾人方重新回到正屋。

    慧珠見烏喇那拉氏也穿戴喜慶。不由暗道。她還是很給李氏臉面。看來李氏在府裡地確挺有勢力地。不過年氏怎麼還沒到。慧珠正想著。就見刑嬤嬤帶著賀禮來了。

    進了屋。刑嬤嬤將賀禮遞給小丫環後。下跪行禮。道:「請福晉、李福晉莫怪。我家主子身體有恙。不能前來恭賀三阿哥週歲大禮。特遣奴婢獻上賀禮。還望李福晉和三阿哥笑納。」李氏心下狠到。好半響。才淡然說道:「哦。原來如此。既然年妹妹身體有恙。就好生在屋裡歇著吧。嬤嬤。回去幫我謝你家主子地賀禮。」停下。李氏歎了口氣。自語道:「其實。年妹妹不來。也是好事。免得她觸景傷情。也不知她以後地身子還能養……啊。怎麼忘了。嬤嬤快起來吧。」刑嬤嬤臉色變了變。方躬身站起。一時間。屋子有些安靜。好在。這時有人上來報說三阿哥地「抓周」禮地吉時已到。

    烏喇那拉氏笑道:「嗯。三阿哥要『抓周』。那嬤嬤你就先行退下吧。叫你主子好生休養。過些時候。我再去看她。」刑嬤嬤躬身謝過烏喇那拉氏。便退下。

    不一時。丫環嬤嬤便在早已陳設好地大案上。擺:印章、儒、釋、道三教地經書。筆、墨、紙、硯、算盤、錢幣、帳冊、首飾、花朵、胭脂、吃食、玩具等物件。接著李氏又親自將宏時置於中間。此時。慧珠方將宏時看個清楚。宏時也就一歲。胖墩墩地。身著大紅色繡什麼。只是含笑接受著眾人地祝福。大多都說宏時是大富大貴命之類地。慧珠倒覺得好笑。這宏時是皇孫。含著金鑰匙出生。能不大富大貴嘛。

    宏時地抓周禮畢。眾人便移到今日擺席地地方暖閣。寒暄幾句。就在位子上坐定。片刻間。就有丫環端著小碗長壽麵至面前。隨意吃兩口應景後。便撤了。然後丫環們又陸陸續續端上其他吃食。宴席算是正式開始。

    胤禛雖沒在席上,但大家也逗著趣,說著討喜話,倒也賓主盡歡。直到未時正(下午2點),方用完席,隨後又應酬了一陣,才各自告辭離開。



第四十一章 家書

    平淡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倏忽間又過了兩月,轉眼就到了春天。

    這日慧珠剛醒,就聽見外面隱隱有說笑聲,便揚聲問道:「怎麼了?」話音剛落,素心就隔開門簾,走進來,笑道:「也沒什麼,對了,主子怎起得這早,還能再睡會呢。」說完,又看著慧珠,眼裡閃著濃濃笑意。

    慧珠不由納悶,摸摸臉,難道臉上有什麼。素心見狀不由笑得更歡了,好半天才從出櫥櫃裡取出旗服,走到慧珠跟前,笑道:「主子,院裡的石榴花開了。本是五月才開的石榴花,今就開了。石榴『多子』之兆,這石榴花開還不是象徵主子就要開花結果了嗎?這可是吉兆。奴婢呀,剛正和月玉荷商量著把石榴盆栽給主子搬進裡屋來。嗯,把金橘給擺在外面就是。」慧珠囧道:「現在都四月底了,石榴提早開花也屬正常,你們用得著這麼高興碼。」素心不滿道:「主子,這可錯了。這老人家留下的話,定有道理的。石榴『多子』之兆,本就是吉兆,到了主子這卻成了常事。」素心看了看屋子,小聲道:「前個月,不是說爺就要回來了嗎。年福晉身子還在養著,武格格肚子又大了起來,除了李福晉那是大頭……主子啊,這可是個機會,攏住爺,早點生個小阿哥才是正事。」這屋裡又沒外人,慧珠看著素心那一副做賊樣,很是好笑,卻對她的話倒有些感冒,便沒有接話。

    說話間,月荷也端著熱水進來了,慧珠就著洗漱完,梳妝時,瞥見二人頻頻笑意,假意怪道:「夠了啊,你們是在給我梳頭的吧,再這樣笑下去,也就不用去給福晉請安了。」月荷樂呵呵的道:「還早著呢,主子可以慢悠悠地吃完早飯,再去請安,也遲不了。」說完,又和這月荷,眉裡眼裡皆是笑容。

    慧珠任這她們給自己梳妝,思緒卻不禁飄遠開來。大概是因為胤禛沒在的原因,府裡的女人都相安無事,各過各的,有時還能言笑幾句。可以說,這是自己進府以來最優哉游哉的一段日子,尤其是再經過年氏小產,烏喇那拉氏整治下人後,就更加珍惜現在平靜的生活。不過,胤禛總是要回來的,該面對的還要面對吧。慧珠再抬次眼滿看了看,一臉笑容的素心月荷二人,無奈的搖搖頭。自己這還沒還上呢,她們就高興成這樣,這要有了,還指不定高興成什麼樣呢,不就是因為石榴提早開花,胤禛這兩天就要回來了罵。

    慧珠用過早飯,向往常一樣帶著素心去烏喇那拉氏院子請安。一路走來,雖說還仍帶著初春早晨微微的寒冷,然而簷下的盆栽裡嫩蕊細開,階下的泥土裡芳草萋萋,倒也處處呈現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看著府裡皆一片初春的氣息,慧珠也心情大好,帶著笑容來到了正屋。

    慧珠給烏喇那拉氏等蹲安行禮後,便在末端坐下,和耿氏攀談起來。隨意看了眼眾人,看來真是春天到了,花開滿室春色。想著,慧珠就輕笑出聲,耿氏疑道:「李福晉下帖約大家去賞花就這高興?」慧珠微咳道:「此時正值踏春遊樂之際,然我們後宅婦人不宜拋頭露面,李福晉約咱們去花園賞花,也有踏春遊樂之意。」耿氏笑道:「行了,就你有理,還搬出大道理來了。喲,今老是眉開眼笑的,莫不是因為爺要回來了?」慧珠頓時僵在了笑臉,忙結舌道:「這,這可誤會大了,耿姐姐可別這麼說。」耿氏不語,只是用帕子捂著嘴笑看慧珠。

    說笑間,來請安的人都到了,烏喇那拉氏與眾人寒暄了幾句,方有些嚴肅的道:「妹妹們該都知道,爺過兩天就要回府了,不料事情有變。想今個兒都二十四了,爺陪駕南巡也有兩月。我昨下午收到了爺的家書,說萬歲爺臨時決定親自赴明太祖陵行禮並去這次災情極為嚴重的黃河、高家堰等地遍閱河堤後,再返回京城。」

    烏喇那拉氏的話音剛落,就見武氏急問道:「怎麼?都去了兩月還不見回京,卻還要去給明太祖陵行禮,這,福晉,爺信上說了什麼時候回來嗎?」李氏見武氏這般問,皺了皺眉,又隨即笑道:「武妹妹這是太關心爺了,才問得有些急切,還請福晉莫怪。妹妹也想問問爺這要何時才能回來,想我的三阿哥都能叫人了,爺卻還沒聽他叫過阿瑪呢。」烏喇那拉氏不在意的笑道:「姐妹之間有何怪罪之說,不過這次爺離府是有些久了,信上說要過揚州、寶應、淮安等地後,才啟程返京,估摸著也要下月底才能回來吧。」年氏輕啟朱唇,呢喃道:「今年閏月,有兩個四月,爺可別過了閏四月,五月才能回來。」年氏說完,便輕咳了幾聲。然而她卻不知,這話倒讓她說對了,閏四月二十八日,康熙帝等才啟程回京,胤禛也直到五月初三才回府。

    聽到這,慧珠不由暗喜,胤禛說不定真要遲到五月才能回來,想著,嘴角不知覺的往上翹起,忽聽年氏的咳嗽聲,才壓住表情。隨即一抬頭,就見烏喇那拉氏一臉關切的看著年氏,溫聲道:「年妹妹身子沒大好,還要多多休養才是,等會兒,我再差李太醫來看看。」年氏淺笑道:「多謝福晉關心。」烏喇那拉氏隨意揮揮手,繼續道:「年妹妹不用客氣,這不過是舉手之勞。你養好了身子,爺回來見了也會高興安心的。」說到這,烏喇那拉氏看了眼眾人,復又笑意加深的看向李氏,最後才對著武氏笑道:「除了年妹妹要養好身子外,武妹妹更該好好養著,現在你可是兩個人了。唉,爺自三十七年被封貝勒自今也有好幾年,看來不出多久就該往上封了。呵呵,倒時這側福晉的名位也就多出來,正好去宗人府匯奏請封。」話音一落,烏喇那拉氏滿意的看著眾人表情皆變。

    慧珠不禁眼神複雜的瞟了下烏喇那拉氏,是啊,胤禛作為皇阿哥,養母是孝懿仁皇后佟佳氏,生母又是永和宮主位,他上面的三位哥哥除了二阿哥是太子外,另兩個都封了王。胤禛現在雖是貝勒,可封王這也只是時間問題。貝勒只能有兩位側福晉,可郡王卻能有三位,甚至將來封了親王就可以有四位。

    想到這。慧珠便抬頭看向李氏年氏。年氏低著頭看不清表情。只見李氏稍變神情。後又笑著道:「我就知道。武妹妹是個有福氣。恩。武妹妹肚子看形狀嘛。倒是尖尖地。依我看定能為爺生個小阿哥。」突然。年氏猛地抬起頭。淡淡道:「那也要有生下來地命。」

    年氏話落。一時間屋裡有些沉默。後來。可能是因為胤禛延遲回府地事。可能是烏喇那拉氏地話。也可能是年氏地話。總之。屋裡沒了先前合樂地氣氛。大家復又說了幾句。寒暄了下。便各自散去。

    出了正院。慧珠回到自己地院裡。剛進屋就發現屋裡地金橘盆栽果真換成了石榴盆栽。不由好笑。這月荷在這上就是辦事效率。正想打趣她幾句。就聽素心道:「月荷。你去把外面地院子掃掃。看著落葉倒是不少。」月荷見素心神色。想是有事要說。也不多話。向慧珠行了禮。便躬身退下。

    待月荷退下。慧珠見素心一直盯著石榴盆栽看。便問道:「素心。怎麼了。也不過是晚一個月才回來。用地著這樣嗎?」素心聽後。也不回話。直接走到慧珠面前跪下。磕了一個頭。方道:「主子。奴婢不是因為爺晚回府喪氣。而是今個兒聽福晉地話。奴婢才突然醒悟。主子地前景十分不樂觀。主子現在是格格。外面地人也會尊稱一聲庶福晉。可是這和福晉、側福晉完全不一樣。格格雖入了玉碟。卻是不入冊。沒有朝廷冊封地。奴婢原想等主子生了小阿哥。也能進位。可是側福晉地名位是定額地。若等幾位側福晉封完了。就算主子生了小阿哥也只能是個格格。也只會永遠是爺地妾。而不能像側福晉那樣成為爺妻子之一。」說著。素心又給慧珠磕了個頭道:「還請主子上上心。多在爺身上下功夫。趁下屆選秀還沒到這段時間。生下小阿哥。早日被封為側福晉。」慧珠皺眉道:「素心。這是幹什麼。快起來。以前我們不是說過了嗎?走一步算一步。見機行事。」素心繼續道:「奴婢知您是不喜內宅爭鬥地。可您已經身在這個是非圈了。是脫不開地。主子。就算您不為側福晉地名份。也為您將來地孩子想想啊。這格格生地孩子和側福晉生地孩子區別可大著了。一個是庶子。一個卻是側室子。將來襲地爵位之差。想必主子更清楚吧。遠地不說。就說主子以後生下孩子。若以您格格地身份能有資格撫養嗎?您又有能力保護他平安長大嗎?」

    慧珠有些怔住。自己知道將來肯定會誕下一兒半女。只想著順其自然地過著。是啊。若將來不能親自撫養他。或不能讓他平安長大……一時間。慧珠也想不出個所以然。定了定心神。彎腰將素心扶起來道:「素心。在這府裡只有你是我最親地人。我知你是為了我好。可讓我去爭寵。去……我做不到。起碼現在做不到。爺。現在還是貝勒。封郡王或是親王也還要些時侯。你不要逼我。讓我好好想想。」素心見慧珠一臉地無助不確定。心下有些後悔怎麼就這樣說出了這些話。也未免太心急了。慧珠一直過著順利平淡地生活。一下肯定是接受不了地。於是心疼道:「主子。是奴婢越矩了。奴婢那些話。可能說地過早。唉。也就隨意說說。主子只需閒暇時想想便罷。主子。您回來一陣了。還沒喝口水吧。奴婢這就去給主子備些點心和熱茶來。」說著。素心便伺候慧珠坐下。出了裡屋。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12-1 11:44 PM

第四十二章 賞花

    綠窗春睡覺來遲,誰喚起,窗外曉鶯啼。

    翌日午後,慧珠在春困中被外面的鳥啼聲倏忽吵醒,微睜開眼,就感到外面的陽光直晃人眼,不由瞇起了雙眼。溫暖而白炙的陽光,春天已在不知不覺中侵染了大地,而自己似乎也被某種東西在一點一滴的侵染改變中。想到這,慧珠無聲苦笑,隨即從榻上翻身坐起,打了個呵欠,慵懶的問道:「進來吧,現在什麼時辰了?」

    素心從外間進來,回道:「回主子,快到未時正(下午2點),奴婢也正想著叫你起身呢。」慧珠揉了會額頭,才說道:「睡的也不怎麼踏實,反倒弄得頭有些漲疼,索性起來好了。看時辰也是時候了,這李福晉請客,還是早去為好。」素心明白,立即上前伺候慧珠起身,稍作梳洗整裝,便去府裡花園赴宴。一路說說閒話倒也愜意,二人都沒再提起昨天的一番對話,回到往常。

    沒走一會兒,便到了府裡的內花園,此時月洞門正有不少僕人忙進忙出,見到慧珠,紛紛行禮問安。慧珠依依頷首後,對素心小聲道:「看來咱們來早了,估摸著福晉她們還要半響才能到,正好小轉一會再到前堂來,我也可以清醒清醒,這頭還是漲疼著。」素心點頭應:「主子說的是。」於是二人便饒過花園前堂,在後園小路上瞎轉悠。

    剛走到後院粉牆簷下,忽見一個做丫環裝扮的女子形色匆忙的從一處假山中出來,隨意看了下,就立馬離開,大概是因為過於慌張也就沒發現慧珠主僕。慧珠見狀,忙拉著月荷往後,退到一色粉牆和假山的夾角處。瞬間,就聽到有衣服的窸窣聲,慧珠屏氣凝神,從假山的縫隙中隱約可見一個中年僕婦的身影,卻看不清她的面貌。此人似乎張望了一會,才疾步離開。

    片刻後,慧珠與素心方踱步出來,仔細打看了下周圍,慧珠道:「回去吧。」素心疑道:「可,主子……」慧珠搖頭不語,示意素心回前堂去。心下卻在翻轉,這兩人行色匆匆肯定有密事相談。然,她們竟在李氏的宴請地如此行事,不是太蠢就是有人吩咐行事。看那僕婦的著衣可見絕不是一般伺候的下等奴僕,該是哪位主子身邊的人,是誰呢?身影有些眼熟,卻也想不出是誰。不過,應該不是李氏的人,她怎麼會在自己的宴請地鬧事呢。不,也不一定,李氏現於武氏交好,可自昨天烏喇那拉氏有意提拔武氏做側福晉時,這情況就變了。現在一時半會也想不出個什麼,說不定是自己太緊張了,也許只是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罷了。一會多留意些好了,不管如何,千萬不能攪合進去,讓人當槍使。慧珠心思轉念間,便來到了前堂。

    此時,在前堂花園寬闊平坦的石青地上,已擺著十來把朱紅色雕花椅,並每兩把椅子之間皆放著一張茶幾,茶幾上擺著精緻小巧的糕點、瓜果和清一色的青瓷白底茶盞。而座椅外又遍地皆春,處處疊石迭景,紅情綠意,和著嬉笑攀談的人們,組合成一副其樂融融春光明媚之景。

    慧珠見此,不由皺下眉頭,在灼熱和清澈的陽光下,這些友好親切的笑容是否藏有不為人知的陰謀。不待自己繼續想下去,就聽有人通傳道:「鈕祜祿格格到。」隨即慧珠連忙朝首座的烏喇那拉氏和李氏蹲安行禮,在一番寒暄下才在耿氏旁邊坐下。

    耿氏問道:「妹妹去哪了,我開始走到院門不遠處就見到妹妹,怎麼這半天才到。」慧珠解釋道:「覺得來的太早,便隨意的轉溜了一會。」耿氏笑道:「我今也來早了,一個人待了好一會才見人來,早知道就跟你一塊去轉悠了。」慧珠回笑道:「那以後有什麼宴席之類的就約上耿姐姐同往,免得我們都落了單。」耿氏笑應了。

    見大家坐定,李氏開口道:「我在這謝謝福晉和各位妹妹賞臉,齊來賞花。」宋氏一直都是烏喇那拉氏和李氏兩邊都不得罪,甚至更偏頗李氏,於是,宋氏立馬笑道:「婢妾們多虧李福晉提議賞花,才能一起聚聚,賞花嬉戲。福晉平時事忙,也只有李福晉能把大家聚在一起聯絡聯絡姐妹感情。婢妾在這謝過李福晉了。」說著,宋氏就起身給李氏福了個身。

    李氏含笑受了禮,掃過坐於下位的眾人和側位的年氏武氏,笑意加濃,她十分喜歡這種感覺,由自己發帖宴請,和烏喇那拉氏共同坐於首位,自己在府裡的地位是沒人可以取代。想到在這,李氏一掃昨天帶來的不快,與眾人寒暄閒談好一陣,方滿眼傲色的笑道:「現在雖是月季的花期,不過前些時候我得了幾株上好的山茶花珍品,又知幾位妹妹素喜山茶花,正好借今日讓大家共賞。」李氏稍作停頓,復又看了年氏瞬間慘白的臉色,繼續笑道:「這山茶花性喜溫暖濕潤,忌烈日。所以,還請福晉和眾位妹妹們移駕到後園的水塘涼亭下賞花。」說完,李氏便面含笑容的起身。

    慧珠和素心對視一眼。方攜著耿氏地手一起向後院走去。眼神卻不由落在了武氏已經鼓起了地肚子上。後院涼亭不就是自己方才去地地方嗎。還有這山茶花。然。涼亭就在不遠處。說笑間。連帶著胤禛地侍妾以及各自伺候地丫環共二十餘人便到了涼亭廊下。

    武氏本就習過詩書。有些討好李氏地意味說道:「這些山茶花不愧是具有『唯有山茶殊耐久。獨能深月占春風』地傲梅風骨。又有『花繁艷紅。深奪曉霞』地凌牡丹之鮮艷。李福晉真是惜花懂花地妙人啊。」年氏呢喃道:「是不錯。這盆焦萼白寶珠似寶珠而蕊白。本該九月開花。此時卻開得清香紛繁。」李氏指著一盆開有多片花瓣組成六角塔形花冠笑道:「還是年妹妹甚懂山茶啊。來。年妹妹看看這盆。它可是山茶花中最有名地『十八學士』。若年妹妹喜歡。我倒是可以割愛。畢竟我能常得地。」年氏猛地轉眼看向李氏。笑道:「妹妹豈可奪李姐姐所愛。這『十八學士』雖是名品。然妹妹年輕。以後還有地是機會。所以。李姐姐還是自己留著吧。畢竟這花。姐姐您也不會再輕易得到了。還是別大方成全妹妹。苦了自己可就不好了。」烏喇那拉氏分別拉著李氏和年氏地手笑道:「兩位妹妹都是能常得這花地人。又是人比花嬌地美人。我看。還是由我這個已是昨日黃花之人討了這『十八學士』地花。添添顏色。」見狀。李氏年氏皆不推諉。連同眾人一起誇耀烏喇那拉氏是花之正盛之際。接著便是一陣互相誇耀。順著池塘向各色盆栽一一看去。

    慧珠本一直看著周圍地情況。此時見狀。覺得有些好笑。看來是自己太過緊張了。不過是一群後宅婦人演一場姐姐妹妹地戲罷了。慧珠笑著對素心搖搖頭。以示無事。不料恍惚中看見有個身形有些像開始遇見地那名婢女。她正慢慢地向池塘邊移去。此時。在一塊不大地涼亭池塘處擁擠著一大片人。慧珠也不敢確定是不是。便不由自主地向那人走去。

    不對。她是在向武氏所站地地方走去。前面是池塘。慧珠忽地念頭一閃。連忙往前上了幾步。剛來到武氏地側邊。就見那丫環用腳蹭了一下武氏地花盆底。肩部似不在意往武氏身上一靠。轉眼就匆匆離開。

    「啊」武氏大叫一聲。整個人就往池塘裡倒去。慧珠叫了聲「武姐姐」。就猛地拉住武氏地胳膊。使勁把武氏往側邊拽。轉瞬間。驚叫聲連連。「噔」地一聲。只見慧珠硬生生地倒在池塘石階上。而武氏除了一隻腳懸在池塘裡。其餘整個身子都倒在慧珠地身上。

    慧珠感覺武氏安然無恙地倒在自己地身上。方心下鬆了一口氣。卻又感覺到腳裸處。傳來陣陣鑽心地疼痛。不禁痛叫出聲:「啊。我地腳……疼……壓……別……」慧珠地疼叫聲。使怔住地眾人紛紛反應過來。烏喇那拉氏最先醒過神。忙走過去。一把推開呆站在一旁地妾室。招呼其他人過來幫忙。待眾人扶起武氏。慧珠已經失去知覺。昏了過去。


   
第四十三章 養傷

    慧珠斜靠在榻上,看著她那只隱隱脹痛的右腳,腦海裡只閃現了兩個字--「後悔」。

    自己救武氏,有一方面可以說是為了自己的良心,不能見死不救;另一方面,又何嘗不是為了擺脫這個理不清的是非圈呢。可就算再怎麼樣,也從沒想過犧牲自己,當初想著救武氏假意受傷,可人算不如天算,竟然真的傷了腳裸,動了筋骨,而且還這麼疼,直讓自己當場痛暈了過去。想到這,慧珠不由想起自己在太醫的診治下,生生疼醒時的感覺,瞬間打了個冷顫。

    這時,素心送完烏喇那拉氏與太醫等人,一進裡屋,就見慧珠慘白著一張臉,立即有些心疼的抱怨道:「主子,怎麼了,還在疼嗎?您再忍忍,太醫說您傷了筋骨,前幾天是有些疼的。」素心說著,就倒了杯茶遞給慧珠,繼續道:「主子,您怎麼就跑去救武格格呢,當時有那麼多奴才在,您何苦去犯什麼險啊。」慧珠沒有順著接話,反而問道:「你當時有沒有看到可疑的人跡,就是在後園看到的那個丫環?」素心納悶道:「當時人太多,地方又不怎麼大,奴婢一時也沒看見有什麼……難道,主子的意思是說,就是我們在後園遇到的那個丫環要把武格格推到池塘裡的。」慧珠點點頭,素心有些不確定的自語道:「武格格是花盆底跟斷了,才會一時站不穩往池塘裡掉,她自己也回憶說沒人推她,只是有人挨了一下。」慧珠繼續說道:「嗯,應該是這樣的。我當時見到那丫環蹭了下武氏的鞋,要不然以木材為質的花盆底豈會輕易斷跟。這肯定是有人計劃好了的,給武格格穿上有問題的鞋,再趁混亂之際將她推入池塘,這樣不但能使她流產還能不引起懷疑。」素心驚道:「原來主子早就知道事情不簡單,那又是誰想害武格格呢?主子救了她,會不會讓那人把矛頭指向您呢?」

    慧珠搖搖頭,是誰倒不知道,不過這影在暗處的人是不會來加害自己的,若這樣不就有暴露嫌疑的危險。再說了,現在最主要的是武氏肚子裡的孩子,自己大概還沒那個資格讓人惦記著吧。然,這武氏,已犯眾怒,她肚子裡的孩子想要出生是難了。她與李氏聯合,無疑犯了烏喇那拉氏的忌諱;後又在烏喇那拉氏刻意挑撥說要提她為側福晉時,得罪了李氏;然後,還有年氏,在年氏小產的當天傳出有孕,這不是打了年氏的臉嗎,因此武氏一下就得罪了府裡最有勢力的三個女人。其實若沒烏喇那拉氏昨天的話,她還有可能生下孩子,畢竟格格的孩子和側福晉的孩子是有差別的。怪只怪武氏太心急,昨天對烏喇那拉氏的話表現極為熱切,這怎能不引起其他人的嫉妒,五個多月的身子,微尖的肚形,男孩,小阿哥……

    素心見慧珠臉上陰晴不定,又不講話,擔心的問道:「主子怎麼了,是事情有變,會有什麼危險嗎?」慧珠一驚,自己怎麼會想的這麼遠,還算計的如此清楚。定定心神,看著一臉擔憂的素心,安慰道:「不用擔心,太醫不是說了嗎,傷筋動骨一百天。這一百天裡,府裡任何事都與我無關,別人也害不到我這的,只是武……沒什麼,就是剛剛腳裸處又一陣抽疼,我才不想說話的。」這倒是真的,慧珠的腳裸不時會傳出一陣脹痛。

    素心知是無事,便擔心起慧珠的腳,叨念道:「主子,您也真是的,奴婢知您是心善又想脫離是非才救武格格的,可怎麼也不能拿自己開玩笑啊,您去救她萬一您有個什麼,又如何是好啊。爺再過一個來月也能回來,您卻腳傷未癒,也不能服侍……。」

    聽著素心的叨念,慧珠再次無奈的苦笑搖頭。早知道會傷了筋骨還如此疼,自己也不一定會親身去救武氏的。

    時間過了的很快,轉眼半月過去。在受傷了頭一天,烏喇那拉氏就免了慧珠的請安,慧珠也就每天躺在榻上養傷,和素心月荷做做針線活計、隨意鬧鬧嗑,日子倒也過得平靜無波。不過,如此這般,倒有著『與世隔絕』的意味。自受傷以來,慧珠就關了院門,輕易不與人往來,所以府裡發生了什麼也不得而知,但自今也未傳出什麼不好的消息,想來也相安無事。

    這日晚間,慧珠在裡屋歪躺著和素心月荷閒話,夏梅端著托盤走進來,笑道:「主子,奴婢熬了些湯,您也趁熱喝了。」月荷見狀,連忙從腳踏上起身,幫著夏梅將湯遞給慧珠。

    慧珠接過湯,隨意瞟了一眼,唉聲歎氣道:「又是花生豬蹄湯,還是大晚上的喝。再這樣補下去,我也不用見人了。」月荷知是慧珠愁長胖了,遂笑道:「主子,哪能呢,您現在是越喝越水嫩,臉上白嫩極了,奴婢還羨慕不過來了。」慧珠喝了口湯,方道:「就來糊弄我吧,怎麼不說我腰身長了,就會嘴甜挑好話。」月荷笑呵呵道:「主子,別愁,您現在是心寬體胖。」慧珠一聽,笑罵道:「好呀,你這個混丫頭,說我胖了,看我不叫素心好生個罰你。」

    慧珠在與月荷你來我往說笑聲中,喝了湯,準備盥漱。忽就聽見外面傳來陣陣響聲,接著就突然吵了起來,在寂靜的夜晚裡,尤為突出。

    慧珠看了看驚疑不定地眾人。吩咐道:「素心。你去看看院門關好沒。在門裡聽聽外面發生了什麼事就行了。記住不要打開院門。」素心應了是。給慧珠行了禮。隨即就疾步除了屋。

    不一會兒。素心就從外間回來。稟告道:「回主子。奴婢聽地不怎麼清楚。只能大概確定聲音是從西院那邊傳出來地。」慧珠遲疑片刻。緩緩說道:「嗯。行了。該與咱們無關。西院那邊地事自有福晉處理。現在也過了一更天。你們也就各自下去睡吧。」月荷夏梅聽後。便應聲退下。

    待二人退下。慧珠與素心也沒怎麼說話。不過神情皆有些凝重。似隱隱約約察覺出了什麼。

    慧珠在素心地伺候下睡了。心下卻歎了口氣。該來地還是來了。

    第二天。剛用過午飯。外間就傳來「咚咚咚」地敲門聲。慧珠示意素心讓人就來。片刻。素心便和著烏喇那拉氏院裡地丫環進來了。丫環給慧珠行禮問安後。方躬身道:「福晉想格格可能不知道。特意遣奴婢來通告一聲。昨天夜裡。武格格不幸流產了。現在福晉正在徹查。命府裡各院下人不得隨意走動。還請格格見諒。」慧珠笑道:「有勞姑娘。我知道福晉地意思。會約束底下地人。唉。沒想到武姐姐竟會……不提也罷。你看我腳受了傷。不能親自去探望武姐姐。還請姑娘幫我帶些東西給福晉。讓福晉替我交給武姐姐以表心意。」說完。素心就遞了個荷包給那丫環。只見那丫環稍作沉凝。便笑道:「格格心善。奴婢一定會代為轉告您地心意。想必武格格知道後也會感激格格地關心。」慧珠含笑謙虛了幾句。又問了些話。方讓素心備了幾樣有益女子補血養氣地上好藥材給武氏。打發了丫環下去。

    接下來地日子。慧珠依然緊閉院門。過著自己地小日子。直到七天後。烏喇那拉氏讓人傳來消息。武氏是被她院裡地丫環下了墮胎藥才將一個成了形地男胎流掉。同時也因下藥過猛。武氏以後是不能再有身子了。而那丫環在前一天上吊自殺。經調查。丫環是因為怨恨武氏平時打罵自己。才給她下了猛藥。後又因害怕而畏罪自殺。因此。武氏流產一事。也就這樣不了了之。

    慧珠得此消息,與素心不由一陣唏噓,為武氏歎了幾口氣便罷。然,日子仍在繼續,武氏雖已出事,府裡的風波看似已停止,但慧珠仍不問世事,緊閉院門,對外一致宣稱,要靜養腳傷。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12-1 11:46 PM

第四十四章 回府

    康熙帝第五次南巡,在康熙四十四年閏四月二十八日落幕。五月初三,皇四子胤禛回到京城四貝勒府。

    這日午後,慧珠在素心夏梅的攙扶下,出了裡屋,在院子裡曬起了太陽。

    慧珠靠著躺椅上,隨意的扇著天香絹質的白底繡梅花手絹,神情懨懨的道:「這時序剛入夏,就悶熱起來了,我這還要躺上進兩月呢。」素心望了望有些炙熱的陽光,笑道:「現在五黃六月,去哪找不熱的地呢,要不扶主子回屋裡躺著。」慧珠打了個呵欠道:「別,再在屋裡待著,我就快發霉了。」夏梅見慧珠似有些困頓,提議道:「前個兒,大廚房送了些上好的櫻桃,要不奴婢去盛了上來,給主子解解乏。」慧珠點點頭,示意夏梅去準備。

    素心掐了掐時辰,不滿道:「月荷這丫頭,就是去庫房領個份例,一去就一個多時辰,也不見回來。」慧珠笑道:「你呀就是把她們看的太嚴了,月荷就一個小丫頭,好不容易得了出去的機會,晚回來些也沒個什麼。」素心陪笑道:「主子就是心善,心疼那小丫頭。」慧珠搖頭笑笑,正待說些什麼,就見月荷一臉興奮的跑了回來。

    素心皺眉道:「這麼沒規矩,哪學的。」月荷喘著氣,半天才給慧珠行了禮,急忙道:「主子,爺回來,現在正在正院廳裡,其他各院的主子也都在。」聽後,慧珠不由的和素心面面相覷,這舒服日子過慣了,竟然不知道胤禛今天回府。

    慧珠心思有些愁緒,胤禛回來了,這府裡也該恢復正常了吧。可若他知道武氏把一個成了形的男胎給流掉會怎樣想呢?還是……應該不會怎麼樣吧,畢竟害武氏流產的嫌疑人,還有他的嫡福晉和兩位側福晉。

    素心見慧珠神情恍惚,忙替她問道:「怎麼今天回來的,爺是突然回來的還是提前就說好時間的?對了,為什麼沒人告訴我們一聲,也好讓主子準備準備啊。」月荷笑容有些僵住,抬頭看了眼慧珠,才小心翼翼答道:「素心姐,我去取主子份例的時候,就被叫到了福晉院裡。嗯,王嬤嬤說,主子腳傷了,福晉決定還是不把爺今天回府的消息告訴主子,免得影響了主子養傷。」月荷停下來,給慧珠福了個身,有些安慰意味的笑道:「主子,王嬤嬤說,福晉會把您受傷的原因給爺說的,並讓爺專門來看您。所以,現在您只要放寬心,等著爺來就好。」素心惱道:「憑什麼就把主子給忘了,連派個人通知一聲爺回來了,也不行嗎?主子可是為了武……」慧珠厲聲阻止道:「素心別說了,福晉事忙,沒騰出時間通告一聲也沒什麼。再說,我不是腳受了傷嘛,就算知道了也不能去迎接。」素心硬壓下怒氣,對府裡沒有人前來通告一聲很是替慧珠感到委屈,又憶起自己越了規,忙向慧珠行禮告罪。

    此時,夏梅正端著櫻桃過來,見氣氛有些怪,也不怎麼說話,只是給慧珠行禮道:「主子,奴婢將櫻桃洗淨,順便給主子從新沏了茶,還請主子慢用。」慧珠點頭笑道:「嗯,夏梅辛苦了。這櫻桃看著不錯,給張嬤嬤留些外,其餘你們就陪著我一塊嘗嘗吧。」素心三人向慧珠行禮謝賞,復又恢復了開始和諧的氣氛。慧珠也有一搭沒一搭的和她們聊著,一時間倒也輕鬆和樂。

    轉眼,時間就過去了幾天。慧珠依然待在自己的院子裡,不問世事,彷彿胤禛沒有回來一般。她是想清楚了的,自己雖救了武氏,但武氏還是流產了。況且當時烏喇那拉氏賞了布匹料子作為獎賞,也就沒想過胤禛會再次賞東西,並夜宿自己這。

    這日巳時正(早上10點),太陽正高高掛起,還未炙人的陽光,暖洋洋的透過掛著薄紗的窗戶照射進來。慧珠正在裡屋看著閒書,打發時間,就聽月荷稟告道,小祿子前來求見。慧珠連忙在素心的伺候下稍作整理,就讓小祿子進屋說話。

    小祿子打了個千,笑道:「奴才小祿子請格格大安。」慧珠連忙讓小祿子起身,笑道:「我可有好長時間沒見祿公公了。這一路伺候爺,祿公公可是辛苦了。」小祿子回到:「托格格福,一路倒也順暢。再說,能夠伺候爺,也是小祿子前世修來的福氣,不辛苦不辛苦。」接著,慧珠又讓素心給小祿子端了坐,和他寒暄的幾句,小祿子才笑道:「爺賞了格格幾匹蘇州的好料子和幾樣頭面首飾,大概等會高總管就會給格格送來,奴才在這提前給格格道喜了。不過,奴才今來,是又事通告格格一聲的。爺今晚將在格格這歇息,但晚飯就不在您這用了。」慧珠道:「謝公公吉言。嗯,不知爺還有什麼吩咐呢?」小祿子道:「格格客氣了。爺說格格傷了腳上的筋骨,晚上讓奴才們伺候就行,您只需隨意陪爺說說話便是。唉,其實爺本想早點來看格格,奈何事情太多,幸好遇到今沐休,這才得了空。」隨後,小祿子道完正事,又問了幾句慧珠的傷勢,說了些討喜的話,方得了賞銀,躬身退下。

    這胤禛雖說一切隨意。用不著慧珠伺候。但得了消息地素心月荷等人。彷彿過年般把院子裡裡外外從新收拾打掃了一遍。剛過申時。慧珠草草用過晚飯後。便被拉去沐浴熏香。梳妝打扮。由於慧珠腳傷未癒行動不便。很是花了一番時間才妝扮妥當。

    慧珠覺得自己是有些適應後宅生活。可對於妻妾相處還是盡量坦然處之。無為而治地好。所以面對胤禛。去討他歡心得他地寵。自認為還是做不到地。除了胤禛很難相處看不透外。前世地思想在某種程度上已經根深蒂固。心性雖被現在地生活磨平了很多。可有些東西要改變它。慧珠覺得很難很難。因此。像素心月荷般歡喜地去迎接三、四個月未見地胤禛是不可能地。但至少可以處處順著他。應著他地意。畢竟。在府裡生存。除了妻妾地相處之道。這得胤禛地寵。更是後宅婦人應謀取地。現下慧珠打定主意。便也心平氣和地接受胤禛地到來。

    慧珠決定了以後生活地態度。應對方向。便坦然地坐在榻上。看著閒書。順便等著胤禛地到來。大約一更天地時候。外間傳來了吵雜之聲。隨即月荷慌忙地跑來道:「主子。爺到院門口。馬上就要進來了。」慧珠點點頭。示意素心月荷把自己扶到正屋門口恭候胤禛。

    月上中天。皎潔地月光把夜晚烘托出一片平靜與祥和。似是慧珠此時地心情。她扶靠著門柱站立著。望著在昏黃燈籠下籠罩地身影。慢慢走近……



第四十五章 相處

    胤禛在慧珠將要蹲安行禮前,阻止道:「你腳上有傷,不用行禮了。」慧珠低聲道:「謝爺。」胤禛似有停頓,微不可見的對慧珠點頭示意,隨即又隻身往裡屋走去。

    片刻後,慧珠在素心的攙扶下,回到了裡屋。一進屋,就見胤禛閒適的坐在案幾前拿著一本書隨意的翻看,同時還對立在一旁的小祿子吩咐道:「你去把書房裡放的公文折子拿來,一會我要看。還有明早我就在這用飯,隨後再去早朝。嗯,記得,不要忘了給福晉院通傳一聲。」小祿子打個千,恭敬的應道:「喳。」隨後便給躬身退下。

    待小祿子退下後,素心也悄悄的退到外間,把裡屋留給了胤禛、慧珠二人,頓時屋內呈現一片安靜。

    慧珠坐在榻上,偷偷的打量起胤禛。幾個月沒見,他似乎更瘦了,人也愈加沉默。與他安靜的待在一處,不禁讓人感到壓抑。慧珠不適的輕皺了下眉頭,不愧是將來的雍正,就算不說話,這週身若有似無的氣場,也讓人膽怯。慧珠想著該說些什麼,好打破這沉默的氣氛,畢竟自己還要和他相處幾十年,總不能一直都對他心存膽怯,該熟悉的還是得慢慢去熟悉適應。

    胤禛其實已經發現了慧珠的打量,本以為她會說些什麼,卻遲遲不見她開口。於是,胤禛抬起頭看向慧珠,問道:「腳傷養的怎麼樣,還在脹痛嗎?」慧珠被胤禛突如其來的問話怔了下,心裡瞬間忐忑起來,半響才低下頭,回道:「謝爺關心,婢妾這只是小傷,早就不疼了,現在還能扶著丫環的手,走上幾步。」答完胤禛的話,慧珠心下卻范著嘀咕,看來自己和他根本就不是一路人,也不知他腦子裡再想些什麼,突然就抬頭問話,這思想轉變也太快了吧。

    胤禛看著斜坐在榻上的慧珠,她穿了一件桃紅色織錦緞連裳旗袍,襯得她體態豐滿,膚光如雪,圓潤的臉上,一雙大眼黑溜溜的直轉,整個人被昏黃的燭光籠罩著,清新俏麗。看來幾個月不見,她倒長開了,有種女子特有的氣息在身上沉澱。不過那直轉溜的眼珠卻洩露了她的心思,自己與她相處的這幾次,每當遇到讓她閃神的事時,她就會微低下頭,眼珠不停的轉。這鈕祜祿氏,還是一副心思都表現在臉上的樣子,想來也只有這樣,才能不管不顧,只身前去救武氏吧。少年稚氣,也不怕人沒救著,反把自己給牽連進去了。想到這,胤禛聲音不自覺間,放緩了道:「我以前剛學騎馬時,被狠狠的摔下去過,也傷了腳上的筋骨,我知道這有多疼。還記得當時,我躺了差不多十來天,也就不怎麼疼了,便想著要出去跟著兄弟們玩。後來皇額娘知道了,硬是守著我躺上了兩個多月,才讓我下床。她說,傷了腳上的筋骨是大事,年輕的時候好的快不注意,到了中晚年後,就會顯現出來的。所以你也別仗著年輕好的快,就不注意,還是老老實實躺著吧,多聽太醫的囑咐。」

    慧珠很是吃驚,有些驚疑不定的看著胤禛。不理解他怎麼會一下說這麼多話,還面帶溫情。慧珠覺得自己可能看錯了,又想著,眼前這位是未來的雍正。便不敢走神,恭敬的聽了胤禛的囑咐,回道:「是,婢妾定會謹記爺的囑咐,好好躺著養傷。」

    胤禛不可置否的搖搖頭,還是一副老實無趣樣,偶爾的靈動也該只是錯覺吧。然,這樣的她,一臉就讓人看透的她,又是怎樣的勇氣才敢去救身懷六甲的武氏呢。武氏,進六個月的身子就這樣沒了,還是個成了形的男胎,這武氏也不過是一個後宅爭鬥的犧牲品。其實以前的武氏又何嘗不是現在的鈕祜祿氏呢。罷了,只要不過分,自己也懶得管這些,前堂的事已佔了自己太多心思了,只是那個成了形的孩子可惜了。

    慧珠真的覺得,自己估計還要很長很長一段時間才能適應胤禛的喜怒無常。剛剛還一臉溫情,柔聲細語,瞬間就散發出生人勿近的氣息。慧珠再一次回想自己說的話,確定沒有問題後,方鬆了口氣,是胤禛有問題,與自己無關。剛這樣想著,就聽胤禛冷然道:「等會小祿子會把公文拿來,我估計要處理很久,你就先睡,不用等我。」慧珠算著時辰,也二更天,若是平常這時也準備睡了,於是慧珠也沒多想,直接應了是。

    不一會兒,慧珠就在素心的伺候下盥洗完畢,就見小祿子抱著厚厚一疊公文前來覆命。本打算回到拔步床去休息的慧珠,走到一半,停下來,在素心的攙扶下給胤禛微彎身行禮道:「爺,熬夜傷身,還是早早歇息為好。」說完,就見小祿子驚疑的看著自己,慧珠想了想又道:「若事情實在緊急,要立即處理,就叫祿公公給你備些茶點,免得深夜難熬,困乏時也好休息片刻吃點東西。」這次,慧珠發現,就連胤禛本人也抬起頭看向自己,慧珠不敢繼續說下去,隨即向胤禛告退道:「那婢妾就不打擾爺處理正事了。」說完,就忙給素心使眼色,讓她扶自己離開。不想,這時就聽胤禛回應道:「知道了,我會讓小祿子備上宵夜的,你就早些歇息吧。」

    慧珠聽完,忙加快步伐,因為她感覺到胤禛目光灼灼的直看像自己。好在臥床不遠,就在慧珠感到自己後背快要被燒著的時候,終於上了床,素心也放下床帷,隔開了胤禛有些炙熱的眼光。

    胤禛望著那抹極快影在桃色帷帳後地身影。不覺莞爾。多久沒人敢在自己處理公務時。勸誡自己休息。多久沒有人帶著毫無目地地心關懷自己了。看地出來。這個鈕祜祿氏只是隨意開口讓自己多加休息……胤禛搖搖頭。覺得好笑。自己府裡地格格。何需多想。隨即。胤禛又埋頭於案桌上地公文。

    翌日清晨。慧珠在蟲鳴聲中。悠悠轉醒。迷糊間感覺身邊似還著一個人。便側身看去。瞬間。慧珠立即清醒。這人是什麼時候上床歇息地。自己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啊。難道真是這段時間過得太懶散了。連起碼地警覺性也沒了嗎。

    胤禛似被慧珠側身地動作給吵醒了。按了按額頭。掃了眼慧珠。揚聲吩咐道:「小祿子。進來伺候吧。」見狀。慧珠忙起身。想伺候胤禛穿衣起身。就聽胤禛道:「你行動不便。就讓小祿子伺候就行了。」說完。小祿子和著素心等人便打著熱水進了裡屋。

    不過片刻。胤禛和慧珠便收拾妥當。坐在撤了棉墊子地炕上。小祿子躬身告歉道:「爺。早飯還要等一會。奴才不想爺今天起這早。所以……」胤禛揮手道:「你下去準備吧。」小祿子得了令。忙躬身退下。

    在等早飯地時候。胤禛可能因為昨夜公文處理妥當。和慧珠說起了幾句閒話。

    胤禛看著有些拘謹地慧珠。似是自語又似是問話般。說道:「鈕祜祿氏你可知道你曾祖父是咱們大清地滿洲開國五大臣之一、後金第一將巴圖魯額亦都?」慧珠現也有些習慣地胤禛突如其來地問話。忙回道:「是。婢妾常聽自己地祖母講曾祖父地一些事跡。」胤禛繼續問道:「那你阿瑪還與尹德(遏必隆地第四子)府裡地人有來往嗎?」慧珠斂著話。小心回道:「回爺。婢妾娘家自祖父一代便已沒落。因此家父沒與他們多有往來。」胤禛沉凝片刻。半天才「恩」一聲。一時間。兩人相應無話。

    好在,不到一會功夫,小祿子便帶著丫環陸陸續續的擺上了飯食,得了令的慧珠也就有幸和胤禛一起用飯。大約小半個時辰後,胤禛方起身離開,慧珠這時才得了閒,斜躺在榻上,和著收拾床鋪的素心,閒話家常。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12-1 11:53 PM

第四十六章 傷癒

    素心本就嫁過人,一看床鋪的痕跡,便不由緊鎖眉頭,看來昨晚什麼事也沒發生。不過主子房裡的事她也不好過問,只能想著以後總有機會的,在心裡暗自歎息一聲便罷。臉上卻不顯,繼續收拾著床鋪,待一切打點好,才和著月荷一起陪著慧珠說說話,給她解解悶。

    有人相陪,慧珠也樂得輕鬆自在,索性丟了煩事,就按胤禛的話,好好待在自己的小院子養傷,不時出屋曬曬太陽,說話鬧嗑,優哉游哉的過日子。然,無所事事的日子總是過得很快,轉眼就到了老北京的伏天兒。天氣一熱,人就難免浮躁,慧珠越發的在榻上待不住了。

    這京城的氣候高爽,雖沒有江南的「黃梅天」,但在伏天裡也常有連陰雨。好在連續五六天的陰雨是停了,太陽總算露出了臉來,於是慧珠忙叫素心在院子擺上靠椅茶幾,出屋透透氣。

    慧珠躺在樹蔭下納涼,搖著扇子,看著正曬衣物被褥的張嬤嬤和月荷,有氣無力的道:「我和這衣服褥子都快沒區別了,下雨時待在屋子裡,天晴時出屋曬曬,以防發霉。」張嬤嬤笑道:「主子這是咋說的,您是金貴的主,咋能和這些物什放在一塊說呢。」素心邊替慧珠打著扇子,邊勸道:「主子,再躺個十來天就好了,您再堅持堅持。」慧珠愁眉苦臉道:「這些天悶熱成什麼樣了,我卻還得躺在榻上,滿身的粘膩勁,真真是躺不下去了。」月荷笑道:「這老話說『冷在三九,熱在三伏』,現在進了二伏天,正是最熱的時候,所以主子躺在屋裡是最涼快解暑的。」

    這時,夏梅端著茶盤走來,笑道:「主子,吃些冰碗,也好解解暑。」說著就遞了過去,慧珠舀了口,笑道:「這杏仁豆腐冰鎮後吃起來,就是爽口。厄,對了,夏梅,我這一天到晚都在用冰,可別用的沒個度,後面熱得時間還長著。」夏梅笑道:「回主子,您就放心吧,還多著呢。由於您腳傷未癒,福晉特准了您的用冰份例同側福晉例。」

    慧珠笑而不語,默默的吃起了冰碗杏仁豆腐,心下卻想起了其它事來。自上次胤禛賞了東西,又在自己這歇息了一晚後,自己院裡的東西就從不短缺,府裡有什麼事情也會有人前來通傳一聲。還有後面的日子,胤禛人雖未到,然,若有什麼東西也不忘給自己院裡賞下一份,就前個兒還送來了幾匹上好的提花葛和縐絺。所以自己雖幾月未出院門,而胤禛也沒來自己院,但就衝他凡有什麼東西賞賜總不忘自己這點,就可以讓府裡的下人不敢小窺。因此,烏喇那拉氏會讓自己用冰的份例同側福晉一樣,也就沒什麼好詫異的。只是十天後,從新回到府裡的妻妾生活,又會是什麼樣呢……

    素心對夏梅的話很是滿意,想到這些日子以來,收到的各種務物什,笑容加深,道:「夏梅說的對,主子您就放寬心,這後面的十來天您就好好養著,等全好了,親自向爺和福晉告謝才是正事。」月荷喜道:「素心姐,咱們得趕趕工,把新賞下的料子給主子做幾件夏衣,這傷好了,穿新衣,也是吉事。」慧珠被二人的話拉回思緒,看著眾人,笑道:「這個月領的夏衣料子再加上另外送來的,就太多了,你們也各挑半匹,做件上衣好了。」四人一聽,皆向慧珠蹲安行禮道:「奴婢謝主子賞賜。」

    慧珠不禁莞爾,自己這做主子的架勢倒越來越有那麼回事了。隨意揮手示意她們起身,又說說笑笑,扯著閒話,與往常無二。

    日子,就這樣不鹹不淡的過著。也就十來天,慧珠便已痊癒,能走能跳,使她的心情不由大好。然而,腳傷痊癒的同時,也意味著慧珠必須開始每早前去正院,給烏喇那拉氏請安。

    就在要去請安的前一天,慧珠的小院子,迎來了一位嬌客。

    這日午後,慧珠正坐在裡屋繡著香囊,想著讓張富下次出門辦差時捎給鈕祜祿府。就聽月荷稟告道:「主子,武格格來訪。」慧珠一怔,平時也沒什麼交情,她怎麼來了。與素心交換了個眼神,慧珠忙吩咐道:「快去請進來,還有夏梅,你去備些吃食茶點過來。」

    片刻間。武氏便帶著貼身大丫環翠微進了裡屋。慧珠忙起來行禮讓座。武氏也回了禮。二人方客客氣氣地在涼炕上坐下。

    武氏含笑道:「慧珠妹妹進府也快一年了。這還是我第一次來妹妹這拜訪呢。啊。妹妹不會怪我唐突了吧。直接稱妹妹地閨名。」慧珠不在意地笑道:「武姐姐哪地話。叫我慧珠。我還覺得親切呢。」接著二人寒暄了幾句。夏梅便端著吃食進來。又將一碟冰鎮鮮胡桃。一碟冰鎮甜瓜。兩冰碗杏仁豆腐以及冰鎮酸梅湯一一擺上炕桌後。方躬身退下。武氏吃了一小口鮮胡桃。看著屋裡地擺設。笑道:「慧珠妹妹這不僅吃食鮮甜可口。就連住地地方也清淨宜人。」說著。武氏便指著早已換上竹簾地窗戶。繼續道:「妹妹屋裡木窗上糊地這些冷布。倒是特別。還有這布上地圖案看著也是新鮮。」慧珠掃了一眼。笑道:「讓武姐姐見笑了。不過是前些日子待在屋裡煩了。閒來無事。就把糊窗戶地冷布繡了些花樣。若武姐姐喜歡。我就瞄了圖。改日差人給武姐姐那送去。」

    武氏沒有立即回話。反是轉過身。從翠微手裡地接過紫檀木漆盒放在桌上後。方笑道:「前些時候多虧妹妹相救。還未道謝。我這怎麼好再勞煩妹妹呢。今個。我趁妹妹地傷好地差不多了。特來謝謝妹妹地相救。」武氏又指著紫檀木漆盒道:「這裡是一些吃食。還請妹妹莫嫌棄。」慧珠忙推脫不用。後又在武氏地一番說辭下。方含笑收過禮。接著。武氏又笑著與慧珠閒話了一陣。一時間倒也和樂。

    慧珠見狀。方收了心。想來武氏也只是單純地前來道謝。不料。武氏卻突然話鋒一轉。語音至誠地道:「慧珠妹妹。我與你雖不深交。可就憑你親身救我一事。就是值得我信任地。」復又停下話語。眼睛寒光一閃。語氣淡然道:「只是可惜了。我終究沒能保住腹中地胎兒。沒了。一切都沒了。」慧珠安慰道:「武姐姐。不要多想。命中有時終須有。命裡無時莫強求。將來地事。誰又說得定了。塞翁失馬焉知非福。也許武姐姐將來還有大福呢。」武氏眼神黯了黯。復又對慧珠笑道:「慧珠妹妹還真是看進佛經了。句句有理。那我就乘妹妹吉言了。呵。其實。我今日拜訪。除了前來答謝妹妹。也是為了告訴妹妹一句話。這段時間。爺雖沒來妹妹屋裡。可府裡上上下下。誰不知道只要府裡三位福晉有地。妹妹屋裡也都有。」慧珠輕皺眉頭。隨即又笑道:「多謝武姐姐提醒。妹妹這次傷好以後。定向福晉和兩位側福晉告謝。多虧她們地照拂。妹妹才能痊癒地這麼快。」

    聽後。武氏眼神複雜地看著慧珠片刻。方笑道:「好了。這伏天陰晴不定。隨時可能下雨。我就不叨擾妹妹了。」慧珠點頭笑了。隨意挽留了幾句。便親身送武氏來到院門。正待武氏要離開之際。突然親暱地拉著慧珠地手。笑道:「我給妹妹送地那些吃食。還請妹妹細心品用。那可是姐姐地一片真心真意啊。」說完。武氏就攜著翠微地手離開。

    慧珠和素心回到裡屋。素心道:「武格格今日前來似有深意。恩。似乎還有示好地感覺在。」慧珠打開紫檀木漆盒。看了看。笑道:「嗯。不論她是自己地意思。還是受了她人地意。都不重要。我和你。還有大家只需知道。她今天來只是送了些吃食。以表我前些時候地搭救之恩。」素心想了想也是。武氏現在可以說是無根地樹。無懼。

    想著,素心也就歇了此談話,看著盒內的蓮子,笑道:「主子,武格格送的這些蓮子倒是上好的,正好讓夏梅做蓮子湯,這伏天喝蓮子湯可是最最好的了。」慧珠點頭笑道:「是啊,蓮子的確是好東西。」蓮子,聯合,武氏是要與自己聯手嗎,兩個格格聯手,好笑之極。不過,武氏不可能這麼輕率行事……看來還沒回到『內宅』,就有事情找上來了……

   

第四十七章 應對

    翌日清晨,素心從櫃子裡拿出一套夏衣,轉頭提議道:「主子好幾個月沒出過院子了,今就穿色澤亮點的衣服可行?」慧珠掃眼看去,一件新做的水粉寧綢提牡丹蝴蝶團花小袖衣,下配水粉寧綢間以白緞彩蝶飛舞長裙,還行,既符合自己的年齡又不顯的張揚,遂點頭道:「你選的甚好。」素心笑道:「主子謬讚了。」月荷假意嗔道:「主子怎麼也不讚贊奴婢,那裙邊上的繡紋還是奴婢給鑲上的呢。」慧珠與素心對視一眼,搖頭輕笑。

    說笑間,慧珠妝扮妥當,又隨意喝了小半碗白粥,便去正院給烏喇那拉氏請安。路上,素心道:「主子,今一早起來就心情不錯的樣子。」慧珠看了眼素心,笑道:「怎不高興,腳傷好了,福晉和兩位側福晉對我多有照顧,今天正好能向她們道謝。」素心挑挑眉,陪笑道:「主子說的是。

    不一會兒,就來到了正院,在通傳後,慧珠方進了正屋。此時,還未有一人前來請安,只有王嬤嬤走過來,客氣道:「鈕祜祿格格,大安。不想格格這傷剛好,就這早前來請安,福晉還在裡間收拾呢,還請格格稍候片刻。」慧珠笑道:「嬤嬤客氣了,您還是先回屋服侍福晉吧,我再外間坐坐就行。唉,想我進府不久,就有好幾個月未來請安,怎麼也不和規矩,幸在福晉寬厚,那我又豈能繼續如此不知禮數。」王嬤嬤滿意的點點頭,忙招呼著慧珠入座,又叫小丫環上了茶點,方告辭回到裡間。

    慧珠等了約有小半個時辰,就有其他人陸陸續續來了。她們見了慧珠,皆釋出和善的笑意,語音關切的問了幾句話,顯得親切友好。而慧珠也一一笑著回應了,與她們寒暄了一陣,方得了空閒與耿氏說些小話。

    耿氏看著慧珠,眼裡閃著笑意道:「我就知慧珠妹妹是個聰慧的。不過,你不會怪姐姐,這些日子都沒去看你吧。」慧珠心下明白,笑道:「前些時候,妹妹腳傷未癒,耿姐姐來了我也不好招待。呵,若耿姐姐現在願意來妹妹這小坐片刻,可是歡迎的。」耿氏道:「好,我可要去慧珠妹妹那納納涼。」慧珠假意思考了會,道:「嗯,耿姐姐倒時可不能空手來啊,得帶些味美的吃食才行。」耿氏搖頭笑笑,輕拍了下慧珠的肩膀,笑道:「就你好……。」

    未待耿氏說完,烏喇那拉氏攜著王嬤嬤的手走來,笑道:「起來晚了,讓眾位妹妹等久了。」說完,就在首位上坐下,又上上下下看了一遍慧珠,才笑道:「嗯,嬤嬤說的對,看來鈕祜祿妹妹氣色是不錯,人也精神。不過,你腳傷可是全好了?傷筋骨可不能馬虎的。」慧珠起身蹲安行禮道:「回福晉,婢妾現已痊癒,福晉無需擔心。」烏喇那拉氏微不可見的點點頭,看來就像嬤嬤說的還知規矩,沒因為得了不少賞,就忘了自己是誰,知禮識趣,依然老實低調。於是,親切道:「鈕祜祿妹妹這傷剛好,就這早來請安,可不好,以後還是要多歇歇。你呀,我還不知道,就是個認死理守規矩的老實人,你心意我明白。今早可是等久了吧。」李氏插話道:「是啊,咱們府裡就屬鈕祜祿妹妹年齡最小,又最知禮。呵呵,妹妹前些日子病臥在床,姐姐我也不好前去打擾,現在妹妹是全好了,可記得來我院裡竄竄門子啊,說說話也好解悶。」說完就笑看著慧珠。

    慧珠又起身給李氏行了一禮道:「謝李福晉誇獎,若您不嫌棄,婢妾定前往拜訪。」李氏捂著嘴看著烏喇那拉氏笑道:「福晉,這鈕祜祿妹妹真是有一句回一句。好好好,我就等著妹妹來。」烏喇那拉氏笑怪道:「李妹妹,就知道欺負老實的,看鈕祜祿妹妹臉都要被你笑紅了,好了,你快坐下吧,別老行禮了。」慧珠低低應了聲是,便低頭乖乖的坐著,心下卻鬆了口氣,看來自己算是過關了。想著,突然感覺一道複雜的目光投向自己,慧珠納悶的抬頭,一下就與武氏兩眼相對。慧珠微怔了怔,武氏剛剛眼裡的寒光厲色可是對著自己的。不待多想,就見武氏笑著點了個頭後,便轉頭說著討李氏的喜話,一時間倒也融洽。

    大家又說笑片刻,就見一個丫環上前稟告道:「奴婢參見福晉、李福晉以及各位主子。」烏喇那拉氏以眼神詢問了下王嬤嬤,又見其搖頭,才問道:「起來吧,你是哪伺候的,有什麼事。」丫環躬身站起道:「回福晉的話,奴婢在年福晉那當差的,今我家主子讓奴婢給福晉告個假。我家主子今早伺候爺上早朝後,時間本就有些晚了,正待前來的時,又犯了頭疼,所以……。」說完,丫環就低下頭。

    李氏笑道:「喲,年妹妹就是身子嬌貴,這些日子以來,隔上個幾天就有些不適,真要請太醫來看看呢。」武氏陪話道:「李姐姐說的是,真真要請太醫看看,若有個什麼也好早知道。咦,前些日子,爺不是給年福晉院送了好些個名貴的藥材,也不知她用著可好。」烏喇那拉氏制止了正欲說話的宋氏,道:「嗯,爺給我說過,年妹妹身子骨受不了熱,這三伏裡,也難為她了。王嬤嬤等會你差人再給年妹妹那送些鮮果子。唔,你也下去吧,叫你家主子好好養著。」李氏眼神變了變,又無所謂的笑了。

    此時,慧珠心更寬了,原來是年氏,有她在,自己那點小恩小惠又算什麼呢。不料,這時,卻見小丫環給烏喇那拉氏又行了一禮道:「福晉,我家主子還有一事要對鈕祜祿格格說。」

    丫環話音一落,大家目光皆有些閃爍不定的看向慧珠。慧珠也有些驚疑,不知年氏想幹什麼。就見丫環在烏喇那拉氏點頭同意下,走過來,行禮道:「鈕祜祿格格吉祥。我家主子說,前些時候她臥病在床,所以沒去探望格格,還請格格見諒,如今得知格格痊癒甚是歡喜。我家主子還讓奴婢轉說,她與格格有一起選秀之宜,後又有幸共入貝勒府,這姐妹間的緣分是其他比不了的。因此,還請格格得了空,常來走動。」說完,丫環忙向慧珠行了一禮,便快速退下。

    一時間屋內有些安靜。然。眨眼間。就見武氏聲音歡喜地道:「看來鈕祜祿妹妹就是討人喜愛。今竟得了年福晉地緣。」慧珠看著似有深意地武氏。念頭一閃。不急多想。忙走在屋子中間。蹲安行禮道:「婢妾本想趁今日一起向福晉、李福晉和年福晉告謝地。不想年福晉未到。婢妾只好在此單獨謝過福晉和李福晉這些日子以來地照顧。」烏喇那拉氏忙道:「這是幹什麼。姐妹之間互相照顧是應該地。」

    慧珠又行了一禮道:「知恩圖報是為人本分。自婢妾受傷以來。福晉和李福晉就常常送些上好地物什過來。又讓婢妾不為瑣事操心安心養傷。婢妾豈能不謝。並且。在進府之前。家母就教導過婢妾。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尤對婢妾身為貝勒府格格應伺候好爺、福晉、側福晉更是多加訓告。而婢妾也對此銘記在心。所以受了福晉和李福晉地照拂。就更應心存感激才是。」

    李氏起身。笑拉起慧珠地手道:「好妹妹。真是太客氣。姐姐知你是懂規矩地。唉。這姐姐照顧妹妹是應當地。妹妹若再這麼處處講禮。姐妹之間不就生疏了。」烏喇那拉氏也笑道:「是呀。都是自家姐妹。稍加照拂罷了。妹妹何須特意告謝呢。」說完。其餘眾人也紛紛稱是。一副好姐妹樣。言笑晏晏。直到半個時辰後。大家方各自離去。

    回到自己屋裡地慧珠是大大放鬆了下來。心下卻不由鄙視起自己地假仙。甚至有些不敢碰觸自己虛偽討好地一面。可為了後面地日子能『安靜』些。輕鬆些。這些也是該付出地吧。慧珠有些不確定地想著。素心見慧珠一臉地恍惚。心疼道:「主子。照今天地情形看來。福晉她們是很滿意您地。」慧珠回過神。笑著搖搖頭。滿意。算是吧。至少表面上她們是信了自己地說辭。可暗下呢。誰也不知。

    慧珠深吸口氣。有什麼好想地。庸人自擾。反正後面很長一段時間。只要沒什麼意外。自己該是安然無恙地吧。生活在繼續。給自己盡可能地創造一個輕鬆自在地環境。才不枉自己回到三百年前地清朝。也不枉自己地心。

    慧珠這樣想著。也如此這般做著。遂笑對素心道:「早上沒怎麼吃。現在倒餓了。」素心見狀。也不多話。陪笑道:「那奴婢下去給主子準備些吃食。」說完。就退出了裡屋。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12-1 11:55 PM

第四十八章 午後

    自慧珠傷癒以後,胤禛仍沒有晚間去歇息過,因此慧珠也就淡出了大家的視線。但慧珠對此倒自得其樂,每天除了給烏喇那拉氏請安以及偶爾與耿氏稍加走動外,就待在自己的院子裡納涼或晚飯過後,在院子附近的石子小路上散散步,日子過得舒心自在,讓慧珠覺得那天的伏低做小很是值得。

    這樣的日子一過就是一月有餘,轉眼就立了秋,進了九月,天氣也一天比一天涼爽了。這日上午,慧珠閒來無事,忽覺得這竹影投下來膩有些慌眼,便張羅著把屋裡的竹簾換下。然,這一弄,就忙活了一上午,直到過了午時,慧珠才閒下用午飯。

    慧珠坐在涼炕上,吃了小口飯,說道:「唉,早知就該聽張嬤嬤的了,這竹簾一換下來,屋裡又熱了不少,吃個飯,都弄了一身汗。」素心為慧珠扇著扇子,笑道:「是有些早,這早晚是涼了,可午時還是有些炎熱。要不,主子,咱們又把竹簾換上。」慧珠看了眼窗戶,想起前世的風扇空調,無奈的搖頭道:「算了吧,別瞎折騰了,看這天也熱不了幾天了。」慧珠說著又吃了口飯,突然咦道:「夏梅,你今做了赤豆糯米飯?」立在一旁的夏梅回道:「奴婢前個兒聽主子說,這重陽登高之日本該賞菊飲酒,主子卻只待在屋裡……所以奴婢就做了赤豆糯米飯和一些重陽糕。」慧珠看著低頭應話的夏梅,有些感慨古人這主僕之間的關係,自己昨天不過是隨意抱怨了一下,夏梅就記在了心上。頓時,讓慧珠不知說些什麼好,便讚了幾句夏梅細心後,方用起了午飯。

    午飯後,慧珠就有些困頓,又見屋裡有些燥熱,便索性脫了外衣,只著白色絲質裡衣午睡起來。

    素心見狀,忙放下窗帷,給慧珠蓋上涼被,閹了門簾,悄悄的退出了裡屋。

    未時正(下午2點),正是驕陽似火,酷熱難耐之時。此時,四貝勒府裡一片安靜,只有吱吱的蟲鳴聲伴著打著盹的僕從。不料,府裡的偏角處,胤禛正從後門下馬,準備回府。

    胤禛瞇眼望了望天,隨即又邁步往府內走去。小祿子見胤禛額頭冒汗,忽的念頭一閃,小聲提議道:「爺,現在正熱,您又還沒用午飯,可回院還得走上一陣。奴才想著,這離幾位格格的院甚近,要不……」胤禛頓了頓腳,想了下,就轉身向另個方向走去,小祿子見狀,也忙躬身跟去。

    午睡時間長了,慧珠便有些頭痛,正半睡半醒之際,感覺有人走了進來,步子不重,迷糊間也聽不出個所以然。便翻了個身,繼續搭著眼皮,打了個呵欠,語音不清的道:「是素心嗎?什麼時辰了。」說完,慧珠又糊里糊塗的睡下。半響,沒聽見回話聲,自己倒讓不時傳來的嘈雜聲給吵醒了一大半。於是,只好又打了個呵欠,用手肘半支起身子,揉了下額頭,微睜開眼來。

    瞬間,就有一個身穿金黃色鑲九蟒繡文,下擺左右開裾的身影映入眼簾。猛的,慧珠眼睛大睜,定定的看著前面,立刻反應過來,前面站著的是胤禛,是身著蟒袍的胤禛。此時此刻,慧珠算是徹底醒了,忙旋開涼被,準備起身。

    胤禛直直的看著慧珠,只覺得半睡中的她,雖沒有瑰姿艷逸之態,但也粉腮紅潤,秀眸惺忪,心下不禁起了旖旎。想著,就走到涼炕處坐下,靠近慧珠,在她耳處低聲道:「怎麼,醒了。」慧珠有些不適應胤禛的親暱,本想著自己穿的裡衣有些不妥,隨即又想著自己前世還穿吊帶短褲呢,便稍躲開了胤禛的靠近,起身穿上鞋子,蹲安行禮道:「婢妾請爺大安,不知爺前來,失禮之處還請爺見諒。」說完,就想著胤禛能讓自己起身,去穿外衣。

    慧珠恭敬拘謹的回話,打破了胤禛突然湧起的心思。只見胤禛微僵了僵臉,張開雙臂,語氣淡然的說道:「你這該沒有我的常服,剛回來倒是熱,爺也和你一樣著裡衣就行了。嗯,你屋裡下了竹簾,去了外衣倒也不礙事。」聽後,慧珠不免范些嘀咕,這胤禛在自己面前話不但多了,還越來越隨意。然,慧珠雖是不滿,但也歇了穿上外衣的想法,反是一臉小心狀的走到胤禛跟前,為他寬下外袍。

    拿著胤禛脫下地蟒袍。慧珠皺皺眉。都九月了還這熱。衣服背心上全都汗濕了。於是。只好說道:「爺。您從外面來。倒是出了一身汗。要不給你淨淨身。」胤禛道:「不了。就在你這歇歇用下午飯。所以隨意盥洗下便是。」慧珠當下一喜。忙掛起蟒袍。連聲應是。

    說話間。小祿子端著盆溫水走進來。慧珠忙沾濕了帕子。親自給胤禛淨了面。略擦洗了下頸脖處。便見夏梅已在炕桌上擺好吃食。胤禛掃了眼炕桌。點頭道:「有鈕祜祿氏在。你們就下去吧。」小祿子躬身道:「喳」便和著夏梅出了屋。

    慧珠立在一旁。給胤禛布菜。心裡有些憤然地想著。自己平時是讓素心月荷給伺候地舒舒服服。結果他一來。自己就從被伺候地變成伺候人地。慧珠這樣胡亂地想著。就聽胤禛道:「你院裡還備了重陽糕。」慧珠拉回心神。向桌上看去。一碟菊糕、一碟五色糕。想了想。對不再堅持食不言寢不語地胤禛。解釋道:「昨天是重陽。婢妾就想吃些重陽糕之類地。便叫丫環做了。若爺喜歡。婢妾再去給爺備些。」胤禛吃了一口。搖頭道:「味還可以。不過我不喜甜食。稍吃點還行。」說著。胤禛吃了幾口涼拌小菜道:「這些倒爽口。酸中帶辣。配上白粥甚是不錯。」

    慧珠覺得現在有些好笑。兩個身著裡衣。名為夫妻。當然也符實地男女。在夏日地午後討論起吃食。其中一人還是將來地雍正。慧珠到這。又憶起剛進府時。在自己面前裝酷。一臉面無表情胤禛。便覺得好笑。胤禛聽見慧珠地輕笑聲。疑惑地扭頭問道:「什麼事讓你這麼高興。」慧珠呆了呆。暗罵自己怎麼就笑出聲來了。只好忙回道:「就是覺得爺說地對。婢妾也覺得這些小菜很是可口。」胤禛聽後也不深究。轉移話題。隨意說了幾句話。便細細地吃起飯來。

    慧珠伺候胤禛用完飯。讓人收拾了碗碟。見他似乎也來了瞌睡。就想著到底問不問。他需要歇息嗎。便見胤禛自己走到臥榻處躺下。並吩咐道:「小祿子。你去取套常服過來。還有去年氏那傳話。我晚飯在她那用。」小祿子應了。躬身退出了裡屋。胤禛見後。方對慧珠道:「你半個時辰後叫醒我。」說完。就合眼睡下。

    慧珠看著安然睡下地胤禛。直直覺得他不僅鳩佔鵲巢。還一副大爺樣。當著面直說要去年氏。這也太無視自她了吧。一點尊重都沒有。慧珠這樣不爽快地想著。卻也知無法。心下暗歎口氣也就算了。再次抬眼看了看睡著地胤禛。慧珠認命地找了條涼被給他蓋上後。自己才拿了件連裳旗袍。輕手輕腳地出了裡間。

    來到外面,一見素心,慧珠忙小聲抱怨道:「說來就來,也不知道通傳一聲。」素心忙看了看周圍,叨念道:「主子這話可不能讓人聽了去。不過,奴婢這心是安,兩個月了,也總算是來了。」慧珠心下連番白眼,暗道,這就是代溝,大大的代溝。

    二人說話間,小祿子也領命回來了。慧珠見狀,又客客氣氣的招呼了小祿子,寒暄了幾句,便已過了小半個時辰。於是慧珠又忙吩咐素心備些溫水,自己進了裡屋,親自叫醒胤禛,伺候他起身。

    胤禛收拾妥當,看著低頭立在一旁的慧珠,想了想,方說道:「我還有事要處理,過些時候再來你這。」說完,就邁步離開。

    慧珠驚了,久久無法回神,這話是她說對,不會吧……

    忽然,慧珠開始懷念那個南巡之前的胤禛了……

   

第四十九章 家書

    九月,一個午後的插曲,在時間流逝中,慢慢淡出了慧珠的腦海。同時,胤禛也應了那日午後的承諾,沒過幾日便夜宿在慧珠的院裡。自此,胤禛每月裡也總有一兩日會歇在慧珠這。而京城裡的四貝勒府在經過了幾次大大小小的風波後,也趨向平靜,送走了充滿波瀾的康熙四十四年,迎來了新春。

    暖烘烘的陽光柔柔的照射下來,讓躺在炕上的慧珠不禁伸了個懶腰,呢喃道:「這種日子還是躺著最舒服。」素心輕鎖眉頭,說道:「主子,現在怎麼樣了,若還疼,奴婢就去稟了福晉,請太醫來給主子看看。」慧珠當下囧了,古人的含蓄哪去了,女子的小日子還要弄的人盡皆知嗎,於是搖頭道:「不了,夏梅熬得生薑紅糖茶,喝了甚是有用,現在好多了。」素心見慧珠臉上不似開始那麼慘白了,看著是好了,也就放了心,便轉移話題,老生常談道:「主子進府也有一年進半了,怎麼還不見消息啊。奴婢記得當時太醫就說主子體寒,而主子那事也不穩定,要不還是找個太醫看看,也好早日……。」不待素心說完,慧珠便煩躁的道:「好了,當時太醫不是說了嘛,這體寒是要慢慢調養的,一時半會也好不了,而且,那事也不是強求的了的。」素心想著,這大半年來,慧珠在府裡的根基雖不深,但也算是站住腳了,而這有身子的事的確不是強求的,再說這段時間也沒見其他人傳出消息,便也就歇了這話,另提些有趣的事來說。

    說笑間,月荷前來通傳道:「稟主子,張富求見。嗯,若主子現在仍是不舒服的話,奴婢就先去打發了他。」此時,慧珠躺了會,又喝了些生薑紅糖茶,倒也不疼了,想著張富定是帶了消息來,便略想了下,道:「不用了,你領他到正屋去吧,我整理下,隨後就出來。」

    出了裡屋,慧珠在正屋首位坐下,待張富行禮問安後,方笑道:「起來吧,你是非要行禮的,我現在是不再阻止你了。怎麼了,有什麼事?」張富躬身道:「回主子,奴才自得了您的話,就不沒怎麼來主子這,但今天出府辦事時,夫人讓我給您捎個信,便親自前來了。」說著,就叢懷裡掏出一個厚厚的油皮信套。

    慧珠這段日子過得是順風順水,既沒惹人擠兌,也沒遇見什麼煩心事,又見府裡平靜似水,也沒年前的小心謹慎,便笑道:「你是個細心的,我放心的很。你也知道年前府裡風聲緊,便叫你不要來,也沒讓你給我娘家傳什麼消息。現在嘛……張嬤嬤又再我這當差,你偶爾來也是沒什麼的,反是如此小心翼翼才會引起他人不必要的注意。」張富回笑道:「還是主子想的周全。」接下來,慧珠又細問了鈕祜祿府裡的事,便讓張富退下。

    慧珠拆開信看了後,單獨與素心談起了鈕祜祿府的事。

    慧珠喜道:「太好了,慧雅的婚期定在端午節後,眼看就快到了,我可得備些物什給她,到時還能見見阿瑪額娘。」素心道:「主子,三姑娘是個有福氣的,你給她備的東西讓張富捎回去便是,至於老爺太太以後還是有機會見的。」素心的話,使慧珠猶如霜打的茄子,一下子就焉了,胤禛還在府裡,自己又進府一年多了,烏喇那拉氏定是不同意的,黯然道:「是啊,我倒忘了,回娘家去參加庶妹的婚宴,是不合規矩的。」素心見慧珠一下沒了心情,便挑起話道:「主子,信上不是說大爺定了門親事嘛。這大爺是個老實厚道的,又敬重太太。若等明年大奶奶進了門,倒能幫著忙料理些家務了,這樣太太也能輕鬆些了。」聽後,慧珠一下子就想到了那個對自己多有疼愛的俊德,憶起他對自己的關心,也就暗自歎息一聲,丟了不能出府的事,跟素心談起了俊德的婚事。

    雖不能親自去慧雅的婚宴,但慧珠接下來的日子,仍是用心準備捎回去的物什。每每想著信套裡夾雜的,張章佳氏花了重金尋來的女子養身藥方,和一塊開了光的送子觀音玉墜。慧珠便不由感慨,自己對此雖覺得無用,可這些全都是章佳氏的一番良苦用心。因此,慧珠當下便想著親手做些東西捎給章佳氏,以表自己的一份孝心。於是,後面的日子除了準備慧雅的賀禮,還要手抄幾份佛經和各種大小件的針線活計。所以,接下來的日子,慧珠便忙碌了起來。

    不料半個月後,慧珠去給烏喇那拉氏請安的一個早上,得知了胤禛五月將陪駕巡幸塞外,還要在駐蹕行宮待上近兩個月的消息。便不由想到,若胤禛不在府裡,那五月慧雅的婚禮,說不定求求烏喇那拉氏,還是能回鈕祜祿府。

    慧珠為此,很是高興了一番。不過府裡的其他人卻覺得慧珠很是可憐,因為胤禛此次陪駕,帶上了年氏。而年氏與慧珠一起選秀進的府,卻區別甚大。

    大概人都有同情弱者的心裡,此消息一出,大家對慧珠是更加親切友好了。慧珠見狀不由暗喜,尤其是每每看見烏喇那拉氏表現出的親切和善,就覺得府裡大門已為自己大大的敞開。

    在慧珠每天樂呵呵。積極備物件地時候。日子也漸漸到了康熙巡幸塞外地五月。然。就在胤禛和年氏臨去地前一天。胤禛來到了慧珠地小院子。

    此時。慧珠剛把針線活計放在一旁地小簍子裡。準備待夏梅把吃食擺上。好用午飯。突然。就見胤禛堂而皇之地進了裡屋。慧珠呆了一下。出神地想著。這個月不是已經來了兩次了嗎。就聽小祿子「咳咳」聲。瞬間。一屋子人。忙回過神。連同慧珠一起蹲安行禮道:「請爺大安。」

    胤禛看著一臉詫異。緊皺眉頭地慧珠。刷地沉下了臉。本因此次陪駕熱河。帶上年氏。府裡出了不少她和年氏區別待遇地話。自己想著消些獨寵年氏地流言。又覺得她這些日子不但把自己伺候地不錯。還不用自己費心。便想著今天閒來無事。來這。賞些東西。給她長些體面。可她卻這幅表情。是給自己臉色看嗎。

    慧珠見胤禛猛地沉著一張臉。經過這些日子地相處。倒也知曉點他地性子。見不得底下人對他不恭順。於是待他叫了起身後。忙臉色慌張道:「爺。不想您今會來。婢妾這一身家常舊服可如何……是好?」慧珠今為了方便活動。請完安後。就換了身淡青色不提花連裳旗袍。頭上也無任何飾品。

    胤禛掃了眼慧珠。似有些滿意慧珠地說辭。便對小祿子點頭示意。小祿子忙給慧珠打了個千兒。笑道:「格格大安。爺知曉格格喜歡西洋物件。便讓奴才給您送來了。」說完。小祿子就閃身。準備讓底下人呈給慧珠看。慧珠放眼看去。還不待看清。胤禛就吩咐道:「你們下去吧。我在這用午飯。」說完。就在炕桌旁坐下。

    其餘人退下後。慧珠便親自伺候胤禛用飯。

    突然,胤禛道:「想去熱河嗎?」慧珠頓了頓布菜的手,這是試探嗎,想了想,答道:「回爺,婢妾最怕熱了,眼看天就要熱氣來了,還是待在屋裡好。」胤禛淡然的「恩」了聲,說道:「你是一年到頭都喜待在屋子裡吧,福晉也常說你,太內向拘謹,整天不出院門。」慧珠暗自惱了句不出院子也有問題後,低聲回道:「嗯,婢妾不喜到處走動。」胤禛看著一旁的針線簍子,繼續道:「你待在屋子裡倒弄針線,倒也不錯。唔,不過,你現在倒比剛進府的時候好多了,人也放得開了。」慧珠道:「爺和福晉,還有眾位姐姐,待婢妾甚是親切,婢妾也就……」胤禛聽此,看了眼低眉順眼的慧珠,忽然說道:「你坐下,一起用吧。」慧珠也不為詫異,應了聲是後,便與胤禛同用起了吃食。彼時的慧珠已經習慣了胤禛突然叫自己一起用飯。因此,一時倒也自然合樂。

    第二天上午,胤禛和年氏便在心思各異的眾人恭送下,隨著康熙帝巡幸塞外的長隊漸行漸遠……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12-2 12:01 AM

第五十章 婚禮

    胤禛離府沒幾日,慧珠就去請求烏喇那拉氏准許她回娘家。本以為會稍費一番口舌,不料烏喇那拉氏很輕易的便應允了,還大方的賞了件首飾,讓拿去給慧雅添妝。素心見狀,暗讚烏喇那拉氏會做人,慧珠聽後一笑置之,沒去多想,只是盼著早日過了端午,到慧雅婚禮的那天。

    轉眼就過了端午,到了慧雅成親的日子。這日天剛亮,慧珠就帶著上次生辰回鈕祜祿的一應人,坐上了馬車,出了四貝勒府。

    在馬車「嗒嗒嗒」的聲中,沒一會功夫就到了鈕祜祿府。因今日是慧雅的婚禮,而正門打點裝飾軟彩子的人又多,慧珠便從後門進府。還在馬車上,就見章佳氏一幅翹首以盼的樣子。

    慧珠忙下了馬車,知是周圍沒什麼人,便無所顧忌的小跑到章佳氏跟前,抱住了她。半響,才紅著臉,有些止不住的抽泣道:「額娘,這才卯時,你怎麼就在外等著,是女兒讓額娘累著了。」章佳氏拉著慧珠,仔細的看著,一年多未見,慧珠面色紅潤,人似也長高了,漸有婦人樣,一時之間,又是欣慰又是感歎。聽到慧珠的話,方才回了神,紅著眼睛,笑道:「今天事忙,本就要早起,無事的。倒是你,這麼早就來了,可吃了早飯。正好你阿瑪、俊德他們也該起身了,一起用些才是。」說著就拉著慧珠的手,往府裡走去。

    一路走來,處處皆是紅綢妝點,府裡雖不用搭響棚子,但一應奴僕仍是十分忙碌。慧珠看著這些似是熟悉又似是陌生的鈕祜祿府,心下有幾分感慨,自己終究是離了這裡,四貝勒府才是自己以後的歸屬吧。

    來到院裡,凌柱等人知慧珠要來,今雖是忙碌,也找了空閒,一家人在正屋裡吃了早飯,聚在一起說笑談話好一陣,才各自離開,忙弄起婚宴等事宜。

    待凌柱等人離開時,已過辰時,慧珠又忙去給老太太磕頭請安,並送上一本佛經和上好的藥材,方得了閒,回到章佳氏的院,又與俊賢嬉耍了一會後,便進了裡屋,與章佳氏單獨說些貼己的知心話。

    章佳氏道:「可是想著我啦。你進四貝勒府時間也不短了,過得怎樣,這皇子府不簡單,可受了什麼委屈?」慧珠答道:「額娘,您不用擔心,我過的不錯,爺和福晉待我都好,我不是讓張富給您傳消息了嗎。」章佳氏用手帕斂了斂眼角,方道:「這大半年裡,張富就來過一次,只簡單的說你一切都好。可這不是讓我提心嘛,老是想著他怎麼就不似開始時,常加走動,我還以為你……。」章佳氏抽泣了幾聲,繼續道:「唉,好在前個兒,從張富那得了你要回來的消息,我這才安了心。」

    慧珠心下有些黯然,安慰道:「額娘,女兒讓您操心了,不是還有素心幫我嘛,沒事的。只是前些日子,年福晉不幸小產了,所以我就不好有什麼動靜。」章佳氏一聽,忙仔仔細細看了慧珠一遍,生怕她有個什麼閃失。半響,才按了按胸口,知這些日子不似慧珠說的那樣輕描淡寫,又見她一副不想多提的樣子,方止住了想問的話,說起了另一件事。

    章佳氏問道:「我給你捎的那方子可有用?送子觀音的墜子隨身戴沒?」慧珠知道章佳氏肯定要問這個,便回道:「那墜子女兒一直戴在身上的,可是這事也急不來的。」章佳氏想起自己進府三年才生下慧珠,當時受了多少委屈,便不想讓慧珠,在這茬上受委屈,因此細細囑咐道:「額娘知你絕對沒有按藥方吃藥,但你聽額娘說,這是專調養女子體寒養身的藥湯,並沒有什麼味重的中藥,也只需你每月喝一次便是。今年十月,你進貝勒府也就滿兩年了,可是還不見你有什麼消息,額娘這心急啊。」說著,便拉著慧珠的手,嚴肅的說道:「答應額娘,堅持服用它,直到有身子為止,行嗎?」慧珠看著一臉殷切的章佳氏,不忍拒絕,只好點頭應了。

    章佳氏見狀,也算安了心,遂和慧珠談起了其它閒事。又待中午草草用了些午飯,章佳氏便去接待前來賀喜的親戚朋友,而慧珠也去了慧雅的臥房。

    此時。慧雅正在梳妝。一見慧珠來了。忙著起身。笑道:「二姐姐。我可等你好久了。可姨娘和嬤嬤又不許我出房門去找你。」慧珠拉著慧雅地手。在繡墩上坐定後。笑道:「這是當然地了。你今天可是新娘子。不待妹夫前來。就想出去嘛。」慧雅不由臉紅。嗔怪了幾句後。方喜道:「二姐姐。今天你能來。我真地好高興。」慧珠笑道:「知道了。不過。我畢竟是嫁給皇子府地。規矩還在。也不能去你夫家參加婚宴了。只能趁現在跟你說說話。對了。福晉送了樣首飾給你添妝。」慧雅聽後一驚。慧珠繼續道:「這沒什麼地。不用吃驚。我也給你打了套頭面首飾和兩匹內造料子。也算是為你添妝吧。」慧雅捂著嘴。半響才道:「二姐姐。阿瑪額娘已經為我備了六十四抬全份嫁妝。對於一個本該為三十二抬半份嫁妝地庶出女來說。已經夠多了。二姐姐怎還給我準備呢。再說一年前你不是已經給過了嗎。」說完。慧雅便堅持不收。直到慧珠假意擺出臉色。才雙眼含淚。滿臉感激地收下。

    接下來。姐妹二人又打發房裡地下人。說些女兒家地私房話。直到梳妝地嬤嬤前來稟道時間不早了。慧珠方歇了談話。陪著慧雅開始著衣打扮。

    時間過得很快。不一會便已申時將闌。待慧雅在放有銅錢地炕上坐定。吃了章佳氏遞給地煮雞蛋。就聽見院門外傳來富察家主司迎親之人地種種懇求開門之詞。不出片刻。這閉門禮一結束。就有嬤嬤進屋稟告說「紅包」已收。這時。慧雅方惜別眾人。在兩位兒女雙全地表嫂為送親婆地陪伴下。坐上富察家地喜轎。隨後。凌柱率鈕祜祿府地親族、儐相、吹鼓手、儀仗隨著富察家地隊伍。一路吹吹打打。向富察家地方向前去。

    站在大門處地章佳氏望著遠去地送親隊伍。不禁哽咽道:「我地女兒。委屈你了。」慧珠安慰道:「額娘。真地不委屈。女兒在四貝勒府過地很好。你看我今不是還回來參加慧雅地婚禮嗎。而大姐姐卻不能來。這不說明爺和福晉都待我極好嗎。」章佳氏聽了。稍稍收了心。又見此時站滿了人。方收了淚。攜著慧珠地手。回了府裡。

    回到正屋。慧珠正準備和章佳氏再說會話。就見四貝勒府裡二院管事張德前來行禮。稟告道:「格格。現在時辰也不早了。府上地三姑娘已經出嫁了。您看是否也該回去了。這……奴才還得回去給福晉覆命呢。」慧珠一聽。才恍悟過來。現在已酉時正(下午6點)。忙讓張德下去準備回四貝勒。

    章佳氏不捨慧珠。卻也知無法。只是含著淚送慧珠來到府外。慧珠見章佳氏如此。也不禁唰唰落淚。。想著這一回四貝勒府。不知又要多久才能見。但見哭泣著地章佳氏。還是強笑道:「額娘。女兒走了。您也快回府吧。等過段時間女兒再稟了福晉。回來看您。」章佳氏想著。慧珠出嫁這快兩年地時間。就回了兩次。以後頂上天一兩年也能見上一次。不會向慧珍那樣不得出府。也就撐著笑臉。看著慧珠上了四貝勒地馬車。

    章佳氏與慧珠母女二人都沒想到,雖都處在京城,相距不過半個時辰的路程,可這一別,再見卻是六七年後。



第五十一章 封王

    光陰荏苒,歲月如梭,轉眼三年就過去了。

    這三年裡,康熙朝前堂是風起雲湧,以至整個京城處處暗湧不止,人人自危。然而在這樣的政治環境下,四貝勒府裡的女人們卻出奇的安靜,各自除了必要的聚會請安外,皆關著院門,各過各的。尤其是去年,大家更是安分守紀,生怕在這茬上觸了霉頭。先是廢太子,震驚朝野,又是連著胤禛在內的成年皇子被圈禁。然後,待關了進兩月的胤禛被放出來時,他的幼弟十三阿哥胤祥卻被長時間幽禁起來。因此,胤禛不僅要為胤祥上下打點操心,還要在危機四伏的前堂步步為營。

    不過,慧珠這些日子卻過的順風順水,憑著對歷史的些微瞭解,在後院女人們為胤禛擔心時,她是悠哉度日;在後院女人們為前堂風波自顧不暇時,她是樂的輕鬆;在胤禛為政事日不暇給無心內院時,她是愜意歡呼。因此,這三年裡慧珠除了有些遺憾不能回鈕祜祿外,倒是對現在的生活甚為滿意。

    好在今年三月太子胤礽復立,康熙帝不再龍顏震怒,整個朝野恢復平靜。而胤禛又因力持太子復立,得了康熙帝的誇讚,隨即連帶著整個四貝勒府也消了緊張,呈現一片合樂的景象。

    此時,已經時序入秋,迷霧的早晨總是帶著清冷的涼意。這日,慧珠坐在炕上,剛用了些秫米水飯和著豆面卷子,準備收拾一下,去給烏喇那拉氏請安,就見夏梅端著藥碗走了進來。

    不待夏梅蹲安行禮,慧珠便拍著額頭,歎氣道:「幸虧只是每月喝一次,若天天喝,還不得要了我的命。」素心拿起托盤上的藥碗,遞給慧珠,笑道:「主子,大清早的怎說這話。您還是趁熱喝了,這樣藥效才好。」慧珠皺著眉頭接過,二話不說,去了勺,仰頭一口喝下去,又忙拿了顆話梅包在嘴裡。心下腹議,這喝了三年的養身藥,何時才是個頭啊。其實每當喝藥的時候,慧珠總不自覺的暗罵起胤禛,覺得他有問題,要不怎麼三年過去了,府裡竟沒有一個人傳出消息啊。

    立在一旁的月荷,忽見慧珠一個人在那裡獨自嬉笑,好奇道:「主子,怎麼了,有什麼高興的事嗎?」瞬間,慧珠僵住了臉,總不能說因為胤禛有問題自己偷著樂吧,遂假意咳了一聲,掩飾道:「沒,就覺得夏梅今早做的秫米水飯味道特別好。」夏梅道:「主子,秫米水飯是適合夏天用的,奴婢本想明個兒就不再做了,若主子喜歡,奴婢明天還是繼續備秫米水飯好了。」素心道:「這秫米水飯是在冷水中浸涼過後才再食用的,在早上用它本就不好。而現在又已過了素月,主子還是吃些暖食吧,這樣也有益於您的體寒之症。」慧珠見狀,不想再在此話上糾纏,遂吩咐道:「夏梅就按素心說的做吧。好了,現在時辰也不早了,該去給福晉請安了。」說完,慧珠就離了炕,在素心的服侍下稍作整理,便向烏喇那拉氏的院子走去。

    剛來到正院,便聽見正屋裡,傳出陣陣說笑聲,顯然屋裡已經去了很多人。如此,慧珠不由頓了頓腳,有些納悶的想著,現在也不過辰時將闌,怎麼就來了這多人,遂和同樣不解的素心對視一眼後,就聽丫環通傳道:「鈕祜祿格格到。」慧珠無法,也不急多想,便向正屋走去。

    進了正屋,果不其然,大多數人已經到了,就連時常告歉不來的年氏,也在側位上坐著。慧珠暗皺了下眉頭,壓住疑惑,恭恭敬敬的蹲安行禮,道:「婢妾鈕祜祿氏,請福晉,兩位側福晉大安。」見烏喇那拉氏頷首應了,方起身道:「還請福晉恕罪,婢妾今是來晚了。」烏喇那拉氏溫和的笑道:「鈕祜祿妹妹多慮,你沒來晚,只是昨個我差人去告知李妹妹和年妹妹早些來,有事相商,不料眾位妹妹也都早到了。」李氏也笑道:「是呀,鈕祜祿妹妹就是多禮,你快坐下,讓丫環給你沏杯熱茶。」慧珠其實有些不解,自年氏三年前陪胤禛去熱河以後,她每每向自己釋出善意,可自己一個無勢的格格,又能幫她什麼呢。

    慧珠理不清,也不多想,向李氏曲膝告了謝,便在耿氏的下首坐下。耿氏傾身,小聲道:「慧珠妹妹,我也剛來,來的時候,就已經滿屋子人了。」慧珠聽了耿氏的話,笑著點頭應了。看來只有她和耿氏不知道有何事,不過這也正常,畢竟她們二人都是不喜與人親近,關起院門過日子的人。

    待丫環給慧珠斟了茶,屋子裡的女人們寒暄說笑了一陣。便將話扯到正題了,只見烏喇那拉氏放下手中的青瓷白底蓋碗,笑道:「今日找李妹妹和年妹妹前來本是為了後日,太子妃宴請我們這些妯娌一事。不想眾位妹妹皆消息靈通,都早早到了,可也不能讓眾姐妹都去啊。這樣吧,前些日子太子妃送了不少宮裡御制的普洱膏,等會我就差人給妹妹們送去,你們也泡著喝些。」話落,屋內有瞬間的安靜。

    慧珠隨意掃眼。就見幾位妾室皆露出失望地表情。就連宋氏笑容也僵了一下。頓時。慧珠心下覺得十分好笑。又窺見耿氏臉上泛出隱隱笑意。二人便對視一眼。微微搖頭不語。

    武氏這些年愈發地摒棄了以前地低調。自四年前有孕以來。便常說些討烏喇那拉氏和李氏地話。此時依舊順著烏喇那拉氏地話。笑道:「還是福晉體恤我們。這每年產量不多地普洱膏福晉都記著我們姐妹。豈不是我們地福氣。不過還是福晉您和兩位側福晉留著吧。畢竟這可是太子妃送地。」烏喇那拉氏是滿意武氏地說辭。笑意加深道:「太子爺與我們爺本就是至親手足。而我們又是自家姐妹。太子妃說讓我們這些妯娌嘗嘗。不就是也讓你們也泡著喝些嘛。」說完。其他人皆笑稱烏喇那拉氏寬厚。太子妃和善。

    現已十月。慧珠進四貝勒府已整整五年。她現在雖漸漸習慣了後宅地陽奉陰違。可也仍對此不耐。甚至是厭惡。此時。慧珠很是懷念前幾年地風聲鶴唳。那時大家都沒有心思爭鋒相對。反是還安靜些。

    就在慧珠盼著這場毫無意義地對話早點結束時。李氏輕撫了幾下左手戴地梅花加琺琅彩竹葉紋指甲套。挑著眉眼。斜眼瞟過武氏。猝又直直看著年氏。眼裡閃著似是驕傲又是嫉恨地神色。笑道:「呵呵。咱們爺不僅與太子爺手足之情甚深。就連我地昀兒和太子爺家地三阿哥弘晉也是似是親兄弟。對了。還有太子妃地小格格也甚是喜歡咱們府地大格格。看來咱們一大家子就是得太子爺地緣。」

    年氏立刻白了一張臉。看著李氏半響。笑道:「是啊。咱們府裡就這麼三個寶貝疙瘩。李姐姐可得看好了。若少了哪一個可就不好。」李氏看著年氏。暗恨。復又平心氣和道:「年妹妹多慮。我本就是三個孩子地額娘。又不是那從沒有生養過。沒帶過孩子地。自會好好照應。」

    李氏這一句話說在了屋裡眾多女人地心坎上。但屈於她地在府裡地地位勢力。眾人也不好說什麼。一時之間便有些沉悶。烏喇那拉氏輕觸霉頭。知多說無意。便吩咐道:「都巳時了。想必眾位妹妹們也乏了。就各自回去歇息吧。」大家見烏喇那拉氏如此吩咐。也就說了幾句應景話。心思各異地準備各自離開。

    這時,就見小祿子跑進屋內,打了個千兒,不待烏喇那拉氏頷首應了,他就直起身道:「稟福晉,爺,今朝堂上爺被晉封雍親王啦。」一句話落,止住了大家離去的步伐。在經過三年來的打壓低靡下,胤禛被封為親王的消息無疑是極大的喜訊。

    烏喇那拉氏回過神,十一年了,終於封為王了,還是親王,強壓制住激動,問道:「爺呢,怎麼只有你回來了,還有其他爺被分封嗎?」小祿子躬身回道:「回福晉,爺正和鄔先生等談事呢,奴才就趁這時向福晉和各位主子報喜了。嗯,萬歲爺同時還冊封三爺為誠親王,五爺為恆親王,七爺為淳郡王,十爺為敦郡王,九爺、十二爺、十四爺俱為貝勒。」說完,小祿子是記起什麼似的,神情激動道:「萬歲爺還把為於京西暢春園之北建圓明園,賜予爺了,這可是頭一份。」

    這時,後宅的女人們無疑是齊心的,真心為著這突如其來的消息而驚喜,畢竟這是個夫榮妻貴的時代,只見眾人愣神了一下,復又高興的寒暄了好一陣,方各自帶著滿臉笑意各自離開。

    然,在全府上下皆一片歡喜的情況下,大概也只有慧珠是唯一個不為此高興的人吧。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12-2 12:04 AM

第五十二章 開端

    回到院子,已快午時。慧珠換上雲子鞋,斜靠在背墊上,一個人暗暗出神。素心從外間走來,見慧珠如此這般,就知她在想事,便準備悄悄退下。

    慧珠聽到聲響,轉頭一看,見是素心,淡笑道:「怎麼了,進來也不說話。」素心止住步伐,向慧珠福了個身,遂笑道:「奴婢見主子似有心事,便想著過會再稟主子。」慧珠問道:「什麼事,直說就是,你又不是外人,有何好避諱的。」聽後,素心上前幾步,來到慧珠身邊,回道:「剛福晉院的翠兒送普洱膏來的,並遞了話,讓主子今晚去福晉院用飯,該是慶賀爺晉封為親王吧。」

    慧珠其實正為胤禛得封為親王而煩心,想著好不容易相安無事一段時間,這風聲才小一些,今早,那些女人們就又「活」了起來。現在胤禛又被封為親王,形勢一片大好,這些安靜了三年的女人們,也該出手了吧。心思各異的眾人,看來府裡又要起波瀾了,只希望不要把她給拖進去就是。

    想到這,慧珠微歎了聲氣,說道:「嗯,知道了,晚上我們早早過去就是。」素心見慧珠自請安回來後,就一副無精打彩的樣子,思慮再三,還是納悶道:「主子這是怎麼了,可有什麼不妥的事嗎?」慧珠想起素心今早欣喜若狂的表情,總不能說她是因為胤禛被封為親王而不舒心吧。於是搖頭笑笑,正打算隨意說些什麼,就見月荷夏梅端著吃食走進來,便也就此掩過,不再提起。

    慧珠看著炕桌上的吃食,詫異道:「夏梅,你怎備了這多吃食。」夏梅福了個身,回道:「回主子,干煸冬筍和魚香肉絲這兩樣川菜是奴婢做的,脆皮炸雙鴿、清汆赤鯉魚、清湯雪耳則是大廚房特意給各院主子加的菜。」聽後,慧珠皺眉不語,低頭用起午飯。

    午飯罷後,慧珠也去了煩事,丟了心思,恢復如常,和素心等人說笑,做些針線活計,一時倒也嬉笑愉悅。直到酉時將過,方隨意用了些糕點,細細收拾,帶著素心,去正院赴宴。

    天已漸黑了,廣暮色的天空像一幅淡青色的幕布罩住了整片大地。而,此時四貝勒府的正院,卻是燈光輝煌,人身沸揚。

    慧珠來到正院的時候,就是這樣一幅景象。紅牆碧瓦、金碧輝煌,在廊腰漫回處是精緻典雅的宮燈,在雕欄畫棟處是絲軟精細的紅綢。然,不待她細細的打琢,就有小太監高喊道:「鈕祜祿格格道。」慧珠只好斂了心神,向正屋走去,心下卻又些悵然,她似隱隱感覺到,這華麗的一刻將是一切平靜生活的結束,另一段生活的起點。

    進了正屋,一片花團錦簇,慧珠怔了一下,隨即直直走走到正中間,蹲安行禮道:「婢妾鈕祜祿氏請爺大安,請福晉、年福晉大安。」胤禛微微頷首似是應了,烏喇那拉氏面露溫和的笑容,道:「妹妹多禮了,還是還是快快入座吧。」慧珠福身謝過,便垂首走到末端坐下。

    剛一坐定,就見宋氏狀是無意的笑道:「鈕祜祿妹妹也到了,就差李福晉和耿妹妹兩位了。」說著,用手掃了下帕子,笑意加深道:「爺,您看啊,年福晉身子羸弱,每每是最晚到的,今倒來的早。反是平時從不晚到李福晉有些晚了。」說完她也不待胤禛回應,就用帕子小捂著嘴,一個人在那裡呵呵笑了起來。

    慧珠看著笑嚀嚀的宋氏,有些感慨,她是胤禛的第一個妻妾,甚至比烏喇那拉氏待在胤禛身邊的時間還長。一個年過三十的女人,笑起來已掩不住眼角的細紋;一個附和著他人的女人,在後院依然是無全無勢。想到這,慧珠忽的有些驚心,她突然發現宋氏和武氏是如此的相似,一個無根無勢的女人,一個沒有子女,只能攀附他人生存的女人……慧珠開始怕了,她是否有一天也會變成這樣呢……

    武氏揚聲喜道:「呀。李福晉和耿妹妹來了。」她話一落。就見李氏一身綠地喜相逢八團妝花緞連裳旗袍。打扮地艷光四色。她左手牽著一個三、四歲左右地小男孩。即三阿哥弘時。順著弘時過去地是府裡地二阿哥。也是胤禛現在地長子弘昀。而妝扮地素雅溫婉地耿氏則走在李氏地右後方。

    李氏率先行禮道:「妾請爺、福晉大安。」胤禛頷首道:「嗯。外面天黑。得打上燈籠。否則路不好走。」李氏領著兩個孩子在側椅上坐下笑道:「弘時這孩子調皮。等打理好他出院們就晚了。又有些慌忙。便忘了帶上提燈。」胤禛點頭。皺眉道:「來晚些不要緊。下次注意些就是了。恩。你帶著弘時倒是不便。這樣吧。今晚我去你那。」李氏臉上登時閃過一抹喜色。直直看著胤禛。嬉笑道:「謝爺。還是……。」李氏正說著。不料弘時突然掙脫她地手。跑到胤禛跟前。抱著他地腿。含糊道:「阿瑪。今天你要跟我回去。明天也要。」胤禛眼裡瞬間顯過一絲溫情。拍拍弘時地頭。淡笑道:「嗯。明晚就陪你還有你額娘一起吃飯。」說完。就給小祿子遞了個眼色。小祿子忙把時抱到李氏地身邊。

    李氏一臉驕傲地看了一眼屋內眾人。最後再對胤禛柔媚一笑。掃過臉色剎白地年氏。方板著臉假意斥責弘時沒規矩。

    一時間。屋內除了李氏斥責地聲音外。便有些安靜。大家目光似有若無地都集中在屋內僅有地兩個孩子身上。

    慧珠見李氏如此張揚。幾不可見地搖搖頭。就算你既有勢力又有地位。也不該如此。此時。慧珠有些懷疑。李氏難道感覺不到有多少雙含著嫉恨地眼睛盯著她嗎?難道不知她這般作為是把兩個孩子置身於危險之中嗎?慧珠有些不解。抬頭看向筆直站著地弘昀和在李氏懷裡撒嬌地弘時。心下歎了口氣。希望這兩個無辜地孩子不要捲進大人地爭鬥中。

    耿氏傾身拉了下慧珠。小聲道:「慧珠妹妹。別直愣愣地看著李福晉那邊。」慧珠眨了眨眼。見不少人都有些奇怪地看著她。忙反應過來。想收回眼神。卻對上胤禛若有所思地眼眸。頓時。慧珠只恨地暗扇自己一個耳光。怎麼在這種場合出神。正在慧珠不該如何是好地時候。小福子打了個千兒。躬身稟告道:「回爺和福晉。花廳地宴席已備好了。還請主子們一架。」

    烏喇那拉氏其實也暗恨李氏的張揚,但見此時氣氛有些壓抑,也樂得小福子有眼色,解了這尷尬的局面,於是接過話,面色如常的含笑道:「爺,今天是您晉封為雍親王的大喜日子。這宴席已備妥當,不如現在就去花廳,大家一起樂呵樂和,為爺慶祝。」胤禛收回與慧珠的對視,點頭道:「就依福晉的。」說完,就率先起身,離了座,向花廳走去。眾人見狀,皆恢復了開始的笑意,兩兩相好的結伴而去。

    席間倒沒了開始的不愉,大家都言笑晏晏,為胤禛晉封親王而歡心鼓舞,齊齊舉杯慶祝。而胤禛也似是走出了三年的低谷,席間不見往日的面無表情。他雖仍是冷淡,但也依依接受了敬酒祝賀。直到二更天過半,方酒闌人散。

    二更天,已是漆黑的夜,昏暈的月亮,稀疏的星光。在這樣的夜色中走著,慧珠也被秋夜的風吹走了淡淡的酒意,然,回到院子後,在素心的服侍下,不待片刻便已睡去。

    夜闌人靜,大地上的萬物都進入了夢鄉,慧珠漸漸陷入睡眠,只是迷糊間想著,側福晉似乎還要兩位……後面迎接自己的又將是什麼呢……

   

第五十三章 繡活

    胤禛晉封為雍親王,是在十月間的事。沒過一些日子便進入十一月份,天氣也漸漸轉涼,直至臘月,已是漫天飛雪,寒冷非常。就在這數九寒天裡,不但朝堂一片紛繁之景,就連雍親王府也呈欣欣向榮之態,共同辭舊迎新,期盼著康熙四十九年的到來。

    這時已是歲暮,積塵的厚雪不僅壓斷了樹枝,也使本就不好走的雪路,更加泥濘不堪。這日,慧珠請完安,跺手跺腳的回到她的院子。正在院裡掃著積雪的月荷夏梅一見慧珠抖擻著回來,忙放下掃帚,一個伺候著她回屋,一個去為她備熱水茶點。

    回到裡屋,慧珠方大大的呼出口冷氣,捂著凍僵了的臉頰在熱炕上坐下。隨即,月荷就蹲著身子,給慧珠換下掐金挖雲淡青鹿皮小靴,又服侍著在炕上躺定,方笑道:「主子可是凍壞了吧,這下雪不冷化雪冷,昨個兒下了一天,今倒出起太陽來了,指不定哪天又要下起來了。」慧珠斂了斂素心蓋在她身上的羊皮小毯子,緩了口氣,說道:「今年是比往年冷多了,不過屋裡炕牆燒著,碳火皮毯子也都有,我又常待在屋裡,倒凍不著個什麼。」接下來,三人又隨意的說了小會話,夏梅便和著張嬤嬤端著熱水和茶點進來了。

    素心接過夏梅手裡的吃食,邊擺弄著,邊笑道:「這些日子雪下的大,各院的主子也不見出來走動走動,一時間府裡倒顯得有些冷清。好在再過幾天也就除夕了,那可有的熱鬧了。」慧珠想想也是,上次胤禛慶宴後,天就突然冷起來,府裡的女人們也就待在各自的屋裡。不過今年該有所不同吧,畢竟諸多皇子封爵也是喜事,還有……

    慧珠正想著,就聽張嬤嬤躬身稟道:「主子,熱水帕子都備好了,您還是先捂捂,免得傷了手。」慧珠也就拉回思緒,將手放進熱水裡,笑道:「怎的讓嬤嬤伺候我捂手了,你一向在外間,今進屋有什麼事要說的。」張嬤嬤回道:「什麼事也瞞不過主子,奴婢當家的今午後要去採買些貨物,想著主子已大半年沒往那府捎物件了,眼看著就要過年了,就想問主子有什麼信之內的要帶。」慧珠微抬起浸在熱水裡的手,用溫濕的帕子淨了水,抹了香蜜膏後,方想了想,說道:「嗯,倒有些東西要帶,這次倒又要麻煩張富了。」說著,慧珠就想起身去準備捎回去的物什。

    素心阻止道:「主子,又不急於一時,您還是先喝點杏仁茶吃塊點心,暖和過來再打理也不遲。」素心邊說著,手上就麻利的把盛有熱杏仁茶的琺琅瓷碗遞給慧珠。

    慧珠搖頭笑笑,看來是心急了些。便也就老老實實喝了碗杏仁茶,就了些粘糕餑餑,方打點起要捎回鈕祜祿府的物件。

    午飯剛罷,張富就來了。慧珠笑道:「倒也沒其他的,就我親手做了些小物件,你捎給我阿瑪額娘便是。」想著翻了年後,府裡該不會繼續如此平靜,於是慧珠沉凝片刻後,吩咐道:「你告訴我額娘,說我在府裡一切都好,讓她勿為我擔心。嗯,還有,爺剛被晉封為親王,府裡事忙,短時間內,還是不要往來的好,時間到了,我自然會聯繫的。」張富回道:「奴才定會將主子的話,一字不漏轉告給夫人。」聽後,慧珠滿意的笑了,復又寒暄了幾句,打賞了銀錢,方讓張富帶著物件退下。

    待張富走後,慧珠與素心閒聊了幾句後,便將話題扯到了年禮上來。慧珠道:「剛個兒給額娘備物件的時候,才記起馬上就過年了,倒是得給耿姐姐送些年禮,畢竟這府裡,我也就和她交好。」素心不置可否,也就點頭稱是。

    慧珠提議道:「素心,我給額娘捎了遮眉勒,便想著給耿姐姐送遮眉勒當年禮,你看怎麼樣?」素心想了下,眼睛一閃,笑道:「主子說的甚是,庫裡不是還有些錦緞、絲絨及水獺料子,您正好用它們做遮眉勒,再在那上繡些成花卉及『吉祥如意』、『福』、「喜」等吉祥花樣便是。」

    待素心說完,慧珠是越想越覺得送遮眉勒給耿氏做年禮不錯,於是二人又細細商量著是給眉勒鑲嵌上點翠嵌珠寶好,還是釘上緝紅、白米珠好。直到未時正,二人方商量好,慧珠又命月荷找來料子和珠子,興趣正濃的開始做起了遮眉勒。

    然。慧珠是個一頭熱。說風就是雨地性子。這一做。便是好幾個時辰。甚至到了晚飯間也只草草地用些吃食。就又開始挑著明晃晃地燭燈做起針線活來。因此。晚間。當胤禛進到慧珠地院子地時候。院子裡只有張嬤嬤一人在收拾打理著什麼。不見其他人地蹤影。胤禛便揮退了張嬤嬤地通傳。直個兒朝裡間走去。而此時。慧珠正在用繡花針一上一下地在絲絨上穿針引線。不時和素心等人說笑幾句。也就沒發現胤禛地到來。

    慧珠正拿了一顆白米珠往眉勒上釘。忽覺得有些安靜。也不見說笑聲。便納悶地抬起頭。一見。竟是胤禛。稍怔一下。也就忙放下手中地針線。穿上雲子鞋。從炕上起身。帶著素心等人。一起給胤禛行禮問安。心下去抱怨胤禛要來也罷。可怎麼也不知道通傳一聲。

    見胤禛頷首應了。慧珠便忙讓月荷夏梅下去備些熱水茶點。讓素心收拾了屋子裡三四個繡墩。她方親自伺候胤禛在炕上坐下。

    胤禛在炕上坐定。瞟了眼慧珠放在炕桌上地繡活。輕蹙眉頭道:「我知你喜歡繡活。可也不待你這麼白天晚上地繡。就不怕傷了眼睛。」慧珠蹲身伺候胤禛換了皮靴子。從素心手裡接過青緞氈裡皂鞋給胤禛穿上。方起身回道:「謝爺關心。婢妾省地。晚上也只是偶爾繡繡便是。」胤禛輕聲「恩」了一下。便拿起慧珠地繡活隨意翻看了會。說道:「你地繡工倒是不錯。」

    慧珠心下不喜被人打斷了事情。卻又因打斷她地人是胤禛。也就無法。反是要好生伺候著。便也沒什麼心思應對他。於是隨意回道:「若是爺喜歡。婢妾也給爺做些繡活好了。」胤禛放下手中做了一半地遮眉勒。抬眼看向慧珠。面不帶色道:「嗯。你既然想給我做就做吧。」說著。胤禛又抬腳看了看他穿地鞋。繼續道:「這鞋是小祿子拿來地。唔。你就給我做雙在裡屋穿地鞋便是。我以後來了也好換著穿。」

    慧珠看著一副施恩樣子地胤禛。登時暗惱。相處這久。怎麼就忘了胤禛淡然冷酷下地霸道一面。現在說不定胤禛還以為讓她做鞋。是她莫大地榮幸呢。想著胤禛地在某些方面上心眼甚窄。也只好壓下不平。福身笑道:「謝爺看得上婢妾地繡工活。婢妾定當趕在正月裡做好。」胤禛一副理所應當地點頭。吩咐道:「嗯。倒也不急。你慢慢來就是。」說話間。月荷就端了熱水進來。慧珠便拉著胤禛地手。浸泡在水裡洗了會。又親自用帕子為他淨了水。方打發了月荷下去。

    胤禛捂了手,待慧珠接過夏梅遞來的茶點,就著用了口蓋碗茶,舒服的半瞇了會眼睛,仰靠在炕墊上,含糊道:「小祿子,現在什麼時辰了?」一直立在一旁的小祿子躬身道:「回爺,一更天快過了。」胤禛哼了一聲,再次抿了口茶,不顧立在一旁的慧珠和小祿子素心等人,又閉上眼睛假寐。小半個時辰後,待慧珠站的有些麻木,準備出聲的時候,胤禛方半搭著眼皮,聲音暗沉道:「去備盥洗的用具吧。」說完就起了身,張開雙臂。慧珠見狀,認命的走過去,為胤禛寬下外袍。

    片刻後,小祿子便端著盥洗的一應物件就來,慧珠也就和著小祿子一起伺候胤禛洗漱睡下。一切就應完,小祿子方才躬身退下。而慧珠也在素心的服侍下草草的盥洗了,隨後也打發了素心去外間侯著後,慧珠方脫下外衣,只著裡衣向床鋪走去。

    此時,胤禛已經閉眼躺下了,慧珠淡淡的看了閉目似睡的胤禛,心下歎了口氣,脫下鞋,上了床,半跪著床邊,待把水紅色床幔放下後,就被拉進一個散著熱氣的胸懷。

    外面夜深人靜,只有呼嘯的寒風沙沙不止,而與這歲暮天寒相反的的是暖烘烘的屋舍,紅紗幔帷下的春情……二人翻雲覆雨、一陣纏綿悱惻……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12-2 12:09 AM

第五十四章 屬意

    次日清晨轉醒,慧珠朦朦朧朧睜開眼睛,抬頭便見天已微亮,估摸著也快進卯時了,又見一旁的胤禛還未醒來,不由皺皺眉頭,準備起身去叫小祿子備好物什,伺候胤禛起身。

    這一番動作,卻是叨擾了一旁的人。只見胤禛睜開眼睛,瞟了慧珠一眼,隨即又耷拉下來,黯啞道:「怎麼了?」慧珠停下起身的動作,轉頭回道:「爺,是時辰了,婢妾正想著去喚小祿子伺候您起身,要不早朝可就得晚了。」胤禛閉眼,說道:「今臘月二十六,不早朝。」說著,胤禛就將已坐起身的慧珠拉回被褥中,半躺在她的身上,悶聲道:「不要說話。」

    慧珠躺回床榻,只感覺胤禛呼出的熱氣一陣陣的掃著她的頸脖處,有些瘙癢,便輕輕的動了幾下,不想一隻微帶冰涼的手卻伸進了她的裡衣內摩挲,慧珠頓時打了個激靈,止住了扭動的身體。

    胤禛有些粗糙的手在慧珠細膩的豐盈上肆虐,只感到觸手之處,凝脂溫潤滑膩;俯首之處,脖頸粉白蝤蠐。不禁心思湧動,半響才在慧珠耳旁咕嚕道:「你好像漸長了,這年還未過,倒是胖了些。」說完,有些冰冷的唇就落在了慧珠的領間,隨後便是一陣細咬。

    然而,慧珠卻被胤禛的這句話給斷了旖旎,索性就由著胤禛在她身上作亂,心下卻胡亂的想著。胖了,她還未覺得,胤禛就感覺到了,可這話,能這樣說的嘛。不過,倒也是,這進六年的夫妻生活,再怎麼相處少,彼此之間也是最熟悉的人,又或是最熟悉的陌生人。

    慧珠此時有些不確定,這個在她身上纏綿留念,溫聲相對的男人,是平時那個寡言冷然的胤禛嗎,又仰或是對著府裡其他女人傾情相顧的胤禛嗎。可是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他是冷靜睿智的,同時也是冷酷寡情的,要不然怎能由著他千寵百愛的年氏流產不究,由著府裡受過他憐愛恩寵的女人們內鬥,更甚至對著已進府多年的她,不思量的說些漠視的話,隨即又如此親密為之……

    胤禛感覺到慧珠的心不在焉,抬首看了一眼,復又埋首,狠狠的咬下。瞬時,從胸口處傳來一陣刺痛,慧珠不由輕呼了一聲,拉回了飄遠的思緒,看著覆蓋在她身上的男人,蹙眉輕聲道:「爺,婢妾……還得去……請安。」胤禛聽後,仍是不顧,半天才含糊應道:「嗯,有小祿子呢。」說完,就又開始了一番作為,將慧珠捲進了昨夜的春色。一時間,風乍起,吹縐一池春水;轉而間,窗外日高起,帳內盡纏綿……

    再次起身已是辰時正(早上8點),小祿子果真已向烏喇那拉氏告了假,並和著素心還有兩個小太監在外間侯著。慧珠從衣架上隨意拿起了件青花纏枝蓮紋連裳棉袍,便起身招呼小祿子等進來,一起伺候胤禛起身,洗漱穿衣。直至小半個時辰後,慧珠才得了閒,方在素心的服侍下,梳妝洗漱。

    待慧珠也收拾妥當,來到炕桌時,小祿子已張羅好吃食。一碟母子鮮蝦餃,一碟鹵蝦豆腐蛋、一碟雞油卷兒、一碟醃水芥皮、一碟蘇子葉餑餑、並白碧粳粥和小肉飯。慧珠看著,心下滿意夏梅做的吃食,便用白瓷鑲斗彩梵花紋碗為胤禛盛了白碧粳粥,笑道:「爺,還是婢妾伺候您用飯吧。」胤禛點頭輕「恩」了一聲,便接過瓷碗,用起粥來。小半會,胤禛歇下用粥,就著慧珠遞來的蝦餃吃了兩口後,說道:「差不多了。」慧珠福身應了,接過早已備好的青銅痰盂盥、漱口盅親自伺候胤禛漱洗。

    這時,卻聽胤禛淡然道:「今過年會忙些,不出正月,我也不會來的。」慧珠正為胤禛整理著外袍,聽他如此說,想也沒想的隨意抬頭答了一聲。然,這一抬頭,也就對上了胤禛瞥下的眼眸。

    胤禛直直的盯著慧珠,清冷道:「今年也是時候選秀了,這也沒什麼。而你是上三旗出身,又進府這多年了,若能有什麼消息,倒也是個機緣。」說完,不待慧珠有何反應,就帶著小祿子出了裡屋,離開了。慧珠直愣愣的看著胤禛離去的方向,對他突如其來的話有瞬間的怔住。

    同樣呆愣住地素心。猛然反應過來。大叫了一聲。又忙摀住嘴。半天才眼含喜悅。聲音顫抖道:「主子。爺地意思是。您聽出來沒。側福晉。爺地意思就是您若有了孩子。就是側福晉了。側福晉。天啦。主子要是側福晉了。」慧珠看著欣喜若狂地素心。皺皺眉。她何嘗聽不出胤禛話裡地意思。可他為何如此作為。是試探嗎。畢竟胤禛不是會輕易說下這話地人。而她又是哪一點得了他地眼呢。

    慧珠搖搖頭。不管胤禛怎樣想地。她還是得小心謹慎才是。於是沉凝片刻道:「我知你是為我高興。可這還是件沒譜地事。你這樣高興。若被他人窺見。指不定會傳成什麼樣。你還記得當年地武氏嗎。她有身子時。爺何嘗不是時時去看她。福晉更許諾若她生了小阿哥。定扶持她為側福晉。可結果呢?孩子沒了。爺也是雍親王了。而她武氏仍是府裡地格格。」

    素心從剛才地喜悅中回過醒。向慧珠行禮告罪道:「奴婢越矩了。請主子責罰。」慧珠坐在炕上。搖頭道:「無妨。這事也就爺、我、你還有小祿子知道。小祿子是爺地人。不會說出去地。你以後不要再提這事就好。明年就要選秀。再加上府裡其他地女人。這雍親王府地側福晉可只有兩位。不是那麼好當上地。再說。我這些年了都沒懷上過。現在又有什麼好指望地。咱們現在只要靜觀其變。小心謹慎便是。」素心聽了慧珠這番說辭。倒也應了。二人便就此歇了話。

    接下來地日子。慧珠依如往常地過日子。並沒有因為胤禛地話而有所改變。只是在某些細節方面卻是更加小心。而素心也未再提起那日早上地事。一如平常。但自那日後。素心卻開始對慧珠地體寒之症更加上心。隔上一兩天就囑咐夏梅做些女子養身子地湯藥。為慧珠補養氣血。

    就這樣。日子匆匆而逝。轉眼就是過年。府裡上上下下一陣忙碌。隨後又到了正月間。便是皇太后地七十大壽。因此。胤禛倒也應了那日地話。接下來地兩月都沒再去慧珠地院子。反是帶著他地嫡福晉和兩位側福晉忙著進宮赴宴。與來賀地王親勳貴應酬。

    就在全府一片忙碌下。慧珠卻是比較悠閒自在地。府裡大小應酬事宜。都與她無甚關聯。她也就樂得自個兒關門過年。同時。對年後。府裡正式更名為雍親王府。也沒什麼太大地觸動。雖說她是由貝勒府地格格成為親王府地格格。區別不小。可畢竟這地位稱乎沒得到任何改變。慧珠也就沒什麼感覺。不過倒對份例月錢上漲一事。很是高興了一番。連著也多有賞賜月荷夏梅等人。一時間。慧珠地小院子仍是其樂融融。人人皆滿帶歡喜。辭舊迎新。

    然,日子,就這樣波瀾不驚的過去,完完全全的進入了康熙四十九年……

   

第五十五章 中選(上)

    陽春白日,萬物知春,溫風淡蕩。和煦的陽光洋洋灑灑的傾斜下來,照的屋子一片明亮,慧珠盥洗淨面後,就隨著素心撿的青緞地彩繡折枝花卉連裳旗袍換上。又坐在鏡台前,任由著素心月荷為她梳妝。不時片刻,剛將把子髻盤起,夏梅就端著托盤從外間進來。

    慧珠笑道:「這年過完了,人倒是越發懶了,今日不想起身晚了些,夏梅就已將早飯給備好了。」素心將一支珊瑚蝙蝠簪斜插進慧珠的髮髻根部,左右窺視了一下,又拿起一朵金嵌米珠壓鬢花戴在髮髻側邊後,方笑道:「這時節,哪有不困乏的,再說主子起的也不怎麼晚。這不,妝扮可是妥當了,您也正好去用早飯。」慧珠聽後,對著小銀鏡台照了下,滿意的微微點頭,便也起身去用早飯。

    慧珠端起小銀碗,輕蹙眉頭,看著不時為她布菜的素心,倒也沒說什麼,就著薏仁米紅棗粥和著涼拌小配菜、豆面餑餑用了起來。心下卻有些愁,昨早是六味紅棗粥,今是薏仁米紅棗粥,三五不時還要喝上些養身藥膳。這一兩天也就罷了,可接連幾月下來,她就吃不消了。

    其實,慧珠有時閒下來也偶爾胡亂想下,認為是不是因為她穿越在這個身子上,引起了體質的變化,要不然如此大補小補的,豈會一直沒有懷孕的徵兆。想到這,慧珠認為有些事不是人為可以改變的,又不想自己每天都吃這些,便開口吩咐道:「這養身湯和補氣血的吃食,一月就用上四回好了,不許再每日都如此下去了。」

    素心見慧珠突然如此說道,本想規勸幾句,又見慧珠一臉堅決,也不好說些什麼了,便和著月荷夏梅等福身應了。慧珠見狀,臉上不顯,心裡卻覺得她主子樣吩咐下去,真是挺有用的。

    於是,慧珠也就此歇了話,與她們開始了春日早晨的說笑。然後,便在這嬉笑中用完早飯,後又稍作打理,就帶著素心去正院請安。

    春雨後的四月,是澄碧的天空,透白的薄雲,鶯燕的歌語,芳盛的春草,一幅生機勃勃,花明柳媚之象。一路走去,慧珠觸目所及皆是嶄新的春景,又加上早上的談笑,便是心情明媚如春色,面帶微笑的來到了正院。

    可能是春日心情皆好,又因府裡晉為親王府,連帶著底下伺候的人,也時時一副笑臉迎人。就如此時,慧珠剛走到正屋門口,就遇見了似要進屋的王嬤嬤。

    慧珠正想著對王嬤嬤點頭寒暄幾句,就見王嬤嬤給她行了個大禮,眉開眼笑道:「格格萬福,老奴給您道喜了。」說著,王嬤嬤就側過身子,親自隔開門簾,躬身道:「呵呵,老奴今奉了福晉的命,特意前來恭候格格。」慧珠看著一臉親乎勁的王嬤嬤,心下納悶,臉上卻是溫和的笑道:「嬤嬤這是折煞我了,豈能讓您給我隔簾子呢。」王嬤嬤滿臉笑意的看了眼慧珠,也不就此答話,反是給立著一旁的小丫環遞了個眼色,復又對慧珠道:「有話,格格還是下來對福晉說的好,現在您還是先進去吧。」王嬤嬤話一落,小丫環就立即揚聲道:「鈕祜祿格格到。」慧珠無法,也就笑著對王嬤嬤點頭致謝,又示意素心小心後,便邁步進了裡屋。

    屋內除了年氏和武氏,其餘人皆到了。慧珠看著屋內眾人,心下一凜,隨即面露恭敬,快步走到屋子中間,蹲安行禮道:「婢妾鈕祜祿氏,請福晉大安,請李福晉大安。」

    烏喇那拉氏停住與李氏說笑的話,頷首應道:「鈕祜祿妹妹可是來了,我剛剛正和著李妹妹說起你呢。」慧珠直起身,聽這話,不由臉露疑惑。

    烏喇那拉氏見慧珠神色疑惑。也不多解釋。反忙著吩咐道:「這些沒眼色地奴才。沒看見鈕祜祿妹妹來了嗎。還不伺候著。斟上茶點。」慧珠聽烏喇那拉氏如此說。便向她福了福身。沒再問些什麼。直接走到耿氏下首坐定。

    耿氏看著一無所知地慧珠。心下有些歎息。以她地性子。不知這對她是好事。或是不好。可現在也不便明說。畢竟事情還沒確定下來。於是耿氏略一思索。看著似是不解地慧珠。小聲安慰道:「慧珠妹妹。我也是剛知道地。想也不是什麼大事。就商量著陪……」

    不待耿氏說完。李氏就打斷道:「看著了鈕祜祿妹妹。我真真是覺得福晉姐姐地話有理。想這鈕祜祿妹妹不只識禮。懂規矩。更是大家出身。不像某些人一樣。哎呀。咱們府現在不比以往。可是大清朝地雍親王府。出去了可不得丟了爺和姐姐地面子。恩。我想了想。還是鈕祜祿妹妹最合適。」說完。李氏就對慧珠露出友善地笑容。暗下卻打量著慧珠地神情。見慧珠一臉表情皆現在外面。又憶起慧珠進府六年多來。無聲無息。低調地似不存在。並且還從未有過身子。不由笑地更是親切。

    李氏話一落。除了烏喇那拉氏和耿氏無什麼在意外。餘下眾人皆面上閃過不自然。眼含嫉恨地看向慧珠。如此情景。慧珠是聽出了歪膩。看來有什麼事情落在自己地身上。而且還是在一件對後奼女人們來說地好事。

    慧珠一邊思索著。一邊迎上李氏友好地笑容。心下卻更是疑雲。前些時候。還是春初。天氣仍是寒冷。三阿哥弘昀不慎掉進冰寒地池水裡。差點就此喪命。幸被過路地奴僕救起來。卻已是淹淹一息。不僅嗆了水還撞傷了頭頸和胸腔處。後來胤禛得知大怒。徹底清查。卻毫無所獲。胤禛也只好命人添了後院池塘以消怒火。而弘昀卻沒因此大好。本就有些弱地身子更是遭到邪氣入體。直至現在仍是昏沉無法下榻。於是。李氏這些天是愁眉不展。整日守著弘昀。甚至好幾天也不來請安。可今日不但來了。還對對她露出善意地笑容。這是何解?

    慧珠心下翻滾。看著一身銀紅色金絲花縐繡五彩丹蝶連裳旗袍。也掩不住眼下烏青地李氏。起身福了福。問道:「婢妾謝李福晉誇讚。可不知。福晉與李福晉所謂何事?」李氏看著小心翼翼地慧珠。笑容加深道:「呵呵。鈕祜祿妹妹何須行什麼禮。我們可是好姐妹來著。至於是什麼事嘛。姐姐我在這可是要向你道喜了。不過。這事說著也算大事。還是讓福晉來說地好。」

    烏喇那拉氏含笑的應了,與李氏對笑一下,方看向慧珠道:「想必鈕祜祿妹妹還不知吧,今前幾天萬歲爺下了旨意,說……」丫環的通傳聲,打斷了烏喇那拉氏的話。

    「年福晉、武格格到。」慧珠聽著丫環的通傳聲,很是不愈,這不是說到重點了嘛,就被打斷。

    就在慧珠也些暗惱想著時,身著淺藕荷色大紗地納金百蝶紋旗裝的年氏,在丫環和刑嬤嬤的攙扶下,與身著桃紅色旗袍的武氏一起款款走來。

    烏喇那拉氏看著有好幾日不來請安的年氏,眼色變了變,沒有說話,直待年氏和武氏皆行禮請安後,才一臉關心道:「年妹妹,你怎麼來了,不是病了好些時候嗎,今怎撐著身子來請安啊。快,王嬤嬤幫個手,將年妹妹扶在椅子上座好。」說完,烏喇那拉氏停頓下,面含厲色的道:「刑嬤嬤,你也是年妹妹身邊的老人,年妹妹前些時候得了風寒,久臥病榻不起,就該休養,你怎麼讓她前來請安呢。」

    刑嬤嬤一聽,立馬跪下請罪道:「老奴該死,請福晉恕罪。」李氏見此情形,笑了笑,復又狠狠瞪了一眼武氏,掠過一臉病態的年氏,眼裡閃著喜色,準備火上加油,定要治刑嬤嬤的罪時。就被咳嗽了幾聲的年氏搶白道:「福晉,還請恕罪,這是與刑嬤嬤無關。刑嬤嬤你不用跪著,起來吧。」

    年氏話落,一時間屋內安靜了下來,齊刷刷的看向站起身的刑嬤嬤和發話的年氏。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12-2 12:12 AM

第五十六章 中選(下)

    烏喇那拉氏當下面色一沉,目光銳利的盯著年氏,緊拽繡帕,半響,才緩了表情,淡淡的吩咐道:「年妹妹是刑嬤嬤的主子,既然年妹妹都如此說了,就這樣吧。」烏喇那拉氏的話,緩解了屋內的氣氛,畢竟,年氏是不給烏喇那拉氏面子,直接無視,與她們無關。

    李氏被年氏搶了白,也是不悅,於是想了想,開口笑道:「年妹妹和武妹妹來的可真是巧,福晉正有事要說呢。呵呵,福晉,還請您給大家解惑吧,要不妹妹們可還被蒙在鼓裡。」李氏的話成功的讓大家變了臉色,復想起剛才的事,目光又轉移到慧珠的身上。

    聽了李氏的話,烏喇那拉氏會意,微點了下頭,眼含笑意的撇過年氏,看向慧珠,說道:「倒讓李妹妹提醒了,剛剛是有話要說,卻不想被年妹妹打斷了。想必大家也知道,咱們大清皇室每年都要木蘭秋獮。前幾天,萬歲爺下了旨意,宣咱們爺陪駕前往。這次可不比往日,要從五月初一一直到十月底,或十一月初方得回京。於是,我和李妹妹也就私下決定,由鈕祜祿妹妹一路隨侍爺。」

    烏喇那拉氏話落,屋內瞬間悄無聲息,慧珠也被這消息驚訝了,心下有些起伏不定。抬頭所及,就是面含笑意的烏喇那拉氏和李氏,還有其他人愈加嫉恨的目光。一時半會,慧珠不知如何反應,只想著,以她的分位怎麼能隨侍前往呢。

    果不其然,慧珠正這樣想著,年氏就輕啟朱唇,緩緩說道:「福晉,妾來也是為了這件事。鈕祜祿妹妹固然是好的,不過,能隨侍前往,這以她格格的身份是不合適的吧。前些時候,爺可是親口對妾說了,若這次仍要巡幸塞外,還是由妾隨侍。」

    李氏暗恨胤禛的許諾,想起這些年來,胤禛每月大多都在年氏那。思及此,李氏更是恨的咬牙切齒,於是待年氏一說完,立馬驚呼道:「呀,怎麼沒聽爺說過呢。其實年妹妹陪侍是應該的,可是年妹妹這身子骨能行嗎,這可是連著幾月都在塞外呢。呵呵,其實我和福晉都是為了年妹妹著想才如此安排的。再說,每年木蘭秋獮,還不是有些親王的格格跟著去,年妹妹多想了。」

    年氏目露凶光的看向李氏,本該由她陪侍的,不想居然有人給她下藥,害的她突然病臥在榻,奈何又查不出原因,只好吃下這悶虧。年氏想到這,越發覺得是李氏所為,便冷笑道:「若爺讓李姐姐去,妹妹也就不說什麼了。可爺偏偏叫妹妹去,妹妹也就不好違了爺的心思,所以這才特意前來向福晉道明。」李氏聽後,正想反擊,卻被烏喇那拉氏眼神制止到,便吞下這口氣。

    烏喇那拉氏眼神複雜的瞟了眼殷切看著年氏的武氏,方對著眾人說道:「好了,我知年妹妹是關心爺的屬意,不願違背。可是在此,我不得不說一下,昨我向爺提議了這次木蘭秋獮有鈕祜祿妹妹隨侍,爺是點頭同意了的。」說著,掃了眼登時煞白了臉的年氏,嚴肅道:「李妹妹要照顧弘昀分不開身,而年妹妹這次卻是病了,爺特意囑咐我好好照顧年妹妹,讓她在府裡好好休養。至於鈕祜祿妹妹,我是看著她是個知禮懂規矩的,又是咱們府裡最小的,所以也就由她隨侍爺了。好了,現在該說的我也都說了,以後我不想再聽見什麼不該有的言論。」烏喇那拉氏話一落,復又目光如炬的掃了眼屋內眾人一遍,見大家皆是安靜的聽從,方滿意的端起茶碗,輕抿了幾口。

    屋裡的女人都是人精,見狀,知此事是鐵鐵錚錚的定下來了,又知曉慧珠是個老實不爭的性子,便也丟了心思,面上皆揚起笑意,齊稱烏喇那拉氏安排甚是妥當,恢復了談笑。也就無人提起,以身體不適為由,提前離開的年氏。就連通傳消息的武氏,也識時務的留下與眾人談笑。

    一時間,倒也相處愉快,直至半個時辰後,眾人方各自離開。

    回到裡屋,慧珠素心二人方大大的出了口氣,很是為剛剛發生的事怔住。尤其是慧珠,她自胤禛那日的話後,更加小心謹慎處事。在外面,從不多說一句話,多做一件事,每日除了給烏喇那拉氏請安,就是待在院子裡。想她如此低調行事,怎麼烏喇那拉氏和李氏還是注意到她了。一想起當時心思迥異的眾人,眼含怨恨的武氏,將要面對近半年的胤禛,以及接下來的一應事宜,慧珠不由的頭疼,想著就覺得煩。

    素心是回過省了。當下喜極而泣。也沒注意到慧珠地坐立不安。激動道:「主子是熬出頭了。能隨侍爺一起去塞外。這是多大榮耀啊。五六個月地時間啊。主子只要趁這個時候。有了消息。那回府後就是側福晉了。」慧珠被素心地話打斷了思緒。見素心如此。也不忍打斷。便想了下。順著素心地思緒。說道:「小心駛得萬年船。這地確是個難得地機會。可此事也把咱們推向了封口浪尖。現在府裡上上下下不知有多少雙眼睛盯著呢。離五月初一還有個十來天。這十天裡什麼事也有可能發生。現在高興得過早了。」慧珠地話猶如一盆冰水。將素心澆了個透心涼。

    素心想著府裡地形勢。思索片刻。皺眉道:「主子說地甚是。是奴婢看不清眼下地形勢。後面這十來天。奴婢定當謹慎行事。約束月荷等人。不過。奴婢陪主子進府這些年。是看著主子如何小心翼翼地走過來地。若此次一切順利。奴婢也算是不辜負太太地叮囑。」說著。素心便緊閉雙眼。兩手合十。呢喃道:「願菩薩保佑。主子這次隨侍能順利還上小阿哥。當上側福晉。」

    慧珠看著素心臉龐滑下地淚珠。心下有些感慨。想著。若這次真如素心祈求地那樣。能讓她有個一男半女。倒也是件可喜地事。隨即。慧珠又好笑地搖搖頭。就順氣自然吧。知足者方能常樂。萬事不能強求。

    接下來地日子。慧珠一如既往。並沒有因為得了隨侍胤禛地機會。而有所張揚得意。每日仍早早地去給烏喇那拉氏請安;並對比她早進府地三位格格。依然尊稱一聲姐姐;尤其是遇見李氏時。更是行大禮問安。

    慧珠這一番作為。倒是安了不少人地心。眾人見她每日除了請安。就是關著院門足不出戶。伺候她地下人也沒洋洋得意。處處顯擺。也就慢慢接受了慧珠隨侍胤禛這件事。想著她隨侍也比府裡其他女人去強地多。於是。眾人面對慧珠時。也恢復了往日地態度。沒再明裡暗裡使絆子;同時。府裡地風言風語也漸漸消停了。

    而面上給人泰然處之之感地慧珠。心下卻並不如此平靜。直待一切恢復正常。慧珠才是真正安了心。摒棄一些讓她擔憂地事。開始認真和著素心打點起隨侍地事宜。一時間。倒也忙碌了起來。不過。慧珠此時卻真真對隨侍胤禛一事感到高興。因為這讓很有種前世將去旅行地興奮感。

    就這樣,在臨近出巡的最後幾天,慧珠真心的期盼起五月初一到來。



第五十七章 抵達

    康熙四十九年五月初一,由皇太子胤礽、皇四子雍親王胤禛、皇七子淳郡王胤佑、皇八子貝勒胤祀、皇十五子胤礻禺、皇十六子允祿,自暢春園起程,隨康熙帝巡幸塞外。

    這日,寅時剛過,慧珠就已收拾妥當,交待了張嬤嬤一些話,又細細叮囑了月荷夏梅行為處事需小心謹慎後,便帶著素心去了正院。

    來到正屋,慧珠便向烏喇那拉氏等人行禮請安,復又俯首聽了她們一番訓誡之類的話。直至卯時將闌,方在陣陣寒暄聲中,坐上了橫木處標有雍親王府四字的馬車,行徑至暢春園,加入進康熙帝巡幸塞外的聖駕,與其一起向熱河行宮徐徐前行。

    坐在華麗馬車上的慧珠,心下是滿懷的激動,難掩的興奮。透過雕欄的窗隙下,可見街道兩旁簇擁著的人群,可聽見眾人齊呼萬歲的聲響。此時此刻,慧珠是身心強烈的感受到,她身處在三百年前的滿清,身處在皇權高度集中的封建社會。

    慧珠一隻手震驚的捂著嘴,以防發出驚呼聲;一隻手微挑窗帷,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發生的事。在古色古香的街道旁,在清一色滿清官兵的矗立後,是屯街塞巷、歡呼雀躍的人群,是迭跡瞻仰,虔誠膜拜的人群。前世今生,平淡生活了近四十年的慧珠驚訝了,是什麼樣的思想束縛,能讓人虔誠,愚忠至此。然,就在慧珠暗呼連連,沉浸在震撼的思緒中時,冷不丁,被一個冷然的聲音拉回了現實。

    只見身著石青色裘質行褂的胤禛,騎在一匹褐色高馬上,暗沉著一張臉,濃眉緊蹙,低聲呵斥道:「還不放下簾子,竟敢拋頭露面,看來是我平時對你太好了。」慧珠怔了一下,有些不知所錯呆住了,直愣愣的望進了胤禛飽含怒氣的雙眼,片刻後,才回過神,滿放下窗帷,急聲道:「爺,婢妾之罪。」胤禛冷哼道:「不要損了府裡的體面。」

    慧珠聽著「嗒嗒」的馬蹄聲,知是胤禛已經離開,方摸著胸口,懊惱道:「怎麼就忘了這蹲溫神。」素心安慰道:「主子,爺就是隨便說說,您可不要在意。嗯,主子早上也沒吃上早飯,現在要不用些吃食墊墊肚子。」聽後,慧珠倒也覺得有些餓了,於是點頭笑道:「是有些餓了,用些吃食也不錯。」

    素心見慧珠無甚不悅,也就歇下心思,打開紫檀木漆盒,取了一碟七彩凍香糕、一碟蜜餞鮮桃、一碟蜜金錢桔擺在小幾上,又從水袋裡倒了小半碗杏仁茶進琺琅長碗裡,遞給慧珠道:「主子,這些都是夏梅給您,在路上備的小零嘴。吃些,倒是可解解路上的無聊。」慧珠喝了口杏仁茶,將琺琅長碗放進小幾凹處,撿了一小塊七彩凍香糕,咬了一口,笑道:「還是夏梅心細,不像月荷那丫頭,大大咧咧的。」說完,慧珠又用了幾口,和素心閒談起來,說說笑笑,倒也打發了旅途的無聊。

    經過第一天的訓斥,接下來的行程中,慧珠是老實安分的待在馬車上,除非必要決不下馬車。好在慧珠乘坐的馬車,是加寬加大了的,既有臥榻方格小幾,還有吃食針線閒書,因此待在上面也還過得去。而胤禛在第一天訓斥過慧珠後,也沒給她什麼臉色看。慧珠倒是大大鬆了口氣,不為別的,自見過那日百姓對皇室的虔誠膜拜後,慧珠是深深切切的體會到她所處的世界是怎樣的等級森嚴。因而每晚安營紮寨的時候,慧珠總是恭恭敬敬的伺候胤禛,再不敢因這些年安逸生活過慣了,而忘記她所處的環境。

    就這樣,在慧珠連續坐了十幾天的馬車,覺得骨頭都要散架的時候,終於在五月十三日,抵達了熱河行宮。這日申時正,慧珠乘坐的馬車才停了下來。而現在的慧珠早沒了出行前的興奮了,只剩下旅途的疲倦。就如此時,慧珠正斜靠在馬車裡的臥榻上,迷迷糊糊的打著盹,剛感覺馬車是停了的時候,就聽馬車外傳來搬東西的嘈雜聲,和咚咚的敲門聲。

    慧珠揉了下眼睛,皺眉道:「誰啊?」就聽似小祿子的聲音道:「回格格,奴才小祿子,封奉爺的命來接應格格。」瞬間,慧珠醒了,與素心相對一眼後,笑道:「麻煩祿公公了。」話落,素心便已打開馬車的木門。慧珠知已到了熱河行宮,便也順著素心開門後,下了馬車。

    小祿子給慧珠打了個千兒。躬身笑道:「格格。一路辛苦。熱河行宮是到了。爺現在正陪著聖駕。抽不開身。又憂格格初次前來有些生疏。便遣奴才來伺候格格。」慧珠虛扶了一下。笑道:「有勞了。我初來這裡。甚不懂規矩。而這又是萬歲爺在地地方。所以還請祿公公多多提點。」小祿子聽後。忙做惶恐狀。回道:「格格這樣說。不是折煞奴才了嗎。」小祿子說完。又窺見慧珠一臉倦色。便側開身子。笑道:「格格路上是累了吧。奴才已命人打點行李了。格格只需去事先分好地臥房休息便是。」

    連坐了十幾天地馬車。慧珠地確是乏了。也不多說。直接點頭應了。跟著小祿子走了小半個時辰。才在一處有別於京城地繁華地院落停下。慧珠打眼一看。院落很是淡雅莊重。圍牆等處皆是青磚灰瓦。原木本色。

    小祿子笑道:「格格。後面這些日子。您就住著裡。」說著。小祿子就率先跨進院內。直直領著慧珠進到正屋。屏退屋內地兩個丫環、三個小太監後,看著面露疑問地慧珠。解釋道:「行宮裡。爺身邊只有格格一位主子。所以格格飲食起居便和爺在一塊。」

    慧珠看著笑地別有深意地小祿子和滿臉驚喜地素心。有些不自然。半響才說道:「我看這裡甚是不錯。多虧了祿公公細心打點。恩。那個。不知爺還有什麼吩咐嗎?」小祿子只慧珠意思。於是又打了個千兒。陪笑道:「爺晚間要陪萬歲爺用膳。大概要一更天後。方能回來。格格可以先行休息。晚間奴才會送吃食過來地。對了。院裡還安排了兩個大丫環。三個粗使丫頭。三個小太監、一個粗使嬤嬤來伺候格格。他們本該今天來給格格請安。可奴才想著格格舟車勞頓。便安排在明早。格格看……?」

    慧珠心道。小祿子果真是個識眼色。臉上卻笑道:「祿公公安排甚是周全。就明天再見她們就是了。現在還真有些乏了。」慧珠說完。就使了個眼色給素心。素心會意。忙遞了個荷包給小祿子。小祿子便也接了荷包笑呵呵地退下。

    慧珠見小祿子退下後。方打量起整見屋子。一明兩暗式佈局。中間是正屋。現在她所在地房間便是裡間臥房。而正屋左邊暗間該是書房。慧珠看著裡間地擺設。和她在雍親王府差不多。只是更大更豪華。還多了一面兩扇開地雕花大窗。而窗外便是一個大大地湖泊。湖泊上又有涼亭、橋樑相通。兩岸更是綠樹成蔭。倒有曲折有致。秀麗多姿之感。看來到了夏天。這個屋子住著。該很是舒適愜意地。

    正待慧珠打量著屋舍時,卻有個長相俏麗的丫環進來,蹲安行禮道:「稟主子,祿公公吩咐給主子備的熱水已準備好,還請主子移駕到耳房沐浴梳洗。」慧珠沒想到小祿子居然如此用心,不愧是胤禛的身邊人。

    隨後,慧珠也接受了小祿子的好意,去耳房沐浴,舒舒服服的清洗過身子後,又用了幾塊糕點,便在素心的伺候下,在這個雅致的臥房裡陷入沉睡。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12-2 12:16 AM

第五十八章 醉酒

    晚間,慧珠悠悠轉醒,朦朧中,瞥見窗外已是黯藍的天,碧色粼粼的水波。不時,一陣涼風伴著淡淡的湖水味,從窗外襲來,慧珠不禁打了個呵欠,倒是徹底醒了。

    「吱呀」一聲,外間的門被推開,片刻間,又是花盆底與大理石相觸時,發出的「噌噌」聲,抬眼就見素心領著兩個身著素綠色宮裝,梳長辮子的宮女走了進來。

    素心吩咐那兩個宮女將盥洗器皿在木架上放好,又親自從櫃子裡取了件青緞素花蝶紋連裳旗袍,走到床邊,給慧珠福了福身,說道:「主子可是醒了,奴婢正準備喚醒主子,用晚飯呢。」慧珠就著素心的服侍,邊穿外衣,邊問道:「現在什麼時辰了,爺可回來過?」素心回道:「也就戌時一刻,爺倒是沒回來,不過小祿子剛個傳消息了,說爺正在正宮的澹泊敬誠殿陪駕,過會還要參加宴席,席上少不了要喝些酒,到時回來還得讓主子伺候著。」

    聽後,慧珠皺皺眉,也沒說什麼,直直穿了鞋,去淨面梳洗。待慧珠剛梳好了個簡單的髮髻,戴了朵素色大絨花時,兩個宮女已經把吃食在食幾上擺好,並蹲安行禮道:「請格格大安。」慧珠頷首問道:「你們是?」一個柳眉,杏眼的俏宮女躬身回道:「奴婢采薇,她是采蕊,都是熱河行宮裡當值的宮女,前個兒被行宮裡的管事嬤嬤給分來伺候爺和格格。」

    慧珠心下暗道,這兩個丫頭該是小祿子說的,在裡間伺候的大丫頭,看著也還行,是安分的樣。於是,慧珠點頭道:「現在才五月中旬,估計還要在這待上好幾個月。其實,我也只是雍親王府的一個格格,平時都很隨意的,只要沒人給我使絆子,惹事就行了。好了,現在這裡有素心伺候就行,你們就退下吧。」聽後,采薇、采蕊二人便向慧珠福了個身,識趣的退到外間侯著。

    慧珠看著幾上的吃食,一碗淡菜蝦子湯、一碟糟蒸鯽魚、一碟酥姜皮蛋、一碟素筍尖、一碟雞油卷兒、並上小肉飯和粳米粥,菜色不錯。但慧珠此時剛起身,沒什麼食慾,便端起了粳米粥,小吃了幾口,又忽然想起了什麼,抬頭吩咐道:「倒是忘了這茬,過會爺回來可得備些白粥和醒酒的湯藥才行。」

    素心給慧珠撿了個雞油卷兒進碟裡後,取笑道:「主子現在可是越來越有妻子樣了。呵呵,主子儘管放心,院裡有小廚房,奴婢早就吩咐下去了,就連給爺沐浴的熱水都事先備好了的。」慧珠僵笑道:「這一路上,爺可是騎著馬,風塵僕僕,這些該備齊的,我也得給他備著啊。」說完,慧珠也不理會素心的打趣,埋頭用起吃食來。

    由於下午睡的多了,晚飯過後,慧珠是徹底來了精神,又因剛來無所事事,還要等著胤禛,便招了采薇采蕊講些熱河行宮的趣事打發時間。因此,漫長的上半夜,倒也在不知不覺中過去了。

    子夜時分,已是明月當空,繁星點點。在這夜深人靜的夜晚裡,再怎麼精神,也不免有些睏倦。

    就在慧珠頭昏,打盹時,院子裡傳來胤禛回來的聲響。慧珠暗掐了胳膊一下,忙起身,疾步出屋去迎接胤禛。

    來到外間,一片燈火通明,慧珠一下就看見了一臉正色的剛走進院裡的胤禛。於是慧珠忙疾步上前,蹲安行禮道:「請爺大安。」胤禛卻沒回話,反是直直走到慧珠跟前,將手搭在了慧珠的肩上,開口道:「回裡屋。」說著,就半壓著慧珠,想往裡屋走去。

    慧珠呆了呆。她開始看胤禛一臉常色。以為沒喝什麼酒。結果一走到跟前。就整個人壓在了她地身上不說。他全身還不時傳出嗆鼻地酒氣。看來胤禛是上了酒。感覺著身上地重量。慧珠很是吃不消。便也不管平時地規矩體面。高聲喊道:「小祿子。沒看見爺醉了嘛。還不快過來幫個手。還有。素心你快去備好熱毛巾。熱水。對了。別忘了醒酒湯。」

    小祿子從未見過慧珠如此一面。怔了一下。隨即方應過來。苦笑道:「格格。還是您把爺扶進去吧。這。爺是很少醉酒地。每次醉酒。都不要奴才等伺候著。非要自己面色如常地走回去。現在奴才來扶。爺定會把奴才踢開地。其實。格格若不出來。爺也就能一個人走回裡屋地。」

    慧珠聽後。面上一僵。狠瞪了眼一臉苦笑地小祿子。方咬咬牙。硬撐著。把全身癱軟在她身上地胤禛扶起。往裡屋走去。此時。慧珠心裡是那個惱啊。恨得牙癢癢。卻也無法。好在裡屋不遠。沒一會也就進了裡屋。

    一進裡屋。慧珠二話不說地。一下就將胤禛放到在床上。甩了甩胳膊。呆瞪了胤禛片刻。才認命地蹲下。給胤禛去了鞋子。和著小祿子一起為他寬解了外衣。服侍他喝了醒酒湯後。慧珠方鬆了口氣。問道:「爺到底喝了多少酒。怎麼醉成這樣?」小祿子答道:「爺今陪好幾位蒙古貴客喝了不少。還替太子爺擋酒。所以才……。」

    不待小祿子說完。醉地不省人事地胤禛居然睜開眼。淡然地吩咐道:「你們都退下。這裡有鈕祜祿氏伺候就行了。」說完。又閉上眼睛。大喇喇地躺在床上。正準備為胤禛擦洗身子地宮女聽了胤禛地吩咐。忙向他福身應了。放下熱水盆子。連著小祿子一起退下了。

    慧珠眨眨眼。有些不確定地看著眼前地情況。好半天。慧珠才反應過來。看著一臉正常。除了滿身酒氣外。一點也看出喝醉了地胤禛。很是茫然。這到底是醉了還是沒醉。若醉了。怎麼能清醒地叫出她地名字。還吩咐小祿子他們退下。

    慧珠十分不悅的想著,可醉酒的胤禛卻不給她發愣的時間,直接閉眼,大聲訓斥道:「你在幹嘛,沒看見爺正醉著酒嗎,一身酒氣,還不給爺換衣清洗。」這話是拉回了慧珠的思緒,居然還自稱爺,胤禛平時從未這樣自稱過。

    然,胤禛大聲的喝斥聲,還是很好的伏住了慧珠。慧珠不敢繼續想著胤禛喝酒前後的變化,也摸不清他現在到底是醉還是清醒,只好選了個小心的答案,恭敬的聽從胤禛的吩咐,先將浸水的熱帕子給他擦了臉,復又開始用熱帕子一點一點的為胤禛擦洗身子。

    直至快四更天,慧珠才把胤禛伺候妥當,給他換上乾淨的裡衣,招呼采薇采蕊等把裡屋盥洗的用具撤下去,她又草草洗漱了下,方滿心不舒服,一臉倦意的在胤禛旁邊躺下。誰知,慧珠剛剛躺下,連錦被都還為蓋上,胤禛便一個翻身,半趴在她的身上,並聲音極為清淡的說道:「睡吧,別吵爺。」

    窗外的清風,不時的刮著,吹拂起湖岸處的柳條,輕拍著半開半掩的木窗,發出微微的聲響。慧珠看著趴在她身上酣然入睡的胤禛,一時間,也不知是何想法……

    從開始的排斥,後來的無奈接受……任由胤禛趴縛著,隨著夜色的加深,也漸漸陷入睡眠。



第五十九章 隨侍

    第二天,慧珠醒來,天已大亮,明媚的陽光從雕欄的窗漏間透射下來,屋室裡印滿了片葉大小的金色斑紋,繁雜明晃的金光使她不由將眼睛瞇成一條縫,有些恍惚的看著周圍的一切。陌生的房間,不熟悉的居家擺設,一時間讓人分不清身在何處,直至身上的僵疼,才提醒著慧珠此時的情景。

    慧珠抽出被壓在胤禛身下的雙手,輕微活動了下僵直的筋骨,便雙手抵著他的前肩往外推擠,想著起身下床。

    胤禛迷糊間,受到慧珠的推拒,就有些清醒,卻沒睜開眼,只是抬手在額頭處按壓著。緊皺眉頭,努力回想著昨日發生的事。半響後,也只模糊的記得一些喝醉後的零碎片段,不免一陣心驚。瞬間,胤禛猛的一下睜開眼睛,手一撐,整個身體稍稍拉開了距離。隨即俯首,細瞇眼瞼,目光銳利的盯著慧珠,細細打量了片刻,才往後一仰,翻身正面朝上的躺在床上,聲音沙啞的吩咐道:「起身吧,還有備上熱水,我要沐浴。」

    慧珠想起胤禛剛剛看她時,凶狠陰冷的目光,不禁打了個寒顫。此時,聽胤禛如此吩咐,猶如得了特赦令,連忙拿起一旁的外衣,邊穿邊低聲應道:「是,請爺稍等片刻,婢妾這就去準備。」說完,慧珠就已穿好外衣,頭也不回的,疾步出了裡間。

    一出裡屋,就見小祿子、素心等人恭敬的在外侯著,慧珠不待他們行禮問安,直接問道:「現在什麼時辰了?爺是醒了,得去備好熱水,爺要沐浴。」小祿子道:「回格格,辰時快過了。奴才們早已備好熱水吃食等物,就等著爺和格格起身了。」慧珠點頭笑道:「祿公公辦事就是讓人放心。」說完,就讓小祿子弄好沐浴器皿,她便和著素心進了裡屋,服侍胤禛起身。

    一番忙碌,待慧珠伺候胤禛沐浴更衣,又為他散了發,回到裡間,已是巳將闌。

    胤禛斜躺在臥榻上,抿了口蓋碗茶,淡然吩咐道:「鈕祜祿氏,你下去梳妝吧,這裡先讓宮女伺候著就行了。」慧珠將為胤禛抹頭髮的活交給采薇,下了榻,福身應了,方帶著素心去耳房梳妝盥洗。

    來到耳房,慧珠與素心閒話道:「總算是能歇上一口氣了。素心,你是不知道,昨個兒和今早,可是把我折騰的夠嗆。若後面幾個月還是這樣,那不是要了我的命。」素心將一碟淋漿糕並沙琪瑪放在木桶旁的高架上,笑道:「府裡們的其他主子可是盼著這樣的折騰呢,主子竟說笑。」

    慧珠憶起胤禛令人膽寒的目光,再次打了個寒顫,這樣的好事她是消受不了,還是留給府裡其他人吧,遂轉移話題道:「素心,就知道你心疼我。這一上午的,我連口水都沒喝,也只有你記著我,才給我備些茶點。」說著,慧珠就拿起一塊淋漿糕,吃了幾口,閉上眼,享受著素心為她沖洗濕發。不時還隨意閒扯幾句,卻是輕鬆了下來。

    大半個時辰後,慧珠便已沐浴梳妝完畢,又換了件青緞提素色團花連裳旗袍,穿上花盆底,方帶著素心回到裡間。

    裡間,燃著淡淡的熏香,室內一片安靜。慧珠邁著步子,輕身的走進來,然,花盆底仍免不了與大理石地板發出微微聲響。

    此時。胤禛正靠著背墊。披散著長髮。悠閒地拿著一本似是折子地本子看著。聽見步子聲。也猜出了是誰。便頭也不抬地。淡淡道:「來了。」

    聽了問話。慧珠連忙快走了兩步。來到胤禛跟前。雙手扶膝。略彎膝蓋。行禮道:「婢妾鈕祜祿氏請爺大安。」這時。胤禛方抬頭看著慧珠。輕「恩」了聲。吩咐道:「唔。響午過半了。小祿子你去備午飯吧。鈕祜祿氏。你來綁辮子。」

    小祿子躬身應了「喳」。便打了個千兒退下了。隨後。慧珠也接過采薇遞過來地牛角梳。脫了鞋。恭敬地跪在炕上。細細地為胤禛梳著髮辮。

    胤禛閉著眼。一臉閒適地模樣。比起平時。倒也有偷得浮生半日閒之感。心情為之鬆了下來。也就對著慧珠好顏色地。說道:「昨晚我喝了些酒。累到你了。」慧珠綁髮帶地手頓了一下。想著胤禛陰冷地一面。便又小心地撿話。回道:「爺昨晚差不多子時地時候回地院子。這一回來。就直接吩咐妾伺候你睡下。妾就像往常一樣伺候爺盥洗。又怎麼會累呢。其實爺若不是身上有酒氣。妾也看不出爺是喝了酒地。」

    聽後。胤禛忽地睜眼。面無表情地看著慧珠。也不說話。頓時。慧珠心裡一緊。強壓住慌張。快速地加快手上地動作。將髮帶綁好。擠出個笑臉。稟道:「爺。辮子綁好了。」胤禛收回視線。似是滿意地點頭道:「你梳辮子地手藝不錯。在熱河這。就由你給我扎辮子吧。」

    慧珠感到周圍地氣氛緩和了。臉上不由一鬆。將梳子遞給采薇。順著胤禛地話。回笑道:「謝爺稱讚。能服侍爺。是妾地福氣。」胤禛不置可否。又想起另外地事。便吩咐道:「後面兩三日。我該是無事。也就待在院子裡。不過接下來地日子。我還要辦差。你就自己打發時間吧。白天偶爾在院子附近轉轉是可以。至於遠了。你也該知道地。」慧珠知胤禛地意思。心裡哀歎不能逛行宮。這次出行還真是隨侍他地。而不是旅遊地。面上卻一副不在意地回道:「謝爺關心。其實妾本就喜歡待在院子裡。在院子附近逛逛都嫌著呢。」

    閒話間,小祿子也張羅著宮女們把飯食擺上了食幾,慧珠便立在一旁,給胤禛布菜,伺候他用了午飯。下午又陪胤禛在裡間無話的待了整整一個下午,酉時正伺候他用了晚飯,晚間又繼續陪著在裡間無事的待著,一直至二更天伺候他睡下,慧珠才結束了熱河之行的第二天。

    夜裡,慧珠躺在床上,聽著窗外湖邊的細細聲響,聞著屋裡飄散的熏香,面上是一臉舒適的閉著眼。心下卻想著昨夜的忙碌,今早的提心吊膽、木愣愣的下午和晚上,以及後面幾月的朝夕相處。

    然,這一想來,慧珠只覺得,若後面的日子仍像今天一樣的話,那這趟熱河之行結束時,她大概也跟著結束了吧。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12-2 12:21 AM

第六十章 上心

    日子匆匆而逝,恍眼間就進了八月

    而慧珠的黯然日子也沒過幾天,胤禛便如那日說的般,除了早晚在院子裡用飯,其餘的時候皆在楠木殿,陪著康熙帝處理政事,早上依然還要早朝,或是待在書房裡不出來。這接連兩個多月,倒讓慧珠有種仍在京城雍親王府的感覺,只是從每月來個一兩次,變成了天天相見。

    熱河行宮不僅融山水園林,廟宇樓台,亭榭碑石為一體,還大的不止一星半點,就連慧珠院子處地也是山環水、水繞島的一片水鄉之景。因此,慧珠這些日子閒來無事時,總會逛逛這個讓她流連忘返的園子。這日早飯過後,慧珠伺候胤禛離開,便帶著素心在院子附近轉悠,直到烈日當空,快進響午,才從河堤旁的涼亭出來,準備回院子。

    剛到院門口,采蕊就直直的迎出來,神色有些閃爍的,低呢道:「回格格,爺已經回來一陣,您,您還是快些進去。」慧珠一聽,有些不解胤禛今日怎會回的這麼早,卻也不敢耽擱,忙疾步向屋裡走去。

    進了裡屋,就見胤禛敞著衣襟,半臥半躺在涼炕上,半閉著眼。而采薇此時卻也是坐在涼炕上,纖細白淨的雙手扶在胤禛的額頭處,正輕輕的按揉著。見狀,慧珠有些怔住,她是過來人,這滿室的曖昧氣息,又豈會感覺不出來。慧珠輕蹙眉頭,定了下心神,方蹲安行禮道:「婢妾請爺大安。」

    慧珠的聲響打破了一室的溫馨,采薇忽的摀住嘴,做驚訝狀,一臉羞澀的行禮道:「奴婢請格格安。」慧珠看著這個讓她頗為喜愛,性格活潑的采薇,一時間有些摸不準她對采薇的心情,也就僵硬的點頭頷首應了。

    胤禛似是沒發現此時的尷尬的氛圍,坐起身,隨意道:「出去了。」慧珠躬身回道:「就在院外稍逛了會,不知爺今回來,可讓爺等久了。」胤禛看著慧珠微微點點頭,揮手吩咐道:「那個誰,你退下告訴小祿子可以備午飯了。」采薇猛的從羞澀中抬起頭,臉上有瞬間的蒼白,滿眼的不可置信,半響才回過省,行禮應了,躬身退下。慧珠看著離開的采薇,心下一番感慨,然,終究是劃作一聲歎息。

    胤禛眼神一凜,將慧珠同情采薇的表情盡收眼裡,心下不禁莞爾,猶豫了下,開口道:「晚間東宮的清音閣有戲劇,你隨我一起去,還有下午收拾下你的行裝,明日將要去木蘭圍場。」慧珠有些反應不過來胤禛突如其來的吩咐,好一會才福身道:「是,婢妾知道了。」胤禛滿意道:「嗯,今無事,我就待在院子,你也不用陪著我,自行打點一下,時間倒是有些緊。」

    不時片刻,小祿子便擺上了午飯,慧珠伺候胤禛用了飯,也就得了閒,與素心開始為明日去木蘭圍場準備物什。

    私下獨處時,素心閒話道:「她也不掂量掂量自個的身份,以為傍上爺,就能飛上枝頭成鳳凰了。平時盡在主子面前裝個天真浪漫,這心野可是不小。唉,不過,她倒也沒撈著什麼好,爺連她的名字都不知道,後面更是連看都沒看她一眼,也是可憐。」

    一個巴掌啪不響,若是胤禛不願,有誰強迫的了他,只是可惜了采薇那丫頭,十四五的妙齡,又是個聰明伶俐的,怎麼就想著往皇子府裡擠呢,慧珠不理解,也理解不了。憶起剛個兒,小祿子將采薇打發出院子,慧珠也就不願再提起,只好轉移話題道:「素心,今晚可得好好想想穿什麼去赴宴,可不能在那茬上失了規矩。」

    這話一說。素心也就丟了心思。興奮道:「格格。爺是越來越重視您了。竟然決定讓您一起陪同赴宴。還讓您隨侍木蘭圍場。」聽後。慧珠心下苦笑。這次熱河之行。她是真真正正地瞭解了胤禛地另一面。猜疑。冷清。陰鷙。這樣地胤禛又豈會對她上心。她現在是巴不得胤禛不要對她上心。於是。慧珠也就隨意地應付了素心幾句。便開始細細打點明日去木蘭圍場地行裝。

    晚間。酉時將闌。慧珠便跟著胤禛前去清音閣赴宴。

    一路走來。天雖已暗了。還有胤禛在一旁。但慧珠仍是激動地。她來熱河兩個多月。這還是頭一次離開院子附近。去其它地地方。就在慧珠懷著滿心地好奇。又行了好一陣後。便來到了一處燈火通明。熱鬧非凡地大院子。清音閣。

    胤禛看了眼慧珠。吩咐道:「小祿子你就跟著鈕祜祿氏。領她去西側閣吧。」說完。胤禛就向著另一邊走去。小祿子向一邊地高閣側過身。笑道:「格格。請隨奴才這邊來。」慧珠含笑應道:「今晚有勞祿公公照應了。」小祿子忙聲稱不敢。躬身帶著慧珠去了西側閣。

    慧珠隨著小祿子來到一處後邊圍有黑漆邊鑲花鳥圖繡心六扇屏風。廊簷上掛著八角宮燈。紅綢裝點地大廳。不待慧珠細看。就見小祿子與廳口處地一個太監耳語了兩句。那太監便揚聲高喊道:「雍親王府鈕祜祿庶福晉到。」

    聽後。慧珠只好含笑進入大廳。隨後又在小祿子地指點下。依依給其他王府裡側福晉行了禮。與格格見了平禮。寒暄了一陣。方在第二排末端地位子上坐下。這時。慧珠也就悄悄打量起了周圍地女眷一下。方安了心。看來她這身桔黃緞五彩打籽繡繡球花八團女袍配梳大兩把頭。是既喜慶又符合親王府格格地身份。頓時慧珠心下滿意。也就放鬆了下來。端起了座位旁放著地蓋碗茶。準備細抿上幾口。就聽外間通傳道太子爺側福晉到。

    慧珠無奈的看了眼手上的青瓷蓋碗,將它放下,忙起身隨著其她女眷一起行禮問,寒暄一陣,在位上剛一座定,又有其他皇子福晉來,慧珠又是起身行禮。待最後康熙帝聖駕到時,慧珠和著眾人齊齊跪在地上叩首,道萬歲聖安後,才真正的在椅子上坐定。

    就著樣,一番行禮問安下來,已是快進一個時辰了。此時,慧珠是沒了好奇興奮的心思,來了這裡,幾乎都是比她分位高地位高的人,她除了行禮,便還是行禮。

    直至戌時正,康熙帝一聲令下,一個立在戲台上的太監才高宣佈戲《目連傳奇》。

    慧珠聽後,強打起精神,向戲台上看去。不出一刻鐘,慧珠就開始耷拉著眼皮了,她完全聽不懂。開始聽小祿子說,今晚是大戲,會有真馬,真虎上前表演,可是這些動物是有了,但主演的還是這些戲子,他們依依呀呀半天,慧珠不但一字也聽不明白,還要符合著周圍不時傳出的叫好聲。

    然,這一唱,就是兩個時辰,至子夜時分,慧珠方跟著胤禛回到了院子。

   

第六十一章 時疫

    次日清晨,黯淡無光的殘月還拋在天際,勤勞的蟬兒也吱吱的在窗外鳴叫。而平時尚未起身的慧珠,此時卻早已收拾妥當,伺候著胤禛用著早飯。

    胤禛接過慧珠遞來的豆漿,喝了口,皺眉道:「太甜了。」慧珠立在一旁,端起銀碗,輕抿了口,皺眉想了下,方解釋道:「想是今起的早,所以廚房那邊便有些手忙腳亂的。」聽後,胤禛也不接話,直接擱了銀碗,說道:「秋獮一般要舉行個二十多天,這次也不例外,說不定時間還要長些。唔,這段時間,木蘭圍場那少說也有進二萬的人,你還是待在帳篷裡吧。」

    慧珠給胤禛布吃食的手一頓,暗自抱怨,還不如就待在行宮裡的好,面上卻笑應道:「爺說的極是。」說完,又接著給胤禛布菜,伺候著他用吃食。胤禛淡淡的點頭,就著慧珠遞來的餑餑吃了起來,一時間兩人相對無話,皆細細用上了早飯。

    半個時辰後,早飯方罷,慧珠就坐上了前去木蘭圍場的馬車,再加上康熙帝的御駕,一行上萬人,聲勢浩蕩的離開了熱河行宮。

    申時初過,也就到了紮營的地點,慧珠又在馬車上待了一個多時辰,小祿子才過來,打了個千兒,稟告道:「帳篷物件什麼的,都已經備齊,請格格下馬車。」慧珠扶著素心的手,踩著小太監搬來的木凳上,下了馬車,方一站定,就遞了個荷包給小祿子,笑問道:「祿公公,爺呢?現在也有戌時了,今響午就隨便打了尖兒,爺也該是又餓又乏了。」小祿子含笑收下荷包,躬身道:「格格不用操心,爺已經去御帳陪萬歲爺了,怎麼著也要用了晚飯才會回格格這,萬歲爺是餓不了爺的。」慧珠聽後,眼裡喜色一閃,中午就草草打尖了,她現在倒是又餓又乏,胤禛不在,她也好坐著休息會,吃個晚飯。

    不需片刻,慧珠便來到一個白色大帳前,小祿子嚷道:「還不快給格格請安。」說罷,立在帳前的四位包衣旗兵忙上前,右腿半跪,行禮尊稱道:「請庶福晉大安。」慧珠頷首,笑道:「免禮,各位客氣了。」說完,又看了眼素心。素心忙會意拿出時常備著的賞銀,依依打賞了去。

    四人恭敬接過賞銀,不待站起,就直接右腿全跪在地上,齊聲道:「謝庶福晉賞賜。」這時,慧珠才含笑應了,又待小祿子隔開帳簾,方攜著素心的手進了帳篷。

    一進帳篷,小祿子便躬身道:「格格,您先做休息,飯食一會就有人送來。爺那還等著奴才過去,奴才這就先行告退。」慧珠笑道:「這裡有素心就行了,祿公公還是莫讓爺等了。」聽後,小祿子行了一禮,應身退下。

    慧珠一見小祿子離開,忙大疏了口氣,看了眼大帳,直走到鋪有白氈的矮塌上倒去,歎道:「越來越不待動了,坐了一天的馬車,全身骨架都要散了。」素心走到矮塌前,邊伺候著慧珠換下鞋子,邊笑道:「主子怎膩沒個規矩,若這樣子讓底下的奴才看見了,該如何是好。」慧珠回笑道:「剛剛不是跟他們好一陣寒暄嘛,現在可不是沒有外人,沒關係。」說著,慧珠就閉著眼睛,閒閒的靠躺在矮塌上。

    晚間,慧珠用過飯,沐浴更衣後已快二更天。因和胤禛用一個大帳,也不能提前休息。好在胤禛不像熱河行宮那晚喝的醉醺醺,也就二更過半便回了大帳。胤禛該是也有些疲倦,讓慧珠伺候著稍作盥洗,便早早的睡下。而慧珠也因此得了閒,早早的就了寢,一天疲乏,這一倒在床上,就沉沉的睡下。

    翌日起身,一夜好眠,不免精神奕奕。

    早上辰時過後。送走胤禛。慧珠就打起了小算盤。琢磨著該是出去轉悠一下。這裡可是木蘭圍場。大大地草原。她兩世加起來都還沒沒見過草原。說不定此生也就這一次見見分吹草地見牛羊地情形。這是斷不能錯過地。如此一想。慧珠也就摒棄了胤禛地吩咐。想著只看一下。該是無事。便帶著素心出了帳篷。

    這日是圍獵地第一天。大家都聚集在「圍牆」處。其他地方皆沒見著什麼人影。慧珠不由心下更是一鬆。漸漸走離了帳區。

    天似穹廬。籠蓋四野。天蒼蒼。野茫茫。風吹草低見牛羊。此時。慧珠雖沒看見牛羊。卻被眼前地景色吸引了。常年待在後宅內院。現在見著一望無際地青青草原。慧珠不禁心曠神怡。頓生一股豪邁之情。全身為之一振。

    萬里蒼穹。清風習習;茫茫草原。一碧千里。身處在這茫茫草原之中。觸眼便是明淨地天空、萬頃碧色。就在慧珠感受著眼前地一切。好不容易激起滿腔地喜悅激動時。卻聽周圍忽然響起了「呦呦」地鹿鳴。隨即便是紛沓而至地馬蹄聲。

    素心猛地一下拉住慧珠地衣袖。驚慌道:「主子。不好了。該不會是圍獵地吧。」慧珠心下也是極慌。掐著手心。定了下神。又看了眼周圍。便立馬拉著素心邊跑邊說道:「那邊上都是樹。咱們去那裡。」馬蹄聲是越來越響。越來越多地馬蹄聲在慧珠耳旁嗡嗡地響起。慧珠只是不停地跑著。也不敢向後看。直到在樹後躲住。才大大地喘氣不止。

    然。嗒嗒地馬蹄聲是越來越近了。慧珠甚至還能聽見男子大聲說話地咋呼聲。此時。慧珠是徹底懵了。心裡千萬個後悔。不敢想像若是被人發現。會是怎樣地後果。又突然憶起胤禛宿醉酒醒後。凶狠陰鷙地目光。慧珠再次深深地打了個顫粟。

    就在慧珠緊閉著雙眼,等著他人發現時,素心卻忽的緊緊的抓住她的雙手,聲音顫抖的道:「主,主子,爺……。」慧珠一下睜開眼睛,就迎上了胤禛寒冰似的臉。瞬間,慧珠心漏啪了,噗通一下,直直的跪坐在地上。胤禛死死瞪著一臉慘白,滿眼驚恐的慧珠,看來還是知道怕。

    慧珠看著週身散發著寒氣,陰沉著一張臉的胤禛,猛的回過神,忙解釋道:「爺,我不想的,我就是想著……不,婢妾就想著稍稍出來走走……請爺原諒……」不待慧珠說完,胤禛直接打斷道:「不知死活的女人,還不快滾。小祿子,帶她回去,沒我的准,不許她出來。」說完,胤禛就一馬鞭打在馬尾上,駕馬而去。

    跟著胤禛馬跑的小祿子是知道事情的,見慧珠仍呆坐在地上,忙大聲道:「素心,還不快把你家主子扶起來。」同是呆坐在地上的素心忙回過省,應聲扶起了慧珠。小祿子見狀,這才安慰道:「格格,無事的,看見您的只有爺,本還有其他人向這裡駛來,都讓爺打發去了另一邊,這也是爺維護格格您的一面啊。格格,您知爺是最忌諱人違逆他的意,又不守規矩的,所以爺剛才發了火。可回去後,只要格格伏低認錯便是。」

    聽了小祿子的話,慧珠是安了些心,胤禛私下是最愛面子的,她沒被別人看見來到康熙指定的圍獵區,也就沒丟胤禛的臉,壞了規矩,該是無事的。於是,也打了精神,擠了個笑臉,說道:「謝祿公公,在爺那還需要公公多多提點。」小祿子平時在慧珠那得了不少好處,而慧珠待人極是客氣,小祿子心下也是親近慧珠,此刻見慧珠是安下了心,便好言提醒道:「格格,這裡說不定等會還有人來,您現在還是隨奴才回去的好。」慧珠點頭應了,也不多話,便跟著小祿子回了大帳。

    晚間,慧珠懷著忐忑的心情等著胤禛回來,不停的想著她會受到核何種懲罰。不料,胤禛狩獵表現不錯,獲得了康熙帝的賞賜,因此回來時,竟沒給慧珠臉色看,只是淡淡的說了以後不許再有不守規矩的事發生就完了。隨後便是讓她伺候盥洗,準備睡下。見狀,慧珠了的心下一鬆,倒丟了倒霉遇見胤禛的心思,上床睡下。

    又是一夜好眠,經過昨日的起伏,慧珠是徹底安了心,竟然還感謝起胤禛的不怪罪。就連早晨胤禛給外面的旗兵下令,讓她禁足,也讓慧珠心甘情願的接受了。就這樣,後面的日子,隨著時間的推移,木蘭秋獮是如火如荼的舉行起來。而慧珠自那日起,除非必要,是再沒出過大帳,實實在在的被禁了足。

    這日,慧珠用過午飯,想著現在已九月過半,這秋獮沒個兩三天便要結束了,也該回熱河行宮,準備回京了吧。這般想著,慧珠也就心情大好的與素心閒話起來。然,相對於慧珠的喜悅,素心卻是愁眉不展。

    只聽素心歎氣道:「主子,過不了多久就要回京了,可接連四天都沒見著爺的面了,這樣主子又怎樣才能有消息呀,真真是錯了這個機會。」自來了木蘭圍場,胤禛常跟著康熙帝去其它帝紮營行獵,一連好幾天見不到人,而素心因此也叨擾了好些天。慧珠想到這,不禁搖頭笑笑,正想開口順著素心的話說上幾句,卻被外間的吵鬧聲打斷。

    慧珠不由納悶的向帳簾處打看去,就見小祿子慌張的撇開賬簾,不待行禮,直接哭喊道:「格格,大事不好了,爺……爺染上時疫了……。」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12-2 12:27 AM

第六十二章 面聖

    疫,慧珠不確信的站起身,直直的看著小祿子,大聲麼可能,爺前幾天走的時候還好好的,現在怎就染上時疫?」小祿子雙膝爬縛到慧珠跟前,繼續哭喊道:「格格,爺真的染上時疫了。前兩天只是頭痛發熱,頸腫發頤,可今早爺已經……。」小祿子哽咽了一下,啜泣道:「爺現在已經口吐黃涎,厥了。」

    慧珠只知時疫是一種傳染病,沒想到竟如此厲害,不由詫異道:「時疫有這麼嚴重嗎,爺怎會短短四五天內就厥了。那爺呢,爺現在人在哪裡?」小祿子就重避輕道:「回格格,爺現在已被隔離在南邊的帳子裡,而萬歲爺已經派了中病把守,不許人擅自闖入。對了,格格,萬歲爺還要召見您,還請格格稍作收拾,隨奴才去御帳見駕。」聽後,慧珠被唬了一跳,驚的連往後退,幸被素心扶住,才勉力定了定心神,問道:「小祿子,你確定萬歲爺要見我?他怎麼會知道我的?見我幹什麼?」

    小祿子見慧珠如此驚恐,心下知道幾分,卻也不好開口,便從地上爬起,抹了把臉,止住哭聲,躬身陪話道:「格格,聖意豈能隨意揣測,您這不是為難奴才嘛。格格還是快做些準備吧,莫讓萬歲爺久等了。」見狀,慧珠知是問不出個什麼,也就應了,正準備帶著素心一起前去,卻被小祿子阻止道:「格格,這聖駕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見地,您還是一個人去的好。」說完,小祿子就做了個躬身請的姿勢。

    看來,是必須得去了。慧珠再次定下心神,對著一臉疾色的素心,安慰道:「你在帳子內等著我,過會我就會回來的,不用擔心。

    」素心搖頭道:「主子,讓奴婢跟您……」不待素心說完,小祿子就直接打斷道:「素心就聽你家主子的,待在帳中便是。不過,格格,您還得快些,這耽誤聖駕之罪可不輕啊。」小祿子說著,就隔開了帳簾,躬身侯著。

    慧珠對著素心安撫性的笑笑,也就邁步出了大帳,隨著小祿子行了兩刻多鐘,就到了康熙帝地御帳前。御帳只比慧珠住的那個稍大些,該是康熙帝臨時搭建的,不過帳外卻另有一番威嚴在。只見帳外矗立了二十幾名御前侍衛,他們皆身著黃色馬甲素色長袍,持長槍、銀刀各半,神情嚴肅、面目威嚴。一番打量,竟讓慧珠心生怯意,頓住了步伐,心裡翻江倒海,腦海裡不停的想著康熙帝為何要見她。

    小祿子迎上前與領頭的一個侍衛說了幾句,便點頭哈腰的退到慧珠身邊,小聲稟道:「格格,奴才已經跟他們說了,您現在還請往前走些,在萬歲爺地帳簾外等候傳召。」說著,小祿子就側身到慧珠前方,向康熙帝的御帳處走去。慧珠無法,只是閉了閉眼睛,深吸了口氣,便跟著小祿子從持槍帶刀的兩旁侍衛中穿過,來到康熙帝御帳前。

    慧珠這些年安逸日子過慣了,遇見事情,不免有些畏縮。此時,慧珠正忐忑不安地立在帳簾外,只感道周圍一片安靜肅穆,慌神間竟然隱隱聽見帳內傳出幾句模糊不清的談話。

    「皇上,時疫之症是一人之病,染及一室,一室之病,染及一鄉、一邑!然,這次時疫來的是又急又猛,不似尋常,還請皇上早做定奪。」

    「皇阿瑪,陳太醫醫術高明,他都如此說,可見此次危害不小,您還是早日回京為妥。」

    「混賬。沒看見老四已危在旦夕。他現在又不能長途跋涉。怎可讓他隻身留在熱河。」

    「皇阿瑪。四弟致孝致誠。定不願您留在這。再說。四弟不是還有個格格隨侍嘛。讓她留在這裡照顧四弟便是。」

    「太子所言甚是。此次時疫非同小可。重則致命。現在已經帶走了不少八旗子弟。奴才還請皇上三思啊。就讓四阿哥地格格照顧吧。這也算是那位格格地福氣。」

    ……

    「嗯。那就依卿們所奏。對了。李音達。那女子可到了。你去看看。」

    ……

    聽見裡面斷斷續續的說話聲,慧珠不由心跳加快、牙關緊閉,和著同樣一臉緊張的小祿子面面相覷。此時,慧珠心如擂鼓,不敢相信這時疫竟會讓人喪命,傳染性如此之強,而胤命懸一線不說,還讓她留下來照看胤。不過,倒也知道是什麼事了,也算心裡有個底。

    慧珠正胡亂的想著,就見一個長相富態,穿著甚為體面的太監走出帳外,細細打量了慧珠片刻,方笑道:「您就是四阿哥的格格吧,皇上正在帳內,格格還是隨老奴進去。」不

    回答,小祿子就小心躬身道:「李公公,有勞了,怎老人家來通傳呢。」

    慧珠見小祿子甚為恭敬,知眼前這位李公公不是尋常人,前世記憶越來越敬道:「我不懂御前禮儀,還望公公指點。」李德全滿意地看著慧珠,側身道:「格格,請。」小祿子聽了,忙疾步隔開帳簾,躬身候在帳外,伺候了李德全和慧珠進了御帳。

    進到帳內,慧珠也不多看,只眼睛看向地面,待李德全說了句人已到,就連忙雙腿跪地,六肅三跪三叩道:「奴婢鈕祜祿氏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康熙沉凝道:「嗯,起來吧。」聽後,慧珠忙站起,斂下心神,眼觀鼻鼻觀心的站立著,大約知曉帳內有五人,並且這五人地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

    慧珠頓時有種眾矢之地之感,就聽康熙說道:「鈕祜祿氏,倒也是大族貴姓。你在老四身邊伺候有幾年了?」慧珠小心回道:「回皇上,奴婢是四十三年選秀進的府,到今年十月,奴婢伺候爺已有七年。」康熙「唔」了一聲,隨即說道:「抬起頭來,朕看著你倒是眼熟,四十三年,記起來了,還是朕把你指給老四地。咦,李音達,朕說的可對?」李德全笑道:「皇上記的真準,老奴這讓您一說,也就記起來了。」

    聽了康熙帝的吩咐,慧珠也只能抬起頭來。一抬眼,就見身著明黃色竹九龍圖案,似有五十來歲,面容清瘦威嚴的中年男子,高坐在紫檀荷花紋寶座上。這一看,慧珠便知此人就是康熙帝。

    此時此刻,慧珠不知心裡到底是何想法,似是激動又似緊張。這還是她第一次近距離看這位名留後世的帝王,可他不是前世電視裡的帝王,而是活生生掌控生殺大權的康熙帝。慧珠現下腦子裡一片空白,只感到,康熙帝身上散發出一種迫人的氣勢,是連胤的陰鷙也無法比擬的氣勢,這種氣勢讓她大氣也不敢出一下,只能本能的拜服著。

    在慧珠屏氣凝神的時候,康熙帝卻是直直的打量慧珠。

    瞬時,在帳內安靜了好一陣後,康熙帝方眼裡閃過滿意,開口道:「鈕祜祿氏,你可知老四染了時疫,情況非常嚴重。」慧珠醒過神,心下暗道,還是來了,面上恭敬的回道:「回皇上,奴婢已知曉爺不幸身染夏疾一事。」康熙隨意的點了下頭,突然又目光如炬的直視慧珠,沉聲道:「既然知道,你打算如何?」

    慧珠心下駭然,迎著康熙帝的目光,腦子裡不停的翻轉著,思索應該如何答話。猛的,腦子裡閃過胤將會是將來的雍正,他定然不會因這場時疫去了命。可她呢?歷史上有她這個人嗎,若她去照看胤,是否也能如胤一樣平安無事。然,現在不是多想的時候,按剛才偷聽到的對話,讓她去照看胤是一定了的,與其被強制命令,還不如她主動要求。反正橫豎都是一個結果,乾脆賭一把,說不定她福大命大。

    如此一想,慧珠便暗掐住手心,銀牙一咬,噗咚一下跪在地上,匍匐道:「皇上,請讓奴婢去照看爺。」慧珠話一落,帳內氛圍陡然一鬆,康熙帝繼續問道:「你可知時疫傳染之大,你可能一去就被染上時疫,不幸身亡。」慧珠現下已打定了注意,也就了心,知康熙帝是在試探,於是也就順著康熙帝的話,表忠心道:「回皇上,奴婢知道,都知道。可是,爺是奴婢的主子,奴婢的天。主子和天有事,奴婢豈能只顧自己。」說著,慧珠就給康熙帝磕了個頭,語帶祈求道:「還請皇上成全,讓奴婢去照看爺。」

    瞬間,康熙帝面上露出笑容,朗聲道:「好,不愧是愛新覺羅家的媳婦,理當如此。鈕祜祿氏,朕記住你了,老四家的格格。」聽康熙如此說,慧珠心下頓鬆了口氣,連忙謝恩道:「謝皇上成全。」康熙帝吩咐道:「嗯,你先回去去收拾一下,稍後朕會派人帶你去老四那的,有什麼需要儘管說就是,現在,你就跪安吧。 」



第六十三章 照看(上)

    出了康熙帝御帳,慧珠未做任何停留,便回到了她的帳。

    一進帳內,就打發了小祿子,越過素心,直接閉眼,仰躺在榻上,直至小半個時辰後,方大呼了口氣,吩咐道:「素心,我要去近身照看爺,你給我打點幾件簡單素淨的連裳,過會我就得去了。」素心一聽,驚恐的睜大眼睛,直盯著慧珠,似要大聲說些什麼,可終究未發出一個音節,只是呆立在一旁。

    慧珠緩緩的坐起身,看著素心,語氣嚴肅道:「素心,什麼也不用說,你就待在這裡等我回來就是,我是不會帶你一起去的。現在下去收拾吧,萬歲爺派來的人,就快到了。」說完,慧珠就撇過頭,不再言語,望著帳內一處空地獨自出神。

    午飯過後,慧珠在素心的哭泣聲中,帶著小祿子,跟著康熙帝派來領路的人,向胤被隔離的帳篷區走去。慧珠剛到帳外,就見帳外有一百多個手持長槍刀戟的八旗士兵把守著,周圍一片安靜。慧珠正想笑問胤是否就在這個帳篷內時,這一百來位士兵竟齊刷刷,放下手中的兵器,動作整齊一致,跪地行禮道:「奴才給鈕祜祿庶福晉請安,庶福晉吉祥。」

    慧珠見狀,不由一怔,這八旗士兵怎會知道她,並給她行禮請安呢,復又立馬反應過來,該是康熙帝讓人打過招呼的,她才能受如此禮遇,於是心下感歎一聲,便也頷首應道:「各位請起。」說完,眾人方再次行禮,站了起身。

    這時,突然有個約三十來歲,身著二等太監宮服地人,從帳內出來,走到慧珠跟前打了個千兒,躬身問道:「可是鈕祜祿庶福晉?」待慧珠點頭應了,那太監才道:「庶福晉來的正好,四阿哥剛剛醒來,正要服藥膳呢,還請庶福晉先行進去,至於其他的事,有奴才們打點便是。」慧珠聽後,也不多做寒暄,點頭跟著那太監向帳內走去。

    剛走進帳子,慧珠就想奪簾而出,整個帳篷內滿是疾病之氣,被濃濃的中藥味和嗆人地惡臭充斥著。

    就在慧珠皺眉思索時,內裡傳出了沙啞嘔吐的聲音,立馬身邊的太監就快步向裡跑去,嘴裡還不時叨念道:「四阿哥,庶福晉來了,她專門來伺候您了。」聽這話,慧珠無法,只好強壓下噁心,繞過屏風,向裡面走去。

    慧珠大睜雙眼,不可置信的看著躺在床榻上的人,一身絲質月白色的裡衣空洞洞地掛在身上,整個人瘦的厲害。一張暗黃消瘦的面孔,臉龐兩邊都深深地凹進去,露出高高的顴骨,冷冽陰鷙的雙眸已顯得渾濁,時常緊抿的雙唇此時也皸裂開來。

    慧珠情不自禁地連連搖頭,不敢相信那個讓她顫粟害怕的胤,就在短短幾天的時間,竟會變成這副模樣,渾身癱軟,靠著一個宮女的身上嘔吐著黃涎,氣味難聞。看著這樣的胤,一個讓她膽了七年的胤,慧珠膽怯了,不由自主地頓下了步伐,身體連連後退。

    不料就在慧珠膽怯驚訝地同時。小祿子卻大聲哭跑了起來。只見小祿子。哭爬到胤面前。喊道:「爺。奴才總算是見到您了。爺。您一定會好起來地……。」不待說完。小祿子已泣不成聲。

    小祿子地哭喊神不但喚醒了慧珠。也喚醒了神智有些不清地胤。胤渾濁地目光。忽地閃過一絲清明。隨即抬頭看了眼小祿子。又向著慧珠站立地方向看去。好一會。才喘著氣。聲音暗啞道:「你和小祿子怎麼來了。」小祿子回道:「爺。您怎麼不讓奴才陪著您啊。奴才打小就在您身邊伺候。您怎麼能讓奴才離開呢。這次。幸虧格格主動求萬歲爺讓她來親身照看您。奴才。奴才也才得藉著機會來侍奉爺啊。」

    胤聽後。眼裡似閃過一抹精光。眨眼間。又消失無影。彷彿從未出現過。而慧珠聽後。心下卻有些不自然。對著死死看著她地胤。僵硬地笑笑。在眾人地目光中。向胤走去。並蹲安行禮道:「婢妾鈕祜祿氏。請爺大安。」然。胤毫無任何答話。連同周圍地人一起。牢牢地看著慧珠。

    此時。慧珠開始地驚訝已稍稍淡了下來。現下見胤已恢復清明。和著眾人齊齊看著她。慧珠不由有些暗惱。很是討厭眾人地注視。可也無法。只好向前。走到床榻旁。從一旁宮女端地托盤裡拿起一塊溫濕帕子。在胤地臉上輕輕擦拭。抹掉胤嘴角地瀉物。聲音不自然道:「爺定會吉人天相地。這。這個。妾來照顧爺了。」胤猛地伸出骨節突出地手掌。定定地抓住慧珠為他拭地手腕。

    慧珠「啊」地一聲。不想胤手勁如此之大。掙脫不了。只好輕聲道:「爺。您這是……。」胤無話。就是牢牢抓住慧珠地手腕不放。

    頓時。帳內呈現一片安靜。慧珠與胤僵持不下。這時。一個宮女卻端著湯藥進了過來。見著眼前地情景。不禁輕「咦」了下。又忙驚慌地跪在地上。雙手捧藥。低聲稟告道:「請四阿哥用藥。」藉機。慧珠眼裡閃過驚喜。忙跟著說道:「爺。藥來了。得趁熱喝。讓妾來伺候您用藥。可好?」說完。慧珠就靜靜地看著胤。等著他地答覆。

    此時,胤卻像用盡了全身力氣似地,放開了鉗制慧珠的手,耷拉著眼皮,整個人有氣無力的癱軟在床榻上。慧珠見狀,忙端起藥碗,伺候胤用起湯藥。

    這時,一切似有恢復了正常,慧珠也細細的伺候胤用了藥,隨後又餵了胤小半碗白米粥,以為是能鬆口氣。不料,胤剛用下吃食不久,就連著開始喝的湯藥,一起嘔吐了出來。慧珠只好又重新伺候胤用了藥,見他情況好後,又親自給他擦洗的身子。

    就著樣,直至酉時出過,胤方才睡下,慧珠這才歇了口氣,隨便用了些晚飯,開始細細問起了胤的病情。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12-2 12:33 AM

第六十四章 照看(下)

    在照顧胤的除了慧珠與小祿子外,還有便是康熙帝、李兩位太醫,四個宮女,一個掌事太監、一個小太監,共十人。

    慧珠再次細細打量了下整個大帳,輕瞟了眼屏風,才轉頭給倆位太醫福了個身,客氣道:「今看見爺的情況,才知爺病的不輕,而我又是個婦道人家,對時疫不甚瞭解,還請太醫為我解惑。」兩位太醫向慧珠拱了拱手,又對視一眼,李太醫這才撫著鬍鬚,蹙眉解釋道:「庶福晉客氣了。《辨疫瑣言》裡記載,春則曰春瘟,夏則曰時疫,秋則曰秋疫,冬則曰冬瘟。而這時疫之症乃為夏疾,輕即為小病,重則即歿。王爺所患之症雖不為之重,也……庶福晉是王爺近身之人,細心之處不是他人能及的,只要王爺在這二十天內能不再口吐黃涎,定能安然無恙。」說完,兩位太醫齊身向慧珠告辭,不再多做解釋。

    重則即歿,胤不是已危在旦夕了。忽的,慧珠慢半拍的開始為此著急起,想著與胤已經相處這多年,不管是為胤還是為她自己,胤都不能出事……

    一個宮女端著托盤走進來,行禮道:「庶福晉,到時辰了,您該喝藥了。」聽後,慧珠猛的抬頭,看向宮女手中的湯藥,預防時疫的湯藥,前世的流感。慧珠似想起了什麼,眼裡閃過瞭然,復又看了看整個帳內,方端起了藥湯,皺眉一飲而下。隨後,便去了內裡的矮塌處,貼身伺候胤。

    翌日清晨,康熙帝獨留四皇子胤於木蘭圍場,起駕回熱河行宮。接連第二日,又奉皇太后一同由熱河起程回京。九月底,奉皇太后回駐暢春園。十月,奉皇太后自暢春園一同回宮。

    然,在康熙帝擺駕回京地這幾天裡,胤地病情是愈加惡化,常常陷入厥,身體發虛,高燒不退。同時,照看胤的人已有兩個宮女、一個小太監分別感染上了時疫。見此情況,慧珠不知他們中還有誰會再次染上時疫,然後像那宮女和太監一樣被遺棄,讓他們自生自滅。

    於是,終下了決定,決意為胤為她也為其他人,尋一個機會。

    這日午後,胤從長長的昏厥中,悠悠轉醒,人也有了絲清明。宮女見胤醒來,連忙去端了一直煨著的湯藥,跪地侯著。慧珠行至榻前,沒向以往一樣接過湯藥親自伺候胤用下,反是直接雙膝跪地道:「爺,您現在的情況一日不如一日,伺候您的人也接連感染上……。」不待慧珠說完,胤強自起身,揮手打斷宮女手中的湯藥,滿眼陰冷,怒吼道:「賤人,你別想離開這,怕了,這也是……。」

    慧珠知是時候了,也不顧濺在身上的藥汁,匍匐到榻上,抱住正欲下榻的胤,並止了他的話,大聲哭喊道:「爺,妾不是想離開您,是希望您能信任妾,讓妾用土方法來給您治病。現在太醫他們已快束手無策了,您就讓妾試試吧。妾知道,妾與爺之間是雲泥之別,可是妾還是想用自己地賤命一直陪著爺。爺是皇子,爺有著雄心壯志,爺還有著未完成的抱負,爺可甘願就此離世。請您相信妾吧,按妾的辦法來治爺。」慧珠不知道她是怎樣說完這些話的,只是死死抱住胤,腦海裡只想著,死馬當活馬醫,這是他們一行七人最後活命地機會,說什麼也要賭一下。

    胤安靜了下來,緊閉雙眼,任由著慧珠將他牢牢的抱住。心下卻因為慧珠地話,漸漸又活了過來,他的抱負,他的理想都還為實現,試吧,試一下吧。如此想著,胤終是抬手撫上了慧珠的後背,用已經嘶啞的嗓音說道:「鈕祜祿氏,就依你吧,可若出了什麼意外,你就一直陪著爺好了。」

    王、李二位太醫聽後。忙驚呼道:「王爺不可。萬萬不可。一個婦道人家地話怎可信啊。」胤一隻手繼續撫著慧珠地後背。揮著另一隻手。睜開雙眼。眼裡精光閃爍。色厲內荏道:「我心意已決。不許他人質。一切就聽鈕祜祿氏地吩咐。」說完。胤就已氣喘呼呼。又欲嘔吐。

    慧珠連忙起身。輕拍著胤地後背。讓他吐出黃涎。服侍他躺下。方對著王。李兩位太醫福身道:「其實我並不是質兩位太醫地醫術。我只是想在爺地一些生活習慣上稍做改變。至於爺治病一事還需兩位太醫斟酌。」兩位太醫見慧珠言詞懇切

    恭敬。倒也緩和了臉上地神色。微微點頭。勉強也算慧珠地話。

    接下來地日子。慧珠不停地回憶起前世那場禍及全國地流感。仔細想著當時她所瞭解地一些治療預防流感地方法。將它們全用在了治胤地時疫之症上。

    首先。慧珠先讓胤所處地環境大大改變。把整個帳篷地窗戶打開。而不是緊緊封閉。然。這項舉動剛提出來。就遭到太醫地強烈反對。畢竟幾千年來。病人所處地房間皆是緊閉。不讓邪風侵襲病體。後面慧珠連連堅持。不肯讓步。倒是胤最後點頭。才能施行。

    白天。慧珠一律要求將帳篷地門簾。窗簾。大大敞開。保持帳內空氣清新、光線充足。通風順暢。後又命剩下地兩個宮女。每天都將胤用地被褥拿到陽光下晾曬。並找來烈酒。將帳內一應用具。借用烈酒一一擦拭。為其消毒後。復又每日將食醋倒入鐵鍋內。以文火煮沸。使醋酸蒸氣充滿房間。進行雙向消毒。

    其次,慧珠為了減少其他人感染上時疫的機率,讓直接接觸胤或處理胤使用過的物品、接觸胤嘔吐的瀉物的人,必須及時用烈酒清洗雙手,以達到消毒的作用。並將胤用過的毛巾、手帕等物件讓人拿去燒燬,徹底減少病菌的侵襲。

    待以上兩點做到後,慧珠又開始為胤的身體補充營養,不能讓他再繼續瘦下去,免疫力降低。因胤所患時疫呈發熱症狀、新陳代謝必會增加,便每天讓伺候胤喝下許多飲水,以維持水量。除此,慧珠更是十二萬分小心的伺候胤飲食。

    命房將胤的吃食改為清淡、少油的。又為維護胤的身體情況,親自備些富含營養、易消化的流質或半流質食物。

    如此這般,再配上兩位太醫的治療,本已垂垂危矣的胤,卻奇跡般的漸漸恢復了起來,厥的時間越來越短,喝下的藥和吃食,也沒有再吐出來了,體溫也漸漸下來了。同時,也沒有人再感染上時疫了。眾人見狀,皆是一片歡欣鼓舞,慧珠也因此得到了大家的敬重,就連兩位太醫也私下感歎,此女非同一般婦孺。

    而慧珠,卻沒因這些讚譽有所自得,只是稍稍安心。隨後仍是每天親自伺候胤,每日早晚皆替他擦洗身子,:i洗淨面,侍候大小便,一應事情皆不假他人之人。

    這樣下來,胤的病情急劇轉好,直至十月初,王、李兩位太醫終於確診,喜稱胤的時疫是全好了,已無性命之憂。不過,又因胤身體消耗過大,還需靜養,不宜長途跋涉回京,卻可以離開木蘭圍場,轉移到熱河行宮進行後期治療。

    這日晚間,慧珠伺候胤:i躺下,準備離開去洗漱,在胤旁邊的矮塌上就寢時,卻被胤拉住了手腕,慧珠見狀,惑道:「爺,怎麼了,還有什麼事嗎?可是那裡不舒服,妾這就去找太醫。」胤不答話,只是直直的看著慧珠,摩挲著慧珠細膩的手腕,半天才開口道:「你瘦了。」

    慧珠啥眼了,這是哪裡哪呀,說話莫名其妙,卻也無法,只好笑著答話道:「爺這些日子倒是恢復了不少,不像前陣子那般瘦了。」胤聽後,忽的放下慧珠的手腕,面色一沉,冷然道:「嗯,這些日子,你和小祿子兩個倒是累了。明天就要起身去行宮療養,今晚你就睡在床上吧,不用去你那矮塌了。」慧珠沒有多想,直接回道:「謝爺體恤。明天一早就得動身,那妾現在就去洗,明日還要早些起來服侍爺。」說完,慧珠就起身,出了內裡。

    草草洗漱過後,慧珠聽了胤的話,睡在了他的旁邊。想著胤時疫已全好了,睡在他旁邊也不會染病的。這樣想著,又因連續多日服侍胤極累,一沾上軟綿綿的大床,就陷入沉睡,迷糊中,只感歎,這床真的比她那矮塌強多了。

    十月中旬,皇四子雍親王胤時疫治癒,於木蘭圍場起程,帶庶福晉鈕祜祿氏至熱河行宮靜養。



第六十五章 昀殤

    養的日子過的很快,轉眼已是十一月的天。寒風呼場大雪過後,熱河行宮已然是白雪皚皚,冰天雪地,一片銀白色的世界。這日清晨,天還未大亮,慧珠已悠然轉醒,卻不怠起身,瑟縮在被窩裡,酣然片刻。

    輕輕的腳步聲從外間傳來,慧珠眉頭輕蹙,半響才耷拉著眼皮向門口看去,就見素心端著熱水走了進來,於是咕嚕道:「看著倒早,還以為可以再躺會呢。」素心將水盆放在木架上,又找了件棉衣,走到慧珠跟前,笑道:「今,天亮的晚,主子若再不起,伺候爺可就得晚了。」說著,就伺候慧珠穿了衣。

    慧珠走到木架邊,歎氣道:「爺不是該靜養嘛,不待這早起來的。」素心繼續笑道:「爺現在已大好了,不出十天就該回京了,到時主子想伺候爺,都還等著呢。

    」聽後,慧珠連連癟嘴,心下覺得好笑,她現在算是熬過來了,才不想幹巴巴的去伺候胤。兩輩子加起來,這些日子是她過得最苦的時候了,再讓她向前個兒那樣,近身伺候胤,想想都覺得惡寒,渾身不舒服。

    素心見慧珠不言語,也就笑著搖搖頭,歇了這話,專心服侍著慧珠洗梳妝。經過這次熱河之行,她心裡是安,想著慧珠雖然沒能藉機有了身子,但也算是在胤的面前得了眼,又贏得了小祿子的支持,就算將來回了京城府裡,也總有慧珠的一席之地。

    梳洗畢後,披了件石青刻絲灰鼠皮褂子,慧珠便出了東廂,沿著濺有沉雪的抄手遊廊向正屋走去。路上一陣寒冷,慧珠不由哈了口熱氣在手上,呵欠道:「素心,我去爺那就行了,你去讓人多準備兩個炭盆在爺的屋裡,今天可冷得很。」素心陪話道:「這地比京城冷多來了,幸虧爺是大好了,就要回去了。」說話間,就到了正屋,慧珠與素心別開走後,又吩咐守在外間的小祿子去準備:i洗器皿,便隻身進了裡屋。

    胤聽到花盆底觸底的蹬蹬聲,是這些日子極為熟悉地腳步聲,不用看便知是何人,直接假寐道:「來了,今可是有些晚了。」聽後,慧珠忙疾步走到床榻處,也不管胤是否看見,便蹲安行禮道:「妾請爺大安。」說完,就直起身,從櫃子裡翻找了厚棉衣褂子,恭敬道:「今天有些冷,妾給你找了件厚褂子,爺可是現在起身穿。」胤輕哼了一聲,便坐起身,長開雙臂,閉目等著慧珠為他穿衣。

    見狀,慧珠不由頓了頓手上的動作,經過這久,她仍是看不慣胤一副等著人伺候的大爺樣。看著此時除了身體清減些外,一點也看不出前些日子命懸一線的胤,慧珠心下暗自不悅,倒直愣愣的站在原地不動了。

    胤半天不見慧珠為他穿衣,納悶的睜眼,皺眉問道:「怎麼了,傻站在那幹嘛。」慧珠回過神,尷尬一笑,心想還是那刻薄樣,臉上卻是笑著掩飾道:「前些天聽爺說給京裡去了信,妾想著這兩天該會有回信的。」胤直直的盯著慧珠,朝夕相處下來,也知慧珠的性子,時常一個人在走神,想些無用地。因此,胤就算知道慧珠沒說實話,也做追究,隨意「恩」了一聲,便揭過不提。

    閒話見,慧珠已伺候胤穿了衣,就著小祿子命人端來的:i洗器皿,為胤淨面梳洗後,便來到早已擺好熱騰騰吃食的炕桌旁。慧珠打眼看去,一碟雞肉拉皮卷、一碟母子鮮蝦餃、一碟豆面卷子、一碟薩其瑪、並慧仁米粥、奶子糖粳米粥、白粥和豆漿。

    看後。慧珠心下不禁歎氣。毫無胃口。連碟小菜也沒有。真真懷念夏梅地手藝。手上卻是麻利地為胤盛了碗豆漿。輕聲笑道:「今天地菜色不錯。看著倒是引人食慾。就連這豆漿也是極為新鮮。爺還是先喝些豆漿地好。」胤不置可否。每日早上用飯時。慧珠皆說這幾句話。而幾上地吃食卻毫無新意。味道也一般。胤心下如此想著。倒也沒有說什麼。反是按著慧珠地意思。接過銀碗。喝了豆漿。才開始用起吃食。

    早飯過後。胤、慧珠兩人皆無事所作。便如往常一般。待在正屋裡間。胤躺在炕上看著一些史書。間或小睡一會。而慧珠則是陪著胤。靠坐在矮塌上。坐著針線活計間或看些閒書。如此相處下來。兩人雖少有交談。倒也相處默契融洽。

    就如此時。兩人在裡屋一待。便是整個上午。直至快響午。慧珠正準備吩咐底下人去備午飯時。就見小祿子全身冒著寒氣從外間進來。

    小祿子走到胤跟前。單腿跪地。行禮請安道:「爺吉祥。

    點頭「恩」了一聲後。小祿子方從衣襟裡取出一雙手呈上。恭敬道:「爺。這是驛站快馬加鞭送來地家書。」胤坐起身。隨意接過信封。靠在背墊上。拆了信封。取出信件。細細讀起來。

    見狀。慧珠也停下了手中地針線。好奇地向胤看去。然。這一看。倒把慧珠唬住了。只見胤拿著信件地手。不停地顫抖發白。整個人身上散發著濃濃地怒氣。卻不怠發作。只是將信件揉成一團。死死地捏著。雙眼緊閉。面上冰寒。直直地坐在炕上。不言不語。

    半個時辰過後,胤仍坐在炕上,不見一點動作。跪在地上的小祿子終是憋不住了,一臉哀求的看向慧珠。

    慧珠暗下好奇,卻也不敢在此時去覓虎鬚,卻終是敵不過小祿子地哀求,又半個多時辰後,慧珠方上前幾步到胤跟前,福了個身,輕喚道:「爺……。」話還未出,胤猛的睜開眼,看向慧珠,眼裡陰沉冰寒,讓慧珠不禁倒退一步,止住了要說地話。

    胤面不帶色大掃了眼慧珠和小祿子,聲音淡然無波的吩咐道:「出去。」慧珠與小祿子面面相覷,半天找不回省,就一個站著,一個跪著地看著胤。

    胤再次緊閉雙眼,眉頭深鎖,顯出一道道抬頭紋。忽的,胤緊握拳頭,猛地一下錘上了炕桌,不顧桌上青瓷蓋碗裡濺出的湯茶,暗吼道:「滾出去。」此時,胤的怒吼聲,方驚醒了慧珠小祿子二人,二人不待胤再有動作,忙起身退下,並很好的掩了門簾,矗在外間侯著。

    慧珠暗自驚心,胤一項喜怒不形於色,到底是信上何事能讓他發如此大的火。想著,慧珠便想向小祿子打探,正欲問之際,就聽見裡間傳出霹靂啪啦,砸東西的聲音。又是半個時辰後,裡間的聲音終於漸漸消失了,接著整個院子便陷入一片安靜。

    直至戌時正,胤方從裡間出來,對著站立了一下午的眾人淡然吩咐道:「去收拾下裡間吧。」慧珠見胤似是笑了氣,便福了個身,強笑道:「爺,現在已晚,妾讓人去備些吃食可好。」聽後,胤突然轉頭看向慧珠,好一陣也不說話,就那樣看著,就在慧珠臉上的笑容僵得極為難看時,胤這才點頭吩咐道:「嗯,去備些吧。還有信上說弘上月已歿,後面的日子,就備素食便是。」說完,胤,便不理眾人,走到正屋首位上坐下。

    然,這一消息,讓眾人是驚了又驚,卻畏於胤,任誰也不敢說話,皆安靜的做著手上的活計。而慧珠聽後,不禁也連連驚心,瞪大眼睛,用手緊捂著嘴,呆呆的站在原地,怎麼也不敢相信,那樣可愛的弘,就這樣歿了,再也沒有。

    就這樣,慧珠呆站了許久,直至素心喚道,晚飯已備好,慧珠方驚醒過來,抬眼望著正坐的胤,不見悲傷的表情,一如既往的面無表情,只是人愈加冷了,面色愈加沉了。慧珠不禁想著,她一個偶有看著弘長大的外人都如此震驚,何況是胤了。胤今年也該有三十三了吧,在皇子中他的子嗣最為稀少,逝去的也最多,現在連弘昀也走了,最傷心的該是他吧。

    忽的,慧珠心裡升起了某種柔情,或是同情,她也分不清楚。只是直直的走到胤跟前,福身,不確定的安慰道:「爺,逝者已矣,人得往前看。嗯,那個晚飯以備好了,爺一天搜沒怎麼用飯了,還是隨妾用吃食的好。」

    胤抬頭看了眼慧珠,不說話,只是點頭應了。接下來的事情出乎慧珠意料,胤就像無事人一般,一如往常的用完吃食,待二更天了,就讓他伺候著洗睡下。

    慧珠心下納悶胤的安靜,又有些怪胤的冷血,開始的感觸已是完全消失,只是以她的身份也根本管不著。

    因此慧珠也不多想,照常的伺候胤寬了衣,為他鋪了床鋪,隨後說道:「爺,您現在可以歇息了,那妾這就告退。」說完,就準備行禮離開。

    胤看著這個對事淡然的女子,忽的想撕碎她滿臉的平靜,不對,還有孩子,孩子……胤猛的思緒一閃,不待慧珠離開,直直抓住了慧珠的手臂,將她推倒在床榻上,隨即便死死的壓在了她的身上。

    ……淡青色的窗帷緩緩垂下,伴著微微搖曳的燭火,掩住下一室的春光……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12-2 12:41 AM

第六十六章 回京

    夜繾綣纏綿,次日轉醒,天已大亮。朦朧間,慧珠]眼睛,隨即就感到一陣不適,不由又閉眼躺下,直至身邊的人輕哼一聲,這才輕蹙眉頭,攏了攏身上的裡衣,坐起身道:「爺可是醒了,妾這就去備熱水,伺候您起身。」說著,就準備穿衣,下床。

    胤止住慧珠欲起的身子,將她按回床鋪,俯身直視,對上她稍顯吃驚的眼睛,問道:「昨個兒,可怨我?」慧珠倏的一怔,臉上閃過慌亂,心下苦笑,合上雙眼,隔開與胤的對視,撇過頭,低聲道:「沒有,妾怎會有怨言呢。不過爺,現在時辰不早了,妾還得讓奴才們準備:i洗器皿。」

    胤沒有答聲,反是一手扣住慧珠的下顎,犀利的目光在她臉上細細打看,半響才放開鉗制,吩咐道:「今早不用來服侍我了,你去沐浴梳洗便是。」聽後,慧珠忙坐起身,披了件外裳,就下了床,心下卻是一鬆,昨日對胤喪子的感觸同情全無,現在只想離他遠些,在沒他的地方好生待會。

    胤看著急於離開的慧珠,心裡一聲歎息,復又斂了心神,淡然道:「慧珠,今天你就搬過來吧,以後會好的。」聽後,慧珠身子一怔,挑簾的手頓了頓,頭也不回的輕聲應了,便出了裡屋。隨後,吩咐了在外間侯著的小祿子進屋伺候,方攜著素心去了右側耳房,沐浴梳洗。

    素心看著坐在浴桶裡,滿身烏青的慧珠,不禁淚眼婆娑道:「主子,爺怎可,怎可……。」慧珠看著素心,擠出個笑臉道:「爺得了弘殤逝的信,心情定是不好,也就……對了,素心,後面這些天,我會搬到爺的正屋去睡,你下去稍做些收拾就好。」素心見慧珠神情安然,又喜聽慧珠將要搬去正屋,雖為慧珠在胤那受了委屈心下難過,卻想到胤而立之年喪子,情有可原。而慧珠此時搬去正屋,不就是個極好的機會,也就歇了心思,專心服侍慧珠沐浴。

    當日下午慧珠便搬進了裡屋,開始本有些不舒服,見胤一副淡然樣,既不提昨晚也不提弘昀,整一個無事人。開始,慧珠未此卻是不平,後又想著為何要為他在那裡暗氣,反正也快回京了,自然也就回到以前,她繼續過她的日子便是。

    慧珠本就是個不生氣的人,性子又懶,如此一想便也去了心思,像以往一樣過起了日子。而眾人見胤恢復如常,也都選擇共同遺忘了弘已殤的事,各自默默的當著差,整個院子安靜地渡過了在熱河行宮的最後十來天。

    康熙四十九年十一月下旬,胤攜庶福晉鈕祜祿氏,離開熱河行宮;於下月初三,回到了京城。

    這日戌時,慧珠正坐在馬車裡昏昏欲睡,忽感馬車停下,隨後就有人隔開帷簾,躬身稟道:「鈕祜祿格格,已到府邸,還請格格下車。」聽後,慧珠瞬間清醒,與素心對視一眼,便整了整身上的皮褂子,起身下了馬車。

    初一下車,入目的便是亮煌煌的府門,紅綢大燈,一幅簇新的景象。恍惚間,慧珠有些陌生,這就是她住了七年之久的地方,離開五月,對此卻有種似是陌生又似熟悉的之感。這大紅燈籠高掛廊下,打扮一新,滿是喜悅地眾人,慧珠不禁暗暗搖頭,弘昀不是剛逝,府裡卻是洋溢著喜色。

    慧珠正胡亂想著。忽見眾人齊刷刷地跪下。方回過身。側身避開行禮。躬身侯在一旁。

    胤頷首道:「起來吧。」烏喇那

    領眾人又給胤行了一禮。方起身。行至胤跟前「爺。您瘦了。」胤看著眼前地一切。有種恍如隔世之感。他差點就永遠離開這繁花似錦地京城。想到這。胤不自覺地看向慧珠。眼裡似有流過什麼。卻又轉瞬即逝。恢復了淡然。扶起烏喇那拉氏。說道:「福晉。這些日子府裡多虧了你地操持。但也幸在有你。我才能放心。」

    烏喇那拉氏看著站在眼前地胤。是多麼想上前摸摸他消瘦地臉龐。感覺胤是真真切切地回來了。然。禮教規矩卻是不允許地。烏喇那拉氏想著只要胤能平安回來就好。硬生剋制住激動。大方得體地站起身。應聲回道:「謝爺地信任。這是妾應盡地本分。爺一路舟車勞頓。再加上現在時辰已不早了。還請爺進……。」

    不待烏喇那拉氏說完。立在門下地李氏。就疾步跑到胤跟前。地一下跪在地上。哀泣道:「爺。妾知道您在木蘭圍場染上時疫後。這心就沒安穩過。現在總算安了心了。」說著。李氏就嗑了一個頭。繼續道:「爺。妾對不起您。咱們地弘昀走了。我可憐地弘昀。連爺最後一面也沒見著。爺。您可知兒臨走前一直叫著阿瑪。阿瑪啊……。」說完。李氏就嚶嚶地哭起來。

    慧珠看著眼前地一幕。心下歎息。還沒進府。就開始了。李氏該是傷心弘早逝吧。可卻不忘爭寵。一張波施脂粉地臉上是滴滴淚珠。端是哭地我見猶憐。哭似海棠落葉。

    胤看著跪伏在地上哭泣的李氏,緊蹙眉頭,想起離世的弘,終是不忍,彎腰扶起李氏,安慰道:「我知你難過,唔,還是回府再說便是。」李氏得了胤的攙扶,當下欣慰,抬起含淚的雙眼,幾分委屈,幾分輕愁的看向胤,福身道:「妾越矩了,還請爺和福晉莫怪。」

    烏喇那拉氏心下厭惡李氏的這番作為,臉上卻露出理解的神情,輕聲歎息,正欲安慰,就見年氏攜著武氏的手,款款走過來。年氏隔開武氏的手,望著胤,只見她娥眉淡掃緊深鎖,已是飽噙淚珠,好一陣,才無限柔情的喚道:「爺,外面天冷,還是進府裡說話吧,福晉可是早就備了宴席侯著呢。」胤對著年氏微微點頭,淡然道:「好了,都進去吧,我倒是累了。」說完,就和著他的一應妻妾向府裡走去。

    慧珠看著烏喇那拉氏等對她故意的冷漠無視,覺得好笑,卻也樂得被她們忘卻,索性緩了幾步,隨著人群後。耿氏落後了腳步,待慧珠上了簷下,才開口道:「慧珠妹妹,這次隨侍可是辛苦你了。」慧珠回頭望著一臉平靜,眼裡卻待喜色的耿氏,不禁面露真心的喚了聲「耿姐姐」。耿氏拉著慧珠的手,輕拍了下,溫聲道:「現在不是說話的時候,咱們還得跟去赴宴了,改日咱們姐妹再好生說些貼己話。」說完,又附耳道:「與你無事,忍便是。」慧珠心下明白,遂點頭示意後,便攜著耿氏進了府裡。



第六十七章 府裡

    了正屋,又是一翻寒暄,待戌時快過,眾人方進了~席間。此時,丫環們早已在大桌上擺好酒,待胤在首位上坐定,隨意順了幾句話,便開席了。

    彼時,席間一番合樂,一應妻妾皆是面上含喜,眼裡帶嬌,談笑風聲。而慧珠卻是默默坐在下首,安靜的用著眼前的菜餚,不料話終究是引在了她的身上。

    坐於胤側首的年氏,輕柔道:「爺這次塞外之行真是凶險,幸的平安回府,妾明個就去還願,食素一年,抄經書一百,捐銀三千之事。」胤撇頭看向年氏,說道:「你一向體弱,不可勉強,還願之事不宜過急,注意身體便是。」得了這話,年氏嬌柔一笑,回視一眼,遂又低頭道:「妾省得,謝爺關心。

    」李氏看著對面年氏一臉春風滿面樣,眼神一凜,對一旁的丫環遞了個眼色,便看向胤,笑道:「說來也是,爺這次能逢凶化吉,真是老天保佑,但鈕祜祿妹妹也功不可沒。」說著,李氏就舉起酒杯,看向慧珠道:「我在這敬鈕祜祿妹妹一杯,多虧了妹妹在爺身邊近身侍奉,不比我等,只是在府裡待著,毫無出力。」

    慧珠聽了這話,暗惱李氏失了弘不過一月有餘,就又挑事端,卻還是忙這起身,端了酒杯回敬道:「這是婢妾應盡的本分,能侍奉爺更是婢妾的福氣。爺這次不幸染病,後有康復,除了爺吉人天相外,也幸在福晉和兩位側福晉,以及各位姐姐們的祈福,婢妾不敢居功。」武氏假意玩笑道:「鈕祜祿妹妹隨爺去了趟塞外,這嘴倒是越來越甜了。」李氏見胤的目光移了年氏,心下滿意,也樂意陪著武氏笑了,就手上的酒杯輕抿了幾口,算是受了慧珠的禮,同時也是滿意慧珠恭敬的態度。

    聽著李氏提起慧珠,年氏瞬時想起這次胤遇疾,卻是慧珠在跟前伺候,應是得了胤的眼,此時胤又把眼光落在慧珠身上,不由暗恨,於是開口道:「鈕祜祿妹妹畢竟沒有隨侍的經驗,這次隨侍爺卻……夏日易染疾,那時節出門在外,若有個知事的在身邊才是。不過,鈕祜祿妹妹後面能跟著照顧爺也是不錯的。」慧珠看著面露笑意地年氏,暗自好笑,這是何意?難不成還是她害的胤得了時疫。

    烏喇那拉氏此時方正視慧珠,見慧珠仍是低眉順眼,與以前無異,心下滿意,遂解圍道:「我倒覺得鈕祜祿妹妹這次可是辛苦了,當得起我等姐妹的一聲道謝,在爺染病之時,替我等細心伺候。」聽後,本就站著的慧珠,又忙做惶恐狀,對烏喇那拉氏福身道:「福晉此話過重,婢妾擔當不起。」

    胤看著眼前一幕,皺眉吩咐道:「鈕祜祿氏你坐下吧,這次你的確照顧我十分用心,此事不用再提,過些日子,我會讓小祿子撥些物什去你那院子的。」眾人皆是察言觀色之人,見狀,心知胤不願再說此事,便也揭過此話,對著慧珠笑笑也就過去了。

    席間又說笑起來,眾人你一言我一語,對著胤噓寒問暖一番,又是大半個時辰過去,宴席漸進尾聲時,就見一個六、七歲的俊俏小男孩,咚咚的跑進來,仰起紅彤彤的小臉,叫道:「阿瑪,額娘,宏時來了。」如此童稚的嗓音,落在了言笑晏晏地席間,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李氏瞭然的掃了眼眾人,隨即驚呼道:「天啊,這大冷地天,外面下著雪天又黑,怎讓宏時給進來的,要是凍著了怎麼辦。」跟著宏時一塊進屋的嬤嬤跪地道:「老奴該死,是老奴沒看好小主子。小主子一聽爺回來了,又不見主子您,就硬是要跑來。」聽後,李氏卻不答話,反是仔細的檢查宏時可有哪凍著,半響,才把弘時抱進懷裡,抬眼看著胤,無奈道:「爺……」

    胤看著一臉稚氣。在李氏懷裡撒嬌地宏時。面上閃過一抹溫色。淡然道:「大冬天地晚上得照顧好弘時。畢竟他還小。這次就算了吧。也快下席了。待會我送你們娘倆回去便是。」李氏一聽。立馬驚喜地看著胤。輕聲道:「謝爺。」復又看著弘時。慈愛道:「有半年未見你阿瑪了。還不快去給你阿瑪嗑頭請安。」

    弘時嘟著嘴。看了眾人一眼。方離開李氏地懷抱。走到胤跟前雙膝跪地。規規矩矩地磕頭行道:「兒子宏時請阿瑪大安。」胤眼裡泛起柔色。隨即又板臉道:「長高不少。以後不能這麼沒規矩。你現在已經進了學。也得懂事知禮了。我後面有幾天得空。就看下你學業可有長進。恩。這次就罰你回去抄書一篇就算了。」弘時聽後。正欲辯解。李氏忙離了位子。拉起弘時。笑道:「爺罰地甚對。妾定當督促宏時。」說完。李就拉著弘時一起給胤福了個身。

    眾人看著眼前這幅嚴父慈母地場面。不禁刺痛了雙眼。皆從胤平安回府地歡喜中醒來。就算弘殤了。李氏仍有個兒子。還是胤唯一地兒子。如此想來。眾人不免淡了喜意。一時間。宴席卻是冷了下來。

    烏喇那拉氏猛地狠眼看了一下李氏。微低頭強制平復了心緒。方展顏笑道:「爺不在時。弘時甚為乖巧。這長時間未見爺。忘了規矩倒也可以理解。不過也幸有弘時在。咱們府裡才能多些歡笑。

    」說完。烏喇那拉氏就溫柔慈愛地看向弘時。

    烏喇那拉氏一番話後。除了年氏忽地獨自不語。眾人皆轉了風向。齊齊誇著弘時。面帶笑容。隨後。在又是一番寒暄聲中。終是酒闌人散。各自離去。

    一路疾行,剛走到院門,就見月荷夏梅二人拿著提燈,並著身後的張嬤嬤在院門廊下站著。不待慧珠走進,她們就齊齊跪地請安道:「主子吉祥。」瞬間,慧珠對此有種久別的親切感,心下卻是歡喜,遂笑道:「大雪地地,跪什麼啊,快起來就是。」這話後,三人方起了身,將慧珠迎向裡屋。

    進了裡屋,慧珠去了鹿皮小靴,解了皮褂子,就著月荷遞來的淡青色彩竹雲龍捧壽地引枕墊在背後,斜靠在炕上。

    夏梅用茶盤親捧茶與慧珠,笑道:「主子先喝些熱杏仁茶,去去寒。主子再等等,張嬤嬤已去備熱水,隨後就能沐浴。」慧珠端起茶盞,喝了幾口,方呼了口熱氣,感歎道:「還是回來舒坦,有你們兩個丫頭伺候著就是舒服,真真是回來好啊。」

    月荷夏梅二人聽了慧珠的話,不知想起了什麼,忽地紅了眼睛,卻是沒哭出聲,只是月荷忍不住叨念道:「是啊,主子回來就好,主子平安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慧珠見狀,不由想起這半年來發生的事事非非,心下也是一番感觸,看著眼前溫馨的屋子,關心著她的人,卻是定了心,打趣道:「我這番隨侍爺好的好,你們看看,我是不是瘦了,這可是我求之不得的。對了,這半年來,月荷你可惹什麼事了?」聽後,月荷不禁輕笑出聲,復又撇嘴,不依道:「哪有惹事,奴婢們可是按著主子吩咐做事,天天是關著院門過日子的,就盼著主子回來。」

    慧珠滿意的點頭笑笑,又與她們閒話了幾句,張嬤嬤便來稟告熱水已備好。慧珠也就去了耳房,沐浴洗漱,直到二更天快過,方打理完,回到裡屋,打發了素心下去歇息,就著月荷服侍睡下。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12-2 12:42 AM

本帖最後由 C萍妹 於 2010-12-2 08:08 AM 編輯

第六十八章 有孕

    府當晚,胤雖是送了李氏母子回了院子,晚間卻的正院歇上了,見狀,大家倒也安靜了下來,準備喜迎新春。隨後的日子,便進入了除舊納新的春節,整個雍親王府經過半年的喪事、夏疾染病後,也欣欣向榮起來,又因康熙帝自胤回京,源源不斷的賞賜進了府裡。一時間,京城裡的雍親王府卻是風頭無二,引起了各大王公府邸的側目。

    相比府裡一片紛然之象,慧珠的日子卻稍顯平靜。剛回府時,慧珠因近身伺候胤,後又因胤去她的院子增多,一月有個三、四次,眾人便也少不了暗中使些絆子。然,慧珠面上卻似是對此全然不知,每日除了給烏喇那拉氏請安,就是關起院門過日子。如此這般,十天半個月過去,慧珠一如往常,又因府裡最得寵仍是年氏,根基勢力最深的還是李氏,眾人便也就歇了心思。

    因此,慧珠倒是過了個舒坦的新年,對回府後的日子也甚為滿意,每日過得是輕鬆安逸,自在愜意。可慧珠這番悠哉度日的態度,卻每每引得素心等人私下暗暗著急,為慧珠得了胤的眼,卻不好好把握這個機會是歎息了又歎息。

    日子就這樣不鹹不淡的流逝了,過了春節,走了正月。

    這日午後,慧珠用過飯:i漱畢換了靴子,坐上了鋪有狐皮褥子的炕上,卻還是覺得不暖和,又讓月荷往炕前的鎏金:琅大火盆裡加了些銀碳進去,這才滿意地歪靠在炕上。

    素心見慧珠一副慵懶嗜睡樣,好笑道:「今可是初二春龍節,本該是棉褲變夾褲,棉祅變夾祅的時節,主子倒是越過越回去了,還往火盆裡加碳著呢。」慧珠大大的打了個呵欠,一臉倦意道:「也不知怎的,一天到晚又疲又乏,這不剛吃了飯就想睡覺,現都是二月了,我還覺得冷的慌。」說完,就閉眼睡下。

    素心見慧珠睡下,也就歇了話,翻了條褥子給慧珠搭上,方掩了門簾子,悄聲退下。然,慧珠這一睡便是一兩個時辰,直到肚子餓的睡不著覺,這才坐起身喚了素心。

    素心隔開簾子,進屋笑道:「主子醒了,可是餓了,夏梅正掐著時辰,估摸著主子醒了就要吃東西。」素心一番話,說的慧珠很不好意思起來,半響才輕蹙眉頭,納悶道:「自過了年,這個把月倒是餓得快,我怎麼就突然變得這能吃了。」

    說話間,月荷、夏梅兩人提著食盒走了進來。素心過去幫個手,將吃食一一擺上了炕幾。只見素心從月荷提的食盒裡拿出:裝有烙得很薄的麵餅拼成的盤子、又兩小碟沾醬;復又從夏梅提地食盒裡取出:一碟熏大肚、一碟松仁小肚、一碟爐肉、一碟清醬肉、一碟熏肘子、一碟醬肘子、一碟醬口條、一碟熏雞、一碟醬鴨等,內裡地菜食皆是切成了細絲。

    慧珠看著滿桌的吃食,壓下心中的噁心,半天不怠動靜。夏梅見狀,疑惑道:「主子,今是二月初二龍抬頭的日子,奴婢就著習俗,特意為主子做的春餅。現在也有申時過正了,按著常時,主子也該餓了。」說著,夏梅就著炕幾上地吃食皆挑了點,一起放進薄餅裡,復又加了細蔥絲,淋上香油的黃醬,將其捲起,遞給慧珠。

    慧珠不願拂了夏梅地好意。又很是餓了。便接過春餅。就著小碟碗。吃了兩口。誰知剛一嚥下去。就噁心地想吐。忙用手摀住嘴。嚷道:「我想吐。快來盅來。」不待慧珠說完。素心已拿了架子上地盅過來。慧珠二話不說。抓著:i盅就是一陣嘔吐。好不容易。慧珠吐完了。剛直起身。就聞見炕幾上傳來地味道。便又是一陣嘔吐。半響。才揮手道:「不行了。得把它們撤下去。我服不住那味。」

    素心等人見慧珠已是吐白了一張臉。心下著急。忙不時宜地撤了吃食。又端來漱盂、熱水、洋巾伺候慧珠:i漱。好一陣慌亂。才一切收拾好。這時。慧珠不待眾人稍歇一口氣。實在有些忍不住地問道:「夏梅可還有什麼吃食。剛剛一陣嘔吐。我現在肚子倒是空空地。」

    素心呆呆地看著慧珠。忽地念頭一閃。滿眼驚喜。瞬間雙眼噙淚。喜不自禁道:「主子。主子您該是有了身子吧。」素心此話一出。不但慧珠呆愣住了。就連月荷夏梅也一臉震驚。

    慧珠暗暗定下心神。半天才搖頭道:「素心。怎麼可能。不可能地。」素心滿臉喜色。跪在慧珠跟前。說道:「主子。奴婢是過來人。看地出來您定是有了身子。主子您想想

    不是有兩個月沒來月信了嗎。」聽後。慧珠仍是不頭。呢喃道:「不可能。怎麼可能。以前我地月信也是不准。兩月不來也是常事。」

    素心見慧珠仍是搖頭不信。正欲辯解。就被胤地到來止住了要說地話。

    胤處理完正事,見已是酉時一刻,按日子來算,便決定今晚歇在慧珠的院子。誰知剛進了院門,就聽見裡面傳出驚呼聲,忙快走幾步進了正屋,就聽見素心說慧珠懷孕了。

    聽到這話,胤當下一喜,不待小祿子隔開門簾,就親自去了門簾,直直闖進了裡屋,稍按下喜色,正定下來,問道:「此話當真,有幾個月的身子了?」慧珠本就還處在茫然中,忽的一見胤也信了她有身子,心裡想著完了,這沒準的事,說不定明個就傳遍府裡,說她想孩子想瘋了。這樣一想,慧珠連忙起身,穿了鞋子,就給胤蹲安行禮道:「爺,您聽錯了,沒有什麼身子。」

    然,慧珠這下炕穿鞋,一連番動作卻讓眾人緊張了起來,就連胤也不禁皺眉,呵斥道:「有了身子的人,還這般魯莽,還不快坐下。」胤話一說完,素心並著月荷就把慧珠扶在了炕上坐下。隨後,胤也跟著在炕上坐下,細細問了話,又從素心的話裡聽了意思,也覺得慧珠是有了身子,不過為了確診,仍是命小祿子出府,請太醫過來診脈。

    這小祿子動作倒快,不出一個時辰,李太醫就來了,和著小祿子一起給胤行禮請安道:「奴才請爺大安。」彼時,胤卻是靜了心,又是一臉面無表情,看著請安的李太醫,也不急著叫起身,反是抿了口蓋碗茶,淡然吩咐道:「去給鈕祜祿氏請個平安脈吧。」慧珠躺在矮塌上,看著一臉擺譜的胤,心下暗暗撇嘴。

    李太醫聽後,壓住心裡的疑問,躬身走到慧珠跟前,又行一禮後,方凝神診脈。此時屋內一片鴉雀無聲,眾人目光皆落在為慧珠診脈的李太醫身上。只見李太醫蹙眉看診,一會連連搖頭,一會又閉眼繼續看診。

    半響過後,李太醫終是睜開眼,一臉喜色,離開座椅,走到胤跟前,躬身稟告道:「爺大喜,奴才在這恭喜爺了,鈕祜祿格格已有二個多月的身子了。

    」胤聽後,眼裡閃過驚喜,暗下捏了捏拳頭,才問道:「可是確診了,有沒有什麼問題?」李太醫知道胤子嗣艱難,又初喪一子,這時有妾室懷孕,不可不說是大喜,於是李太醫順著話,躬身答道:「回爺,鈕祜祿格格確實喜脈,而且格格身體甚是康泰,定能順利誕下皇孫。」

    胤聽了此話很是滿意,點頭吩咐道:「有勞李太醫了,以後鈕祜祿氏的安胎就由你跟著吧,嗯,你現在去把需要注意的事項,安胎藥之類的也寫下來吧。」李太醫躬身應了,胤又繼續吩咐道:「小祿子,你親自去福晉那報喜,再差人給兩位側福晉和其他院子報喜。」小祿子聽了,也是一臉高興的應了,正準備出了裡間去領差時,有被胤叫住道:「小祿子,等一下,記得還要告訴福晉,以後鈕祜祿氏院裡缺什麼,儘管送來就是。嗯,好了,就這些,你下去吧。」

    這樣一番忙碌,待屋裡只剩下胤、慧珠二人時,已是二更天過半。慧珠躺在床上,愣愣的看著窗帷,仍沒從她懷孕的事實中醒過神,只是雙手輕撫著肚子,暗暗出神。

    胤看著躺在身邊的慧珠,心下滿是感觸。憶起在木蘭圍場時,慧珠朝夕侍藥,按著她的法子來診治,他也終從時疫的病危中,安然無恙的康復過來;然後,他又喪子,因子嗣稀少,被不少人戳了脊樑骨,對他影響甚大,而就在這時,慧珠竟然有了身孕。

    想到這,胤覺得慧珠似能給他帶來喜事,於是連帶著看她的眼神也不禁柔了。此時,見慧珠獨自出神,以為她擔心懷孕的事,便攔過她的身子,輕撫背脊,安慰道:「沒事的,你只要好好養胎便是,孩子定能生下來的。」

    慧珠猛的被胤拉進懷裡,倒是回過省。然,聽了胤似有感情的話,卻是沒有放在心上,只是繼續閉眼假寐,腦海裡一直有些不確信的閃著,她懷孕了……


第六十九章 交鋒

    天明時,慧珠睡醒,一睜眼,胤已不在屋子裡打了個哈欠,就見素心端著熱水進屋來,便隨意說道:「爺呢,怎的不見人。」素心笑道:「爺起身的時候,見主子睡的正香,就在耳房洗的,倒沒把主子給擾醒。」慧珠頓了頓起身的動作,想著昨晚一夜都恍恍惚惚的,直到子夜時分才迷糊睡下,今早該是睡的沉了,遂說道:「睡的沉了,不知竟起來的這晚,現在什麼時辰了,我還得去給福晉請安。」

    素心放好了熱水盆,又從櫃子裡取了件滿地印花絲綢夾袍伺候慧珠換上後,方答道:「今放晴了,天亮的早,現在也不過卯時一刻。」說著,素心就停了手中的動作,望著慧珠眉開眼笑道:「爺說主子身子乏了,今天不去給福晉請安也是可以的。」慧珠皺眉道:「能不去嗎,我這剛出了消息,頭一天就不去給福晉請安,這不是自找麻煩的。」聽後,素心心下安慰,遂打趣道:「看來主子是相信自個有了身子,現在是回過省了。」慧珠臉上一紅,嗔怪道:「得了啊,別說了,再說下去,可真得遲了。」素心倒是見好就收,卻也歇了這話,專心服侍慧珠梳洗起來。

    小半個時辰後,慧珠也就用了早飯,:i漱畢,外罩了一件坎肩,便帶著素心去正院請安。路上,慧珠倒是想的很明白,她在這個時候有了身子,定有不少人會眼紅,明裡暗裡給她使絆子、擠兌也是少不了的。可昨個兒一晚上,是想了個清楚,既然她有了孩子,無論府裡的情況如何,一定要平平安安生下來。

    又或許是她自私,想留個真真屬於她的孩子,證明她不是夢一場,而是真真切切的活在這個三百年的清朝,讓她不再孤單一人的存活於這個陌生地世界。想到這,慧珠不禁溫柔的低下頭,雙手撫上了她的肚腹,心下一片柔情。

    不時片刻,就到了正院,不待慧珠走進,老遠就有院裡的丫環、僕婦熱情的迎上前來道喜,並連著門簾處的傳話丫頭也笑呵呵的給慧珠請了安,躬身隔開門簾後,才揚聲通傳道:「鈕祜祿格格到。」慧珠見狀,暗皺眉頭,和素心彼此換了個眼神,方含笑進了裡屋。

    不過卯時將闌,府裡除了沒名分地姑娘外,胤一應妻妾皆是到齊。慧珠稍頓了下腳步,垂眼掃了下屋內眾人,暗自斂了心神,行至屋子正中,蹲安行禮道:「婢妾請福晉大安,請兩位側福晉大安。」烏喇那拉氏嘴角帶笑,看著一臉恭順的慧珠,半響才頷首惑道:「慧珠妹妹怎來了,今一大早,小祿子就來遞話,說你身體不適,今個得稍作休息。」說完,王嬤嬤就領了烏喇那拉氏的意,攙扶著慧珠在加了軟皮褥子地雕漆椅上坐下。

    李氏撥了撥護甲套子,指甲死死的掐進手心裡,歪頭斜眼看向慧珠,笑嚀嚀道:「呵呵,真真是喜事,鈕祜祿妹妹進府有七年了,可算是有了,按日子算,也該是十月份在熱河行宮懷上的吧。」慧珠心下一怔,竟沒想到這茬,弘昀殤逝地消息傳來正是十一月間,而她卻是那時懷上的,這不正是得罪了李氏。瞬時,慧珠不知怎樣回答,就直直的看著李氏。

    耿氏忽的按住了慧珠地手,安撫的拍了下,抬頭迎上李氏,淺笑道:「李福晉說的甚是,鈕祜祿妹妹有了消息可真真是件喜事。不過,這也是妹妹她平時積的福氣,這些年她可是恭恭敬敬的伺候著爺和福晉,年前八月又不畏凶險的照顧身染時疫地爺,一直到十月底爺的病,這才是全好。所以妹妹她十一月能懷上,也是她自個兒該得地福氣,畢竟當時可是妹妹一人近身侍奉爺的。」聽後,慧珠頓時眼眼睛一亮,轉頭對著耿氏感激一笑。

    烏喇那拉氏笑容加深,複雜地看了眼慧珠與耿氏交握的手,隨即低低地垂下眼瞼,掩下了滿眼的情緒,本想看著李氏去應對慧珠,沒想到平時默然的耿氏居然也是個不簡單的人物,她倆是何時連成一線的。烏喇那拉氏這樣的念頭轉瞬即逝,

    人娘家是沒什麼勢力的,現在還成不了什麼氣候,情,陪話道:「是呀,鈕祜祿妹妹這次剛出了年就有了消息,也是為咱們府裡添了喜氣。

    我看啊。來年眾位妹妹也得傳個消息。為爺開枝散葉。」

    武氏咬了咬下唇。待烏喇那拉氏一說完。立馬接話道:「可不是。我就覺得鈕祜祿妹妹是個福氣人。大家可記得昨個是二月初二啊。那是龍抬頭地日子呀。妹妹這不早不晚。正是這個龍抬頭地好日子傳了消息。不是更應該可喜可賀嗎。」說完。武氏就直直地看著慧珠笑了起來。

    武氏地話一落。屋內瞬時氣氛異然。姐姐妹妹地親熱勁也不見了。皆是各自低頭不語。慧珠心下暗惱。看來她還是低估了她們。什麼話也能找來說。慧珠壓了壓心中地怒氣。看著曾經淡漠溫和地武氏。笑道:「希望真能趁了武姐姐地話。妹妹這還上身子是在十一月間。全是仰仗爺吉人天相。妹妹才能得了喜地。而咱們爺又是皇四子。萬歲爺是龍。爺不就是龍子嗎。不過。妹妹昨個診出喜來。卻是巧合。其實前早妹妹就似知道了。只是不敢確信。才拖到了昨……。」

    烏喇那拉氏面色一沉。直接打斷道:「這萬歲爺。龍子什麼地豈是我等後宅婦人能議論地。武氏、鈕祜祿氏你們二人進府時間也不短了。竟如此不知輕重。現在念在鈕祜祿氏有著身子。就算了。不過武氏你就去好好反省。就把《女戒》、《女則》抄一遍便是。」聽後。武氏狠狠地咬了下牙。與慧珠一起站起身向烏喇那拉氏福身道謝。

    離慧珠來請安已過半個時辰。一直沒說話地年氏此時卻忽地站起身。用冰寒地目光瞪了眼李氏。又久久地看著慧珠地肚子不語。就在慧珠忍不住用手輕護上肚腹時。年氏才轉身對向烏喇那拉氏。福了個身道:「妹妹身體不適。還請福晉許了我先行離開。」烏喇那拉氏眼睛一閃。抬眼頷首道:「年妹妹身體向來羸弱。你儘管下去歇息便是。這只有養好了身子。才能向鈕祜祿妹妹那樣。早日傳出喜訊。」

    年氏聽後。捏著錦帕地手緊了緊。卻沒回話。反是攜著刑嬤嬤地手行至慧珠跟前。停下腳步道:「鈕祜祿妹妹。可記得我以前說過。你我緣分不比平常。這次你有喜訊。我在這道句恭喜。以後有什麼事只管找我便是。」慧珠連忙站起福身行禮道:「不敢。年福晉能記著婢妾就是婢妾地福氣。怎可再勞煩您呢。」年氏聽後。隨意笑了下。便帶著刑嬤嬤離開了正屋。

    這一幕過後,眾人見年氏已走,烏喇那拉氏明顯的幫著慧珠,就連李氏也被擠了話。一時間,連同烏喇那拉氏和李氏在內都起了隔岸觀火的想法,以後的事,以後再說,畢竟離孩子出世還有進八個月,慧珠也不可能這樣順順利利的誕下孩子,晉為側福晉。

    於是,屋子裡的氣氛倒是緩和了不少,大家又寒暄了幾句。烏喇那拉氏便開口道:「好了,鈕祜祿妹妹這還未出三月,得多歇息,大家也就散了吧。唔,對了,爺可是特意交待過我的,鈕祜祿妹妹後面若有什麼需要的,只管吩咐就是,會有底下的奴才辦照辦的。」慧珠福身告謝道:「謝爺和福晉的體恤。」烏喇那拉氏溫和的笑笑,便揮手讓眾人離開。

    然,最後這句話,卻是在眾人心中投下了不小的漣漪,孩子,有了孩子,規矩、分位什麼都是假的,只要有了孩子,才能在這個府裡真正站住腳。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12-2 06:54 PM

第七十章 準備

    院子,張嬤嬤已在院門廊簷下侯著,一見慧珠,~v了個身,稟告道:「奴婢當家的得知主子有喜,就想著前來給主子您請安。還有明個兒,他可是又要出府的。」慧珠明白意思,便吩咐道:「嗯,半個時辰後,就讓張富過來吧。」慧珠話畢進了裡屋。張嬤嬤答聲應了,就出了院子招張富前來請安。

    裡間,月荷已在屋裡伺候著,見慧珠與素心臉色不愉,似有話說,端了茶盤遞了茶點,就退下侯著。素心見狀,方一面服侍慧珠換鞋,一面冷聲道:「這武格格也太過分了,她就不想主子為了救她可是受過傷的。今天這樣說,是何意,幸得主子及時回了過去,要不這話傳出去仰或到了爺耳裡,又做咋想。」

    慧珠當初救武氏是有私心的,也不好接話,遂另說道:「這次讓我措手不及的倒是李福晉,真真沒想到她竟然挑著我侍奉爺生病這事來說。」素心蹙眉道:「李福晉這話一不對,就能給主子治個不守婦道治罪。只是奴婢沒想到,耿格格竟然會幫主子說話,強調爺是在十月底痊癒的,而主子您是在十一月份才懷上的。」慧珠點頭道:「耿姐姐看著平時默不作聲,其實是這個府裡看的最透徹的。」說完,慧珠就端起茶碗欲飲。

    這時,茶碗還未沾到嘴角,慧珠就放了茶碗,用帕子捂了嘴,乾嘔了起來,半響才緩了氣,皺著一張臉,噁心道:「沒法,還是把這杏仁茶撤了吧,我光看著就不行。」素心喚了月荷,將茶點撤了,又捧了清水和:i盅遞給慧珠漱了口,安慰道:「懷孕前幾個月就這樣,後面就好了。主子若這實難受,就躺著休息。」

    慧珠歪靠在榻上,說道:「算了,等會張富還要來呢,有事讓他往我娘家傳,我不礙事,還是見了他再說。」聽後,素心忽的雙手合十,喜道:「真真是菩薩保佑,太太若知道主子有個了身子,不知道該是多高興,七年了,有七年了。」口內說到這裡不免流下淚來。慧珠聽素心這話想起了章佳氏為她能在府裡站住腳、有身子可是操碎了心,不免眼睛亦有些濕潤歎道:「我都五年多未見額娘,這大半年來更是連個信也沒有。」素心見狀,忙止了淚,說著孕婦得忌哭、憂心云云。

    正說著,月荷進屋回道:「張富前來請安。」聽後,慧珠也就歇了話,斂了斂眼角的淚,便出了正屋見張富。慧珠待張富請了安,問了幾句話,說道:「這些年了,我也是把你當自己人的,後面這些日子你就用心些。就明個兒你出府辦事,除了把有身子的喜訊遞給我額娘外,順便也讓我額娘打聽下哪些藥用了會讓人流產,再找個經驗老道的接生婆子,把生產時的細節,需要注意地地方都問仔細了。等你下次出府時,再把我額娘打聽到的這些事給我捎回來。」張富聽了,心下雖驚詫,卻仍是恭敬的應道:「主子放心,奴才定會仔細辦妥的。」慧珠滿意的的點頭,遂又囑咐了些話,便打發了張富退下,自回裡間用了點平時不怎麼愛吃的點心,就在榻上躺著小睡去。

    後又過了半月,張富前來覆命,帶來了章佳氏寫來的信。慧珠見狀,十分滿意,賞了張富銀錢,打發了屋裡其他人,與素心閒話。這時已是二月下旬,屋裡也去了火盆,不過慧珠自有了身子後就時常覺得冷,此時就歪躺在榻上,腿上搭了間薄皮毯子,細細的看著手中的信紙。

    素心坐在腳踏上,見慧珠如此高興,納悶道:「主子讓太太瞭解這些作甚?府裡風聲正緊,讓張富傳信該是不妥。」慧珠將信紙疊起放進信封,總不能告訴素心,

    看電視裡地宮斗戲,那些妃子就是生產去了的,便想:「你也知我素是個小心的人,生產時,府裡請得地嬤嬤我不放心,所以就找額娘打聽了生產時該注意的。嗯,你就把它細細的看了,趁還有半年時間,把接生這事稍稍弄個清楚明白,倒時我也好安個心。至於流產的藥,我是想給你們提個醒,看清楚,免得……。」

    素心猛地驚意地看向慧珠。打了個冷顫。說道:「還是主子看地長遠。若生產時真出個什麼意外。奴婢怕是……。」慧珠見素心騰地一下。慘白了一張臉。忙打斷道:「我就是隨便說說。只是為了讓自己安個心。你又不是不知道府裡風聲緊。爺現在又只有宏時一個子嗣。他如今可是很重視我肚子裡地孩子。在這環境下。我還不安全嘛。」素心想著慧珠地話也有道理。便稍安了心。歇了這話。另說笑了起來。

    慧珠這話倒是真地。自二月初二查出有身子後。她就開始了孕吐。以前愛吃地。現在一看見就要吐。時常想吃些這。想吃些那。胤某日見了後。心裡記下了。然後就吃食、零嘴、果子等三五不時地就往慧珠地院子裡送。並還時常過來歇息幾個晚上。如此這般。府裡除了年氏仍最得寵外。慧珠現在可以說是和李氏並駕齊驅。一時間。慧珠倒是也成了府裡眾人地焦點。

    在得知懷孕後。慧珠就知道這段時間會過地不易。於是這半月下來。慧珠更是每天待在院子裡足不出戶;早上請安時。也是帶傷素心和夏梅一起陪在兩邊。對他人含嘲帶諷地話是充耳不聞;除了胤讓小祿子親自送來地東西。會用外。其他人送來地皆被擱進了庫房。這樣十來天下來。府裡雖是一直注視著慧珠地院子。然。慧珠這把院門一關。也什麼都不知道。反是愉快地養起胎來。

    這日下午。慧珠收好章佳氏地信。一時無事。便和著素心做起了小孩地肚兜衣裳。這一做便是好幾個時辰。胤下午處理了正事。算著時辰也快晚飯了。就來了慧珠地院子。

    胤隔簾進屋。就見慧珠在榻上做著針線活計。皺眉道:「都吃晚飯了。你還做什麼針線。不知道自個有身子了。」慧珠看著胤。心下無奈地歎氣一聲。放下手中地活計。準備起身行禮。胤就直接揮手道:「你還是躺著吧。唔。我今晚在你這用飯。」雖是如此說。慧珠還是穿了鞋。服侍胤在炕上坐下。又忙命素心去上茶。

    胤拉起慧珠擱置在一旁地小衣。打量了半天。才抬頭看著慧珠。問道:「給你肚子裡孩子做地?也不嫌早了。」慧珠臉一紅。想著是有些早了。這不過是她打發時間地玩意。話裡卻另做回答道:「爺。坐月子地時候。不能動針線。可是孩子長得快。妾又想孩子能穿上妾親自做地衣服。這才……。」胤看著臉上閃著紅暈地慧珠。心下倒是感觸。想孩子能穿上她親手做地衣裳。一個母親地願望。瞬時。胤竟有些羨慕慧珠肚裡地還未出生地孩子。目光直直落在了她地肚子上。


   
第七十一章 梅逝

    珠被胤看的不自在,索性側過了身子,又見素心進來,忙接過手,遞茶道:「爺,喝茶。」胤回過神,收回落在慧珠身上的目光,端起青瓷蓋碗,掩飾的「恩」了聲,也就過去了。

    小祿子見場面有些冷,轉瞬一想,躬身稟告道:「爺,您讓底下人送給格格的青梅果子該是到了,要不奴才這會下去,連著晚飯一起給擺上來。」胤抿了口茶,瞟了眼慧珠,吩咐道:「嗯,就擺上吧。不過晚飯多備幾樣酸酸的東西記得別擱上香油弄膩了。」小祿子陪笑道:「知道了,爺記著格格的口味,奴才起豈敢忘了,那奴才這就吩咐下去。」言畢退下。

    晚間用過飯,胤:i漱畢,換了鞋子常衣,上了炕,打發了眾人,予話到:「炕上坐著吧,你現在是有身子的人了,沒人的時候,倒也不用注意這些規矩。」聽後,慧珠心上轉念想著,規矩還不是做給他看的,面上還是給胤福身道了謝,脫了鞋,在炕桌的另一旁坐下。

    這時,胤又道:「最近你做的很好,後面這些日子,你就待在院子裡好好養身子,我下了話,你要靜養,以後府裡該沒有給你下帖子宴請之事了。」說完,胤就閉目靠在了背墊上,不在語言。然,慧珠卻為這話吃了一驚,有些詫異的抬頭看向胤。半響後,見他無甚表情,也只能低聲應了是,隨後也默然無語。

    一時間,兩人相對無言,屋內一片安靜,只剩下搖曳的燭光偶爾發出的劈啪聲,伴著炕桌上五福花瓶香爐升起的淡淡燻煙,營造了一室的平靜馨香。

    第二日,慧珠伏侍了胤洗用飯,親自送了他離開後,方回到裡間繼續用早飯。慧珠看著炕桌上的米冬瓜粥配米餑餑,隨意問道:「怎麼還是米,這些日子桌上總少不了米做的吃食。」夏梅解釋道:「半個月前,府庫裡送了幾種米少的很,只有米最多,這不其它地吃完了,就只有米還剩的有,所以奴婢就常用米做吃食。」素心急道:「怎麼了?主子可是吃的不適,乾脆就把米撤了,奴婢去府庫裡重新領些食材回來。」

    聽後,慧珠不由緊皺眉頭,這要真去換了其他食材,府裡該又要傳些閒話了吧,於是搖頭道:「我就是隨口問問,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再說我也挺喜歡吃米的。 」說完,慧珠就細細的用上了米冬瓜粥。早飯畢,:i漱後,慧珠就去正院請安。

    此時已是初春,氣候回升,溫潤的春風吹化了積雪,吹綠了枝丫,吹得花卉次第開放,吹得大地一片翠綠,就連行走間,也能聞到淡淡的泥土芬芳。一路慢慢轉悠著,慧珠來到正院也就不怎麼早了,還未進屋就聽見裡面傳來的說笑聲。

    門前侯著地丫環一見慧珠,連忙迎上,行禮問安道:「請格格大安。」說著又見慧珠矗在門簾前,想了下,說道:「格格來的不晚,屋裡的主子們也剛到。」慧珠撇了眼一臉討好的丫頭,她其實不是因為來晚的原因,只是覺得……慧珠也不好多想,搖搖頭,就攜著素心進了正屋。

    一進正屋。慧珠不適地感覺更是強烈。掃了一眼屋內放置地花枝。壓制住頭暈感。行至屋中間。蹲安行禮道:「婢妾鈕祜祿氏請福晉大安。兩位側福晉安。」烏喇那拉氏頷首道:「鈕祜祿妹妹多禮了。快個兒坐下吧。」慧珠福身謝過。在耿氏下首坐下。

    耿氏待慧珠坐定。就附耳問道:「慧珠妹妹。你這是怎麼了。看著臉色不大好。」慧珠輕搖頭道:「沒什麼。估計是范了孕吐。聞著這屋裡地花香有些反胃。」聽後。耿氏眼裡閃過一道精光。細細地看了眼屋裡地花枝。最後將目光落在了慧珠身後地一品冠上。思索片刻仍是無解。只好隨意道:「自到了賞花節後。正屋裡擺地花是有些多。還是些氣味濃烈地。倒是有些刺鼻。」慧珠點頭算是回應了。復又掃了眼屋內擺放地盆景花枝。見無章佳氏信上寫地那些。也是安了心。壓下不適。陪著眾人說話寒暄。

    隨著時間地推移。慧珠只覺得頭更痛了。小腹有種一抽一抽地脹痛感。想著她懷孕以來一直謹慎小心。該是不會有事地。不想在眾人面前惹了閒話。只好暗自壓下來。低頭坐在椅上不語。

    又是小半個時辰過去了。慧珠覺得身體越來越不適。滿室地花香讓她地呼吸也不由急促。直范噁心想吐。如此這般。慧珠也顧不得規矩。直拽住素心地手。站起身。隨意一福身道:「請福晉見諒。婢妾有些不適。」一面說著。人也疾步往外走。

    慧珠地連番動作。使屋內地眾人停下了攀談。瞬時屋內靜了下來。忽地

    大家看著慧珠急欲離開地身影時。耿氏起身大叫道:妹。見血了。」說著。就向慧珠身邊去。慧珠正走到門口。聽到這話似是再也堅持不住。整個人攀附在門欄上。搖搖欲墜。

    耿氏猛然接住慧珠的身子,一面看著慧珠慘白的臉色,一面不時後看,叫醒了怔住的眾人,急聲道:「快,過來扶著啊,還有找太醫……慧珠妹妹,你怎樣了……慧珠妹妹……」慧珠使勁了的搖搖了頭,讓她清醒,看著一臉焦色的耿氏,斷斷續續說道:「耿姐姐,就我……肚子裡的孩子……求你了,一……。」話語未畢,慧珠已閉眼暈了過去,只有耳際旁殘留著耿氏焦急的叫喚聲,再然後便是徹底失去知覺。

    ……

    迷糊間,慧珠悠悠醒來,微微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昏黃的燭光,晃動的人影。

    片刻的不清醒,慧珠微動了動躺在床上的身子,正待想著,就聽素心驚呼了道:「主子,你醒了。」猛的,慧珠憶起了暈倒之前發生的是,將手放在肚子上摸了下,復又一下坐起身,抓住正端著湯藥的素心,瞪大眼睛道:「孩子呢,我的孩子還在嗎?」

    見狀,耿氏忙走上前來,按住慧珠,安慰道:「孩子還在,還在你的肚子裡。慧珠妹妹你好好躺下,太醫說你只是稍見了點紅,無事的,快放開素心,她手上的藥都灑出來了。」慧珠聽見耿氏說孩子還在,整個人一下鬆懈了下來,人也似回過了醒,由著耿氏將她扶在床上躺下。

    烏喇那拉氏見耿氏如此,也忙上前,安慰道:「無事的,鈕祜祿妹妹你儘管好生養著就是了,你肚子你的孩子還好好的在呢。」慧珠此時已靜下來了,定了定心神,向屋內看去,只見屋裡站著胤、烏喇那拉氏、李氏、年氏、耿氏、素心、小祿子以及李太醫、藥童等人。

    李太醫躬身稟道:「爺,既然鈕祜祿格格醒了,還是讓她先服了藥才是。格格這次幸在平時身體康泰,加之受害不深,也就平安過來了。可這畢竟還是傷了身子,等好好養上一段日子才是。」胤面色暗沉,一雙陰鷙的眼眸,定定的看著慧珠,就這樣不言不語的站著,半響才點頭同意。

    不出片刻,月荷就端著要進來,跪在地上伺候慧珠用藥,道:「格格,可是趁熱喝了,這是奴婢剛熬的。」慧珠皺眉端起藥碗,聽見這話,咦道:「你熬藥,夏梅呢?怎麼不是她。」這話一落,慧珠明顯的感到屋內氣氛一沉。

    慧珠反應過來,忙的將藥碗放在托盤上,抓住耿氏的手問道:「耿姐姐,我信你,你告訴我夏梅呢?」半天,不見耿氏說話,反是站在炕那邊的李氏,遠遠說道:「鈕祜祿妹妹,你還提那賤婢幹嘛,就是她害的你差點小產。不過,你放心,那賤婢已被杖斃了。」

    「什麼」慧珠驚訝的大叫,說什麼也不相信李氏的話,於是忙搖著耿氏,問道:「怎麼會,怎麼會是夏梅?耿姐姐你告訴我啊?」胤見慧珠如此,皺眉看了眼小祿子。小祿子會意,躬身走到慧珠跟前,回道:「格格,這是真的,夏梅每日用米給格格做吃食,這才害的格格差點小產的。格格不必為此人傷心,您還是養好身體才是。」

    慧珠搖頭不信,陪她走過七年的夏梅竟然會害她,不可能,那個樸實的夏梅,想到這,立馬厲聲問道:「米,怎麼可能,米怎麼會讓人小產,你們沒查清楚,就這樣隨意處置了夏梅,憑什麼胤見慧珠的話越發沒個規矩,只好讓李太醫前去解釋道:「格格,這米是一種藥食同源之物,其質滑利。它有使女子胎內平滑肌有興奮作用,可促使其收縮,因而有誘發流產的可能。格格接連服用了近半月米之物,再被強烈的味道以刺激,這才使的格格差點小產。」

    米,強烈的味道,流產,慧珠腦海裡不斷的閃現著這三個詞,最後只想到她平安無事了,而陪伴她七年的夏梅卻是被人杖斃了。想著想著,慧珠竟感覺有種血腥味充滿了這個屋室。而她卻揮不去滿室的血腥,只能任由著素心伺候她喝下藥,茫然的躺下,看著屋子內漸漸恢復平靜,她也漸漸睡下……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12-2 06:55 PM

第七十二章 後續

    二天清曉時分,慧珠醒來,身體仍是虛弱,帷下T聲響。素心被輕微的動靜驚醒,忙從腳踏上起身,扶著慧珠,勸道:「主子,您的身子還虛,快是躺著的好,若有什麼事,吩咐奴婢就是。」慧珠倒不堅持,就著素心的手,靠在床欄上歇著,慘白著一張臉,淡漠道:「素心,扶我去見夏梅。」素心見慧珠一臉漠然,心下痛惜,轉頭吩咐道:「月荷,你下去備些熱水來,若有其他人來,你提前進屋稟了就行。」月荷會意,知二人有話要說,應了聲,便就退下。

    這時屋內已無人,素心一下跪在慧珠的跟前,懇切道:「主子,夏梅已經走了,走了。奴婢知您心裡難過,也知您不相信夏梅會如此心機歹毒,這奴婢心裡又何嘗不是做此想呢?可主子您心裡明白,這府裡上上下下只要是長了眼的人心裡也都明白,夏梅就是個替死鬼。主子,這事也只有夏梅認了罪,才能正真的完結。主子,夏梅已經含冤去了,可您還好好的活著啊,您現在最需要的就是養好身體,平安無事的生下小阿哥。這後面的日子還長著呢,主子您得振作起來,保護好您肚子裡的小主子,別趁了那些人的意。」

    慧珠身心俱疲的閉上眼,是啊,她心裡豈會不明白,昨晚見了胤她就知道了,這件事必須有個人承擔後果,而夏梅就是最好的人選,一個家生子,一個二等奴才。她終是低估了這些人,米加上強烈地花粉刺激,竟能使人小產。慧珠無聲苦笑,能在正院放上半月地花枝盆栽,能讓庫房聽其意,這府裡只做四人想,除了胤,其餘三人也就不言而喻。只是夏梅終是可惜了,終是她對不起夏梅的。然,此時的她能怪誰呢?誰也不能,唯有暗自認下,唏噓歎息一聲便罷。

    慧珠忽的睜開眼,雙手輕輕的撫向肚腹,半響才扯開一抹淡笑,道:「素心,有些事不是我等能及的。

    我現在就想去送夏梅最後一程,就算在她靈前祭拜一下,也不枉我主僕一場。」素心見慧珠似是看開了,忙不宜的答道:「主子,夏梅的屍首已給了她老子娘,本來夏梅一家都該處置了的,幸在爺寬厚,只是給了他們銀錢,打發了出去。現在夏梅她老子娘該是再打點行裝吧。主子身體還沒恢復,不宜下床,奴婢還是找了夏梅爹娘過來給主子您請安的好。」慧珠嚴肅道:「什麼也不用說了,我要親自送夏梅離開,而不是為了見見她爹娘,安我地心,你去準備吧,我現在就要去。」說完,慧珠便閉口不語。

    素心見狀,知慧珠是吃了秤砣鐵了心,改不了的,也只有找月荷叫了高公公,備了一台小轎,抬著慧珠去了外院的司廚院子。

    來到司廚院子,素心攙扶著慧珠下了轎,夏梅的老子娘、幼弟早已在一間片屋外侯著,一見慧珠,忙跪地叩首道:「奴才給格格請安。」不待慧珠頷首應了,夏梅地娘直接諂媚道:「格格是來看夏梅那丫頭的吧,高總管已經給奴婢說了,格格仁厚不計較夏梅那死丫頭地過錯……。」說著,就給慧珠連連磕頭,聲稱謝慧珠饒了他們一家三口。

    慧珠膩眼看著跪在地上的中年婦人,心下感歎,該是高德事先給他們提過省的吧,也就沒說什麼,直接命了素心扶她進屋去看夏梅。進了屋裡,只見不甚光亮的屋內,擺著幾樣簡單的傢俱,唯有一張像樣的漆木桌上放著夏梅地靈牌,卻不見任何棺材之類的,於是,慧珠問道:「怎地只有靈牌?夏梅的屍身呢?」夏梅地娘躊躇片刻,卻不見回答,還是夏梅的弟弟莽撞道:「大姐昨天就被俺娘送出府了,給了半弔錢也就……。」一語未完,就被夏梅地娘拉扯到身後,止住了話。

    慧珠聽後,當下一怒,素心是說了的,可是給了二十兩銀子讓去好好安葬夏梅。想到這,慧珠正欲發火,卻忽的見夏梅靈牌,不知為何竟消了怒氣,按壓住欲發怒氣的素心,走到夏梅靈位前深深的鞠了一躬,方轉身,看著夏梅娘等人,厲聲道:「你們瞞了我什麼,我是知道的,現在我也不予追究。雖說,你們現在被打發出了府去,可也是去雍親王府底下的莊子,以我格格的身份,若想診治三個外莊子的奴才還是辦的到的。」慧珠頓下話,滿意的看著他們臉色變了變,繼續道:「夏梅跟我七年了,這是三百兩銀子,你們去找了她

    好好安葬,逢年過節必須燒紙祭拜,若讓我知道你沒做到,隨便找個理由,杖斃了家生奴才也是不錯的。」

    夏梅地娘接過素心遞來地碎銀子。還沒高興。卻聽了慧珠這話。嚇得三人忙齊齊跪地說讓慧珠放心。慧珠見事情一妥。只是最後看了眼夏梅地牌位。便扶靠在素心地身上。喘氣離開。

    回到院子。慧珠這一番走動下來。著實虧虛身子。不免氣血不足。復又添了下紅。急得素心忙呼著去稟烏喇那拉氏請太醫。這時。慧珠倒是疼地暈了過去。卻是累及一屋子人為她忙裡忙外。索性無甚大礙。止住了下血。又給她灌了湯藥。見有好轉。眾人方才歇下來。

    又過幾天。慧珠地情況也穩定了下來。身體雖是虛弱。臉上卻漸有了血色。這日晚間。慧珠喝了藥。又用了半碗白米粥。準備再次躺下。就見胤進了屋來。胤進了裡間。見慧珠已是清醒。打發了素心等人。行至床前。聲音淡淡地問道:「怎麼樣了?」這是慧珠自出事後。頭次見到胤。一時有些懵。半響才回道:「嗯。好多了。」說完。就瞥眼開去。

    胤見狀。皺了下眉頭。沉凝片刻道:「你本就胎兒不穩。不該強撐著身子去看那婢女地。若為此傷了腹中地胎兒就得不償失了。」慧珠沒想到胤這幾日不見蹤影。這一來卻說這話。復又想起夏梅。不禁頂話道:「婢妾覺得值得。因為婢妾是個有血有肉有感情地人。對於一個一心為了婢妾。陪伴婢妾七年地人。卻含冤而去。婢妾豈能不去祭拜她。送她最後一程呢。若因此。腹中地孩子就這樣沒了。婢妾也無悔。只能歎息他與婢妾無緣罷了。」

    聽後。胤臉色不由一沉。雙目寒冰地看向慧珠。道:「那婢女地錯失。害地你差點小產。杖斃她本就應該。這話你以後不許再說。」說話。見慧珠臉色一驚。倒也緩和道:「後面你就放心養身子吧。至於那婢女地家人也安排妥當。他們生活會平安富足地。恩。那婢女地也好好地安葬了。你就歇下心思吧。」

    慧珠開始本就是一時氣話,又氣惱胤的話裡對夏梅的漠視,才會出言不遜。可此時,卻見胤對此不僅究反是安慰,又憶起夏梅的家人本該一起處置了,也被胤給挽救了。想到這,慧珠知是胤做的已夠多了,不由消了氣,冷靜道:「婢妾一時失言,還請爺莫怪,婢妾以後再也不會提起夏梅二字了。」胤見慧珠已恢復往日的淡然,心下微歎,口內卻是冷聲道:「我本就料定你會去看那婢女的,這次你不拘規矩也就罷了,我希望不要有下一次。你現在好好休養吧,過些時候我會來看你的。」說完,胤就邁步欲與離開。

    慧珠無聲苦笑,原來胤真的一切看在眼裡,就連她回去看夏梅,他也知道,甚至還早做了安排,可他明白她執意去看夏梅的心嗎?想著,慧珠不禁呢喃道:「這個府裡真心對我的就只有幾人,真心換真心,我在乎她們,她們在我的心裡。」胤聽後,停下腳步,沒有回頭,只是沉聲道:「真心對你?有誰?」慧珠竟然不做思考,直直回道:「我院裡的人,還有就是耿姐姐,這次若不是她忙著張羅,也許孩子就真的沒了。」聽後,胤隨意「恩」了一聲,便離開了。

    胤那日離開後,又恢復了以往,不再提及慧珠差點小產一事,不過每隔個七八天倒是會來慧珠的院子。如此這般,慧珠這次風波,也就在大家刻意的遺忘下不了了之了,雍親王府也恢復如常。

    而慧珠傷身養胎,自是一月有餘天天太醫用藥侯著,每日閉門不出,也是避過了風口浪尖,身體漸漸康復了起來。同時,因為夏梅已逝,慧珠的院子自是人手不夠,烏喇那拉氏撥了兩個伶俐的丫頭進了慧珠的院子。然,不出兩日,卻觸了胤的忌諱,被打發了出去。隨後,胤又命小祿子在外面找了人牙子,買了兩個沒根沒底的,十二三歲大的小丫頭,去慧珠的院子裡伺候。

  

第七十三章 端午

    眼已到蒲月,慧珠閉院服藥調養也有兩月。這兩月身體已是全好,懷孕也滿了六個月,肚子跟著漸漸的鼓了起來。隨著時間的流逝,慧珠的心情漸是好了,該是走出了夏梅離世的陰影中,不時還與眾人說笑幾句,靜養的日子倒是過得無憂安適。

    這日,早飯過後,慧珠在裡間躺了一會兒,就覺得悶的慌,便出了屋,去院子裡走上幾步,透透氣。忽的看見,門前和房簷下竟插上了艾:,不由吃了一驚,問道:「素心,今個兒可是初五了?整日過得糊里糊塗的,日子都忘了。」素心掃了眼廊簷,笑道:「主子這幾天嫌身子沉沒出屋,又整日在榻上躺著,忘記今個是端午也是常事。這艾:,初一的早上,奴婢就叫曉雯、曉舞掛上了。」

    正說著,曉雯、曉舞二人就抬著靠椅、小幾從屋裡出來,將其在樹蔭下擺好。素心見狀,便扶著慧珠在椅上坐下,低聲問道:「主子,半月前福晉可是下了貼的,奴婢見您一直不提也就沒問,今您卻是記起了,那可是要去?」

    聽後,慧珠默不作聲,只是若有所思的看向曉雯、曉舞。這二人便是小祿子從外面買來的丫環,皆是十三歲的年紀。她們大概從小就是苦過來的,後又被人牙子從南方轉賣到了京城,因此人倒是老實,不怎麼愛說話,可做起事來卻是利索,倒讓慧珠比較滿意。

    然,在滿意曉雯、曉舞二人的同時,她們也給慧珠帶來了麻煩。自打胤親自讓小祿子從府外找了她們來,可是真真掃了烏喇那拉氏的面子。胤如此做為,雖給府裡其他人一個風向,為她營造了一個相對安全的環境,可也讓她得罪了所有人。現在她閉院養胎倒沒什麼,可總有生了孩子,出院門地那日吧。

    思及此,慧珠不禁緊蹙眉頭,若這次端午宴席她再不去,不就……又思索片刻,想著也該是面對其他人的時候,便歎聲吩咐道:「快接近響午的時候,咱們收拾一下,就去福晉院吧。」說完,就耷拉下眼皮,靠在躺椅上,手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搖著扇子,不再言語。

    午間,慧珠稍作收拾,穿了件淡青色緞地竹蘭花團紋連裳旗裝,梳了個小兩把頭,左鬢插了金鑲珠花蝠簪並幾珠珠花竄子,兩隻耳眼內皆塞上米粒大小的一個白玉塞子,一身素淨妝扮,帶著素心、月荷,出了院門。

    這是慧珠自二月閉院養傷以來,首次出了院門。一路走來,過往奴僕見了皆是十分驚訝,卻也紛紛熱情的上前給慧珠行大禮請安。這樣一路行至正院,慧珠出了院門,前來赴端午宴席的消息,也早就傳到了烏喇那拉氏等人地耳裡。

    未到正院門處,就見王嬤嬤帶著三四個丫環在廊下侯著。王嬤嬤不待慧珠走進,就一臉笑容的迎上前去,行了個大禮,請安道:「福晉自聽了奴才稟了格格要來,就忙不宜的吩咐了老奴前來迎格格。」慧珠笑道:「謝福晉掛記婢妾,卻是累了嬤嬤。」王嬤嬤連忙聲稱不累不累,私下卻暗暗打量慧珠,見慧珠一臉笑容,滿是恭謹,毫無異樣,便心下點了個頭,又跟著說了幾句應酬話,就請慧珠進裡屋去。

    慧珠在一行六七人地簇擁下向正屋走去,剛一進屋,不禁有片刻的怯步,看著這個大氣雅致的屋室,腦海裡閃現的卻是那日她差點小產的情景。烏喇那拉氏見王嬤嬤點頭示意,會意過來,瞬時笑容加深,輕喚了聲「鈕祜祿妹妹」。

    慧珠這一稍作閃神。聽後。忙前行幾步。正準備行禮。烏喇那拉氏就站了起身。一面親手止住她行禮。一面道:「姐姐都有一個多月沒見你。你這氣色不錯。看來李太醫是將妹妹地身子給調養了過來。」慧珠一臉地受寵若驚。聲音驚喜道:「福晉你這般。婢妾怎是擔當地起。您這不是折煞婢妾嗎。您還是快快坐下。」說完。慧珠就輕輕隔開烏喇那拉氏地手。還是行禮道了安。烏喇那拉氏坐在首位。一臉含笑地看著慧珠。不管慧珠此時真

    假意。可慧珠這般表現卻是順了她地眼。

    此時。眾人先是對慧珠隆起地肚子微微怔住。後回過省。見烏喇那拉氏這般熱情。慧珠又是原來那樣子。絲毫不見改變。於是皆壓下心中地不適。對慧珠擺出一副好姐妹地樣子。關切詢問慧珠地身體情況。談笑起來。

    慧珠與眾人寒暄約有半刻。李氏、年氏也前後腳地來了。二人似已早知道慧珠會來。皆沒有任何驚訝地表情。反是一如烏喇那拉氏一般熱情地面對慧珠。而李氏更是與慧珠聊起懷孕地事。說了不少懷孕時地事情。以及孩子出世後一些趣事。一時間。讓那些無生養過地沉默下來。對不上話。至於年氏。雖不像李氏那樣熱情。也細細地囑咐了慧珠注意身體之類地話。這樣一來。慧珠無疑是受了一屋子人注視。面對此。慧珠是有些覺得膩味。卻也不得不打氣精神應對。幸有耿氏幫著說上幾句。慧珠倒也能歇一會。

    又是寒暄了小半會。眾人才起身移至暖閣用席。暖閣大廳擺有四張大紅漆木桌。烏喇那拉氏與李氏、年氏一桌。宋氏、武氏、耿氏、慧珠一桌。然後便是三個侍妾一桌、四個姑娘一桌。

    這時。待眾人在位上坐定。烏喇那拉氏拿起酒杯。抬手道:「今天是端午佳節。爺在宮裡陪著萬歲爺。可我們姐妹也要樂和樂和。

    今既是佳節,也是鈕祜祿妹妹痊癒的時候,咱們就此敬上一杯。」李氏也忙接話道:「是啊,今可是個喜日子,咱們可得飲上一杯,不過鈕祜祿妹妹有了身子,只能飲上一杯喲,可不能貪杯地。」說完,眾人跟著笑笑,就準備喝上。

    年氏此時卻忽道:「這除了鈕祜祿妹妹不能喝,耿格格該也不能喝才是。」說著,就直直看向耿氏,眼裡閃過寒意,又見眾人皆一臉詫異的看向耿氏,才滿意地笑道:「呵呵,我不善言辭,嗯,還是讓武格格說吧。」

    武氏接話道:「喜事,是喜事,今咱們府裡是還有一喜。這爺連著兩月常常去耿妹妹屋裡,當然傳得是喜事了。」說著,就狀似歡喜的問耿氏道:「耿妹妹,我可是說對了,你該是懷孕已快兩月了吧。耿妹妹你也真是的,這天大的喜事,也不早些說出來,讓姐妹們高興高興。」武氏話一落,大廳內頓時一片安靜,各色目光齊齊看向了耿氏。

    慧珠心下也不由一驚,正想幫著說上幾句。就見耿氏一張臉變了變,然後站起身,向烏喇那拉氏行了禮道:「請福晉恕罪,婢妾也不知道是否真的懷上了,想著再等一個多月後確定了,再向爺和福晉稟告。」這話一出,眾人心知耿氏定是懷上了,一時間,廳內的氣氛有些緩滯。

    烏喇那拉氏看著蹲安行禮的耿氏,又看向慧珠,好一會,才出聲道:「耿妹妹起來吧,這是喜事,你何罪只有,等會過了席,就找李太醫來給妹妹看看便是。」耿氏道了謝後,方在位子上坐下。

    此時,李氏已是面無表情,看了眼眾人,才淡漠道:「看來年妹妹和武妹妹真是消息靈通啊。不過,這耿妹妹懷孕卻是喜事,耿妹妹本就和鈕祜祿妹妹兩姐妹情深,現在倒好了,一起有了身孕。呵呵,不比其他感情好的姐妹,一起給……。」不待說完,就舉起酒杯一飲而下。

    烏喇那拉氏見氣氛尷尬,便拿出嫡福晉的身份,吩咐道:「李妹妹已經先飲下了,咱們姐妹也一起喝下。」年氏白著一張臉,緊握酒杯道:「是啊,今天可是喜事連連,咱們還是喝下這杯喜酒的好。」說完,便笑看著眾人,和著一起飲下。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12-2 06:56 PM

第七十四章 耿氏

    人飲下第一杯雄黃酒後,復又心不在焉的說了些應酬始用起了吃食。慧珠掃了眼漆木桌,四種餑餑各一碟,四種燻肉各一盤,奶皮敖爾布哈一盤,奶子六品,攢盤粽子等,也就是端午時該吃的,並無什麼新意。也許眾人皆是慧珠這般想法,也都只隨意的嘗了下宮裡賞賜下來的粽子以及攢盤粽子,便三三兩兩的各自小飲上幾杯,也不怎麼說話,席間不免有些冷清。

    此時,慧珠見眾人各有所思,便找了個空擋,在帷周下拉了下耿氏,垂首道:「耿姐姐,你臉色不大好,等會還是我陪著你吧。」耿氏抬首膩了眼武氏,用這桌人剛好能聽見的聲音道:「慧珠妹妹待會就陪著回院子吧,我這說不定真是有了,怎麼著也該是喜事,又不需要藏著黏著,妹妹能來陪著,我這心也安些。」聽後,慧珠有些詫異的抬頭,就見耿氏一臉似笑非笑的模樣,一時竟找不到話回答,半響也只是點頭輕應了聲便罷。

    半個時辰後,待用完吃食,又嘗了桑、櫻桃、等適時的鮮果後,端午節該走的形式差不多也走了。烏喇那拉氏見眾人無甚意思,便草草結束了此次宴席,大家坐了一坐也就各自散了。

    來到耿氏的院子,慧珠已是有些累了。耿氏確實心細,見狀,忙命人收拾了涼炕,鋪了軟褥子,讓慧珠躺了上去後,她自個兒才去換了常衣、雲子鞋,坐上了炕席,與著閒話。

    慧珠看了下耿氏的裡屋,見牆壁上掛地是龍舟呈祥綢絲掛屏,桌上擺淡青色葫蘆瓷器,瓶內插五福五瑞花,笑道:「耿姐姐屋裡又是『龍舟』,又是『倒災葫蘆』,還有五福花地,真真是有過端午的氣氛,認識耿姐這久才知道耿姐姐是這喜守習俗的人。」

    正說著,耿氏的大丫頭雨燕和一個小丫頭提著食盒進屋來,小丫頭性格該是活潑,直接嬉笑道:「鈕祜祿格格您說錯啦,這些日子爺常來主子這,爺素來就是個守規矩的人,所以我家主子初一就叫……。」不待那丫頭說完,雨燕便厲聲喝止了後面的話道:「請主子和鈕祜祿格格恕罪,綠裳這丫頭剛來不出半年,膩不懂規矩。」

    耿氏卻沒有雨燕的緊張,反是不甚在意地笑道:「小丫頭就喜歡胡思亂想,我平時又慣著她才這口無遮攔。」說著,就親手揭開炕桌上的食盒,只見裡面是一碟印有蠍子、蛤蟆、蜘蛛、蜈蚣、蛇紅色圖案的五毒餅,一碟江米藕,一碟玟瑰餅,一碟剝了皮的黃米小棗粽子。

    耿氏挑了一小塊黃米小棗粽子到慧珠面前地小碟子裡,笑道:「這本該是明個兒該吃的二米粽子,不過明個兒也不知妹妹是否要出院子,而剛剛在福晉那,我們姐妹兩又沒有怎麼吃東西,所以我這才讓丫頭們給擺上來地。」慧珠看著一臉如常,說著閒話的耿氏,只得壓下心中的疑問,俯首用起了粽子。

    耿氏見慧珠用了粽子,才抬頭看向素心、雨燕等人,吩咐道:「你們去外間侯著吧,不過雨燕你就去院門處等著,一會福晉和太醫是要過來的。」聽後,慧珠不由放下筷子,疑惑的看向耿氏,心下想著耿氏不是一直左顧而言他,現在這樣,是要說了嗎。

    耿氏用錦帕斂了斂用了吃食的嘴角,說道:「慧珠妹妹我知你心裡疑惑甚多,其實也沒什麼不過是小事罷了。在這府裡,就屬你最和我地性子,你我相交也是這府裡感情最好的,所以這事沒提前告訴妹妹,卻是我地對。」慧珠忙道:「哪裡的話,耿姐姐……。」

    耿氏搖頭止了慧珠地話。眼睛有些恍惚。淡然道:「我剛進府地時。也懷過孩子。可是在我還沒意識到自己有了身子地時候。孩子就莫名其妙地沒了。這以後。爺也就沒怎麼來我地院子了。至多不過一個月來上一次便罷。因此我心是漸漸冷了。未嫁時地期盼也淡了。知道爺就是個冷情地人。他心裡裝地是太多。容不下我。再後來。便是在我進府三年後。慧珠妹妹和年福晉又來了。府裡地格局也跟著你們地到來變了。可年氏。年福晉卻打破這些。她得了爺地寵愛。得爺地在乎。我當時不甘啊。真地很不甘啊。就在這時。我看見了慧珠妹妹。作為同時選秀進府地你。居然毫不在乎爺對你地忽視。對你地不在意。這府裡本該最憤恨不平地你。不但不爭。還去救武氏。對任何人都是一樣。那時。我便

    交妹妹地心。覺得自己應該向你那樣做到淡然處之。

    耿氏忽地回過省。看著慧珠笑道:「慧珠妹妹。我並沒有表面這麼漠然。我是經過了這後面這七年地一點一滴。心裡才真正放下地。」說著耿氏話鋒一轉。站起身。饒過炕桌。拉起慧珠地手。嚴肅道:「不過。自妹妹那日差點小產後。爺居然想起了我。還時常來我這過夜。起初。我是沒什麼想法地。可直到一個月前。我知道自己可能懷孕地時候。我地心活了。真地活了。本以為那次小產後。已是氣血虧虛。又時常得不到爺眷顧。是不可能有孕了。只能一個人在府裡渡過下半輩子。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我有了孩子。他就是我下半輩子地希望。沒有爺地眷顧。可我有孩子啊。這樣我以後也有個盼頭了。然。我小心又小心地保護肚子裡地孩子。想等著滿四個月地時候再說。卻還是被年福晉和武格格知道。我想了。知道就知道了。我再也不是當年那個剛進府地傻丫頭。一定不會遭了她們地毒手。」

    慧珠怔住了。她一直都沒去多想耿氏。一直私心把耿氏當做她在清朝地唯一朋友。此時聽她如此說。心下不免有些震驚。半天才想著剛說幾句安慰耿氏。卻只能默不作聲。

    忽的,耿氏恢復以往的淡然,雙眼含笑的看著慧珠道:「說來,我能重的爺的眷顧,也該謝謝妹妹。我猜定是妹妹對爺說了什麼,爺才會這般。妹妹,現在我真的什麼也不求了,只求我和你能平安誕下麟兒,這樣我們後半生也有依靠了啊。好了,今天我是將心裡埋的最深最深的話,告訴了妹妹,妹妹可是還願有我這個姐姐。」慧珠怔眼看著耿氏,耿氏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淡雅,可她心裡知道有什麼不同了,儘管她們以後會依然友好下去,可還是有些不同。一時間,慧珠也理不出頭緒,只是心下歎息了一聲,就微微點頭應了。

    這廂慧珠與耿氏二人剛在某處達成了共識,烏喇那拉氏、李氏、年氏,以及與李太醫一起同從宮裡辦完事回來的胤,便齊齊到了耿氏的院子。

    胤進到裡間,就見慧珠斜靠在炕上,與坐在另一邊的耿氏一起用著吃食,當下頓了腳步,隨即又揮手阻止了慧珠與耿氏請安,直接問道:「可是全好了,今天怎出了院子,不好好歇著養身子。」慧珠見胤身後跟著的烏喇那拉氏等人聽後,皆向她投來注視的目光,忙扶著素心的手,站起身,微微福身道:「回爺,婢妾的身子是全好了,這才敢出來。再加上今耿姐姐似有喜事,婢妾方沒有回院子裡好生待著。」胤看著慧珠的鼓著肚子,一臉疲乏,不禁蹙眉道:「鈕祜祿氏你先回炕上躺著,直至生產以前做好不要出門,李太醫不是說了,你要靜養半年。」

    躬身站在一旁的李太醫,聽了這話,心下先是一驚,隨即上前一步,面露沉色道:「鈕祜祿格格現在並未全好,內裡虧虛,還需在臥榻一段時間。這下,慧珠聽了胤、李太醫的話,也是明白,便低聲應了,上了炕席坐著。

    這時,烏喇那拉氏等見胤如此,分別壓下各自心思,關心慧珠起來。一時間竟把正主忘了,直至胤命李太醫去味耿氏診脈,滿屋子人,才歇了心思,靜候李太醫的診斷。

    不需一刻鐘,李太醫就起身回道:「恭喜四爺,耿格格確實是喜脈,並已有兩個月的身子了。」這話一落,眾人表情各異。只有烏喇那拉氏面色如常,立馬就反應過來,喜道:「恭喜爺,真真是太好了,慧珠妹妹有了身子,現在耿妹妹也有了身子,咱們府可是雙喜臨門啊。」

    烏喇那拉氏這話一說完,隨即一屋子人便齊齊行禮道:「恭喜爺,恭喜福晉。」胤聽後,面上雖仍是淡淡,頷首吩咐道:「耿氏懷孕也是喜事,不過今天是端陽節。就借這次為由,把紗、葛、扇子、香餅、香包、香袋等端午節物什,賞給府裡人吧。嗯,再給每人半弔錢作為賞銀吧。」

   

第七十五章 離京

    這話一出,連著烏喇那拉氏也不禁變了變臉色,最含笑以對,與眾人一起說著違心的應景話。如此這般,屋內倒是一片和諧,皆對耿氏懷孕表現出一副歡顏的樣子。直至又一番寒暄過後,眾人見胤已決定留在耿氏院裡,這才各自散去。

    回到院子,已快酉時,慧珠卻是累了,任由著素心為她換了常裳,去了頭面便上了炕席,一時無言,就著炕席小睡下去。素心見狀,也只好歇了要說的話,為慧珠搭了條羊毛毯子,便掩門退下,自去做事。

    夕陽西斜,殘陽如血,朦朧黯淡的天邊只餘一道晚霞,晚風徐徐,透過半開的木窗吹拂進來。此時,雖已是仲夏,可這傍晚的涼風也使慧珠打了個冷顫,不由裹了裹身上的羊毛毯子,悠悠醒來。睜眼所見便是滿室的黯沉,索性翻過身,繼續小睡片刻,卻怎樣也睡不著了,腦子裡清新的浮現了耿氏下午說的話,人終是為著自己打算的,尤其是這後宅之人。

    正想著,素心就雙手斜舉著洗式托盤低,上接金屬的燭台走了進來,瞬時,金屬上的燭光便照拂了整個屋子,慧珠不禁瞇了瞇眼,止住了思緒,呢喃道:「天都快黑了,我這一睡就到傍晚了,實是睡久了。」素心行至案桌前,將桌上的青瓷燭台上的蠟燭點燃,又將手上的的燭台在炕桌放好,方笑道:「現在不過戌時一刻,主子也就睡了一個時辰左右。這月荷和張嬤嬤已在小廚房備好吃食了,可是現在給主子擺上桌。」慧珠伸了懶腰,呵欠道:「嗯,就現在用飯吧。」

    素心見慧珠一副倦態,暗自心疼,想著慧珠這兩月多來,一直臥榻休息,每天總要小歇幾次,而今又是端午宴席,又是耿氏地……想到耿氏,素心不由皺眉,猶豫道:「沒想到耿格格也是有了身子,還是趁著主子這兩個月靜養時有的。奴婢想著今在耿格格屋,那個叫綠裳的小丫頭說的,若是真的,看來耿格格也倒是個有心的。」說完,就稍稍打量慧珠的神色。

    慧珠一臉淡色,吩咐道:「小丫頭的話,不用取信。耿姐姐能有身子,是她的該得的緣分和福氣,以後就別在提著事了。爺今下午也說了,讓我在院子裡好好養著,後面幾個月,咱們就好好待在院子了便是。素心,你也能就此得了閒,好好教教曉、曉二人,畢竟以後就她們在我身邊地時間長著呢,總得懂些規矩。至於月荷也有十八歲了,再留個兩三年,也是要配人家的。」

    素心聽後,知是慧珠不願再提起耿氏的事,心下歎息一聲便就此揭過不提,順著慧珠的話答道:「主子說的甚是,不過奴婢看曉雯、曉舞那兩個丫頭倒是不錯,人雖不怎麼機靈,卻是認死理的,該是忠心地。」慧珠輕輕點頭似是同意了素心的話,便斜靠在炕上不語。素心見慧珠不怎麼想說話,也就歇了閒話,稟了慧珠一聲,就退出裡間,去吩咐月荷等人,擺晚飯了。

    晚間,慧珠用了晚飯,與素心、月荷說了會話,就洗睡下。迷糊間,忽的想起胤上次走時,好像說過今晚會來的,不過現在他該是在耿氏那吧,幸得她沒有……算了,個人有個人的緣法,耿氏能像她

    說的那樣也是不錯的……想著,想著,便入了睡眠。

    這端午過了,日子也就越來越熱了,於是後面的日子裡,慧珠索性得了胤說她身子未康復,需要靜養這個理,整日閉了院門,自過自的。這期間除了胤和李太醫不定期的會來,便只有府裡其他人不時差人送些東西,傳遞個話。因此,慧珠這次足不出戶倒也不像以往那樣淡出了眾人視線,而是仍記在府裡有心人地心上,處處少不了她的。不過,慧珠對此卻全無感覺,慢半拍的對她院子外的事毫無反應,隨心所欲的在她的院子內過著懶散的生活,養氣胎來。

    這樣地日子一過。便是兩個來月。轉眼就到了七月。正是全年最熱地三伏天。這時。慧珠已有了近八個月地身子。肚子是高高地鼓起。比起其他八個月地孕婦肚子還要大地多。這讓慧珠憂心忡忡。請了李太醫來。李太醫卻總說一切良好。並未事情。然。就這話。卻聽得慧珠鬱悶地想直抽上李太醫幾巴掌。認為李太醫難道沒看出她臉比原來肉了很多。手、腳、腿、這些地方是腫地不能再腫了。可李太醫卻說是正常地。就連滿院子眾人都說是正常地。更甚至。張嬤嬤還連誇她肚子大地。身上腫地好。這樣定能生出個大胖小子。就這話。慧珠聽了這話。是徹底地放心了。也是徹底地無語了。乾脆放棄了對她們說著些。

    這日。慧珠用過午飯沒一會。天就熱了起來。慧珠在涼炕上躺了一會。腰就酸地。

    再加上天氣一悶熱。不由地心煩氣躁。便撐著來。皺眉道:「不行了。沒法子。我地腰酸地啊。屋子裡有悶。素心你還是陪我在院子裡走上一會。」

    素心坐在腳踏上。正做著針線活計。聽了慧珠這話。便停下手中地針線。看了看繡簾地方向。勸道:「主子。天這悶熱。外面又不亮。等不了一會該是要下雨地。恩。外面又比屋裡熱。出去了風都是熱風。還是待在屋子裡地好。」

    聽後。慧珠也往竹簾處瞟了眼。想著窗上都換上了涼布。屋內又放置了冰塊。屋內都還這熱。外面該是更熱。這樣一想。慧珠不禁更是煩躁。竟低頭看著高高鼓起地肚子。抱怨道:「都是你害地。若不是為了懷你。我會變這麼胖。光坐著就是一身汗。看到沒。我為你付出了這多。從一個玉質纖纖地小女子變成一個黃臉婆。若是你長大以後敢不孝順我。不聽我地話。看我怎麼收拾你。」慧珠剛一說完。素心就「撲哧」一下笑了出聲。

    慧珠見狀。假意瞪了一眼素心。繼續道:「素心。我說錯了。不是以後再收拾他。我是等他一出生。就狠狠地打他一頓。害地我……」不待說完。胤就悄無聲息地進來裡屋。止住了慧珠未說完地話。

    胤皺眉看著慧珠道:「你要狠狠打誰?」慧珠心下暗在懊惱,怎就這遇緣,心裡想著若是胤聽了,指不定怎麼訓斥她,便忙著站起身,解釋道:「爺大安,婢妾沒說什麼,就說今天天挺熱的。」

    胤看著慧珠圓滾滾的肚子,眼裡閃過一抹溫情,見慧珠話一說完,卻仍是沒站起來,於是淡淡的吩咐道:「不用行禮了,你坐著便是。」胤這話說出的時候,慧珠已扶著素心的手臂快要起身了,聽了這話,定是不舒服,卻是無法,又順著素心的手,重新在炕上坐下,然後低聲應道:「謝爺體恤。」

    胤淡淡的「恩」了聲,走到炕桌的另一邊坐下。慧珠見了,忙親自揭了桌上的青瓷蓋碗,給拿起白底描青色八仙過海圖紋小茶壺給胤倒了杯涼茶,遞給他,問道:「爺今天氣這悶熱,還是喝杯涼茶解解渴。然後婢妾再讓素心給爺備一碗冰碗,可好?」胤接過蓋碗,抿了口,便擱置在炕桌上,輕蹙眉頭道:「你是有身子的人,不該貪涼,這茶還是喝熱的好,冰碗也不該吃。」慧珠再次懊惱,她怎麼一懷孕就腦子不好使了,胤夏天是不喝涼茶的,她真不該多言的,遂只好強笑道:「爺說的甚是,婢妾受教了。」胤不置可否的點點頭,說道:「你該是……」

    一語為完,小祿子就和著曉、曉舞二人端著溫水、帕子進了屋裡,小祿子並行禮請安道:「爺大安,格格大安。奴才備了溫水,爺可是洗洗?」胤見狀,便止了話,點頭應了,讓小祿子、素心伺候淨了面,卸了外衣,脫鞋上炕坐起了。

    此時,屋外已下起了傾盆大雨,胤打發了眾人,歪靠在炕上與慧珠閒話道:「我上次來是什麼時候?」慧珠心下納悶胤為何問起這個,臉上卻是恭敬的答道:「回爺,爺上次來婢妾這是十天前。」胤閉眼,頭仰起假寐,半響才恩了聲道:「李太醫說你該是九月份臨盆,那時我大概在木蘭圍場那邊,孩子出生我可能看不到了。

    聽後,慧珠不禁吃了一驚,睜大眼睛看向胤,心下是驚不定,昨年胤可說是從木蘭圍場死裡逃生的回到京城,現在居然又要去熱河那邊,她真不敢相信。忽的,胤睜開眼,膩了眼慧珠,說道:「福晉會好好照看你和耿氏的,你們好好待在府裡便是。今早我已經向福晉說過了,我後天啟程,可能要在那待上個兩月左右。」說完,胤有閉上了眼睛。

    一時,慧珠竟找不到言語,半天才「哦」了聲,便靜靜的陪胤待在炕上。兩人相對無言,屋內一片安靜,只剩下繡簾外,漸漸小下來的雨滴聲。

    康熙五十年七月中旬,皇四子雍親王胤,自京城起程,胤赴熱河請安,並與皇太子胤等皇子隨駕康熙帝至木蘭圍場,行圍。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12-2 06:57 PM

第七十六章 摔倒

    日上午,慧珠與眾人於府大門前送了胤離開,又與氏等人寒暄一陣後,方辭別眾人,往院子裡回去。

    此時,早已是烈日當空,整個熱了起來,而慧珠本就耐不住熱,再加上懷著八個多月的身子,這一路走來,更是酷熱難忍,回到院子時,已是汗流浹背,氣喘吁吁。後又待月荷等人伺候了洗收拾,慧珠才稍稍解了暑氣,坐在炕上,隨意的搖著扇子,閒適道:「不過巳時,就這熱了,我這才走了好一截子路,就滿身是汗,還身上酸疼的厲害。」

    這話剛落,正值素心端著水盆進屋,聽了這話,便回笑道:「主子是身子過沉了,才會這樣,現在已給主子淨了面,換了外裳,可是好些了。」說著,素心就行至慧珠跟前蹲下,伺候著泡腳。

    慧珠將腫脹的雙腳放進水盆裡,瞬時就覺得渾身通透,忍不住舒服的歎息了一聲。月荷窺見慧珠一臉的享受,打趣道:「看來小主子真真是給主子折騰的夠嗆,泡個腳就能讓主子這樣滿意。」慧珠瞪眼道:「討打啊,月荷。」玉荷笑嘻嘻的閃過慧珠伸過來的手,疾步行至門簾前,對慧珠福了個身,嚀嚀笑道:「主子可不能打奴婢呀,奴婢這還得給您做吃食呢。」說著,就笑著出了裡間。慧珠無奈的搖頭笑道:「月荷這丫頭啊,都是個大姑娘了,還這不穩重。」

    素心見屋裡沒了其他人,就一面為慧珠揉著腳,一面閒話道:「爺這次一個人去熱河,身邊沒個女人家在一旁伺候著,定會便宜了那行宮裡的宮女。

    不過,這次爺可是誰也沒帶起去,倒是打壓了年福晉地氣焰。」慧珠皺眉道:「年福晉心高氣傲,這些日子該是心情不好,便訓斥了不少侍妾姑娘地,就連武格格也被她挑了刺。嗯,爺不在這段時間,咱們還是少惹她,好生在院子裡待著也是無事的。」

    聽了這話,素心不免覺得委屈了慧珠,遂偏頗道:「這段時間年福晉如此張揚,不就是靠她的哥哥從內閣學士遷升為四川巡撫,成了封疆大吏嘛。想那年福晉也不過就是漢軍鑲黃旗出身,怎比得過主子正兒八經的上三旗,鑲黃旗出身,現在只要等主子生了小阿哥,與年福晉平起平坐也是遲早的事,主子可用這樣處處委屈了。」

    慧珠心下無奈,雖說來了清朝這久,也知這是個等級極為分明的時代,可就是對他們做事說話處處論出身比身家覺得好笑,不贊同,卻也無法改變,遂阻止道:「別說這個了,我哪有什麼委屈啊,可你這話若傳出去了,那就不好了。」又另道:「今見耿姐姐,看著氣色不怎麼好,我想著哪天還是去看看她吧。」

    素心本對耿氏懷孕一事倒沒什麼,可自上次聽了綠裳的話後,心裡對耿氏也就有了芥蒂,現在聽慧珠說這話,不禁皺眉道:「主子,爺不在,您還是好好養胎才是,眼看著沒兩月就該臨盆了,這時可不能出個啥事。耿格格那關注的人太多,上次她有身子的事就是被身邊人給傳出來的,耿格格那裡奴婢總覺得不怎麼安全。」說完,等了半響也不見慧珠答話,便停下為慧珠按捏小腿地動作,抬首看去,就見慧珠閉眼假寐,心知慧珠是下了決定不會更改,也只好就此歇了話,繼續給慧珠揉捏腫脹的小腿。

    這離了胤的雍親王府不免有些安靜,現在又處在夏日炎炎似火燒的伏天裡,眾人卻是不耐出門,皆是待在自個地院子裡消暑。日子就這樣風清雲淡的過了一個來月,慧珠懷孕也有九個多月了,肚子是更大了,因此慧珠日常行動起來甚是不便。不過,正因為肚子很大,慧珠又想著這時代女子生產危險度極高,便每日飯後,總要在不大地院子裡走上半個多時辰,直至腿腳實在是酸疼的厲害,方任由素心、月荷攙扶著回屋裡休息。

    自胤離京那日。慧珠就想著去看耿氏。不料那日送胤時。受了暑氣。便得了點小風寒。急壞了一群人。更是連烏喇那拉氏也親自到了院子讓她好生休養。慧珠見狀。只好先養好了身子再去看耿氏。然。這一養下來便是十來天。後來。準備去時。何奈天公不作美。連著下了好久地雨。又整日天氣悶熱異常。慧珠此時正是九個月地身子。出門實在不妥。便待在院子裡沒去看耿氏。所以。這一拖。就拖到了八月中旬。眼看著就要出伏。慧珠才在得知耿氏動了胎氣。正臥榻養身這事後。方醒過省。說什麼也得去看看耿氏才行。

    這日慧珠用過早飯。趁著太陽還不怎麼大地時候。便帶著一些能給女子補血養氣地阿膠。攜著素心、月荷去看耿氏。剛來到耿氏院子門。就有小丫頭忙著跑進去通傳。隨後。雨燕就迎上來了。給

    問安後。忙說道:「鈕祜祿格格怎來了。您現在身可不敢有什麼閃失。」說著。就走到慧珠左邊。與素心一起攙扶著慧珠往院子裡走。慧珠笑答道:「無事地。我身子好地很。倒是耿姐姐怎樣。可還好?」雨燕回道:「謝鈕祜祿格格關心。我家主子已經在榻上躺了三、四天。又服了李太醫開地藥。情況是穩定了。」說話間。慧珠一行人便進了屋子。

    剛走到門欄出。慧珠就不由頓了頓。怎得滿屋子地藥味。這時。半靠在躺上地耿氏輕聲喚道:「慧珠妹妹怎來了。」聽後。慧珠忙向耿氏走去。在素心、雨燕地伺候下。扶著腰。在榻旁地椅子上坐下。慧珠看了下耿氏地臉色。見耿氏臉色雖有些蒼白。但精神尚好。也就放了心。說道:「耿姐姐。本早就想來看你了。不料竟拖到現在。耿姐姐可是莫怪。」

    耿氏瞟了眼慧珠高高隆起地肚子。嗔怪道:「這麼大個人。怎現在這個時候還來看我啊。雖說我兩住地不遠。可你現在身子撐地住嗎。」慧珠隨意笑笑算是答了話。耿氏便又繼續道:「你也有九個月地身子了吧。該是快臨盆了。」慧珠答道:「嗯。九個多月。這小傢伙倒是時常折騰地我。我晚上經常半夜肚子裡傳出一下動靜。便就醒了。然後就再也就睡不著了。幸在還有大半個月。也該臨盆了。那時該能睡個安穩覺了。」耿氏聽了。雙眼含笑地打量了慧珠地肚子。好一會才笑道:「慧珠妹妹肚子倒是大地很。又這鬧騰。該是個大胖小子吧。以後妹妹可是得不了閒地。得伺候咱們地小阿哥了。」說完。屋裡地素心等人都跟著抿嘴輕笑。

    慧珠見了。假意狠了她們一眼。與耿氏說笑了一會。方叫了月荷過來。接過月荷手中捧得紫檀木漆盒。說道:「耿姐姐。妹妹得知你身體有恙。便帶了些阿膠給姐姐。還請姐姐笑納。」忽地。耿氏眼裡閃過黯然。吩咐雨燕收好盒子。又讓雨燕帶著素心、月荷去耳房那邊吃些茶點。再到外間侯著。

    此時,屋內只剩慧珠、耿氏二人,慧珠方皺眉問道:「耿姐姐,妹妹看你氣色也不錯,該是好了些,怎麼屋裡這大的藥味。」耿氏細細看了繡簾的方向,又往門欄處看了下,才緩緩說道:「藥味大了,我這身子才仍需要養啊,也好讓人撤了香薰。」聽後,慧珠忙打量了下屋內,發現屋子裡還真的沒有染香爐子,忙轉過頭看向耿氏,就見耿氏點頭示意。

    慧珠忙抓住問道:「可知是哪個?」耿氏拍拍慧珠的手,溫和的笑道:「妹妹無需擔心,我心裡有數,等過些日子,自會打發了。」忽的,耿氏又似想起什麼,急問道:「妹妹和素心她們這些日子可有把衣物等布料拿到洗衣房?」慧珠心下納悶,卻還是回想了下,答道:「沒有,我院子離洗衣房有些遠,這些日子又熱的很,素心她們也就自己洗了,在院子裡晾乾便是。」

    耿氏聽後,做一臉放心狀,說道:「這就好,妹妹生產之前還是不要把衣服拿去洗衣房。」此時,慧珠也回過省,竟脫口問道:「耿姐姐,可是……」

    耿氏止了慧珠的話,另說道:「妹妹這眼看就要生產了,到時姐姐可能沒法去看妹妹了。」慧珠知某些話點到即是,也就歇了話,看了下耿氏也已鼓起的肚子,回笑道:「無事,姐姐好生在院子裡養著便是。嗯,估計著姐姐是十一月底,或者十二月初就該生了吧,到時妹妹來看你就好了。」就著樣,二人說起笑了,一時言談皆歡。

    又大半個時辰過去,慧珠不由的有些乏了,見耿氏臉上也有倦意,已耷拉著眼皮,在榻上半睡半醒了。慧珠見狀,心下暗道耿氏現在雖無大礙,但畢竟是動了胎氣,下身見了少量的血,也是傷了大身,便想著該是告辭。於是,慧珠就給耿氏斂了斂涼褥子,便撐著椅子上的把手,站了起來,也沒喚人,免得把耿氏吵醒。又想著素心她們就在門簾外侯著,不過幾步路,也就自個兒走了出去。

    慧珠行至門欄處,撩起門簾,準備扶著門欄出了裡間,就感覺手一滑,跨在外間的那隻腳也不禁一滑,隨即整個人就向前面倒去。



第七十七章 產子

    「啊--」慧珠驚呼出聲,不待摔倒在地,站在離裡間步之遠的素心、雨燕等人忙跑了過來。瞬時,此起彼伏的驚呼聲奏響,素心、雨燕不但沒有扶起慧珠,連帶著她們也一齊狠狠的摔在了大理石地上。

    素心不待追究地上的滑膩,忙掙扎著坐起身,扶起地上的慧珠,急道:「主子,你沒事吧。」說著,又一臉焦急的朝外面大聲喊道:「快來人啊,快啊,我家主子摔倒了……」

    慧珠就著素心、雨燕的攙扶,靠著門欄處坐起身時,已是大汗淋漓,看著站前面的月荷,吩咐道:「快去叫人,叫福晉……李太醫……你別過來,地上被人潑了東西……」「啊--」慧珠忽的又叫一聲,只感到肚子收縮了一下,陣痛難忍。

    此時,院外已經吵鬧了起來,月荷慌張的躲了一下腳,便飛奔了出去。慧珠的肚子疼得更緊,隔上一會便傳來一下下的陣痛,不禁越來越心慌,卻只能死死的抓住素心的手,嘴裡無措的叨念道:「疼……疼……。」

    這時,耿氏也撐著身子強行走了過來,看著坐在地上的三人,是明白了情況,忙出聲道:「素心,快看看慧珠羊水可破了。」素心聽了這話,慌張的看了眼耿氏,便急急的打看慧珠的下身,見羊水未破,不由定了心神,驚喜道:「主子,羊水沒破,沒破。」

    「啊--」慧珠再次叫,此時她已經聽不清素心的聲音了,只能和不時傳來的陣痛做著對抗。素心見慧珠一臉慘白,額頭滿是冷汗,只好輕揉著慧珠的肚子,口裡安撫道:「主子,您忍一忍,忍一忍啊,福晉他們就要來了。」

    又小半個時辰過去了,慧珠被強烈的收縮疼痛,折磨的失卻了意識,眼前一片模糊不清。好在這時,烏喇那拉氏帶著小太監、丫環僕婦急忙趕來了。隨後,烏喇那拉氏便讓人在地上鋪上布塊,上前將素心、雨燕隔開,一左一右的將慧珠抱起,抬放在早已準備好的架榻上,隨後,一行人也就疾步向慧珠的院子走去。

    ……

    慧珠被嗆鼻的氣味隱隱喚醒意識,迷糊睜開眼,發現她已躺在鋪有白布的床上,面前是一個四十多歲,手拿鼻煙壺的婦人,不待她問話,那婦人已叫道:「哎呀,格格可是醒了,快,拿催產藥給格格喝。」素心聞聲,忙跪在地上,抓住慧珠的手,喜道:「主子,您醒了,太好了。」

    慧珠看著一個不認識的丫環,手捧藥碗走過來,猛的想起這次的意外,生生打了個寒顫,忍住下腹傳來的隱隱的下墜感,喊道:「不喝,我不喝,素心你過來……。」素心忙起身,向慧珠俯首去,問道:「主子,您怎麼了,快說啊。」慧珠緩了緩喘氣聲,說道:「我額娘寫的那些生產時的事情,你可得做好,還有記住,我不喝藥,不喝。」「啊--」「不要離開這個屋子,一直守著,孩子生了,若要交給某人,只能要當著大家的面交給福晉。」

    一旁地生產嬤嬤沒聽楚慧珠地話。只知曉慧珠不願喝催產藥。便勸道:「格格。您這時候可不能犟啊。您下身已經見了血絲。羊水也出來了不少了。快喝了才是。」慧珠止了那婆子地話。叫道:「啊。不喝……」另一嬤嬤走了過來。說道:「格格。不喝也行。您這是動了胎氣。才會此時生產地。不過您是足了月地。孩子沒事地。您現在只是產道還沒開呢。陣痛還要持續著。才會這樣。」這嬤嬤一說完。就被開始那婆子狠瞪了一眼。

    慧珠也沒了精力去管她們了。只是腹中傳來地陣痛侵襲著神經。時而清醒時而昏迷。當慧珠被強喚醒時。屋子裡已黑了下來。伴著搖曳地燭光下是晃動地身影。這時。慧珠感覺她被扶了起來。隨即就見素心端著一碗白米粥道:「主子。可是吃些。這是月荷親自熬得。」慧珠見狀。忙著就撇過了頭。她哪裡吃得進去。那位嬤嬤道:「格格可是得吃些啊。老奴見格格這肚子可是大地很。裡面定是一位壯實地小阿哥。你若不吃。這後面又哪來地力氣啊。」

    聽了這話。慧珠想起肚子裡地子。只好點頭應了。誰知這剛吃下幾口。肚子又抽痛起來。一股強勁地力道直直往下墜。一陣撕裂地疼痛傳來。慧珠扭動了下身子。不禁痛叫了聲。那嬤嬤猛地撥開素心。大聲道:「怎麼會這樣。產道都還未開。羊水就破了。」素心哭道:「嬤嬤。你可要救救我家主子啊。我家主子今摔倒地時候。是肚子著地地。會不會……」

    那婆子哼聲道:「早開始就該聽我地喝了催產藥。也不至於弄成現在這樣。

    」那嬤嬤不與理會。呢喃自語道:「格格該是難產了。難產了。」不待嬤嬤說完。慧珠又是「啊--」地一聲大叫。隨即意識又完全模糊。

    半夢半醒之際。慧珠被搬東西地嘈雜聲吵醒。恍惚間。就見一展屏風。耳邊似聽見素心地乞求地說道:「福晉。您就讓李太醫進屋看看我家主子吧。我家主子已經難產了。再不生下孩子就……」

    一人訓斥道:「還不滾,你這是想讓你家主子失了貞潔嗎,竟求福晉讓李太醫進去。」一個細柔的聲音道:「鈕祜祿妹妹吉人天相不會有事的,有生

    就行了。」後面又是素心的祈求聲,直至很久,慧>個男子的聲音道:「嗯,我這開一副藥方子,你去讓人抓了藥,給鈕祜祿格格煎了服下,看能行嗎。」

    不需片刻,素心就進了屋裡,看見慧珠似是清醒,忙喜道:「主子,您沒事的,李太醫給你開藥了,您服了就沒事,月荷你快拿著這藥方子去抓藥。」說著,就遞給了月荷,又似想起了什麼,攔住已走開的月荷,嚴肅道:「月荷,主子的性命就交在你手上了,這藥絕不能讓任何接手,你必須死死守著藥。記住,主子若是出了什麼事,爺是不會饒了咱們院子的人。不過,倒是也好,我們又能一起服侍主子了。」月荷聽了,打了個寒顫,一臉正色的看著素心,嚥了嚥口水,堅定的點了下頭,便飛似的離開了屋子。

    慧珠不知又過了多久,在以為她就要這樣痛死下去的時候,苦如黃連的藥湯被強行灌進了口裡。素心道:「主子再忍忍,忍忍就好的。」那嬤嬤吩咐道:「熱水,剪刀,快個拿來,現在都快子時了,格格若產道再不打開,大的小的都保不住。」不知又是何時,那嬤嬤竟驚喜道:「菩薩保佑,產道打開了,格格,您可得使勁啊,產道打開了。」

    慧珠是聽不清那嬤嬤的說話聲,耳邊嗡嗡作響,腹中傳來陣陣劇痛,一種深達四肢百骸的疼痛。慧珠再也受不了了,已是無意識的大叫道:「啊--不生了,不生了--啊-」那嬤嬤急道:「格格,再用勁啊,快了,呼吸一下,使勁啊。」素心結舌道:「啊,主子,頭,出……」

    一語為了,慧珠只感到全身似一種撕裂般的疼痛,慘叫了聲,止住了素心的話。那嬤嬤皺眉道:「不好,格格您可得用力,格格雖骨盆不小,可是這胎兒卻是足了月的,身子極大,若格格再不使勁,這孩子可是會窒息的。」

    聽了這話,慧珠個激靈,倏的大叫道:「不要,孩子,不能有事。」這話一落,又是「啊--」的一聲,隨即就是洪亮的「哇哇」聲,震驚了整個屋子。一瞬呆滯後,只聽那嬤嬤極為興奮道:「是個小阿哥,一個壯實的小阿哥。

    」這時,就在大家為之一鬆歇時候,素心卻驚呼道:「啊,嬤嬤,你快來看看,主子怎麼下身還流血不止。」一瞬,那嬤嬤也連聲驚呼道:「不好了,血崩了,格格這是血崩了。」

    慧珠此已是精疲力竭,正想閉眼歇下,就聽著她們的驚呼聲,血崩了,她血崩了。慧珠不置信的想著,忽的她就想這樣算了,也許醒來,這進二十年的生活也只是夢一場。於是,慧珠便轉眼向素心看去,正想說讓素心不要驚呼了,就見素心手裡抱著一個胖胖的嬰孩,那嬰孩似乎還在哭叫著,聲音竟壓下了素心等人的驚叫聲,一個新鮮的生命。

    嬰孩,那是她拼著命生下來的,那是的孩子。想到這,慧珠意識猛的清醒,她的孩子,還是襁褓中的稚兒,若沒有母親保護,他如何在這個後宅內院生存下去。思即此,慧珠心下一陣疼痛,忙喚道:「素心,你過來。」素心抱著孩子匍匐道慧珠跟前,哭泣道:「主子,您可不能有事啊,您看,是個小阿哥呢,奴婢從沒有見過如此可愛的小孩子呢。」

    慧珠看著素心手中還哇哇大哭的嬰孩,心裡一片柔軟,腦子裡也念頭一閃,喘氣道:「素心,府裡的主子們該是都來了,你去把孩子交給福晉,告訴福晉,這孩子只有交給他的嫡母,我才放心。然後請福晉許了李太醫進屋診脈。」說完,慧珠已是用完了全身勁。素心看了眼慧珠,堅定的點頭道:「奴婢定會求了福晉的允許。」說著,就抱著孩子離開了。

    慧珠疲乏的閉上了眼睛,腦子裡一空白,她此時只能感覺生氣在一點點的流失,下身隱隱有著絞痛,粘腥的血水正順著她的腿際流著。她知道她在賭,半年前她差點小產,烏喇那拉氏就算沒出手,也推波助瀾了的。胤那時對她的眷顧,就是烏喇那拉氏對她下手的原因,若沒了她,孩子烏喇那拉氏就可以撫養,不對,慧珠忽的驚醒,睜開雙眼,雙手緊掐進手心,拼盡了所有的力氣,大聲喊道:「福晉,婢妾已經穿戴整齊,李太醫可以進屋給婢妾診脈了。福晉,爺說了,婢妾有什麼事只管找福晉就是,福晉定會保住……」一語為落,慧珠已是氣若游絲,再無力氣。

    不過片刻,慧珠淒慘一笑,準備目之時,就見素心和著李太醫進了屋裡,隨即李太醫就行了一禮道:「請格格,讓老臣為您診脈。」聽後,慧珠不待回答,心下一鬆,支撐到極點的意志,已是瓦解,眼前一黑,放心的昏睡下去。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12-2 07:21 PM

第七十八章 平安

    熙五十年八月十三日子時,愛新覺羅歷誕於雍親王來的雍和宮。於這後兩日,慧珠已是脫了險情,能就著用些吃食,漸有了精氣勁了。

    這日午後,慧珠小睡了會,覺得悶熱,便動了動身子,似有轉醒,迷濛的睜開眼來,就見素心托著茶盤走了進來,於是膩了膩眼,懶聲道:「喝藥的時辰又到了。」素心輕步行至床前,將托盤擱置在床邊的朱漆描金小幾上,扶著慧珠靠坐起來,斂了下褥子,口裡叨念道:「這貓月子期間,可不能招了風,鬧下月子病。」說著,又親捧起青瓷藥碗,拈了幾口湯藥,遞到慧珠跟前,勸道:「主子,良藥苦口,您可是趁熱喝了。」

    慧珠輕蹙眉頭,就著素心手裡的藥碗,連著兩三口喝下,忙嘴裡含了顆蜜餞,直壓下口裡的苦味,才咀嚼嚥下。素心放下空碗,看著頭上包著方巾帕子,銀盤似的圓臉,微有些凹陷的慧珠,憶起這兩三天來發生的事,就像在鬼門關走了遭似地,不禁紅了眼睛,哽咽道:「主子,您以後行為處事,可得為小主子想想啊,再不能……這幸虧有李太醫,咱們事先又稍做了準備,否則主子莫不是……。」

    聽了這話,看著眼下烏青的的素心,慧珠心下酸楚,這次若不是她一意孤行,執意要去看差點流產的耿氏,也許就不會發生這多事。若不是她心裡覺得煩躁,以還耿氏半年前救助她一事為由,也……太多個假設了,慧珠不願繼續觸碰,有些事不是她不願就不會發生的。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她的不在乎,不留心,換來的就是差點一屍兩命最後還要累及他人。

    這兩日,每每躺在床上,一靜下來,眼前浮現的就是那日疼入四肢百骸,撕裂般的劇痛,耳旁想起的就是素心的乞求聲,孩子落地的哭啼聲。然,這一切的源頭自於她,來自於這個將要一直生活下去的後宅。

    思及此慧珠十緊扣進手心,眼睛閃了閃,直直看向素心,不禁也紅了眼睛,啜聲道:「累了你了後會好的,咱們以後好好過日子。」素心見狀把抹了臉,連忙急聲道:「主子能為小主子想就是了,可您可千萬別掉眼淚,都是奴婢說這話惹的主子,坐月子可不能掉淚啊。」

    慧珠聽了,忙緩了下心情素心扯了個笑臉,正待說話聽曉在門簾外揚聲稟道:「主子,王嬤嬤奉福晉的命來看望主子了。」素心得了慧珠的示意步出了裡間,向王嬤嬤見了禮聲讓曉舞去備了茶點,就迎了王嬤嬤進了裡屋。

    王嬤嬤進了間,瞟了眼躺在床上的慧珠,上前蹲安行禮道:「格格大喜啊,看著格格現在該是恢復了不少氣色,又給爺添了位小阿哥,真真是好福氣。呵呵,說起這小阿哥,老奴這大半輩子,還沒見過這壯實的男嬰啊,足足比其他尋常人家的孩子個頭大了一圈不止,老奴就說嘛,這皇孫就是不一樣。」慧珠靠在引枕上,與話寒暄道:「婢妾這也是托了爺和福晉的福,才能平安生下小阿哥。這兩日,我一直不好著,多虧了福晉和嬤嬤照看小阿哥。」說著,月荷親自捧著茶盤進來,於是慧珠止了話,另招呼道:「嬤嬤快著個坐下,吃杯茶。」

    王嬤嬤福了個身,在一的繡墩上坐下,謝過慧珠的賞茶,隨意的抿了口,眉開眼笑道:「格格就是這般多禮。福晉是嫡母,這照顧小阿哥是應該的,格格何須此言。」

    說著,頓了下話,掃了眼慧珠、素心,不知為何,笑意加深,繼續道:「福晉聽李太醫說,格格身體是好了過來,只要再養上一段時間便是。所以,福晉讓老奴給格格說一聲,明個兒『洗三』就在格格院子裡辦,並且福晉也已經找了奶媽子專門伺候小阿哥,明連著小阿哥和奶媽子就一起搬回格格的院子。」

    王嬤嬤話一落。慧珠忙地驚喜道:「真地。福晉說明個就把小阿哥送回來。嬤嬤這是真話。」素心激動道:「格格。小阿哥明個就要回來了。嬤嬤。謝謝福晉。謝謝福晉。」王嬤嬤含笑看著慧珠主僕兩。緩緩說道:「格格是小阿哥地生母。將小阿哥送來自是應該地。格格請放心。福晉前個兒就已經修書一封給爺了。說格格平安誕下小阿哥。母子平安。格格。您看。福晉做地可是?」

    慧珠<了斂心神。平復了激動。笑道:「福晉做地甚是穩妥。婢妾這次可是全仰仗福晉地。」王嬤嬤眉眼一挑。眼裡滿意一閃而逝。回笑道:「格格能這樣認為就好了。也不枉福晉特意准了格格娘家人來參加小阿哥『升搖車』。哦對了。福晉說格格院子太小了。等爺回來。這該怎麼遭。自是少不了格格地。所以格格還得再委屈幾日了。」

    聽了這話。慧珠當下心

    著能見章佳氏。忙不宜地答道:「不委屈。怎麼委寬厚。能如此厚待婢妾。已是滿足。嬤嬤。還請你向福晉轉答我地謝意。」張嬤嬤回道:「那是自然。老奴定會轉告地。」接著。王嬤嬤又說了會話。見慧珠臉有倦色。心知該是告辭。便起身福了福。說道:「老奴這來了也好些時候了。該是回去覆命了。就不打擾格格了。」慧珠見狀。也不挽留。含笑點頭應了。

    這時。王嬤嬤卻似記起什麼似地。狀似恍然大悟道:「格格那日在耿格格屋裡摔倒。是因為有個奴才不小心把白油膩在了門欄上和門簾地上。不過格格請放心。那賤婢已讓福晉給處置了。呵呵。這以後。格格就儘管坐月子便是。還有耿格格也是能安安心心地養胎了。」說著。王嬤嬤就又是福了個身。隔了簾子。便是離開。

    王嬤嬤離去後。素心見慧珠已是疲憊。有些話心知就是。也沒說些什麼。直走到床前。伺候慧珠重新躺下。便端著茶盤出了裡屋。慧珠也無甚話說。直直躺下。合眼想著那日只見過一眼地小嬰孩。漸漸睡下。

    第二日,慧珠喝了湯藥,又吃了大半碗小肉飯,並一碟胭脂鵝脯、一碟花鴨掌、一碗燉豬腳湯後,不免有些膩味,卻因坐月子只能吃這些,也是無法。只好就著多吃了點,提起精氣神,一心盼著王嬤嬤帶著孩子過來。這時,慧珠心不在焉的與素心等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著閒話。一時月荷慌張的跑進來,不待行禮,直接言語道:「主子,福晉她們就快到院門口了,小阿哥他可是已經來了。」

    一語畢,就見王嬤嬤並著一個三十來歲的婦人進了屋。慧珠撐起身子,想順眼張望著,就被疾步行來的王嬤嬤止了道:「格格你這身子還虛著,可不能起身。董嬤嬤還不快給格格行個禮,把小阿哥抱過來。」慧珠這一番動作下來,本有些氣喘、乏力,現又聽了王嬤嬤的話,不禁暗惱,這多事後,怎得還這般急躁,卻也是按壓了急切,靠在床榻上,面上含笑的向前看去。

    那叫董嬤嬤的婦人不過二十八九的樣子,肌膚微豐,身材合中,長相普通,卻是面色白淨。一件淡青色不提花對襟旗衣,配著同色系的長褲,並一雙深藍色的繡花鞋子,看著倒是個素淨的人。慧珠細細的打量著,見那董嬤嬤給她行禮時,腿上微顫,整個人十分拘謹,一直目不斜視的站著。

    慧珠見狀,不由納悶,王嬤嬤窺了神色,笑道:「這位董嬤嬤是內務府的包衣,爺走前就給內務府說了,那掌事公公送了三個乳娘來,福晉就挑了這位董嬤嬤給小阿哥做乳娘。」慧珠笑應道:「有勞福晉了。」然後就示意董嬤嬤到她跟前來。

    慧珠心顫了,這就是她懷胎進十月生下來的寶寶嗎。紅紅的、微皺起的肌膚,圓圓的小臉,一雙黑溜溜的眼睛還未大睜,正半耷拉著,兩隻肥嘟嘟的小手正雙拳緊握著,狀似揮舞這什麼。慧珠看著這個被洋紅竹金紋小毯子包裹住的嬰孩,不知為什麼,眼淚就是止不住的想往下掉,鼻子酸酸的,心下好像被什麼東西生生的撞擊了一下,只要輕輕一碰就會碎掉。

    素心見狀,抹了抹濕潤的眼睛,喜道:「主子,您快看看啊,小阿哥,是小阿哥。」王嬤嬤「哎喲」了聲,打趣道:「看你說的,這不是小阿哥,難道還是小格格。這格格,您怎麼了,大喜的日子,又值您坐月子,可不能掉眼淚啊。」聽後,慧珠方回過省,吸了吸鼻子,又盯著看了會,有些不確定的問道:「我能摸摸他嗎?」

    王嬤嬤不怠說話,直接示意董嬤嬤將孩子遞到慧珠跟前。慧珠看著這盡在眼前,觸手可及的小嬰孩,心下膽怯了,不敢相信這就是她生的孩子,直至孩子打了個小嗝,才顫微微的伸出手,輕輕觸碰上他的小臉。瞬時,慧珠就感到手下的肌膚,軟軟的,有些溫熱,讓人愛不釋手。可又怕驚到他了,便只是輕輕一碰,就想著收回手指,卻忽的對上他半睜的雙眼,不由驚呼道:「他看我了。」

   

第七十九章 孩子

    珠滿心觸動,半響,卻也只是細細的看著孩子,不時,曉舞進屋稟告道;「回主子,小阿哥『洗三』的吉時已到,福晉讓王嬤嬤帶著小阿哥出去準備。」慧珠心下不捨,卻也無法,想著以後能時時見著,也就點了頭,吩咐素心跟著王嬤嬤一起出了去,好生照料。

    待她們出了裡間,慧珠精神也用的差不多了,便就著月荷的服侍躺睡下去。不知過了多久,慧珠迷糊中聽到屋外響起了嬰孩洪亮的哭啼聲,猛的一下,卻是驚醒。瞬時,心猶如貓搔一樣,手不自覺的緊緊抓住了被褥子,急急問道:「怎麼哭了,月荷你去看看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月荷聽後,忙寬慰了幾句,就快步出了裡間。

    這時,慧珠正擔心著外面的情況,就聽一個婆子的聲音在外面大聲道:「一打聰明,二打伶俐,三打邪魔。」話一落,隨即幾個似是年輕的女音又吟道:「洗洗頭,做王侯;洗洗腰,一輩要比一輩高;洗臉蛋,做大顯;洗股溝,做知州。」

    正聽著,月荷就樂呵呵的跑進屋,行禮嬉笑道:「主子,您就放心吧,小阿哥這是好得很。剛個兒,是福晉她們在『添盆』呢,那些主子們將這銅大錢、瑪瑙、花生、棗、栗子等一股腦的往盆裡扔,該是把盆裡的槐葉水濺到了小阿哥的臉上,所以小阿哥才哭的。不過,這沾上了盆裡的水可是咱們小阿哥的福氣呀。」說著,又笑嚀起來,還不時說上幾句孩子逗趣的模樣。慧珠細細的聽著月荷講的話,心下即是滿足又是好笑有些不敢相信,那小的一個孩子竟能牽動她的心。

    隨著外面說笑聲漸似多了起來,嬰孩的哭啼聲卻已是消失,隱約間,慧珠似乎還能聽見了「咯咯」的笑聲,大約知是外面一切正常是安了下來,待又服了一道湯藥後,困乏睡下。

    再次悠悠轉醒睜開惺忪的眼眸,屋內已是一片昏暗,只餘幽黃的燭光在屋內一角微微搖曳。素心察覺慧珠醒來,忙的輕聲道:「主子醒了婢這就讓月荷去備了晚飯。」說著,就遞了個眼色,示意月荷下去備飯,復又親自拿了藏青色彩繡花鳥紋飾的靠背引枕置於床頭,扶著慧珠靠著坐起身來。

    慧珠斜眼瞟了素心一下,道:「小阿哥呢?可是好著呢。」素心拿起一旁溫著的白水遞與慧珠又捧著銅漆:i盅,伺候慧珠涮了口回道:「主子莫急,小阿哥在南炕屋裡由著董嬤嬤照看著呢這會先用了飯,奴婢讓曉雯去看下小阿哥可是睡了沒睡,就讓董嬤嬤抱過來。」慧珠點頭,繼續問道:「今個喜宴怎樣?」素心答道:「這主子也放心就是,一切都有福晉操持,兩位側福晉和其他院的主子也是來了,她們倒沒說些其它什麼話,皆是恭賀了幾句,拿了小阿哥『喜面』也就各自回去了。」慧珠蹙眉道:「這次該是得了福晉的情。」素心陪話道:「府裡還是爺做主,福晉素有賢德之名,這內內外外這多雙眼睛看著,主子又在,福晉把小阿哥送回來,得需做的。不過,福晉能讓李太醫進屋來救治主子,倒是得了她的情。」

    二人正說著,見月荷端著托盤進了屋來,便止了話。素心跟著接過托盤,又幫著把吃食在小幾上擺好,就和著月荷一起伺候慧珠用起了晚飯。晚飯間,曉稟了孩子還未睡,可是能來。慧珠知曉這,就一心念著孩子,便簡單用了些飯,忙打發了曉雯去帶董嬤嬤過來。

    這廂慧珠吃過飯剛漱畢~曉雯並著懷抱孩子的董嬤嬤走了進來。董嬤嬤行至床榻前,福身道:「奴婢給主子請安。」慧珠含笑應了,簡單說了幾句場面話,就忙著吩咐董嬤嬤將孩子抱過來。慧珠親手接過襁褓中的嬰孩,不再言語,只是藉著燭光,細看著手裡的孩子。

    下午那會只顧著感動,細看孩子,此時慧珠方細看起他的樣貌來。小半刻鐘過去了,慧珠卻是越看眉頭皺得越緊,當時還沒發現,這一細看下去,才發現除了一雙眼皮還行外,其餘甚沒可取之處,頭髮稀疏,眉毛也是淺淺的幾根,鼻子還是個塌鼻樑,鼻樑兩側並長有粟粒。

    這廝慧珠心裡有些嫌棄孩子地長相。素心就在一旁樂呵呵地道:「主子。您看啊。這小阿哥長地真像您。尤其是這臉型跟您最是相像。咦。不對。他該是結合了您和爺地優點。瞧啊。這眼睛跟爺一個樣。就是有神。」

    聽了話。慧珠膩了眼素心。心下覺得素心完全沒說對。這長地最好地眼睛該是像她吧。胤那可是單眼皮。這般想著。口裡卻是另呢喃道:「這頭髮稀少算了。怎麼連著鼻子也是塌地。」月荷聽了。忙反駁道:「主子。奴婢

    聽老婆子們說過。剛出生地小孩就是塌鼻子。等過了。就塌了。」慧珠忙地抬頭看向月荷。喜道:「可是真地?」

    董嬤嬤想慧珠福了身道:「主子卻是如此。奴婢見過許多小孩。就小阿哥長地最好看了。這孩子剛生下來時是這樣地。等過些日子就是好了。」

    慧珠雖認為他五官長地不怎麼好。卻是她地孩子。還是希望聽到他人讚揚地話。又見她們皆說以後會長好地。便也心下認為著寶寶就是個可愛地。連帶著對董嬤嬤說話也多了幾分親切。

    這會慧珠安了心。也就抱著孩子逗弄起來。然。不過片刻。慧珠卻手臂有些發麻。不禁皺眉道:「怎地。這才抱了會。我就沒勁了。」素心見狀。忙接過孩子。笑道:「主子身體還未恢復。小阿哥可是個大胖小子。主子抱著當然沉了。」慧珠聽後。臉上訕訕地笑了。看著離開她懷個裡。咧嘴直笑地孩子。心道。完全是個不認生地。誰抱著都樂呵。

    孩子,忽的,慧珠問道:「素心,大名要等著爺回來這說,這乳名福晉可是取了。」聽後,素心忙把孩子交給董嬤嬤,自個去了矮櫃子處,取了個青花穿花鳳紋捧盒,行至床前,躬身遞給慧珠道:「這是欽天監那送來的,小阿哥正式的命理,還請主子收好。小阿哥的大名將會等到滿月的時候爺取,自於乳名,福晉讓主子您取就是了。」

    慧珠打開捧盒,盒內放著一塊絲絹質地洋倦,上面寫著「辛卯、丁酉、庚午、丙子」的生辰八字,復內還有一塊小方巾,上面寫道「庚金生於仲秋,陽刃之格,金遇旺鄉,重重帶劫,用火為奇最美,時乾透煞,乃為火焰秋金,鑄作劍鋒之器。格局清奇,生成富貴福祿天然。地支子、午、卯、酉,身居沐浴,最喜逢沖,又美傷官,駕煞反成大格。書云:子午酉卯成大格,文武經邦,為人聰秀,作事能為。連運行乙未。甲午,癸已身旺,洩制為奇,俱以為美。」

    略看後,慧珠笑著搖了搖,大多看不懂,不過這「生成富貴福祿天然」卻可知曉。孩子是皇孫,將來又是皇子,怎還不是富貴福祿,簡直就是一個含著金湯勺出生的。正想著,就被他的哭啼聲打斷,慧珠忙止了思緒,問道:「怎麼了,董嬤嬤,他怎哭了。」董嬤嬤回道:「回主子,小阿哥是餓了,這三天來,每到了這時候,就會哭鬧。」

    聽後,慧珠想曉雯開始來回話的時候,就說董嬤嬤正在餵奶,現在他又是餓了,這能吃,瞬時,慧珠念頭一閃,看著他倒弄著胖乎乎的手,笑道:「不是還沒起小名嗎?就圓圓好了,他臉型也是甚圓的。」慧珠這話一落,眾人臉上僵了僵,反是月荷問道:「主子,這名有些像女孩子。」

    素心看著臉有笑意的慧珠,自慧今見了孩子,整個人精神不少,便不願拂了慧珠的意,又想著皇子府的孩子不好養,男孩取女孩的乳名,比較好養大,也就順了慧珠的話道:「主子,取得甚是,老話常說,這剛出生的孩子金貴著呢,就得取個貧賤點的名字,才好養大。」眾人聽了這話,也就紛紛贊同,齊齊應了。

    待慧珠把這乳名給取因說了這久的話,已是面露疲倦,又見董嬤嬤是該給圓哥兒餵奶,就讓眾人散了,她也服了碗湯藥,便是睡去。

    隨後幾天,慧珠的靜氣勁是越來越足,素心的悉心照料下身體是恢復了大半。這也就每日和著圓哥兒相處的時間越是多了。不過大多時候圓哥兒卻是在睡覺,每日清醒的時候不多,他除了吃就是睡。不過竟管這樣,慧珠每日只是看著躺在她身邊的圓哥兒,心就是滿滿的,看著圓哥兒打個奶嗝,也滿是心喜。

    就這,幾天的時間轉眼即過,一晃便到了八月二十日這天。因滿族先人過漁獵生活形成的,把孩子放在地上睡覺不安全,便掛到樹上,從而演變成幽車,這便有給孩子『睡悠車』和『睡扁頭』的習俗。於是,誕生於出生皇家的圓哥兒在出生七天,迎來了皇家稱之為『升搖車』日子。而慧珠也藉著這喜事,見到了闊別六、七年之久的章佳氏。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12-2 07:30 PM

第八十章 見母

    秋乃是桂子飄香時節,早上月荷去園裡折了幾支來插卻才得了閒,手捧綴有桂花的青瓷描纏枝蓮花瓶,笑嚀嚀的走進屋來。

    一時,慧珠剛用了湯藥,揭了豆青~糖罐,挑了顆蜜餞含著,就見月荷進屋,忙嚥下蜜餞,問道:「怎的還有空去二園那邊折桂花,午飯的吃食,其它院子的回禮可是打點妥當了。」月荷將花瓶在案桌上擺好,方給慧珠福身道:「主子可是放心,等其他院的主子把喜禮一送來,這回禮就能給還過去。奴婢早上路過二園時,見現值這桂花開的正好,也就折了些來插瓶。」素心笑道:「月荷有心了,這掛花擺在屋裡倒是不錯,響午等太太來了,看著也是好的。」

    慧珠見該準備的東西已是弄好,便是歇了這話,另與素心、月荷說了會閒話,後又掐著時辰,約莫圓哥兒該是醒了,就讓月荷去叫了董嬤嬤過來。隨後,一屋子人自是言笑晏晏,逗著圓哥兒,等著章佳氏的到來。

    巳時將闌之際,慧珠正有些疲乏,等候多時,卻仍不見章佳氏過來,便就著靠背引枕上,手輕輕拍著睡在一旁的圓哥兒,閉眼假寐。這邊又是小半會過去,慧珠裡屋已是一片安靜,只餘淡淡的桂花香縈繞著屋室,母子二人伴著這清新的花香,酣然入眠。

    睡下不時多久,屋子裡傳來輕微的物件碰撞的聲響,慧珠不由皺了皺眉,卻是沒醒,只是斂了斂睡在一旁的圓哥兒,便不怠動靜。忽的,慧珠感覺手下的圓哥兒似是醒了,整個小人兒晃悠的動著,嘴裡還「哇哇」的嚷些什麼。慧珠知是圓哥兒定是醒了,只好睜了眼來,就見圓哥兒眼睛彎彎的笑著手舞足蹈的亂比劃,她也遂就順著圓哥兒指的方向看去。瞬時,慧珠怔住了,半響才喚了聲「額娘」。

    聽後,章佳氏眼眶一酸,顫聲道:「女兒,我的慧珠……。」說著,就聲音哽咽。一個年輕婦人扶著章佳氏,低聲勸慰道:「額娘,這可是喜日子了格格和小阿哥,該是高興的,這兒人還多著呢。」章佳氏忙用帕子斂了下眼角身像王嬤嬤歉意道:「可是失態了,這讓嬤嬤見笑了。」王嬤嬤笑道:「夫人哪裡的話,夫人和格格有許多年未見了,一時感觸也是人之常情。」說完給慧珠福了個身道:「格格,夫人這是來了,也是吉時了,奴婢就不打擾了,該是回去給福晉覆命了。」慧珠此時也平復了激動,含笑點頭應了說了幾句寒暄話,方讓素心親自送了王嬤嬤出了院子。

    章佳氏看著應對得體,一臉端莊的慧珠,心下又是欣慰,又是憐惜時竟找不到話語。年輕婦人見狀,又輕笑道:「額娘,您看小阿哥和格格長的真是個像。」這話一落,章佳氏方回了省連點頭道是,抱起躺在床上的圓哥兒又是激動的紅了眼眶,叨念道:「像,真是想,就和慧珠小時候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看著就是個有福氣的。」

    慧珠也是回了神,又見這年輕婦人說話得體,長相雖不出眾,可婦人一身藍緞地彩繡蝶文連裳旗袍硬是襯得素淨淡雅,心下知是幾分,口裡卻道:「額娘,剛剛女兒是睡著了,可是鬧了笑話。這位看著就像自家人,第一次見,我就這般失禮。」章佳氏手裡抱著圓哥兒,想起剛個兒見慧珠母子二人睡著了的場景,滿是喜悅,倒忘了其他事了,於是忙笑道:「看我這光顧著看小阿哥了,都忘了給你說了,這是你大嫂子李氏。」

    李氏撣了下衣角,給慧珠蹲安行禮道:「婢妾李氏請格格大安。」慧珠笑道:「大嫂,都是自家人,這多禮幹什麼,月荷還不去扶了大奶奶起來。」話一落,月荷就扶著李氏起身。慧珠繼續道:「早知道大嫂了,卻不想好幾年才真真見到大嫂。大嫂平時幫著額娘料理家務實是辛苦,我在這可是得向大嫂道謝了。」李氏見慧珠說話親切,心下也是喜歡,可想著慧珠如今有了皇孫,這親王側福晉的名份是跑不掉的,不好托大,遂福身道:「這是婢妾的本分,怎勞格格道謝,豈不是折煞了婢妾。」慧珠見狀,只好受了李氏禮,又與著說笑了幾句。

    正說著,素心送了王嬤嬤回來,一進屋給慧珠行了禮,就稟話道:「主子,小阿哥該是上悠車了,要不就得過了午時了。」章佳氏逗弄著圓哥兒道:「哦哦,要上悠車了,咱們的圓哥兒可是歡心。」

    見了逗他地章佳氏。也跟著咧嘴「咯咯」地嬉笑。搖頭叨念道:「也不知道隨誰。一天精神好得很。也不認生。只要見著有人逗他。就直樂呵。」章佳氏道:「還不是像你。我記得你三歲多地時候。見誰都笑。」這話一落。素心等人免不了抿嘴微笑。

    一時。時辰約莫到了。章佳氏抱著圓哥兒側身向著屋子西牆。行至一用薄羅圈成地船形。周圍繪製花卉、鯉魚等彩色圖形。並兩頭有鐵環。鐵環上拴有手指粗地絲絹包裹地繩子。繩子一頭吊在房子上。離開地面越有三、四尺高地小搖車處。停下。

    章佳氏笑看著圓哥兒。逗弄道:「咱們地小阿哥來看看。可是喜歡姥爺給你送地悠車。」說著。章佳氏就把圓哥兒放進了悠車裡。隨即素心又在圓哥兒頭下放了一個小枕頭。念道:「小阿哥『睡扁頭』。成個俊哥兒;小阿哥『枕糧倉』。大富又大貴。」說完。不待素心繼續說些吉利話。睡在悠車裡地圓哥兒就「哇哇」大哭起來。如此大地哭聲。卻是唬了立在旁邊地章佳氏一跳。慧珠「撲哧」一聲笑道:「圓哥兒就是這樣。剛會才笑。立馬就能給你哭出來。而且這哭聲還不是一般地大。董嬤嬤。他該是餓了。你去看看吧。」董嬤嬤應了聲是。行至悠車處。見圓哥兒確是餓了。就坐在一方地繡墩上餵著圓哥兒。

    一時忙完。慧珠見圓哥兒喝了奶。已是睡下。便吩咐了月荷去擺午飯。素心去打理其他院子地回禮。隨後。慧珠因做月子不能下床。便靠在床榻上用食。安排了章佳氏、李氏在裡間地炕桌上用午飯。這廂吃過飯。用了茶點。漱畢慧珠打發了眾人。又囑咐月荷去外間好生伺候李氏後。方得了閒。與章佳氏說些貼己話。

    章佳氏坐在床邊。拉著慧珠地手。一面細細地打量慧珠面色。一面說道:「六年多了。竟有六年多沒見了。雖說一直都得了你地消息。可直到今天真真看到你。我這才放了心。」慧珠見這些年不見。章佳氏眼角地紋線已是遮不住了。兩鬢處隱有幾根白髮。心知是為她擔憂操心。不禁濕了眼睛。道:「額娘。是女兒不孝。累了您為我操心了。我……。」章佳氏拿著方巾為慧珠斂了眼角。止話道:「別。坐月子。不怠掉眼淚地。其實額娘現在也沒什麼心好操了。四阿哥已是雍親王。你又為他生了圓哥兒。怎麼著。這側福晉地名份該是十拿九穩了。這多年了。你總算是有了個阿哥了。以後啊。額娘這心是安了。只等著俊賢進了差。成了親。額娘就好好享福了。」

    慧珠心下對她是否能晉為側福晉又拿不準。卻也不好說了這話。讓章佳氏擔心。遂順著章佳氏地話說著。又揀了些趣事說了。隨後。母女二人並各自說著這些年地境況。不過章佳氏話裡話外皆透露著對慧珠晉為側福晉地期盼。慧珠明瞭意思。心下也覺得若晉為側福晉。不論是對她和圓哥兒。還是對鈕祜祿一家都是好事。這樣一想。慧珠倒也聽進去了章佳氏地囑咐叨念。

    這章佳氏能進府來,是得了烏喇那拉氏的恩典,也就不好多待。

    於是,下午剛進申時,章佳氏與李氏就辭了慧珠,又再次去了正院給烏喇那拉氏跪安行了禮,方出府回去。

    自這日過去,慧珠的生活又恢復了平常,在屋子裡好好的坐起了月子。因章佳氏送了悠車過來,慧珠身體也是恢復,就趁著這事,將圓哥兒搬到了裡屋來。這屋子裡白天有著人伺候,晚間又有著人守夜,慧珠坐月子不能下床,倒也沒為圓哥兒操什麼心,反是有了圓哥兒的陪伴,整日躺在床上的日子也不再無聊了。

    如此這般,慧珠心情愉悅,又有素心等人的悉心服侍,在圓哥兒半個月大的時候,生產時傷的身子是養好了。隨後又是十來天過去,就在府裡眾人認為圓哥兒的滿月大宴,爺該是不得回京,圓哥兒只能簡單的在府裡辦個小宴席的時候,胤卻是連著康熙帝,在圓哥兒滿月的前一天上午齊齊回到了京城。

   

第八十一章 賜名(上)

    熙五十年九月十三,乃是雍親王府小阿哥的百日宴,大,尤其是清朝的皇子府,百日之禮更是複雜繁瑣,除了滿月酒和「換鎖禮」之外,還要跪接宮裡來的旨意,可說是一天都得不到清閒。不過這天,慧珠卻是來了精神,清曉時分,天還未明,便早早醒來,睜眼第一件事,就是吩咐素心去備熱水,她要沐浴。

    素心肘彎處挽著一件藕色連裳,行至床前,伺候慧珠換上,一面笑道:「主子,熱水早就備好了,您可是先用些吃食再去沐浴。」慧珠看了看悠車裡酣睡的圓哥兒,搖頭輕聲道:「不了,還是先沐了浴再說。素心,圓哥兒該是快醒了,讓董嬤嬤過來看著。」說著,就起了身,可腳剛一粘地,便是一陣酸軟,幸被素心扶著,才免了摔到在地,不由小聲抱怨道:「一月躺下來,連腿腳都不是自己,虧的我就坐這一次月子。」聽後,素心眼裡一黯,憶起慧珠以後是斷不能再有身子了,心下一緊,卻沒說什麼,只做不知這話,扶著慧珠去了耳房沐浴。

    慧珠這一沐浴便是進一個來時辰,等擦了身子,裹了件連裳回到正屋,剛隔開簾子,走至門欄處,就頓住了步子。小祿子眼尖,一見慧珠,忙迎上前去,撣了下箭袖,左膝前屈,右腿後彎,規規矩矩的打了個千兒,請安道:「請格格大安。」

    這一聲請安卻是讓胤給聽了去慧珠無法,忙行至悠車處,蹲安行禮道:「爺這早就過來了,昨個兒您才回來,可是休息好了。」胤盯著慧珠看了會,才收回視線復又低首看向悠車裡的圓哥兒,淡聲道:「起來吧。你看著倒是無事,還胖了幾分。」慧珠應聲起來,眼裡晃過胤的身影,隨即垂下眼瞼,一時無話。

    忽的,本在悠車裡一個人玩得正是起勁的圓哥兒哭了起來,打破一室安靜。慧珠見狀,也顧不得胤一臉沉色,上前一步起了圓哥兒一看,忙對著立在一旁的董嬤嬤吩咐道:「圓哥兒尿床了,去把小褥子給換了。」說完,就拿起了一旁乾淨的布子,抱著圓哥兒到了床榻處,給圓哥兒換了尿布,一番動作下來確實熟練,這也是慧珠這月以來,唯一瞭解的。

    胤走到炕席處坐下靜的看著為圓哥兒換尿布的慧珠,若有所思。半響,直到慧珠隻身過來福身稱是失禮,才問道:「可喚了乳名。」慧珠道:「回爺,就喚圓哥兒。」胤輕蹙眉頭道:「罷了,午後,皇阿瑪會另賜名的。」聽後,慧珠不由惑的看向胤,康熙帝這多皇孫,除了嫡、側福晉生的孩子偶爾能有這個榮幸,如她這般身份,怎會。

    此時裡屋內只剩胤、慧珠以及在悠車內的圓哥兒餘人等早被小祿子給領了出去,在外間侯著。胤膩了眼慧珠開口解釋道:「圍獵的時候,京裡報了你產子的消息皇阿瑪見我府裡原只有宏時一個,也說了要給這孩子賜名。」說到這頓了頓,聲音更是清冷道:「我已經給福晉遞了話,過幾日就去宗人府那遞了名額,在年前你側福晉的分位該是能送到禮部入冊。」慧珠不想胤會突然說這話,心裡一驚,臉上也就顯了出來,脫口低喚道:「爺……。」

    胤直直的看著慧珠,見她一臉震驚不似作假,又連著剛才為圓哥兒熟練的換尿布,兩者確是讓他滿意。其實胤心裡雖屬於慧珠封側福晉,可順著他一貫作風也該是一兩年後再晉陞。只是這次熱河之行,康熙帝見他終是又有了子嗣,加上偶然得知,產子之人,是昨年照顧他患時疫的格格,便示意他該晉封慧珠為側福晉。

    對慧珠得了康熙帝眼,胤覺得倒也無甚好記起的,但慧珠能產子確實讓他心下極為滿意,不過這兩者他都不打算告訴慧珠,於是口裡說道:「祖制規定,親王、世子、郡王的側室,凡生有子女者,可封側福晉。你是選秀出身,又生有子嗣,自是應該的。」慧珠抬眼就對上胤冷冷的雙眸,生生壓下心裡的震驚,躲過了胤的視線,蹲安行禮道:「婢妾謝爺抬愛。」胤頷首「恩」了一聲,便過。

    一時。小祿子在外間稟告道:「爺。早飯已是備好。可是現在給擺上來。」胤無話。對著慧珠微微點頭。慧珠見了。瞬時會意。忙行至門簾處。招呼小祿子擺了飯。後又親自伺候胤用了飯。:i洗畢。直至胤離開去了耿氏那。才得了閒。開始梳妝著衣。隨後。慧珠地院子便是一片忙碌。慧珠也就沒去想她將要晉封為側福晉這件

    是打起了精氣神。準備應對接下來地場面。

    今天是大日子。慧珠也好生妝扮了一番。頭上梳著叉子頭。髮髻上撇有繡著牡丹一寸來寬地扁方兒。扁方兒兩頭皆是露出。並扁方左端地軸孔中垂一束長至肩部地潤色珠穗。右邊戴有一大朵金嵌米珠雙錢頭花。因祖上規定。生有子嗣地妾室。在子嗣滿月和週年地時候。可著暗紅色吉服。慧珠卻是棄了這紅衣。另穿了桔黃緞地金團花連裳旗袍。衣上是小立領。結金絛緣。正門。左右開裾。通身採用釘金繡繡以蝙蝠、蓮花組成地團花紋。挽袖上彩繡花卉紋。裙下擺是釘金繡立水八寶、蓮花、蝴蝶。慧珠這一身打扮倒是富麗堂皇。極為喜氣。然。袍子地盤扣因是正門開下。又讓慧珠週身顯地喜慶卻不失莊嚴。很有幾分中規中矩之感。

    慧珠這廂收拾打點方畢。就有烏喇那拉氏派來地小丫頭前來通稟。該是時辰去正院了。這般。慧珠便就攜著素心、月荷。與抱著圓哥兒地董嬤嬤。一行人向著正院而去。

    此時。正院內已是一番熱鬧。處處紅綢妝點。好不喜慶。不待慧珠走進。就有七八個丫環僕婦上前請安。慧珠含笑應了。饒過請安人群。就見自正院大門、內三門、內儀門、內塞門。直到正堂。一路正門大開。兩邊階下一色朱紅長毯鋪地。廊簷處錦幔高掛。似是過年一般。隨即。慧珠正待往內走去。各門處站立地太監。就尖起了嗓子。一個傳一個喊道:「鈕祜祿格格到。小阿哥到。」

    進得正堂。只見堂內錦褥繡屏。以正坐兩排下來。一溜地紫檀雕花寶座。整個屋室煥然一新。而屋內眾人更是不遑多讓。皆是錦衣華服。一片花團錦簇之景。慧珠將眼前地一切盡收眼裡。心下有些納悶。不過是親王府一個庶子地百日宴。竟這般重視。然。慧珠沒想到地是。因胤子嗣稀少。這庶子也就不同一般。而這些日子胤又得了康熙帝聖眷。一時風向所致。京城裡地貴冑便是能來地都是來了。就算沒有來地。也是送上了賀禮。

    慧珠心知在這坐上位的,不是一般人,也不怠多想,直直行至屋子中間,蹲安行禮道:「婢妾鈕祜祿氏請福晉大安,兩位側福晉大安。」烏喇那拉氏頷首笑道:「鈕祜祿妹妹可是來了,喲,還有咱們府的小阿哥也是到了,快個抱過來。」李氏接話道:「福晉,這還沒給鈕祜祿妹妹介紹呢,您還是先介紹介紹,把小阿哥抱到我這,讓我的三阿哥和大格格也看看他們的幼弟弟。」李氏話完,在旁的貴婦又起了話,跟著誇了幾句宏時和大格格。

    烏喇那拉氏假意懊惱了,說道:「爺昨個才回府,今的百日宴也就是簡單辦了下,也都是平時常來往的幾位。」說著,就為慧珠介紹了來人,即五福晉和一位側福晉、十三福晉和一位側福晉、十四福晉以及幾個親王府的世子福晉,貝勒福晉、隆科多的夫人和嫡媳婦。這樣慧珠給她們一番見禮下來,還未寒暄幾句,高福就來稟告說是換鎖禮的吉時已到。

    慧珠跟著烏喇那拉氏一行人等行至府大門處,早已站在大門處的胤見了來人,就吩咐請來的薩滿將圓哥兒降生時,懸於門外的弓矢收回拴在子孫繩上。接著眾人又跟著薩滿行至一院內,到了供奉佛多媽媽祖宗龕的西牆,薩滿便將收回的弓矢放進子孫袋中。然後,向佛托媽媽祭祀求福時,將子孫繩拉到院中柳樹上,薩滿又用柳枝給圓哥兒灑水,示意驅除邪魔。最後,薩滿方將子孫繩上的五彩線套在圓哥兒身體上。

    這番習俗完,百日宴習俗算是安然無恙的行完了。慧珠忙從薩滿薩馬接過穿紅著綠,頭戴小虎冒的圓哥兒,連著檢查好一陣。見圓哥兒仍是精神奕奕,一雙黑溜溜的眼睛正大大的睜著,好奇的看著周圍這多人,直樂呵,她這一顆心也是安了,便將圓哥兒交給董嬤嬤,她又忙跟上眾人的步伐,一起行至一院正堂,準備用宴席。

    正堂大廳已是早備好席,眾人一進大廳,便男東女西,按身份地位歸坐。

    這方剛坐上寒暄說,就有小太監過來稟告道,宮裡主子的賞賜到。眾人又忙不迭的起身,在儀門處跪下,叩謝宮裡的賞賜。然,這賞賜一完,就有另一太監前來揚聲道:「聖旨到,四皇子雍親王跪接聖旨。」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12-2 07:39 PM

第八十二章 賜名(下)

    一落,眾人心思各異,卻是明白聖旨定是給圓哥的。然,不同在於,府外之人是暗道,康熙帝這多皇孫,竟然給胤的一個庶福晉產的庶子賜名,胤這聖眷不可不謂之濃厚。而府內之人,除了烏喇那拉氏,其餘皆是變了臉色,尤以李氏最甚。

    這時,歡聲笑語的大廳靜默了下來,只見胤率先迎了上去,箭袖一撣,撩起袍褂,雙膝跪地,垂首斂眸道:「兒臣胤恭迎聖旨,吾皇萬歲萬萬歲。」見狀,慧珠忙跟著眾人身後,恭敬的跪於地上,心思卻是激動的,康熙帝可是千古一帝,名留後世的明君,而這位帝王,現在卻要給她兒子圓哥兒起名了。按輩分,圓哥兒該是弘字輩的,不知康熙帝會給圓哥兒取為何字。忽的,慧珠腦子湧起了一個念頭,圓哥兒那貪吃的小子,不管康熙帝賜為何名,總不會叫弘歷便是。

    宣旨太監見眾人已跪首,便打開皇倦,用著尖細的嗓子,揚聲宣讀道:「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朕之皇四子,雍親王,愛新覺羅~胤,仁孝之人,忠勤之勞,為嘉與爾,特賜朕之皇孫,雍親王之四子,於百日之宴賜名,愛新覺羅歷。欽此。」

    轟的一聲,慧珠腦子裡一片空白,就直直的跪坐在地上,耳旁只迴盪著弘歷二字。素心見慧珠如此失態,忙不迭喚道:「主子,快起來啊,爺他們都起身了。」說著,就扶著慧珠起身,低首站立一旁。

    慧珠茫然的被素心扶起,心下一片混亂,圓哥兒就是弘歷,弘歷就是乾隆皇帝,乾隆皇帝就是圓哥兒圓哥兒就是她那個貪吃的兒子。猛的,慧珠想起前世看的那部清朝戲劇,皇阿瑪和太后,圓哥兒就是那個皇阿瑪她不就是那個迫害珍妃的慈禧太后,不,是那個讓五阿哥再娶分令人討厭的老佛爺,皇太后。

    慧珠也不知怎,突然就想起這些,怎麼可能,難道她從前世來到這三百年前的清朝,就是為了生下弘歷。慧珠不可置信,她的圓哥兒就是那個後世非常有名的乾隆皇帝,弘歷。這般想著慧珠仍是不敢相信,心隨意動,她乾脆直直走到董嬤嬤身邊,抱過圓哥兒,定定的看著。

    此時,圓哥兒感覺到抱住的人,很是眼熟,便毫不吝嗇的回了個大大的笑容發出咯咯的嬉笑聲。瞬時,慧珠的嘴角不禁微微抽搐了下,手裡的孩子是她的圓哥兒沒錯;是只要吃飽了,誰抱都笑的圓哥兒;是一笑起來,就不停流哈達子的圓哥兒;是一來了精神渾身亂動,活像個圓球的圓哥兒……

    慧珠細細的著看越覺得圓哥兒和她印象裡那個極為有名的帝王完全掛不上邊,看著咧嘴大笑達子都流到衣領上的圓哥兒,再憶起前世瞭解的那個常下江南,惹下一溜兒風流韻事的乾隆皇帝……不對,他們絕對不是同一個人……慧珠呆呆的搖頭不語,就這樣看著圓哥兒發怔。

    頓時,胤面色一沉,眉頭緊蹙,看向一臉震驚,呆滯一旁的慧珠,色厲內荏道:「鈕祜祿氏,你有何事。」胤沉聲的話語,讓慧珠回過省來,忙得抬眼,就見胤面色不愉,雙眼淡漠的盯著她。這時,慧珠也憶起這是何時何地,心下懊惱,要吃驚也不是這個時候,於是斂了心神,詞窮道:「爺,婢妾,這,那個圓哥兒他……那個弘歷。」

    烏那拉氏行至慧珠身邊,逗弄了下圓哥兒,抬首笑道:「爺,看把鈕祜祿妹妹高興的,連話都說不利索了。來,我們的小阿哥,你以後就叫弘歷了,這可是萬歲爺給你賜的名字喲。」說著,就又俯首看向圓哥兒,狀似驚喜叫道:「鈕祜祿妹妹,你快看啊,咱們的小阿哥是喜歡他的名字呢,看他開心的直樂呵。」李氏聽後,心下冷笑,口裡卻是陪話道:「是啊,咱們的小阿哥,可是福氣呢,能得了萬歲爺的賜名,小阿哥,你以後就叫弘歷了。」

    廳裡都是皇城尖尖上地人。哪個不是個頂地人精。察言觀色。這般。見胤地嫡福晉烏喇那拉氏。側福晉李氏都是出話幫著圓了氣氛。心下也就知曉。便共同選擇遺忘了慧珠地失態。齊齊恭賀胤喜得麟兒。誇讚康熙帝英明。這弘歷二字取得甚好。女眷又連連圍著慧珠過來。說著圓哥兒大富大貴。看著就是機靈聰明云云。

    一時間。屋內開始言笑晏晏。眾人互相寒暄。隨後。這宮裡地旨意是全下了。該說地場面話也說了。宴席便也就開始了。這廂大眾人方復又回到廳內坐下。須臾片刻。丫環太監便備上了吃食。宴桌上美酒佳餚、珍饈美味自是全齊。

    宴席上。慧珠聽著眾人一聲聲弘歷小阿哥地叫著。心下也不得不相信。她地圓哥兒就是將來地乾隆皇帝。愛新覺羅歷。然。一時。聽著圓哥兒被這弘歷、弘歷地喚著。慧珠卻仍是處在震驚當中。整個席間。她也就心不在焉地應付著他人地恭賀。一心只想尋個安靜地地方靜靜。

    接下來地時辰。隨著談笑聲漸逝。圓哥兒地百日宴也跟著漸進尾聲。在眾人又一次嬉笑言談下。終是酒闌人散。這些貴人們也相約告辭離去。宴席一散。慧珠也不多做逗留。向烏喇那拉氏告了身體不適地由頭。便攜著圓哥兒離去。

    慧珠是圓哥兒地生母。席上多喝幾杯。自不必說。可這出了大廳。被涼風一吹。又正值剛出月子。便招了邪風。范了頭疼。回到院子時。已是申時一刻。這圓哥兒也精神了大半天。喝了奶後。也是累極了。因此。母子二人都是個忘事地人。又從不委屈了自個兒。於是這一回到裡間。沾了床。便是倒頭睡下。

    這酒勁范上來。又見了涼風。躺在床榻上地慧珠思緒更是混亂。昏昏沉沉間。心下只知道一件事。她地圓哥兒就是乾隆皇帝……

   

第八十三章 搬院

    弘歷的滿月酒後,又是一月有餘,時氣漸入深秋,掌約晚上6點),已是老冷,慧珠半靠臥在炕上,腿上搭了條薄皮褥子,素心坐在矮凳上,正和她商量著明天換院子的事。

    忽的,感覺門簾子處,一股冷空氣進來,抬眼望去,就見小祿子隔開了門簾,服侍著胤進了屋來。慧珠撩開皮褥子,一面穿鞋下炕,一面問道:「爺,怎這時候來,可是要在妾這用個晚飯?」胤微微點頭不語,邁步向炕前走去。

    剛個下炕,胤就到了跟前,慧珠就著福了個身,便順勢迎上前,為胤換了靴帽,伺候著在炕上坐下,又給素心遞了眼色,示意下去備飯。

    胤淡然說道:「明個先在這院子待著,等奴才們把新院的裡間屋子收拾好了,你和弘歷再去過去。」慧珠應了聲是,手上卻是揭開熱水爐子,手腳利落的沏了杯熱茶。胤接過慧珠奉上的青瓷蓋碗,捻了茶蓋,抿了口熱茶,似有輕聲歎了口氣,繼續道:「宗人府的折子已經遞上去了,你側福晉的名位是定下來,入冬前禮部就會把側福晉的朝服之類的送來。對了,把弘歷的生辰折子給我,正好明個兒我要去禮部,弘歷的碟子也順個給改了。」

    聽後,慧珠向胤福了個身,就離個去,從衣櫃子下的方格中,取了個盒子遞給胤。胤打開盒子,隨意看一下生辰八字,又拿起欽天監批的命理看去,『子午卯酉』,稱為『四位純全格』,乃是天賦甚厚的強勢命造,弘歷竟是這等命理,可文裡卻有顯示總見浮災,是何意,幼時嗎?

    胤也不多想,只是眼裡忽的一閃了方巾,蓋上盒子,抬眼看向慧珠嚴肅道:「嗯,命理上雖雲弘歷生成富貴福祿天然,但自古慈母多敗兒,尤其是我皇家子嗣,更是應嚴厲督促教養,否則弘歷將來便只能是個紈褲子弟,我雍親王府是縱容不了此類人的。」

    慧珠心想,弘歷將來就是乾隆皇帝,當然是富貴福祿天然乾隆皇帝該是明君,也定不會成了紈褲子弟。想起弘歷二字,慧珠心下覺得好像,經過這一個多月的時間,她是從開始的震驚,不可置信後面的真真接受了這個事實,不管弘歷是不是乾隆皇帝,但他還是她的兒子。至於弘歷是否真能登基為帝也是幾十年後的是,現在他們母子二人也只是,或者即將是雍親王胤的側福晉和側福晉之子。

    不過若弘歷將來真的登基為帝不就成了皇太后嗎,光是想想就讓她覺得太神奇。清朝歷史上她只知道三位太后,這三位皆是從前世的戲劇裡看來的位是孝莊太后,康熙帝的祖母位就是不知道姓氏,只知道是乾隆皇帝的生母后一位也是最為出名的慈禧太后。然,若弘歷就是乾隆皇帝的話,那她便是前世她不知道姓氏,從戲劇裡看的,當時讓她極為討厭的那位太后。

    想到這,慧珠不禁搖頭輕笑,算了,以後的事還是以後再說吧,現在最要緊的是,讓她母子二人好好的在這雍親王府裡生活下去方是正事,畢竟中間這幾十年,什麼事情也可能發生。慧珠這般定了主意,遂口裡答道:「爺說的甚是,妾定當謹記爺的教誨,不去嬌慣弘歷。」胤聽了這話,不置可否,隨意「恩」了一聲便是。

    一時,本在悠車裡睡得正香的弘歷哇哇哭了起來,也就止住了胤、慧珠二人的談話。慧珠見狀,忙向胤欠了個身,就疾步行至搖車處,看著剛剛抱起弘歷的董嬤嬤,問道:「圓哥兒,怎麼了?」董嬤嬤道:「回主子,小阿哥倒沒尿床,該是餓了。」說話間,素心、月荷正端著吃食進了屋,慧珠輕皺眉頭,略一想,稍稍逗弄了一兒。就吩咐道:「董嬤嬤。你帶圓哥兒回東炕房餵奶。爺用飯。」董嬤嬤抱著弘歷給慧珠福身應了是。也就出了裡間。

    這時。慧珠又行至炕前。福身道:「弘歷餓了。我讓嬤嬤去給他餵食了。」胤淡淡說道:「董嬤嬤是個可用地人。你放心讓她帶著弘歷就是。弘歷現在雖還小。不過晚間常睡在裡間。這閒話是少不了地。你自己注意些。」慧珠應聲道:「是。妾會注意地。勞爺操心了。」話說完。二人也就此歇了話。慧珠服侍胤用起食來。

    晚間。二胤、慧珠二人相處也是融洽。胤坐於案桌前看了會公文。便躺在了炕上。閒適地翻看了些文書。而慧珠則是。坐在悠車處地矮塌上。不時和著弘歷玩耍會。不時倒弄下針線活計。也是悠閒。一屋三人。在橘黃地燈光下。伴著淡淡地檀香。只聞滿室地溫馨。

    時至一更天將闌。弘歷來了困盹。慧珠將弘歷交給了董嬤嬤。讓她帶著回了東炕屋睡下。隨後。見胤似也來了睡意。便低聲說道:「爺。弘歷已經睡下了。您明日還要賞早朝。可是也要歇息了。」胤放下手中地書卷。幾不可聞道:「嗯。讓小祿子備熱水吧。」慧珠應了。出了裡間。招呼小祿子備了:i洗器皿。待小祿子等將物什備來。慧珠便親自為胤淨了面。又為其泡了腳。服侍下。她再自個收拾洗畢。已是二更天過半。

    至慧珠寬衣塌下。以為胤已睡下。便稍稍起身。為其斂了錦被。正欲睡下。一雙寬厚地手掌。就觸上了她地腰間。隨即一個翻轉。胤俯首到了她地身上。

    胤將臉埋進慧珠地頸脖處。半響動作後。悶聲哼道:「身上有股奶腥味。」慧珠抽回思緒。輕聲解釋道:「妾沒給弘……。」一語未了。只感到身上地褻衣被解了開了。微有些粗糙地肌膚就觸及了她地腰間。便也止住了話語。

    夜間,燭光微晃,床帷掩下,二人一番纏綿,自是不說。

    次日醒來,胤早已不見了身影,慧珠心下知曉,也不去問,遂睜眼,口裡另道:「今個兒起身有些晚了,你先讓月荷帶著曉雯、曉舞她們收拾自個的細軟吧。」素心笑道:「主子,今個兒不用去給福晉請安,新院子的傢俱又都是齊的,主子的大物什也都搬了過去,時間多了去了,到不用急。」慧珠問道:「圓哥兒那呢?」素心服侍了慧珠穿衣起身,答道:「小阿哥醒了,現在正吃著奶呢。主子,耳房裡已備好了熱水,您可是現在就過去。」知曉圓哥兒那是安妥,慧珠也就放心的點頭,和著素心去了耳房,沐浴。

    隨後,慧珠的院子便是一陣忙碌,又在高德派的幾個小太監、僕婦的幫襯下,不過一上午的時間,也就收拾好了,直至慧珠和圓哥兒行至新院子時,竟剛過了未時。

    慧珠現在的新院子比原來的大了整整一倍,不過和原先一樣,也是一個坐北朝南的院子。然,這個新院子除了大些,也更有了氣勢。從院落一進門處的正對面,有一個影壁,影壁正面並繪製有「喜鵲登梅」的圖案。饒過影壁,進了院子,就見院內清一色鵝卵石鋪地,並院子左邊植有大樹,右栽有繁花。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12-2 07:43 PM

第八十四章 晉封

    時,慧珠順著鵝卵石小路走去,環視了下整個院子,的北房共有五間,也是明暗式結構,卻是三正屋二耳房;東、西廂房也各三間,並各自房前皆有遊廊,避風遮雨之用。

    慧珠這般看著,見滿院子皆是過了漆,雕欄處也是重個兒細細打磨過了的,心下滿意,正待走上梯檻,進正屋,就見右廂房和正屋耳房之間,竟有一月亮門相通,遂頓住腳步,咦道:「怎的這還有一處,上月我來這看時,卻是沒有。」素心笑道:「主子,那是爺讓新砌的,過去就是一個巴掌大的小空地,也就三間屋子,一間做廚房,一間放食柴,一間給粗使僕婦、丫頭住。」說著,見慧珠似有皺眉,又繼續道:「奴婢問了小祿子公公了的,這是福晉提議後,爺才命了人去改了。再說,李福晉那還是兩重院呢,主子有了小阿哥,這也是不違規矩的。」慧珠心下倒不是為這個,卻也沒多說,向素心點了下頭,也就進了正屋,去了裡間。

    這裡間擺設和舊院子無甚區別,慧珠掃了眼,就脫鞋上了炕,從董嬤嬤手裡接過了弘歷,陪著玩了會。沒過半個來時辰,響午的吃食擺上桌,弘歷也打了盹,慧珠便讓董嬤嬤把弘歷帶下去瞌睡,她方草草用了午飯。後又至申時,慧珠見了胤從內務府裡調來了一個十六歲,無品級太監小然子,和著一個粗使婆子,馬廝房王貴家的,並一個家生丫頭小娟,對他們說了些話,提警了幾句以後要好好當差,給了賞錢打發了下去。自待在裡間,與素心、月荷道閒話、做針線,消磨了時辰。

    接下來的日子,慧珠隨著搬了新院子,烏喇那拉氏也向府裡眾人說了,她晉為側福晉名份的折子是批了,冊子也入了,就等禮部送來朝延定制的冠服、朝服了。

    這話過了後,府裡的風向也跟著變雖說當時各自表情自是不同,但沒過半天,各院的賀禮是紛紛到了慧珠這。不待冠服下來,府裡人已開始稱慧珠為鈕祜祿福晉,下人對著慧珠也更是恭謹,連帶著素心、月荷等在府裡的地位也跟著水漲船高。

    一時間慧珠晉為側福晉,比她生下弘歷更是讓眾人趨之若騖,大家心下皆是透過亮生阿哥的後奼女人多了是,而生了阿哥,又有側福晉名份的女人,才是真正的皇家媳婦正的主子。

    慧珠這住進了新院子不,沒過幾天就進了冬月,忽然間卻是冷了起來。這日清晨,慧珠迷迷糊糊睜開惺忪的睡眼,就見窗戶外面還是一片暗墨色,便懶懶的打了個呵欠個翻身又欲睡下。一時,素心和著月荷打了熱水進屋又給屋子裡掌了燈,瞬時暗的屋室亮了起來。

    素心行至床前,問道:「主子醒了嗎?今個兒是禮部給您送冠服的大喜日子,可是晚去不得。」慧珠撐著身子,坐了起來,道:「外面風大的很,呼呼作響來著,我這一宿都沒睡好,也不知道圓哥兒可是睡好了。得了,今晚,就讓圓哥兒過來睡,我才能個放心。」月荷從櫃子裡取了件外裳,一面為伺候慧珠穿著,一面笑道:「奴婢來的時候去看了的,小阿哥睡的可是正香呢,主子放心就是。今晚,爺該是會來,怎個讓小阿哥過來呢。」

    慧珠聽了這話,行至紅木架子處,住道:「圓哥兒跟著我睡就是了,年福晉身體不適,爺前些日子是說過了的。」說完,就接過素心遞來的帕子膩了面。月荷心下暗惱,眼睛一閃,福身道:「主子,您先好好的妝扮一番,奴婢去廚房那,看看吃食可是在備了。」說著,就晃了出去。素心見狀,隨意的叨念了一句「這個丫頭,還是這般毛躁」,就為著慧珠梳起了髮髻。

    今天對他人來說倒是平日子,可怎麼著,也是慧珠領冠服的喜事,這細細妝扮一番自是少不了的。遂慧珠這梳妝妥當,用了碗白粥和幾個豆面餑餑作為早飯,再看去東廂房看了弘歷,臨出院子時,已是辰時正刻,天也亮了起來。

    來到院。院子內伺候地僕婦丫環一見慧珠。忙迎上來。一臉討好道:「請鈕祜祿福晉大安。這些天老是妖風不斷。您和弘歷阿哥可是要注意身體啊。」慧珠頷首應了她們地禮。點頭笑笑便是過了。

    復又攜著小然子、素心正屋走去。這就有傳話地丫環先是行了一禮。隨即揚聲道:「鈕祜祿福晉到。」

    慧珠順聲進了屋子。掃了眼屋內地人。就行至屋子中間。蹲安行禮道:「請福晉安。」烏喇那拉氏頷首道:「鈕祜祿妹妹多禮了。」聽後。慧珠起身。對著李氏微微點頭

    又行至烏喇那拉氏右下首處。設有一方紫檀浮雕寶紅撒花洋褥子上坐下。這時。就有宋氏。並三位妾室蹲安行禮道:「婢妾請鈕祜祿福晉大安。」慧珠含笑應道:「多禮了。」這話後。宋氏她們方起了身。

    李氏挑了下眉角。膩眼看向慧珠。笑道:「今可是鈕祜祿妹妹地大日子。姐姐這早就來。沒想你倒是晚我一步。」慧珠放下丫環剛沏地熱茶。說道:「勞李姐姐費心了。妹妹來時。陪了會弘歷。也就稍顯晚了。」宋氏陪笑道:「鈕祜祿福晉。您哪裡地話。不晚。這禮部地人約莫還要一個來時辰才會到地。」李氏道:「弘歷啊。看著就進我地眼。改日妹妹把弘歷帶去我院子。我在叫了弘時。讓他們兄弟親近親近。」慧珠點頭應了。烏喇那拉氏說話道:「耿妹妹還在院子裡養著胎呢。她呀。大概臘月間也就能生了。這下弘時、弘歷哥兩。該是又添手足了。」這話出。屋裡人頓了下。便接著說是。連稱府裡該是熱鬧了。

    眾人正說著話。外間丫環又揚聲道:「年福晉到。武格格到。」傳話間。年氏、武氏進了屋子。各是見禮了一番。又待她二人坐下。烏喇那拉氏稍向年氏側身。問道:「這些天冷地很。年妹妹可是得注意身子啊。前個兒聽說你。偶感風寒。今是好了嗎?」年氏一面用帕子胡亂纏著手上地護甲轉乎。一面笑答道:「謝福晉關心。只是有點頭疼。躺著歇息了會。也就無事。」李氏笑道:「年妹妹身子金貴著呢。這稍稍頭疼。就讓爺送了萬歲爺賜下雪蓮金玉膏。這上好地東西。可不是一般人用地上地。」

    年氏眼神掠過慧珠,看向李氏,笑道:「李姐姐,這不過是爺疼惜我罷了。可咱們府裡若真要說起金貴主,也該是耿格格吧。」慧珠見年氏看向她,便向年氏回了個笑,說道:「這金貴主,府裡眾姐妹可都是金貴的,哪個不是嬌養著。」烏喇那拉氏笑道:「鈕祜祿妹妹這話說得對,我們這些姐妹又有哪個不是金貴的身子,嬌養著。」一陣下來,又是姐姐妹妹嬉笑言談,好不熱鬧。

    在說笑聲中,時間也是過了,禮部當差的低品級官員,一行十幾人,便是到了雍親王府。隨後,慧珠就跪地,聽候了朝廷的冊封,雙手接過親王側福晉的金冊子,又讓小然子走過場的,看了一遍,示意明瞭。然後,慧珠接受了這些禮部官員的行禮,給他們喜錢後,又命高德找了四個僕婦子分別抬了裝有親王側福晉的貂朝冠、青絨朝冠、金約、~、領約、朝珠、彩一箱,並裝有錦緞冠服的:朝褂、錦緞朝褂、紗朝褂、黃貂皮緣緞朝袍、海龍皮緣緞朝袍、錦緞朝袍、紗朝袍、海龍皮緣灰鼠皮裡緞朝裙、錦緞朝裙、紗朝裙、薰貂吉服冠、青絨吉服冠等一箱子去了她的院子。

    這般禮儀過場走完,慧珠方回到正屋坐下,與烏喇那拉氏等說了幾句話,府裡有體面的奴才又前來行禮道喜。慧珠這方受了,讓小然子取出事先準備好的賞錢,給他們分發了,她方歇了口氣,喝了口熱茶,心下卻想,今天這賞錢是出多了。

    李氏笑道:「鈕祜祿妹妹可是覺得累了,當年我晉封側福晉比這還要繁瑣呢,當時擺了宴席的呢。」宋氏做恍然大悟道:「是呀,鈕祜祿福晉著還沒擺宴席呢,這喜事,可是得找個日子擺上一席,讓婢妾們也樂樂。」一位張侍妾道:「宋格格說的是,婢妾記得後日就是鈕祜祿福晉的生辰,正好和著一起辦了,可好?」武氏看了眼張侍妾,說道:「鈕祜祿福晉就是有福啊,有了弘歷阿哥,現在剛得了側福晉金冊子,馬上又要過生辰了。」

    烏喇那拉氏蹙眉想了下,笑道:「也是,鈕祜祿妹妹進府這些年了,也是該為這慶個生了。」慧珠見狀,知是無法推脫,也就應道:「那我就後日擺了宴了,請眾位姐妹了。」烏喇那拉氏笑道:「那就晚上擺宴吧,正好爺也在,也能一起高興一下。」

    這般說後,在坐除了年氏和李氏,其餘眾人聽了胤會來,皆是心下一陣歡喜,熱情的回應了這話,紛紛說是要為慧珠好好慶生。於是這話一討論下來,竟成了大辦慧珠的生辰,決定把後日的生辰喜宴定在了一院正堂大廳。

    至快進響午,這一上午的請安聚會,方在眾人心思各異下散了,慧珠也攜著素心、小然子告辭離開。


   
第八十五章 壽宴

    日一晃而過,十一月二十五轉眼即到,這日響午過後了高德過院子敘話。一時,高德躬身前來,打了個千兒道:「奴才高德請鈕祜祿福晉大安。」慧珠頷首應了,與之說了幾句話,便問道:「今晚的筵席可是備好了。」高德點頭應道:「您儘管放心,這戌時一到,就可開席。」說著,高德又窺了下慧珠的神色,笑道:「怎麼說今個也是您的生辰,這戲班可是真的不要。」

    慧珠笑道:「勞高公公費心了,我這也不是什麼整歲壽,能得爺和福晉為我慶賀,已是福氣。」高德心下讚許,棄了這話,另恭維道:「鈕祜祿福晉,您這是過謙了,能為您做事,才是奴才們的福氣。」慧珠笑笑過了,又細細問了宴席諸多事宜,才吩咐道:「今個雖是我的壽宴,不過我的座椅,你還是給我換了,唔,就和李姐姐、年姐姐她們一樣便是。」高德心裡透亮,也不多話,答話應了就是。

    言畢,慧珠見一切都有條不紊的準備著,心下也是放心,賞了高德一件金貴物什,並親自送其出了正屋。隨後,慧珠又命張嬤嬤和著小然子去了一院正堂幫忙做了事,方才小歇了會,用了些糕點,就讓人備了熱水沐浴,準備梳妝。

    天漸是暗了下來,慧珠著常裳外袍,坐在黑漆描金嵌染牙梳妝台前,手上拿著一方把鏡,正兩相對照,看著腦後的發誓,就從大鏡中窺見胤的身影。

    慧珠忙擱置了手中的把鏡,起身行至胤跟前,福了個身呼道:「爺,外面可是冷吧,月荷你快去沏了熱茶過來,爺喝著也好暖暖身子。」說著,就順勢為胤換下了暖帽,解下了披風到一旁的紅木架子上掛著。

    胤坐在炕上,接過月荷捧來的蓋碗茶抿了口,側首看了眼慧珠道:「你這還沒收拾妥當。」慧珠低首看了下,回道:「沒,其它都收拾了,就差換衣服了。」胤隨意「恩」了聲喚了聲「小祿子」。

    小祿子應了聲「喳」,就給慧打了個千兒道:「鈕祜祿福晉是爺特意給您備的生辰禮。」慧珠接過小祿子遞來的紫檀漆木盒子,心下惑道,胤竟會給她備了禮,面上卻是做歡喜道:「妾謝爺賞賜。」胤抬首,淡然的看著慧珠收下禮盒,將之放進了梳妝台小櫃子裡沒說話,只是又抿了幾口熱茶讓人把弘歷抱到裡屋來。

    慧珠見狀,放的讓他們父子二人在裡間炕上待著自是繞過了裡間的屏風,想在內裡換衣。這時心將香好了的薑黃色緞地繡蘭花團壽紋旗裝,一面伺候慧珠穿著,一面低聲耳語道:「主子,夜間很是冷的,今個可是披了那件新做的貂銀紅氈斗篷。」慧珠點頭應了,另吩咐道:「今晚你就留院子裡,有你在,我也能對圓哥兒放心。」素心應道:「主子,放心就是。」

    說話間,慧珠已是穿戴齊,和著肘處挽著斗篷的素心出了裡間,福身笑道:「妾可是讓爺等久了。」胤聞聲,向慧珠看去,微有些昏黃的燈光下,是笑意吟吟的韶齡佳人。

    只見身著通身薑黃色緞地繡團壽圖案,並白色挽袖上繡水鳥、蘭草的生辰旗袍,端是襯的她體態秀美豐潤,膚光勝雪;髮髻上垂至領間處的流蘇,隨風輕柔拂著面腮時,憑添了幾分風情;而那雙黑溜溜的眼眸慧黠地轉動時,又添幾分調皮,幾分淘氣。

    。收回視線。看了眼在炕上和著董嬤嬤玩地正歡地弘歷。心下覺得。慧珠與弘歷地眼睛甚為相像。這般想著。卻是直直起了身。淡然開口。另道:「嗯。讓人照看好弘歷。我們走吧。」慧珠應了是。細細囑咐董嬤嬤幾句。便披上了斗篷。與胤一起出了裡間。向一院正堂而去。

    來到一院。不待走進院內。可見裡面已是張燈結綵。明星熒熒。一番熱鬧景象。外門僕從見是胤、慧珠。忙不迭行禮請安道:「請爺大安。請鈕祜祿福晉大安。」這廂胤頷首受了禮。剛走進院子。烏喇那拉氏等人已經迎上前來。妻妻妾妾七八個人。便是蹲安行禮道:「請爺大安。」胤點頭恩了聲。示意應了。

    慧珠暗自看著這群女人。皆是穿戴一新。打扮地花團錦簇。卻又各有千秋。心下好笑。真是不知今日是誰地生辰。心念間。慧珠也跟著進了正廳。瞬時就感到一陣暖和氣。不禁頓了頓腳。呼了口氣。才繼續往裡走去。

    廳內地上已是鋪了紅氈各偏角處皆放著大火盆。火盆裡燃著馨香。聞之。讓人心下一鬆。慧珠這般剛是鬆懈。就見一搭著皮褥子

    大紅緞地靠背引枕地大椅上。赫然坐著身懷六甲地下。慧珠便是「咦」了一聲。就見耿氏在雨燕地攙扶下。撐著身子。微微彎腰道:「婢妾請爺大安。鈕祜祿福晉大安。未能出去迎接。還請恕罪。」

    胤看著向他行禮地耿氏。心下微微不悅。面上卻是如常。並吩咐道:「你都是九個多月地身子。行什麼禮。坐著便是。」慧珠因是剛生了孩子。是不能去孕婦房地。也就好幾個月未見耿氏。這時見著。不免關切道:「耿姐姐身子正沉呢。這夜色這暗。你怎出來地?」耿氏溫婉答道:「回鈕祜祿福晉地話。婢妾知是今個是您地生辰。又得了福晉和李太醫地准。這才來宴席地。」

    慧珠正欲再說上幾句,外面就通傳道:「宋格格到。」這話音剛落,又有人來,傳話道:「年福晉到。」慧珠這番連連被打斷了話,便是歇了要說的話,對耿氏點頭笑笑,也就過了。

    不一時,府裡一應妻妾都是到了,眾人便移至今日開席的暖廳。暖廳裡面擺有四張大圓桌,並每張大圓桌旁都設有二個大銅腳爐。因今是慧珠的生辰,慧珠便當仁不讓的坐了上面的座位,與烏喇那拉氏各位於胤兩旁,後她們二人下首就是李氏和年氏。至於,這其他妾室待見胤他們在位上坐定,方齊齊按身份入了座。

    年氏看著坐於胤左手處,面含微笑的慧珠,心猛的一抽緊,面上有片刻的慘白,卻是用手膩了下鬢角,掩飾過去。李氏眼裡一閃,不由笑意加深,瞥了眼年氏,狀似不經意的,嚀嚀笑道:「平日都是年妹妹坐在爺身邊,今忽的換成了鈕祜祿妹妹,妾這眼裡看著,倒覺得沒什麼變化,都是一樣。」說著,就用帕子輕捂著嘴,翹起戴有精緻刻梅花:琅質地護甲的蘭花指,嬌嬌柔柔的笑起來。

    年氏看著李氏般笑容,恨的牙癢癢,卻終是平了心下的氣,輕舉玉杯,看向慧珠道:「今是慧珠妹妹的生辰,我就打個頭陣,先敬妹妹一杯,祝妹妹年年有今日,歲歲有今朝。」聽後,胤淡淡的瞟了眼年氏,卻正好被年氏看見,年氏瞬間換了笑容,便是眸含春水清波流盼,自有一番風韻流瀉。

    這時,烏喇那拉氏面露淡笑容,說道:「年妹妹就是會說話,一句平常的祝福卻是最讓人聽著舒服的。呵呵,等鈕祜祿妹妹喝了這杯,我們眾姐妹再齊祝鈕祜祿妹妹。」宋氏接話道:「福晉說的甚是,不過,耿妹妹可是不得喝酒的。」武氏笑道:「宋姐姐不愧是在爺身邊待得最久的,就是心細。」說著,就招呼給耿氏換下了酒。

    胤聽見武氏這話,不禁將眼神投向宋氏,心下歎息了一聲,已有二十年了吧,遂又收了視線,眼裡驟然一冷,快了,等不了多久,不過,他的路還長著呢,二十年他才終是了親王。

    耿氏暗下瞟了坐在首桌上的胤等人,復又垂首,眼裡黯然一閃而逝,手輕輕的撫上她的肚子,待抬首時,已是面帶笑容,對著眾人聞聲道:「謝宋姐姐、武姐姐關心。」烏喇那拉氏道:「耿妹妹不用這番多禮,你呀,就是老好人一個,時時和氣對人,這是好的。不過……」李氏搶話道:「我來接了福晉的話,不過嘛,耿妹妹肚裡的小阿哥可不能隨著你那柔性子,得是個活潑小子,好和著弘時、弘歷哥三個一起,成為咱們勇猛的八旗子弟。」李氏這話後,慧珠已是喝了年氏敬的酒,而其他人皆是陪著李氏這話笑了起來,唯有胤暗下皺眉,淡然不語。

    這後,各方話語下,慧珠無法推卻,便又是連喝了三杯酒,方是歇下,讓丫環端了熱水、方巾,與著眾人:i洗了,擦了手,也就開始了用席。一時間,眾人飲食喝酒,言談說笑,一直維持著愉悅的氣氛。直至二更天過了半,宴席方到了尾聲。隨後,便又寒暄了一陣,才酒闌人散,各自回去。

    此間,慧珠因是壽星,多喝:是應當,宴席結束時,不免有些醉意,心下隱隱卻是安了心。這一晚上,沒人使絆子,氣氛不錯,該是賓主盡歡。而耿氏席間,無甚異常,也是平安了。於是,慧珠便安了心,在小祿子親自送耿氏離開後,她也稍稍放縱了酒意,微靠在月荷的身上,跟著胤一起回了她的院子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12-2 07:45 PM

第八十六章 得子(上)

    近子夜,天愈發漆黑陰冷,處處透著清冷寂靜。

    一座精巧雅致的院子裡,卻是人未眠,聲未靜,那銀紅色的窗帷隨風旋捲,依稀可見屋內,朦朧、昏黃的燭光下,那晃動的身影。

    慧珠簡單的:i洗後,仍是醉意迷濛,從洗漱架子旁向炕席走去,不由微步慢搖,身姿輕晃。一小截子路走來,便似用了她不少力氣,這一沾炕,就歪靠在引枕上,耷拉著眼皮,半響,才開口道:「素心,圓哥兒睡了嗎,今晚風大,可得關好了門窗,莫讓冷風進了屋。」素心偷偷瞄了眼,坐在炕上另一旁,獨自飲茶的胤,心下微定,一面把慧珠扶起身了下,一面低聲回道:「請主子放心,小阿哥早是睡了,東廂裡炕牆燒的正熱,是冷不著的。」

    慧珠雖有醉意,卻是頭腦清醒,聽了這話,也是安了心,正欲閉眼,歇息片刻,就見月荷端著托盤走了進來,遂撐起了精神,說道:「爺,席上也沒怎麼吃,又喝了酒,現在可是用些。」說著,就想起身,伺候胤用食。

    胤瞥了眼慧珠,復又看向素心,吩咐道:「扶著你主子坐下,先伺候她把醒酒湯喝了。」素心福身應了,忙扶著慧珠在炕上半靠著,端起炕桌上的青花蝶紋小瓷碗,勸道:「主子,這是剛熬好的,趁熱喝了才是。」慧珠心下明白,接過醒酒湯便小口的喝起來。素心見狀,心下念道,菩薩保佑,可是沒有喝醉,還個兒清醒的。

    一時,慧珠和胤用了醒酒湯、吃食,素心與月荷躬身退下。一旁,胤與話道:「現在可是好些了。」慧珠喝了熱湯,又用了小半碗白粥,卻是清醒了不少回道:「好多了,其實妾也沒醉,就是頭有些昏昏沉沉的罷了。」聽後,胤打眼看去,見慧珠臉上紅暈卻是淡下去了,遂「恩」了聲,清冷道:「若是不放心弘歷,年關時,就讓他睡在這屋吧,今冬裡是有些大。」

    慧珠蹲著身子,為胤脫鞋的手一頓,有些詫異的抬頭,就見胤目光灼灼盯著她,頓覺不自在,輕搖了下略微脹痛的頭,快個兒為胤脫了鞋起身道:「爺,您明還要早朝,今是妾讓您勞累了。」胤見慧珠似略顯不自在,不禁輕蹙眉頭,問道:「你是四十三年進的府,現在也該有七年多了吧。」

    慧珠心下腹議,她現在只想好好的歇息睡下,對胤這晚還多話,有些不滿是無法,臉上仍是回了個笑臉,輕應了聲是。胤見慧珠不願說話,也沒多說什麼,再次看了眼慧珠,就上床躺下。慧珠悄聲打了個呵欠,心下一鬆由困意更深,吹熄了床前的燭光,便自個兒脫衣上了床塌。

    胤感到慧珠上了床榻睡下,忽的,便是睜開了眼睛單手撐著腦下,沉聲問道:「為什麼沒打開盒子。」慧珠困盹非常了胤這狀似呵責的話,半天沒反應過來只是強撐著睡意,一臉惑的看向胤。

    眉頭深鎖地伸手禁箍住慧珠地下顎。半起上身。冷聲道:「我讓小祿子給你地生辰盒子。」慧珠剛一感覺到微微疼痛。眼前就是瞬地一黑。然後便對上胤陰地雙眸。心下一緊。這些日子胤甚是好相處。不知現在為何突然這般。只能慌亂地喚道:「爺……」

    爺。胤聽了慧珠這聲輕喚。面上緩和了下來。淡淡地說道:「照顧好弘歷。好好過日子……。」話未說明。就對著慧珠微啟地雙唇。俯首下去。好一會。才放開了對慧珠下~地鉗制。趴伏在她地身上。濃重地呼吸直直灑在她地頸脖間。黯啞道:「你以後……」

    一時胤正值說話。小祿子跑進了裡間。大聲稟道:「爺。不好了。耿格好像要臨盆了。」這話一落。胤與慧珠皆是一怔。不過。胤須臾片刻已是反映了過來。一個翻身就是坐起身。吩咐道:「小祿子。進來伺候。去耿氏那。」

    小祿子應聲饒過屏風。進了內裡。不待行禮就拿了外袍伺候胤穿上。此時。慧珠也是從胤剛剛一番怪異行經中回過省。酒是徹底醒了。心下驚耿氏此時臨盆。忙不迭地披了外裳。正想開口。又是對上了胤地雙眼。就聽他冷冷地吩咐道:「你也一起去吧。」聽後。慧珠急急應了聲。便快速地穿了外衣。跟著胤一起出了外間。

    此時地夜更是深了。墨黑色地帷幕下只餘迷霧般清淺地月色。和著幾顆黯淡地殘星。在這初冬地深夜獨自繾綣。凜冽地寒風。淒淒切切地呼嘯。光禿禿地樹枝在狂風中搖晃。本就也些淒清地夜晚。隨著「呼呼」作響地狂風。不禁讓人瑟瑟發抖。找不到一絲溫情。

    一路向耿氏地院落走去。迎面而來地狂風。刮地人臉上生疼。慧珠不禁裹了裹披在身上地斗篷。整個人向篷裡瑟縮了一下。幸在新搬地院子離耿氏也甚是近便。繞過了一道月亮門。向前走了一小段抄手遊廊。就能看見耿氏地院落。

    未待走近,就聽見前面聲音嘈雜,不時還傳出女子的驚呼聲,見狀,慧珠一行人加快了步伐,向耿氏的院子趕去。烏喇那拉氏這時也正從另一邊向這趕來,見了胤,忙蹲安行禮道:「請爺大安。」胤在暗處皺了皺眉,說道:「進去吧,可是請了李太醫過來。」烏喇那拉氏跟著胤一起,一面向院落走去,一面回道:「爺放心,妾來之前就命人請了李太醫,耿妹妹現在都九個多月了,此時臨盆,卻是常事。」說話間,就進來院子,來到正屋。

    武氏是早就趕來了,見著胤一行人,就欲行禮,卻被胤揮手制止了。烏喇那拉氏關切道:「武妹妹這快就趕來,耿妹妹現在情況怎麼樣。」說著,就往裡屋裡看。武氏答道:「回福晉,婢妾也是前腳剛進來,就知道,產婆是在裡面照看著。」

    一語畢,耿氏「啊-」的痛叫聲,就從裡間傳了出來。慧珠一聽,心下又是擔心耿氏,又是想起了上次她生弘歷的場景,登時,臉色一白,緊咬雙唇,雙拳死死的握著。胤膩了眼精神恍惚的慧珠,走至首位坐下,冷眼掃視了眼屋內眾人,沉聲道:「你們都坐下吧。」烏喇那拉氏等聽了忙應了聲,就著身份各自坐下。

    一時,李氏急急趕到,向胤行了個禮,就問道:「耿妹妹這是怎麼了,不是還要大半個月才生的嗎?怎麼這個時候就要臨盆了,可是出了什麼事。」烏喇那拉氏安慰道:「李妹妹莫急,有產婆照顧著了,該是無事的。」胤看著小祿子道:「去給其他院子遞了話,好生在院子待著,耿氏這,她們不用來了。唔,你親自去年氏的院子,就說這晚了,讓她歇著便是,多照看著她自個兒的身子。」小祿子應了「喳」,躬身退下。

    李氏聽了這話,咬了下紅唇,柔聲自語道:「年妹妹身子弱,可禁不起這大晚上的折騰,還是爺想的周全。」武氏只是衣袖裡,十指緊緊的陷進手心裡,面上卻是露出對耿氏的擔憂。烏喇那拉氏將一切看在眼裡,也不說什麼,反是看向慧珠道:「鈕祜祿妹妹,你這是怎麼了,臉色這般不好。」慧珠勉強定了定心神,對著向她看來的眾人,意思性的一笑,回道:「謝福晉關心,妾只是剛個兒吹了風,才會這樣的,沒什麼的。」

    正說著,李太醫踉踉蹌蹌進了屋,在這冬日的夜晚裡,他額頭竟隱隱冒著冷汗。胤不待李太醫行禮,問道:「你一直跟著耿氏的脈,前個兒不是說她下月中旬生產,現在怎會有事。」李太醫心下驚疑,這耿氏向來極為小心,前天為著看了,還是極為穩妥,剛剛來時聽了耿氏的情況,不像是有人下藥,也不像是……

    李太醫想不明白,又面對胤冷聲問話,不禁雙腿抖顫,拈著話道:「耿格格是足了月的,這九月生產是正事,產婦突然心情激動,或是受了什麼震驚,也會提前生產,所以耿格格才會這般。」胤呢喃道:「心情激動,震驚,現在生產無事。」

    猛的,耿氏又是一聲痛叫,聲音淒涼,即,就聽雨燕哭泣道:「主子,您要堅持住啊,您這麼喜歡孩子……為什麼你去了鈕祜祿福晉的壽宴回來就突然要肚子疼啊……嬤嬤,您一定要救救我家主子啊。主子,您放心,奴婢這就去看看,看看爺來沒。」說著,就見雨燕出了裡間。

    雨燕一出裡間,就見屋子眾人,忙滿臉喜色的跑到胤跟前跪下,磕頭道:「爺,我家主子見著爺,該是能安心了,主子她一直在裡間喚著爺,喚著,要生下爺的孩子,要生下小主子……爺,您定要救救我家主子啊。」

    烏喇那拉氏心下一冷,著雨燕,卻是關切道:「耿妹妹現在情況怎麼樣,你先說說,李太醫也在,說了情況,李太醫也好想辦法。」雨燕聽後,無措的看向烏喇那拉氏,一臉為耿氏擔憂的表情。

    胤冷冷看向雨燕,沉聲吩咐道:「沒聽見福晉的話嗎?向李太醫說明耿氏的情況。」雨燕狀似被胤嚇到,忙顫抖的磕了個頭,連聲應道:「是,奴婢這就說,這就說。」


   
第八十七章 得子(下)

    話一落,雨燕就直跪起了身子,滿臉淚痕的環視了下泣道:「主子從鈕祜祿福晉的生辰宴席出來時,就有些不舒服。不過,開始主子也沒多想,直說是晚間風大,吹了涼風,才會這般的。誰知,祿公公送了主子一離開,主子就說胸口直范噁心,讓奴婢倒了杯清水給壓壓。可是,主子,這清水還未沾口,就嘔吐了出來,並大聲嚷著肚子疼。然後,奴婢,奴婢就見主子身下似有見血。爺,你一定要救救我家主子,她不能有事,她心心唸唸,都是要為爺生個小主子啊。」一語未完,雨燕,就跪趴在地上,泣不成聲。

    胤眼裡一凜,沉聲問道:「李太醫,這是何解?」李太醫忙著思索了雨燕的話,卻是仍無頭緒,忽的,念頭一閃,不對,難道是……不敢多想,李太醫拭了拭額頭上的汗,撿了安全的話,回道:「爺,這,奴才不能進房為耿格格診脈,只能從話間,窺個一二。這耿格格她應是喝了酒,又吹了涼風,加上心緒不定,才會提前十來天生產。按這個月份來說,孕婦或早、或晚十來天生產都屬常事。」

    李氏問道:「喝酒,我記得武妹妹可是命人給耿妹妹換了酒,上了清水的,怎會是喝酒的原因。」李氏話落,武氏唰的一下慘白了臉,李太醫也跟著變了臉色,烏喇那拉氏將他們二人的變化盡收眼底作思考狀,緩緩說道:「李太醫言之有理,想我當初生……唉,還是早了二十多天呢,這女子生產早個半個來月也屬正常,只是耿妹妹這有些突然罷了。」

    弘暉,他的長子,他的嫡長子,一個懂事聰明的孩子。胤聽了烏喇那拉氏的話,想起弘暉下劃過一抹微疼,遂扭頭看向烏喇那拉氏,見她面上閃過黯然,不禁有些愧疚。

    胤暗自歎息一聲,欲收斂情緒時,正對上烏喇那拉氏看過來的雙眼只好點頭予以安慰。不料,烏喇那拉氏反是溫婉一笑,胤也就收回視線,垂下眼瞼,一時讓人不得窺其神色。

    這時,慧珠心緒已是漸寧,思及耿氏,想著這次宴席皆是高德一手操辦,而高德又是府內大總管,跟著胤二十多年來細心,定不會是在宴席上出了事,清水,難道真的是武氏換的清水有問題。想到這,慧珠微微搖頭,不可能,武氏豈會這般明目張膽,不會是武氏,那真的就如李太醫說的那般,耿氏是正常生產。

    忽的氏看向胤,驚慌道:「爺,婢妾見鈕祜祿福晉為耿妹妹備的是酒,想著耿妹妹身子沉,不能飲酒才命人換的清水。真的,這宴席皆是鈕祜祿福晉讓個兒辦的,您可以問鈕祜祿福晉的人妾是讓人換的清水。」武氏話後,眾人的目光齊齊落在了慧珠身上。

    慧珠不禁心下一怒無好宴,就不能清淨會嗎,遂冷冷的掃了眼武氏,起身向胤和烏喇那拉氏福身道:「爺、福晉,耿格格現在正是臨盆之際,此時,最該關心的該是耿格格平安產下孩子,方是正事,至於其它還是等以後再說便是。」胤看著慘白著一張臉,淡淡說著關心耿氏的慧珠,眼裡很快的閃過什麼,幾不可見的點頭,吩咐道:「去報了耿氏的情況,若有什麼需要用藥的地方,讓李太醫斟酌。」

    聽後,烏喇那拉氏眼角微微一動,狠狠的用護甲在手心裡一劃,面上欣慰道:「鈕祜祿妹妹才是真正細心的人,如今該是關心耿妹妹的情況才是。這次鈕祜祿妹妹生辰宴席都是高德操辦的,高德是個細心的人,自不會出了什麼岔,讓耿妹妹用了涼菜、冷食之類的。這正值十冬,耿妹招了邪風,也是可能,還請李太醫幫著診治才是。」一語完,烏喇那拉氏話一頓,看向雨燕,拿出嫡福晉的款,吩咐道:「雨燕,去告訴你主子,爺在這外間侯著,讓她安心生產就是。還有,看仔細了,把你家主子的情況報了出來,有什麼事的話,李太醫自會有辦法的。」

    雨燕死死咬住銀牙,垂首掩了情緒,低泣的應了烏喇那拉氏的話,起身急走,至慧珠跟前時,停下行禮道:「謝鈕祜祿福晉,主子說過,有您在,她就能安了心。」語畢,就向裡間跑去。

    李氏挑了眉眼。語氣和緩道:「鈕祜祿妹妹與耿妹妹本就交好。此時除了爺和福晉。最憂心地該是你了。我也是生養過地。知道不少。耿妹妹這時生產確是正常。定會平安無事地。」武氏見狀。忙關切

    祜祿福晉。你臉色有些不好。還是先坐著。讓奴茶。喝些。這耿妹妹生產。還要好些時辰呢。」說著。就喚了丫環。讓去備了熱茶。

    一旁。雨燕卻是進了裡間。不知對耿氏說了什麼。耿氏地痛叫聲漸漸小了。

    然。不出小刻鐘。雨燕斷斷徐徐地哭喊聲傳了出來。只聽雨燕泣道:「主子。你叫出來就是。可別死咬著自己呀。就算不讓爺為這擔心。您也不可委屈了自己呀。」這話過後。沒了多久。雨燕前腳出了裡間。耿氏似是再也忍痛不了般。發出了淒厲地痛叫聲。在這寂靜蕭瑟地冬夜裡。猶未粟人。

    進了正屋地雨燕。一把抹了滿是淚痕地臉。向李太醫仔細地講了耿氏地狀況。道耿氏是有少量羊水出來了。產道卻是只開了半道。並下身已開始見紅不止。李太醫聽後。心下雖疑。暗道再是規矩甚嚴。名聲甚好地皇子府。也終是皇子府啊;這位耿格格此時臨盆。果真不會有事。慶幸方纔他那些含糊地話。倒是能圓上。

    面上。李太醫卻做一副謹慎思索狀。片刻後。方向胤躬身稟告道:「耿格格卻是夜裡見了冷風。情緒波動過大。才會出現下身見血一事。幸在羊水未破。耿格格還能免力堅持個把時辰。唔。耿格格這事先準備地催產藥卻是用不上了。還請爺准了奴才。重新開了催產藥和另一味中藥熬了。再予耿格格。」

    烏喇那拉氏大的鬆了口氣,面上喜道:「李太醫這話,可是耿妹妹情況並未危及,飲了藥,就可無事。」李太醫見胤點頭應允了,一面把藥方子給了雨燕,一面回話道:「請福晉放心,這藥小半個時辰便能煎好,待耿格格用了藥,一個時辰後,藥效一上來,耿格格產道開了,定能平安生產。」

    平安生產,又是個平安生,李氏心下一緊,厲眼凜利的直視李太醫,恨不得直嗜其血,面上卻露歡喜的神情,右手輕拍胸口,欣歎道:「太好了,李太醫真是醫術高明,耿妹妹能無事就好,無事就好。」這話道完,武氏也忙著順了話說,一時滿屋子氣氛漸似鬆了下來,臉上皆是露出了放鬆、心安的神情。

    慧珠知曉耿無事,心下也是大大鬆了口氣,端起一旁的青瓷蓋碗,輕抿了口,微微閉目,讓大腦歇息一會。她本就飲了酒,這連番事情下來,讓她一時摸不清頭緒,不論是對胤,還是對著耿氏。慧珠放斂了情緒,有些精疲力竭的靠在坐椅上,感受著屋內幽香淡淡影疏疏,聽著屋面的饕風咆哮,和著耿氏不時傳來的痛叫聲,靜靜的顧著自個兒的思緒。

    又是一個來辰過去,快進四更天了,耿氏生產漸似穩定下來了,藥效是到了,只等產道打開,生產便是。這時,雨燕帶了這個消息出來,烏喇那拉氏聽後,便說道:「爺,您明個可是還要早朝,現在耿妹妹既是過了危險期,有我和李妹妹她們在這照看著,您可是先做歇息。」李氏陪話道:「是呀,福晉說的甚是,現在還沒到四更天呢,爺還能歇上一兩個時辰,這有我們姐妹看著便是。」

    胤淡淡點頭應道:「嗯,那這就有勞福晉照看耿氏了。」說著,胤就起身離開,經過慧珠時,身子稍稍一頓,眼角瞟過了神情有些木然的慧珠後,方帶著小祿子離開了耿氏的院子。

    雨燕看著離開的胤,臉色變了變,雙唇不見絲毫血色,緊握雙拳,蹲安行禮道:「請福晉准了奴婢去陪著我家主子。」烏喇那拉氏眼睛一閃,笑道:「耿妹妹有你這麼個忠心的奴婢,她該是欣慰了。好了,你進去陪她吧。」雨燕垂眼應道:「謝福晉讚揚。」言畢,就轉身進了裡間。

    外面的「呼呼--」的風不減,漆黑的夜色隨著時間的流逝,漸漸有了光亮。雪片像扯破了的棉絮一樣在空中慢舞下來,瞬時,風雪旋捲,在這個不眠的冬夜裡,迎來了康熙五十年冬天第一場大雪。

    「哇哇--,哇哇--」,黎明破曉前,京城裡的雍親王府,隨著一朵,又一朵像是漫天的蒲公英,從蒼茫的夜空中飄散下來的雪花般,一個鮮活幼小的生命誕生了。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12-2 07:49 PM

第八十八章 生活

    白風色寒,雪花大入手。過了臘月二十三,天愈是著雪花,簌簌而下,整個京城已是白茫茫的一片。大雪紛飛,瑞雪兆豐年,雖然這年,福建發生災荒,許多農民缺糧。當地富裕大戶,乘機屯積米糧,不顧百姓死活,企圖獲取暴利,導致百姓發動反富戶屯糧起義。

    不過,對於遠在皇城之下的京城來說,卻是毫無所感,京裡上至皇親國戚、達官顯貴,下至富商大賈、蓬門荊布,都忙著掃房子、備年貨,處處張燈結綵,洋溢著過年的氣氛。這日清晨,淺墨色的天空還點綴著幾顆星斗,慧珠正是睡意正濃之際,就被被弘歷嚎嚎的哭聲吵醒。

    慧珠大大的打了個呵欠,聽見屋內的動靜,還未睜眼,便念道:「我的小祖宗嘞,你還讓不讓你額娘睡個安穩覺了。嬤嬤,他又怎麼了?」董嬤嬤抱起弘歷,一面逗誆著,一面回道:「主子,小阿哥把陶響球弄到了地上,拿不著,這才哭了下。」這大冬日的,天又冷,慧珠實在是不耐起來,聽了董嬤嬤的話,見弘歷也沒哭了,一個翻身便又是小憩一會。

    「哇哇--」,怎麼又哭了,慧珠無法,轉過身子,睜開眼,蹙眉道:「小祖宗,你又怎麼了啊。」素心正值拿著燭台進了屋,聽了慧珠這話,遂笑道:「主子,小阿哥該是想您了,早上醒了不見主子,才是哭的。」董嬤嬤抱著弘歷至床榻前,逗道:「小阿哥,別哭了,您額娘在這,正看著咱們小阿哥呢。」弘歷似能聽懂這話,張著包裹的圓鼓鼓的雙臂,伸向慧珠示意慧珠抱他。

    慧珠靠在床榻上,狠狠瞪著只聞哭聲不見淚痕的弘歷半響,見弘歷仍是不知所謂的咧嘴樂呵。慧珠無奈的歎口氣,接過弘歷,假意板著臉,嚇唬道:「你個淘氣鬼,再這般給我沒事就哭,看我不好生打你一頓。」素心從櫃子裡取出一件厚棉祅行至床榻前,笑道:「老話說,這孩子是『二抬四翻六會坐,七滾八爬周會走』,可小阿哥還差個幾天才滿五月大呢就會自個兒坐了,還會認人了。這不,知道主子是他額娘早起來就急著找主子呢。」

    聽後,慧珠搖頭道:「他是因找不找我哭嗎,翻個東西,夠不著要哭;誰唬他一下,他也能給你哭出來。就說昨晚,他可是折騰到三更天才睡的,他這倒好,晚上不睡,儘是瞎折騰然後白天又呼呼大睡,這不是日夜顛倒了。」慧珠抱怨著裡卻隱隱有著笑意,可說到後來禁擔心的問道:「嬤嬤,圓哥兒這日夜顛倒過來可是有什麼不妥?」

    董嬤嬤回道:「主子不用擔,這小孩啊,幾個月大時都這般,過些日子就好了。再說了……」一語未了,月荷端著熱水盆進了屋,嚀嚀笑道:「再說了,小阿哥白日也沒怎麼睡,不是老讓主子抱著,扯您的耳墜子和髮髻上的流蘇嗎。」這話剛落,弘歷就伸出了白胖胖的手,死抓住慧珠披散下來的頭髮,頓時,眉開眼笑,手舞足蹈道:「唔-丫--唔。」

    董嬤嬤見狀,倒弄著手裡陶響球,發出「沙沙」的響聲,想著吸引弘歷的注意。何奈弘歷硬是沒有理睬,顧自抓扯著慧珠的頭髮玩的直樂呵,滿嘴的哈達子也隨著他丫丫學語時,不停的往下流。

    慧珠見弘歷這般,舉起右手輕輕開弘歷抓扯她頭髮的小手,隨即吩咐道:「董嬤嬤,你來把他抱開。」董嬤嬤手腳也是快,見弘歷手一鬆開了慧珠的頭髮,就一把抱過弘歷,然後就和著月荷,一個晃著陶響球,一個搖著撥浪鼓,算是把弘歷的注意力引過去了。

    慧珠滿眼柔柔的看向臉歡喜勁的弘歷,獨自歎氣道:「圓哥兒也不知遂誰,這般費事,就不見他歇會。」素心心下暗道,慧珠對此可是樂在其中,卻也沒回了話,只是細細伺候慧珠穿了衣,為個兒:i洗梳妝。

    隨後。慧珠用了早飯。因快是年了。外面風雪大地厲害。也不用去給烏喇那拉氏請安。又因今個兒是二十五。「稽善惡」。便被素心、董嬤嬤嘮叨道:「二十五是佛神下界視察之日。這天可得非常小心。起居謹慎。不亂說話。否則是會被老佛神『稽查』了去。壞了運勢。

    」這般。慧珠也就樂得待在裡屋裡。:著弘歷玩會。或是做些針線活計。與素心等人說些閒話。

    這時。巳時將闌。弘歷喝了奶睡下。慧珠歪靠在炕上。搭了條羊皮褥子。懶洋洋地閉眼假寐。一時。素心歇了手中地針線。閒話道:「明個兒

    格小阿哥地滿月之日。唉。也是讓她給撞上了。滿月爺要封筆之日。爺忙著去宮裡。府裡又忙著過年地事。給其爺府上被年禮。倒是委屈了耿格格。」

    慧珠眼皮動了動。半響才開口道:「明日地滿日宴。小也小不到哪去。怎麼說也是位阿哥。該過地儀式是少不了地。下午。你去看一下。明備地賀禮可是妥當。這大過年地。可不能出了岔子。」

    素心聞言。抬頭看向慧珠。見慧珠仍是閉眼躺著。心下納悶。自耿氏臨盆那日。慧珠對耿氏地事。雖說比起院裡其他主子好地多。可就以前來看。卻是明顯地淡了不少。素心搖搖頭。現在已經不錯了。慧珠能生了小阿哥。又晉了側福晉。以後斷是讓人擠兌不了地。這多年下來。也是在府裡站住了腳。

    想到這,素心不禁想起胤,胤現在那這院的次數已和李氏不相上下,若是慧珠再摶好胤,得了胤的寵信,以後這世子的爵位就是弘歷的了。

    慧珠沒聽到回話,詫異的睜眼,就見素心怔怔的看著她,遂問道:「怎麼了,可是有事。」聽後,素心斂了心神,正想著該是把這話予了慧珠,就聽外間傳來請安的聲音,便放了手中的針線,忙不迭的快步去了門簾處,隔開簾子,請安道:「請爺大安。」

    聽了請安聲,慧珠也忙著起身下了炕,就見胤已是走了進來,遂行至跟前,福了個身,順勢解了胤外面的披著的石青皮褂子,取了灰貂暖毛遞與小祿子,招呼道:「素心,去備:i洗的熱水,再端了茶水進來。」素心福身應了,退出了裡間。

    胤坐在暖炕上,由著慧珠為他換下皮靴,隨意問道:「弘歷呢?」慧珠輕笑道:「那小子剛就了奶,才睡下一會呢。」說著,就往屏風後面看。胤知其意思,降低音量道:「今就在你這歇息了,下午也沒事,該是不會離開的。小祿子,響午過了,你就去把書房的公文給我取了來。」小祿子躬身應了是。

    說話間,素心、然子就端著熱水、青瓷蓋碗走了進來。慧珠撫上胤的雙手,將其放進熱水盆裡,說道:「爺,您手心甚是冷了,可是沒用暖手爐子。」小祿子笑道:「鈕祜祿福晉真是細心,爺剛從宮裡回來,正好馬車裡的炭爐子滅了,一路上行人又多,爺可是冷著回來了。」

    慧珠接話道:「這般可是受了寒氣,午還是備些羊肉,吃了也好去些寒。」說著,就拿了干帕子為胤擦了手,又用熱水帕子給其捂臉淨面後,端起青瓷蓋碗,道:「爺,這是用前些時候宮裡賞下的普洱膏煮的,您該是喜歡。」

    胤微閉雙眼享受這慧珠的服侍,聽了這話,才睜開眼,接過茶,抿了口,舒服的歎了口氣,盯著慧珠道:「午飯後,換了長袍,我要沐浴。」慧珠心下不喜,這大冬天的,還要沐浴,胤的意思,該是要洗頭的,看來今下午是睡不成覺的,光伺候胤沐浴,就得一個多時辰,還不算為其熏了頭髮。這樣想著,慧珠面上卻是低了頭,笑應道:「這大冷天的,爺在外受了寒,沐浴正是好的。」

    聽後,胤「恩」了一聲,便上了炕,就著慧珠開始躺的地方靠躺下,感受著滿屋的暖和氣兒,享受著一個為他孕育子嗣,一個徹底屬於他的女人,對他殷情的服侍。於是,胤放鬆下緊繃的神經,任由思緒飄遠,過不了多久了,一定過不了多久,明年之內,定會改變的,不用再為他人做嫁衣……

    慧珠立在一旁,看著一臉舒適勁,躺在炕上的胤,心下很是不愉。忽的又笑笑搖頭,伺候他了這多年,看來就算她生了弘歷,成了側福晉,可這丫環的命運也是改不了的。只要胤一來,就只有她站著的份。胤,他是霸道的,他是冷情的,他是陰)的,可無論他是怎樣的一個人,他也是她孩子的父親,弘歷的父親,她將與生活一輩子的人。不,還有耿氏,慧珠想起明日吉是耿氏小阿哥的滿月宴,霎時一怔,斂了心神,看了眼胤,便轉身饒過屏風,去裡間看弘歷。

    暖如春天,馨香滿室的屋裡,一個屏風,隔開了,兩個屋室……

   

第八十九章 弘晝

    日清晨,天還未亮,慧珠悠悠轉醒,心下琢磨著弘有哭鬧,遂微微翻身,起身打看,就感覺身旁溫熱的體溫,瞬時憶起,昨晚胤睡在這裡,便輕了手腳,帷下榻,出了裡間。

    門簾外,小祿子背靠門欄處打著盹,簾子一掀,頓打了個激靈,見是慧珠,打千兒道:「鈕祜祿福晉吉祥。」慧珠微微點頭,攏了攏身上的厚棉祅子,至正屋門口,輕聲道:「爺還在裡面睡著,現在去備了熱水、吃食,也差不多了,他今可得早些時候進宮,晚不得。」屋門處伺候的素心、小然子得話應了。

    慧珠隔開外簾,一出屋子,刺骨的寒風便迎面襲來,不禁瑟縮了下身子,呼出口白霧,小心翼翼的穿過濺有薄冰和凜雪的遊廊。院子裡正掃著積雪的的曉、曉舞見了慧珠,忙停下了手中動作,行禮問安。慧珠頷首應了,心下感觸,同人不同命,也許她該是惜福了。

    心念間,來到了東廂,就聽見嬰孩洪亮的哭聲,與叨念誆慰的女音,知是弘歷醒來,忙疾步進了裡間。月荷眼尖,一下就看見了來人,福身問了安,就忙逗話道:「哦,小阿哥別哭了,看是誰來了。」董嬤嬤聽後,轉身行禮道:「主子吉祥。」慧珠眼神示意董嬤嬤起身,又順勢接過弘歷,哄道:「又不乖了,別哭了,額娘的小寶貝,再哭,額娘就不要你了。」說著,就接過月荷遞來的撥浪鼓,搖著吸引弘歷的注意力。

    董嬤嬤笑道:「真是母子連心,平個兒見不著主子時,奴婢們還誆得住,可這一早起來若是不見主子,論誰也帶不了他。」聽後,慧珠心下受用也沒說什麼,只是繼續逗弄著弘歷,待其不哭時,見時辰已是到了將弘歷交給了董嬤嬤,囑咐了幾句後,離開了東廂。

    回到正屋亮了燭光,取了朝服,饒過屏風,欲伺候胤起身。胤閉眼躺在床榻上,問道:「你去哪了?」慧珠道:「沒去哪,就是到東廂看了看弘歷。」胤睜眼,直看向慧珠,道:「看弘歷弘歷怎麼了,昨個還是好好的。」慧珠笑道:「爺誤會了,他呀好好的,就是早上起來愛哭,妾去誆誆他罷了。」聽後,胤又忽的閉眼,悶聲「唔」了一下。

    慧珠見狀,輕蹙了下眉頭道:「爺可是起身了,這:i洗的熱水和吃食該是備好了。外面雪積的甚厚,路想比不怎麼好走,得早些出門。對了馬車裡不是炭爐子壞了,妾讓另備了一個有,爺出門時帶個手爐上……啊……。」話未完,就被拉進了床榻裡。

    胤沉聲道:「叫什麼般驚慌。」慧珠睨了眼胤,便耷拉了眼皮頭不語。須臾間,憶起眼前是何人,心下微歎,抬眼道:「剛才,嚇了跳了。」胤也不理這話,另問道:「現在什麼時辰了。」慧珠擠了個笑臉,道:「寅時快過了。」聽後,胤低啞的「恩」了聲,便埋首在慧珠的懷裡,微微蹭了幾下,哼道:「大清早的,天都未亮,你就這嘮叨,難道今皇阿瑪封筆之日,我還能晚了不成。」

    慧珠身子打了個冷顫,感覺胤冰涼的手掌觸上她的腰間的肌膚,忍不住的躲閃了過去,卻被禁錮住了身子。胤感受著慧珠肚腹間溫膩的肌膚,輕掐了下,說道:「你生了弘歷後就圓潤了不少,身上卻是暖和,冬日觸著倒是不錯。」慧珠暗自罵,兩面人,然後繼續忍著身上突忽其來的涼意。

    簾外雪初飄。翠幌香凝火未消。胤靜靜地趴伏在慧珠地身上。聞著幽幽地奶香味混著屋內徐徐燃起地熏香。半響。才開口道:「過幾天就是除夕。去宮裡赴宴是少不了地。你向來性子懶。又是個憋不出話地。這幾日。好好回想了宮裡地規矩。主子就該有個主子樣。」慧珠習慣了胤突然地轉了話。於是立馬就應聲道:「謝爺關心。妾定當習好了規矩。不抹了府裡地臉面。」胤翻了個身。吩咐道:「時候差不多了。就起身吧。」

    慧珠得了話。忙坐起了身。整理了下身上地棉衣。就伺候胤起身穿衣。這時。胤望了下外面地天色。呢喃自語道:「他就是這個時辰出生地。今年第一場大雪時出生地。」慧珠為胤扣著盤扣地手一頓。抬頭笑道:「是說耿姐姐地小阿哥吧。是啊。妾記得那日清晨。伴著忽下起地雪花。小阿哥就『哇哇』落地了。也是快。沒過幾日。這都滿月了。」

    胤斂了心神。瞟了眼提起孩子。眼裡閃著盈盈笑意地慧珠。吩咐道:「規矩不能違。你是側福晉,耿氏是格格。不該稱她為姐姐。」慧珠其實早就改這半會說溜了嘴。便低聲應了胤地吩咐。胤眼裡晃過一抹極淡地溫情。繼續呢喃道:「清曉時分。一切地初始。紛然而落地大雪。他就是這個時候出生地。」

    慧珠知曉胤不需要她地回話。便默默地為他穿了衣。後又喚了素心端了熱水。為其洗淨面。親自伺候著用了早飯。方回到裡間。用了吃食。隨後。洗畢。稍稍梳妝打扮一番。又陪了弘歷小半個時辰後。便帶著月荷、小然子去了一院正堂。

    雪路難走。慧珠踩著高高地花盆底行走更是不便。遂扶著小然子地手臂。慢慢行去。臨到一院。已是好半會。這時。待傳話丫頭揚聲道:「鈕祜祿福晉道」。慧珠方行至正堂。

    一進屋內,首先入眼的便是端坐在首位,嘴角噙著溫和笑意的烏喇那拉氏,慧珠遂連著上前幾步,蹲安道:「請福晉大安。」烏喇那拉氏看著慧珠,關切道:「外面雪可是大,著打著傘,裹著披風,都少不了沾了雪水,還是快個兒換了披風,喝杯熱茶。」慧珠笑應了,由著素心為她脫了披風,掃了眼三把搭有灰鼠小褥雕漆椅子,行至其最末首坐下,感覺到椅下大銅腳爐散發出來的陣陣熱氣,不禁輕動了下腳。

    待慧珠坐定,連著耿氏在內的三位格格,三個侍妾、四位姑娘忙端安行禮道:「請鈕祜祿福晉大安。」慧珠頷首應了,見耿氏臉色紅潤,身子也豐滿了許多,眼裡閃過滿意,笑道:「耿格格看著氣色不錯,不過,你剛出月子,還是得注意些身子。」耿氏心下劃過異樣,一月未見,慧珠行事說話,處處透著側福晉的范兒,暗自歎息一聲感歎,尊卑貴賤,皆是身份所至,面上還是含著微笑,福身道:「謝鈕祜祿福晉關心。」

    烏喇那拉氏笑:「好了,知道你們姐妹關係甚好,耿妹妹你快坐著,剛出月子勞累不得。對了,鈕祜祿妹妹,你還沒見咱們的小阿哥呢,他可是個機靈鬼,我看著,和弘歷到有幾分相像。」說著,就招呼奶媽子抱著孩子到慧珠跟前。宋格格陪笑道:「鈕祜祿福晉和耿妹妹向來關係就好,弘歷阿哥又和小阿哥是親兄弟當然像了,這啊,就是人和人的緣分。」宋氏話落,其餘人也跟著陪了笑,順著喜慶的話說。

    一時,眾人說了會閒話,談幾句後,李氏、年氏前後腳到了,便又是一番見禮寒暄,直至高德稟了吉時已到,方歇了話。請了薩滿,按著弘歷那日滿月宴該行的禮儀,齊齊走了一遍過場。因外間風雪甚大,又是簡單辦了,於是這滿月的儀式比起弘歷可謂寒攙了不只一星半點,可比起一半官宦人家還是好的。然,這般對比下來,便落在了某些人的心上。

    儀式過後,眾回到一院正堂,等著入席之際,李氏和善的笑道:「委屈耿妹妹和小阿哥了,今日這滿月禮辦的是有些簡單,就連爺都沒有出席。還有,滿月這日,該是能得名字的,可是誰知爺正是忙著。唉,耿妹妹,你可別往心裡去啊,小阿哥出身是低了些,可怎麼說也是皇孫啊,以後富貴自是有的。」耿氏笑容僵了一下,隨即回道:「謝李福晉關心,婢妾沒什麼好委屈的,」

    氏笑道:「耿妹妹能為爺誕下小阿哥,就是最大的福氣。」慧珠看著耿氏有些慘白的臉,有些不忍,便另擇了話,道:「看著小阿哥就是個聰明、有福氣的,以後你呀,就等著他長大了來孝敬你。呵呵,小阿哥真是越看越俊俏。」年氏看著她們三人一副有子萬事足的樣子,心裡閃過一抹痛楚,面上笑道:「李姐姐說的對,真真是委屈了耿格格,滿月宴,爺卻不在。唉,算了,不提也罷。」

    烏那拉氏想著該是點到即止了,遂欲幫著耿氏說上幾句,就聽,外間傳話道:「爺到。」這話落,屋內眾人臉色變了變,隨即又忙著起身,恭迎了出去,又是一陣行禮問安後,方回到屋裡。

    隨後,胤為小阿哥親自起名為弘晝,又細細問了弘晝的情況,話語雖是淡淡的,可裡面的關切之詞,卻還是聽的出來。後又因胤的出席,席間熱鬧自是不提,到了席散,倒也是賓主盡歡。直至席後,胤和著耿氏離開時,眾人才是微微斂了笑意,心思各異的告辭離去。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12-2 07:56 PM

第九十章 遊園

    是一年桃花開,又是一年芳草盛,轉眼便翻過了年,飛的時節。這年下來,慧珠因身份上去,各類年禮宴席,自是少不得要出去寒暄應酬一番,好不容易待出了正月,年是徹底過完了,她也終是清閒了下來,回到了往日的懶散日子。

    然,就在忙完了年事,各府貴婦閒下之時,朝堂上卻是忙碌了起來。康熙年間,人丁增長很快,他們大都不入戶籍。這樣,國家對這些人無法進行控制和管理,地方官吏豪紳又乘機壓搾,使貧苦百姓不得不遷、流亡。流動人口日益激增,嚴重的干擾了社會安寧,引起社會動盪。

    於是,清政府於康熙五十一年二月二十九日,實行「生人丁永不加賦」政策。而胤位職於戶部,與其政策息息相關,這整整二月下來,竟是忙碌非常,時常夜宿戶部,就算回了府也是待在書房重地,府內一應妻妾見之甚少。因此,烏喇那拉氏人等趁著胤忙下來後,以補辦二月十五花朝節宴為由,商量著去圓明園遊園賞花。

    這日早飯過後,慧珠來到正院,與眾人寒暄,一時,小祿子進屋稟道:「年福晉忽的有些頭疼,爺讓福晉和眾位主子,先行乘了馬車,他隨後就到。」話落,屋內氣氛冷滯後了下來,烏喇那拉氏見場面尷尬,遂笑道:「勞了祿公公特意跑了一趟。你去回了爺,不用操心我們,倒是年妹妹卻得注意些身子才是。」小祿子得話退下。屋內剩下眾人自是說了捻酸吃醋的話,適時烏喇那拉氏又含笑帶過人見狀,也只能掩了嘴,三五結伴乘馬車,向圓明園而去。

    馬車上月荷閒話道:「這是怎的個多月來,主子就見了爺一次,這還不說那些連爺影都沒見過的呢。您看,這爺剛得了空閒,就去她房裡連歇了三宿得著這時還霸著嗎。」慧珠心下歎息,年氏自她和耿氏生下子嗣後的胤愈發緊了,口裡卻呵斥道:「口沒遮攔的,爺說了年福晉范了頭疼,陪著她晚來一會也是應當。」月荷不服氣的嘀咕道:「昨個還好好的,今就範頭疼,這不是唬人……」說著在慧珠鼓瞪的雙眼下,漸漸噤了聲。

    馬車行駛不過小會就停了下來,小然子在外躬身道:「到了請主子下車。」說著,就隔開簾子月荷又扶著慧珠下了馬車。耿氏這方也是下了馬車,行至慧珠跟前,微微福身,笑道:「好些日子沒有出過府,這一出來倒是有些不習慣。」慧珠笑答道:「你是一心惦弘晝,哪有心思出府來著。」耿氏道:「見笑了,婢妾倒真是一心撲在弘晝身上,好些日子沒去您那串門子了,聽說弘歷小阿哥都能叫人了,等天再暖和些,婢妾就帶弘晝去叨嘮您,可好?」

    聽後,慧珠不皺了皺眉頭,沒想到就隨意教了弘歷幾個單音字節,府裡人竟都知道了,現在就連足不出戶的耿氏也得了信。不過,面上卻是點頭應了耿氏的話,與其一邊說著育兒經,一邊相伴向園子裡走去。

    行至園子入口,慧珠看康熙帝御筆親書的「圓明園」三個大字,心下頓時激動異常,圓明園,三百年前的圓明園,一座被後世譽為「萬園之園」的圓明園。此時,慧珠難掩心下的激動,自三年前康熙帝將這園子賜給胤,她就期盼著能來一次。

    烏喇那拉氏見慧珠一臉高興,不似其她人因胤陪了年氏,而有所不愉,心下納悶,卻也不說,反笑道:「鈕祜祿妹妹看著倒是很喜歡這園子,說來自萬歲爺賜了園子後,一直就打算來遊玩一趟,可老被瑣事給絆住了腳,一拖就給拖到了今日。」慧珠斂了心神,陪笑道:「福晉,您是不知,我除了喜歡這園子,也是因為少了弘歷那費事的在身邊,得了清閒的空,才這高興。」烏喇那拉氏聽後,打趣幾句便接過不提,又繼續往園內走去。

    慧珠這下定了心。想著等會地是空當。好好看一下這聞名中外地圓明園。便老實地跟著眾人走過一處以文石為坡。來到一座有三間殿堂。並周圍種有數百株牡丹。後又有湖泊地地方。

    李素喜牡丹。見狀。嬌笑道:「這牡丹颱風景甚好。尤是周圍地牡丹。更是絢麗。」宋氏道:「李福晉說地甚是。這牡丹台光色正適合賞景。」說著。一行人就進入殿裡。按著分位坐下。隨即就有丫環上了果盤、花茶。

    這廂眾人剛一坐定。寒暄幾句。外間就有太監扯著嗓子道:「爺和福晉到。」聽到聲響。慧珠打眼看去。就見胤慢了步清雅妝扮地年氏走了進來。不待多看。忙起身行與眾人一起行禮道:「請爺大安。」

    胤頷首。行至正位坐下。年氏隨其後。位於右下首坐下。語帶歉意。輕啟朱唇。緩緩說道:「妹妹臨行前身子有些不適。勞福晉和眾姐妹久等了。」武氏笑道:「年福晉就是這般客氣。您身體不適。晚來些也是常事。再說。婢妾們也是剛到。」年氏輕笑一聲算是應了。然後就轉過頭。對著胤嬌嬈一笑。

    李氏看在眼裡。面上憤然一晃而過。笑道:「武妹妹說地好。等一會沒什麼地。年妹妹身子弱。也不是一兩年地事了。這些年好藥養著。也只是稍稍好了些。所以妹妹啊。你以後可等多注意些啊。早日養了好了身子。好像鈕祜祿妹妹和耿妹妹一樣。給爺添個小阿哥才是。」

    這話直說到了年氏心裡,七年了,她已經養了七年的身子,仍是不見一點動靜,這般見了一臉笑意的李氏,不禁心裡暗恨,口裡卻關切道:「勞李姐姐關心,妹妹還年輕,會是養好身子的。不過,現下最該關心的該是咱們府裡的大格格,她可是五月份就該出嫁了,到時李姐姐就做岳母了,說不定到了明年,李姐姐還能當上外祖母呢。」武氏順著話,笑道:「是呀,咱們大格格五月就要出嫁了,看來府裡最有福氣的還是李福晉。」

    聽到這,慧珠心下好笑,李氏不過三十的年紀,又自恃美貌,這般又說李氏成了岳母,又說要當外祖母,不知李氏聽了作何感想。這樣,慧珠越想,越是覺得好笑,遂輕咳了一聲,捂了帕子,遮掩過去。

    胤輕蹙眉頭,淡然道:「嗯,她還有兩個月就要出嫁了,後面找了嬤嬤再教些規矩,不可丟了皇家的臉,府裡的臉。」烏喇那拉氏笑道:「爺不用擔心,大格格向來端莊聰慧,李妹妹把她教導的甚好,這定不會抹了府裡的臉面。」

    李氏面上閃過一絲不自,勉強笑道:「謝福晉的誇讚。」烏喇那拉氏輕佻了下眉眼,一派賢惠大方道:「我是大格格的嫡母,看著李妹妹將她教養的甚好,這心裡也是安慰,你呀,完全當的起這句讚揚。」

    眾人你一言一語又閒話半陣,園裡的掌事太監便來報,午宴已備好,眾人也就歇了話,移至暖廳。

    後用了午飯,:i洗畢,眾又逛了院子裡的一處湖泊、和著一座名為「天然圖畫」方形閣樓後,便不再遊園,直直去了戲台看戲。

    一行來,雖有很多地方未去,慧珠卻也窺得大概。這園子沒有她當初隨侍熱河,去接駕時,所看的暢春園大,不過此時的圓明園已是林皋清淑、波澱停泓,讓人心生喜愛。這初初看來,慧珠便是喜歡上了這個園子,心想著,定要待了弘歷來此遊玩一番,倒是忘了弘歷將來會是乾隆一事。

    心念間想著,出神之際,卻被氏看見,問道:「鈕祜祿福晉怎麼了,您看著不甚高興,可是還想著逛園子?這三月初,風還是涼的,年福晉可是不能吹了冷風,這才沒逛園子,直直來了戲台,倒是讓鈕祜祿福晉委屈了。」聽了這話,年氏輕鎖眉頭,側頭歉意道:「鈕祜祿妹妹可是真的還想逛會園子,都是我這身子弱,掃了妹妹的幸。」

    慧拉回思緒,暗自惱了一下,心裡卻思索著應對的話,後笑道:「年姐姐和武格格誤會,你們是知道我的,不喜走路,早就想過來看戲了。剛才想著爺的法號是『圓明』,這園子又被萬歲爺賜名為圓明園倒是巧了。」烏喇那拉氏見狀笑道:「鈕祜祿妹妹你呀,真是糊塗,萬歲爺賜園子的時候,想著爺的法號是『圓明』,這才特意給園子賜名為圓明園的。」

    慧珠聽後,面上狀似恍然大悟,看了眾人一眼,便低下了頭,掩飾過去。眾人見狀,跟著打趣了幾句,也就過了,又開始開向戲檯子。此時,慧珠見眾人移了視線,方抬了頭,自個兒打笑了一下,也是過了,卻沒留意到,胤卻皺了眉頭看了過來。

    接下來,席上一片和樂,眾人興致頗高的看了戲,又賞了會花,直至申時將闌,方上了馬車,向雍親王府回去。



第九十一章 育兒

    到院子,已是夕陽西下,未待走進正屋,就聽見素,遂與月荷對視一笑,便疾步向屋裡走去,打趣道:「怎麼了,可是圓哥兒又調皮了。」素心與董嬤嬤聞聲,知是慧珠回來,忙起身行禮道:「請主子大安。」話落,弘歷就扔了手上的撥浪鼓,一面向著慧珠爬去,一面嚷道:「媽麼--媽--啊。」,

    慧珠上前幾步,抱起了在地上爬的正歡的弘歷,頓感手上一沉,隨即一隻胖乎乎的小手就向她臉上撲來。慧珠忙閃了過去,板眼唬道:「又來了,你又想幹嘛,不凶你,你就不知道你額娘的厲害。」說著,就輕打上了弘歷的屁股。弘歷見了,以為是慧珠與他玩耍,更是興奮的亂動起來,手舞足蹈的「咯咯」直笑。

    慧珠無奈道:「停,你別亂動了,我是怕你了。哎,也不知這小子怎麼長的,這才八個月大,就這沉,我真是抱不動他了。」董嬤嬤順手接過弘歷,拿了個小木馬遞給他,笑道:「小阿哥長的快,這才八月大,就抵一歲的孩子那重了。」慧珠甩了下手臂,歎道:「真快,年前才生了下來,還是巴掌大個小人兒,現在都能滿地亂爬了,我都快抱不動了。」

    正說著閒話,曉雯、曉舞已是備好了熱水、洋巾之物,進了屋來,於是眾人也就止了話。慧珠便就著素心的服侍,:i洗淨面、換了常裳、去了頭面,歪躺上了炕,自是好好的舒了口氣。

    當下,素心見慧珠面有倦色,便打發了董嬤嬤等人出去,又吩咐了月荷去備晚飯,才進了裡屋,坐在腳踏上為慧珠捏揉著腳裸。

    素心閒話道:「主今個兒見了爺,爺可說了什麼時候過來。」慧珠搖著撥浪鼓的手一頓,抬眼看向素心道:「我這一天都沒跟爺說上話,你可信?」素心本就隨意問下,不料慧珠竟是這般回答,心下一怔,也就歇了這話。

    慧珠把馬上就要爬下炕的弘歷抱到懷裡,問道:「圓哥兒今可是調皮了的生吃飯沒?」素心斂了心神,說起弘歷,瞬時眉開眼笑道:「主子,您的辦法可是管用了,待著小阿哥要吃奶的時辰給他喂,等到他餓的時候,就乖乖吃起奶粥來。」

    慧珠笑應了心的話卻有些恍惚,養兒方知父母恩,這是從前世的母親那得知的,母親為了給她隔奶是用了這個法子。這般想著,慧珠看向弘歷的眼睛不由更柔了,直個兒抱起他,就是吻上了他的小臉蛋。弘歷見了,也不甘示弱,嘟著哈達子直流的小嘴往慧珠臉上印了過去。

    一時,慧珠母子玩的正是起勁小然子說道:「請爺大安。」話音未落,胤就進到屋子裡來咐道:「不用起身了,就坐著吧。今晚上在你這歇著飯也擺在這好了。」

    慧珠將弘歷遞給素心抱著,穿了鞋,就福了個身,為胤換下帽子,笑道:「爺怎的來了,不是去了年姐姐那嗎?妾以為您今個兒該是歇在她那呢。」胤眼神一凜,沉凝道:「今可是不愉。」慧珠詫異的抬頭道:「怎麼會,好久沒出過門了,今去了圓明園,妾心下甚喜。」

    胤直直地盯著慧珠地面上。半響。才緩了表情。正欲說些什麼。就見弘歷張著雙手。往這邊繃。並口裡大聲嘟嚷道:「啊--媽--啊麼--媽。」胤眼裡閃過驚訝。皺眉瞪向弘歷。小祿子見了。躬身笑道:「恭喜爺。弘歷阿哥會叫阿瑪了。他想著您抱他呢。」

    珠睨了眼小祿子。弘歷叫了胤嗎?便抬頭向弘歷看去。弘歷見了慧珠看過來。更是賣力地嚷道:「媽--啊--媽。」小祿子驚喜道:「爺。弘歷阿哥真地在叫您呢。他在叫阿瑪呢。這。這小阿哥才多大呀。就會叫阿瑪了。爺。他認得爺是他阿瑪。爺。您聽呀。」弘歷似乎為了響應小祿子地話。一邊流著哈達子。一邊「啊--媽」地叫個不停。還倒弄著兩隻小手。要往胤那去。

    胤沒想到。就半個多月未見弘歷。年僅八個月大地弘歷竟認得他是誰。還不停地叫著他阿瑪。頓時。胤心下湧起一股為人父地驕傲。眼裡閃過激賞。面上淡然道:「嗯。是有些時候沒見弘歷了。既然他要我抱。就把他抱過來吧。」

    知曉實情地慧珠聽後。知是擺了個烏龍。然。抬眼看了下。笑呵呵地弘歷和一臉漠然地胤。卻是沒說什麼。轉頭向素心遞了個眼色。

    素心明其意思。抱著弘歷行至胤跟前。

    胤眉頭緊鎖。看著像個圓球一樣地弘歷

    雙手僵硬的接過弘歷。弘歷大概是感覺到了,這的懷抱,又見了一旁的慧珠,便是不依,就在胤的懷裡,像是長了跳蚤般,渾身亂動,並看著慧珠叫道:「啊--媽--媽。」

    胤見弘歷這般,抬頭看向慧珠,問道:「是我抱孩子的姿勢不對,他怎這般不依不饒。」慧珠尷尬一笑,接過弘歷,解釋道:「爺,您是沒抱過孩子,才會這般,以後多抱抱他,就會好的。」胤看著在慧珠懷裡,乖乖不動的弘歷,蹙眉略想了下,抬眼直視慧珠道:「嗯,以後我會常來看你們母子的,你安心就是。」

    慧珠心下嘀咕了幾句,便抱著弘歷,向胤微微福身道:「謝爺關心。」胤「恩」了一聲,又問道:「地上怎麼放了厚褥子。」慧珠答道:「弘歷大了,就愛到處爬著走,妾看著沒法,只好在地上鋪了厚褥子,等他爬著玩。」聽後胤微微點頭,又打量著屋裡的傢俱擺設。

    慧珠見狀,答道:「弘歷是個不安分的主,老是到處跑,妾就把屋子裡有角的地方都給包上了棉布子,免得弘歷費事的時候,磕著碰著哪就不好了。」胤淡淡的說道:「你倒是為弘歷費了心思。」慧珠心道,弘歷是她的兒子,她能不操心嗎,面上卻是謝了胤的話。

    沒過一會兒,天漸是暗了下來,弘歷精神勁過了,打起了瞌睡,慧珠和著董嬤嬤進了內裡,讓弘歷在悠車上睡下,又囑咐了幾句,就離開了。

    繞過屏風來到內外間,就見月荷擺著吃食上來了。胤瞟了眼了眼慧珠,問道:「睡下了?」慧珠輕聲回道:「剛睡下,妾正讓董嬤嬤看著呢。」胤見月荷擺好了吃食,揮手示意她們下去,繼續問道:「他不吃晚飯嗎。」慧珠在就著架子上的溫水洗了手,一面拿了帕子擦手,一面笑道:「弘歷睡了一個時辰就該醒了,到時妾在餵他些吃食就行了。」

    胤又問道:「吃食,他不喝奶了嗎?」慧珠道:「在喝呢,可是他也大了,妾就讓他用些飯食,等一歲的時候,給他斷了奶。」胤「唔」了一聲,就不在說話。

    慧珠行至炕,掃了眼桌上的吃食,一碟酥炸鯽魚、一碟花菇鴨掌、一碟五香熟芥、一碟蔥燒鯊魚皮、一碟雞絲黃瓜涼拌拌菜、一碟蟹黃灌湯餃、一碗草蛋花湯、並小米飯和小肉飯。心下滿意,暗道這為新來的嬤嬤倒是一個廚房好手。

    慧珠撿了個蟹黃灌湯餃在小銀碟子裡,遞給胤道:「爺,您嘗嘗這個,這是新做的,味道倒是不錯。」聽後,胤就著吃了一口,冷聲道:「坐下用食吧,過了晚飯,你該是會親自餵了弘歷吃飯。」慧珠應話坐下,又為胤布了幾樣菜,笑道:「妾閒來無事,就帶著弘歷,還有些意思。」胤不置可否,漠然的用起飯食。慧珠見了,也就歇了話,自伺候胤用食。

    胤用過飯,漱畢,就悠閒的躺在了炕上。這時,弘歷已是醒了,慧珠便抱著弘歷,給他一小口一小口的餵著雞肉糊糊。胤靜靜的看著慧珠母子兩,腦海裡卻是清晰的想著,去年十月至今,胤的勢力被清理的不少,再加上戶部侍郎手中關於胤貪污一事,還有鎮國公景熙以及胤一心步步為營,怎麼說,也該是……

    一時,在這一片靜謐之時,小子卻在門簾外稟道:「爺,年福晉那來人了。」胤被打斷了思緒,不禁心下不悅,沉聲道:「進來。」小祿子進了屋,恭敬的打了個千兒,小心翼翼的道:「爺,年福晉今在圓明園受了涼風,這,便有些不適,所以派了人過來,說是還請爺准了她去找了李太醫過來。」胤呵斥道:「這事不該是去找福晉嗎。」

    小祿子正欲回話,胤就一揮手,穿鞋下炕道:「去年氏那,你再找了人去李氏那通傳一聲,今我去那。」小祿子應了聲。胤忽的轉頭看向仍是繼續給弘歷餵著吃食的慧珠,淡淡道:「我走了,改天過來。」慧珠聞言,這才抬頭看向胤,笑意盈盈道:「年福晉不適,爺快去便是。」

    聽後,胤蹙眉不語,起身便走,後至門欄處,忽的說道:「你把弘歷照顧的很好。」說完,就邁步離開。

    慧珠無聲一笑,睨了眼微微晃動的門簾,便揭過心思,專心的給弘歷餵飯。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12-2 08:03 PM

第九十二章 予話

    月二十六,大吉,宜婚嫁。李氏之女在這鑼鼓喧天妝點之下,下家於納喇星德。納喇同那拉,與烏喇那拉氏乃是同族親戚,隨著大格格出嫁,烏喇那拉氏和著李氏面上已是一團和氣,親切更甚以往。

    這大格格出嫁後,日子是越來越熱了,轉眼就進了伏天,屋裡木窗上也糊上了冷布、掛上了竹簾子,夏日的驕陽透過竹簾打射下來,有點兒影綽綽的花陰涼,頓生出些許的愜意。

    一日午後,慧珠夏打盹醒來,正欲起身下榻,素心簾進屋,笑道:「主子,您醒了,耿格格到訪。」慧珠打了個呵欠,吩咐道:「讓她等一下,再丫頭上了冰碗好生伺候著。」素心應聲退下。月荷打了溫水進屋,慧珠稍作梳洗,順手拿了把絹扇,就出了裡間。

    耿氏蹲安行禮道:「婢妾請鈕祜祿福晉大安。」慧珠虛扶一把,在首位上坐下,笑道:「讓耿格格等了會兒,剛才,我午睡了會。」耿氏於下端坐下,陪笑道:「沒,哪的話,是婢妾叨擾了您。」說著,就兀自輕笑出聲。

    慧珠咦道:「怎的,這般高興。」耿氏輕搖扇子道:「婢妾是想起了弘晝,本想著帶他一起來,讓他跟著弘歷阿哥一起玩會的。可臨走前,他倒是睡著了,婢妾便沒帶來,不想正好弘歷阿哥也在小睡,這哥倆正是巧的很。」慧珠膩了眼窗外,道:「這日子,是片雲可招雨,陰晴不定,連下了好幾天的雨,算算,我也有好幾日沒見弘晝了。」耿氏接話道:「可不是雨連連,好幾天都沒來給您請安了,倒是弘晝老想著到您這來,和弘歷阿哥玩呢。」

    慧珠看著雙眼笑的耿氏,心道,自遊園過後,眾人見年氏,在她與耿氏生子後,胤對其眷顧不減反增也就認清了形勢,面上對年氏愈加恭謹討好了起來。而烏喇那拉氏與李氏因結了親兩個多月下來,關係倒是不錯。至於耿氏嗎,還真應了那日的話,沒隔幾日便來串門子。

    不過,最近朝堂的形勢越越嚴峻她這久居內宅的婦人都聞到了風聲。耿氏之父,管領耿德金算是皇太子胤那邊的人當年胤還在依附皇太子胤時,耿氏便被被指婚進了府。可眼下,朝中廢太子的呼聲是越來越大了,這胤又脫離了胤一黨。

    這耿氏……珠心暗自歎息一聲,好不容易生下了弘晝,又遇這事也是個苦命的女子。

    這個時代,女子的命運是依附在父親、丈夫、兒子身上。思及此慧珠安慰道:「前幾天,說到弘歷週歲時可是說了,等到弘晝週歲之時可得好好給辦辦。爺平時事忙,能這般記得弘晝,看來是甚喜他的。」

    耿氏言登時眼喜不自禁,紅了眼睛道:「多謝鈕祜祿福晉提攜,爺才能記的婢妾和弘晝母子兩。婢妾知道自個出身低微,也不敢做其他想法,只盼著娘家能平平安安,弘晝健康長大便是。」慧珠素不喜,這的人處處以出身論話,遂輕蹙眉頭道:「這是什麼話,你不是鑲黃旗選秀出身的,有什麼好自憐。再說,弘晝是爺的子嗣,爺還能忘了你們。」

    耿氏本還;幾句出身地事。這見慧珠蹙眉不喜。便止了話。另解釋道:「這幾月下來。爺來看弘晝地次數少地可憐。我才這。唉。爺好不容易來一宿。又讓。給叫走了。婢妾眼看著弘晝都能自個兒坐爬了。卻老不見爺。心裡不好受。可這些話。也只能對您說說。」

    聽後。慧珠心裡起了計較。;著前日那日

    著胤。實實叫了阿瑪。她正感觸孩子是不能少了胤就被人喚走了。想到這。慧珠不禁皺了眉頭。面上卻是寬慰道:「自大格格出嫁後。爺又是忙起來了。朝堂事不斷。自然回後宅地時間也是少了。不過。府裡咱們姐妹相處卻是融洽。」

    耿氏面上一僵。有些怔住地看了眼慧珠。圓話道:「鈕祜祿福晉說地是。可是婢妾小心眼了。呵呵。這過幾天就是弘歷阿哥地週歲之禮。少不得是要好好慶祝地。想來您也是甚忙。這可有用地上婢妾地。儘管說。幫著做些小事倒是得用。」慧珠思索道:「也還好。有高公公幫著。又有福晉指點。我還忙地過來。什麼禮單啊、宴席之類。都是高公公準備地。我就過目便是。」

    正說著。高德進屋覆命。耿氏見狀。聲稱不多打擾。便是行禮退下。高德打了個千兒。雙手捧著吃週歲酒地日期單子並一篇細目。道:「鈕祜祿福晉。這是弘歷阿哥週歲之宴時。該備地禮單、金銀供器、賬目、菜色等細則。」

    慧珠接過手,命素心去備了冰碗,又給高德讓了坐,道:「公公事忙,可是有勞公公了。」高德忙謙虛道:「不忙不忙,您這般說的,可是折煞奴才了。就您派的小然子,就幫了奴才的大忙。這小然子不愧是鈕祜祿福晉身邊的人,做事就是穩妥。」慧珠笑道:「既然高公公對小然子甚是喜歡,就收了他做弟子好了。這小然子也跟我說過了,高公公人和氣,看著就是得眼的。」

    一時,素心親手奉了冰碗進屋,予高德,高德忙站起來接了,笑道:「怎勞素心嬤嬤為雜家奉冰碗呢。」素心不予話,就直向高德福了個身,便退到慧珠的身邊。高德偷偷打量了眼慧珠的神色,心下琢磨片刻,開口討好的笑道:「那奴才就得了鈕祜祿福晉的緣,收了小然子做徒弟好了,怎麼說奴才和他,也是內務府出來的人,該是多個來往。」

    慧珠吃了小口冰碗豆腐,搖著扇子笑道:「高公公是知道我的,平時就守著自個兒的這一畝三分地,府裡有些事定是不知的。這以後啊,高公公就是自個兒人了,若有個什麼還請公公記得我和弘歷阿哥便是,能通傳一聲,得個信,走個方便也是好的。」高德心鏡透亮,臉上笑開花道:「得瑟,得瑟,能為鈕祜祿福晉和弘歷阿哥盡微薄之力,是奴才的福氣。」

    慧珠淡然一笑,揭過不提,又略翻了翻手中的細則,吩咐道:「這些其他爺府裡送來的賀禮不可輕視,你還是稟了福晉再回個兒。還有弘歷這週歲之禮的開支倒有些大了,比弘時阿哥多了不少。」高德道:「福晉吩咐過奴才了的,弘時阿哥當時辦的甚是簡單,花費少是自然。這弘歷阿哥週歲之時,正值爺得了空閒,少不得要好生慶賀一番。」

    慧珠略想了會,說道:「這公中的花費就多弘時阿哥兩成便是,這餘下不夠的,就由我院子裡出好了。」高德應聲得了話。慧珠見狀,心下滿意,後又與高德商量了其他事宜後,賞了件西洋物什,便讓素心親自送其出了院子。

   

第九十三章 抓周

    心送了高德出院子,回屋閒話道:「主子,您這是在公,可他該是福晉身邊的人。」慧珠道:「高德對福晉是很恭謹,不過說他是福晉的人倒也未必。再說了,我又不是求他辦什麼事,只是有個什麼,惦記著咱也是好的。」

    素心心下贊成,便歇了這話,另道:「主子現在是側福晉了,也該提攜些身邊人了。現在除了張富外,也就沒其他得力的人。」慧珠蹙眉道:「這事也後再說吧,爺的性子,你是知道的,此事倒有些問題。」素心笑道:「奴婢知道主子的意思,也就是隨便提提。不過嘛,月荷現在可是大姑娘了,嫁人也是這一兩年的事。爺身邊的包衣小廝文俊,前些日子托人遞過話了,可是看上了那丫頭了,主子,您看?」

    慧珠面上閃過不喜,歎道:「我是喜歡月荷的,也想著多留她一、兩年,可是怎麼著,也能因她年齡大了,就隨便給指了人。」素心繼續道:「那是自然,可這文俊確是個不錯。他是爺身邊的小廝,他的叔父又是府裡一院的大管事。就憑這,府裡想嫁他的丫頭可是多了去了。」

    慧珠問道:「女人嫁人是大事,你這說媒,可是知了文俊的性子人品?」素心笑答道:「這文俊長得可是稱頭不說,光說這性子吧,就是個頂好的。您看啊,以月荷這外面買來的丫頭,能被文俊看上,也是她的福氣。她這嫁了文俊,不但自個兒能得個好歸宿,也能幫主子攏了人脈承了文大管事的情。」

    慧珠蹙眉不語,素心見了,又勸道:「主子,奴婢知道您是不願委屈了月荷那丫頭,可這文俊真真是不錯的,等過些年,他升了上去就是大管事了,指不定能還混個小官也是可能的,到時月荷就是有人伺候的主了。主子月荷嫁了文俊,對您對她,都是實打實的大好事。」慧珠不願這般就定下了月荷一輩子,可心下也是明白素心的意思,便予了活話道:「再看看吧,多瞭解些,這事等到明年五月之前辦了也遲。」

    正閒話間外面了聲響,側頭看去,就見月荷端著一碟冰鎮鴨梨、一碗奶白杏仁進屋,為著消暑。二人因見了月荷進屋,便歇了談話。這後,慧珠又留了月荷在屋裡,將高德送來的單子細則好生翻看,與素心、月荷討論起幾日後弘歷週歲禮儀之事。

    幾日一晃就過到了弘歷歲這日。慧珠身著圓領、右式桃紅色大紗團花旗裝,並旗服袖上有滾、鑲、繡三道緣,袖緣彩繡折枝牡丹及蝴蝶紋,袖口用白紗料上竹蘭草、蝴蝶紋,一身服飾色彩嬌艷亮麗,卻有年輕貴婦的活潑氣息。

    一時慧珠正猶自對鏡整裝,胤簾進屋其一身穿著,問道:「給你新做的正紅旗服怎不怠換上?」慧珠斂了斂髮髻上的絨花,福身答道:「這桃紅色更趁妾的膚色,也就穿了這件。」

    胤沉默不語,直視慧珠面上,似想從其面上看出何種端倪一般。

    半響,見之面色無異,微微一咳,吩咐:「既然已收拾妥當,那就去前院吧。」慧珠低聲笑應了,隨後又命董嬤嬤抱出了弘歷,她帶上素心、小然子,跟著胤出了院子,向一院正堂行去。

    弘歷週歲宴擺在下午。此時正是炎秋似老虎之際。烈日當空。白晃晃地陽光。大片大片地灑射下來。亮地直晃人眼。慧珠來到一院大門。著眼處。只有晃人地陽光。滿目地紅綢。倒不甚清楚院裡景象。

    這廂慧珠瞇眼看院內情形。院內眾人卻是早就得了通傳。齊齊迎了出來。隨後。眾人便在這院門遊廊下寒暄見禮起來。說了半陣。才面上含笑地進了正院內。

    不一時。行至正堂內。眾人坐定。待胤說了客套話後。王嬤嬤就捧著一個大荷葉式地:琅盤子來。裡面盛著各種式樣地金鎖銀鐲。烏喇那拉氏叢裡挑了一刻有「富貴吉祥」地長命鎖、與銀地「雙龍戲珠」鐲子。親自為弘歷戴上。

    眾人見狀。便是圍著弘歷過來。並不停地誇他長地好。額頭寬、耳潤。一看就是個聰明有福氣地主。屋內頓時一片合樂喜慶。弘歷這時也甚是聽話。給慧珠長了不少面子。見了人就是揚起了小臉。「咯咯」笑起聲。

    這喜慶話正一說過。就有人來報。弘歷抓周之禮地吉時已到。眾人遂饒過一十開素屏風。來到正堂暖廳。只見暖廳內正中設有一張黑漆嵌玉描金百壽字炕。炕上鋪著大紅描金雲龍紋樣地毯子。毯子四周擺有:印章、儒、釋、道三教地經書。筆、墨、紙、硯、算盤、錢幣、寶劍、首飾、花朵、胭脂、吃食、玩具、面人等。

    慧

    嬤嬤手裡接過弘歷,悄聲道:「今天給我乖點,別給細我回去好好打你一頓。」弘歷聽了,興奮嚷道:「打--打。」烏喇那拉氏笑道:「弘歷就是聰明,看著機靈勁,知道是他的生辰,高興的手舞足蹈。」慧珠尷尬的朝烏喇那拉氏笑笑,就把弘歷放大了炕桌中間。

    隨後,胤取下腰上佩戴的黃玉清白玉雕龍紋佩放於炕桌上,烏喇那拉氏又放置一塊白玉雕五瑞獸紋佩。慧珠見後,想了一下,摘了手中的翡翠寶石戒子擱置在炕上,就退到一旁,與眾人齊刷刷看向炕上的弘歷。

    弘歷坐在炕上,也爬著去抓物什,就瞪著兩隻圓鼓鼓的大眼睛,把周圍的人滴溜溜挨個看了一遍,然後將視線停在慧珠的身上,傻呵呵的直笑。又是一刻鐘過去,弘歷仍是不怠去抓物什,反是雙手伸向慧珠,嘴裡流著哈達子,嚷道:「娘--抱--額--抱。」

    弘歷這話說下,眾人臉上帶笑的看向慧珠。慧珠見狀,嘴角微微一抽,心下暗自嘀咕,平時坐不到一會,就到處亂爬,去抓東西,今倒好了,就給你坐在那不動彈。這般想著,慧珠給眾人回了個笑,便上前一步,抓了一隻筆,在手裡搖晃道:「圓哥兒乖,咱們的弘歷乖,看額娘手裡是什麼,快過來拿啊。」說著,又抓起了一方嵌有瑪瑙寶石的小匕首,繼續哄道:「看,這是什麼,圓哥兒要嗎,要的話就過來拿。」

    慧珠彎腰說了好一會,弘歷仍是不動,無法,只好起身,向胤低聲道:「這,不知怎麼了,就是不動來這。」胤皺眉看向身穿紅褲子、彩坎肩的弘歷,說道:「弘歷,你看著什麼喜歡,你就去拿好了。」弘歷像聲源處去,見似不怎麼熟悉的人,又轉頭去看慧珠。

    慧珠此時心急,直直用拿手絹的手,悄悄捏成一個拳頭,假意一面擦著額頭上的汗,一面拿起一錢幣搖晃道:「弘歷,圓哥兒,去拿這個,像你阿瑪說的,去拿,知道嗎?不許不聽話的。」說著,慧珠就將錢幣放在一堆物什裡,站回了人群裡。

    此時,弘歷是坐累了,或是真的聽懂了慧珠的威脅,在眾人屏氣注視下,終於有了動作。弘歷先是爬到寶劍處,抓了起來,在眾人以為是這個,嬤嬤要喊話時,他又放下了。如此這般,來來回回,兩三趟,仍是沒抓了任何東西。

    就在眾人耐心用盡時,弘歷爬到一處有捏著宮女搖扇子的面人處停下,久久的看著。慧珠見狀,頓時心下一緊,悄悄瞟了眼,面色有些黑沉的胤,心下暗道,小祖宗,千萬別抓宮女面人啊。

    然,弘歷是聽不見慧珠的祈禱,直直了宮女面人,搖手向慧珠,「咯咯」一笑。慧珠歎氣的一眨眼,就見胤臉似更黑了,李氏、年氏卻笑意加深。一旁的嬤嬤見狀,打量了下周圍人的臉色,猶豫道:「小阿哥抓了……。」

    一語未了,弘歷忽的抓了胤親手放下的黃玉清白玉雕龍紋佩,與手上的宮女面人,一左一右的向慧珠搖晃道:「娘--娘--娘。」嬤嬤機靈,見了,忙揚聲道:「小阿哥抓了爺的黃玉清白玉雕龍紋佩,將來子承父業。小阿哥抓了宮女面人,將來取個俏媳婦。」

    嬤嬤話落,霎時,屋氣氛有暫時的沉默,只見眾人,或是臉色變了變,或是眼裡閃了閃後,方回了笑臉。慧珠也顧不了太多,免得弘歷又出了岔子,忙一把抱起了他,狀似無意道:「看見沒,抓了你阿瑪的玉珮,以後可不許貪玩,要學你阿瑪,好好讀書,將來咱做個懂學問的,做個學者,寫一手向你阿瑪一樣的好書法,知道嗎?」

    烏喇那拉氏幫著圓話道:「呵呵,鈕祜祿妹妹不用擔心,這弘歷既然拿了爺的玉珮,定會向爺一樣好好讀書的,做咱們八旗的好子弟。」李氏睨了眼慧珠,挑眉笑道:「是呀,弘歷抓了個宮女面人,將來萬歲爺准給他指個出眾的八旗閨秀,鈕祜祿妹妹可是有福的。」慧珠笑應了,其餘眾人見後,也跟著繼續說了些討喜話,並直笑說弘歷定會討個俏媳婦之類,云云。

    這後弘歷抓周之禮一過,眾人便移至戲台看戲,直至酉時,宴席開了,又是席上談笑風生。整個一天下來,除了弘歷抓周這一插曲外,這一番週歲宴喜卻是順利的過去了。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12-2 08:10 PM

第九十四章 心思

    散回到院子,已是夜幕降臨,淡月籠紗,星光燦爛。有些倦怠的靠在涼炕上,飲茶休憩,慧珠換了常裳,命人打了溫水與之洗。一時,弘歷從小睡中醒來,哇哇大哭,慧珠不由頓了手上的動作,向屏風處,兀自看去。

    胤見狀,淡淡的吩咐道:「去看看吧,席間喧嘩聲大,他在嬤嬤懷裡,該是沒睡好。」慧珠收回視線,對胤投以感激一笑,復又低首,蹙眉看向正於手中,浸濕的方巾。

    一旁候著的月荷,上前一步,嚀嚀笑道:「主子儘管去,小阿哥醒來可是離不開您的,這讓奴婢伺候就是。」慧珠掃了眼胤,見他無不悅的神情,就將方巾遞與月荷,饒過屏風去看弘歷。

    慧珠接過弘歷,在他臉頰上親了一口,哄道:「小寶貝,怎麼哭鼻子了。」董嬤嬤笑道:「小阿哥估計是餓醒了,這大半天都沒吃什麼東西呢,能這時候才哭著餓,倒是少有的。」慧珠笑道:「今是人多,圓哥兒看熱鬧才這般。你下去差人給他備,唔,就那把那燉爛了雞肉配著粳米熬了,再往飯裡滴幾點麻油。」董嬤嬤福身應了,退出內裡。

    慧珠往弘歷手上塞了個紅木漆質的撥浪鼓,又抱著誆了好一會,才止了他的哭聲,抱著出了寢房,咦道:「月荷動作怎這慢,還沒為爺淨了手。」月荷慌忙應道:「這就好了。」言畢,就拿了洋巾為胤抹了手上的水,端著水盆子退下。胤睨了眼門簾子,蹙眉道:「年紀大了,也該指了人。」慧珠笑道:「就這來年的事了。」

    胤揭過話不提眼就見弘歷掛在身上玉珮,忽的沉默不語。慧珠將弘歷放在涼炕上,取下玉珮豫道:「這玉好像是萬歲爺賜給爺的,抓周就是個儀式完了也就罷了。可玉卻是精貴物什,擱在圓哥兒身上,倒是浪費了。」胤接過玉珮,細細的在手上摩挲,目光灼灼的盯向慧珠。

    慧珠略不自在低下頭,撩了一下髮髻,掩飾過去。這時,弘歷倒弄兩下,就爬了過去,將手上的撥浪鼓朝胤扔去晃著肉魯魯的身子,扶著靠背,站了起來,蹬的一下,整個人向前倒去。胤擋過朝他扔來了撥浪鼓忙接住弘歷倒下來的小身子。

    慧珠驚道:「爺,圓哥兒不懂事,他剛學不會……。」胤打斷道:「無事。」弘歷順著胤的手,拽住玉珮下的流蘇道:「啊--媽,娘--我--我--媽。」胤板眼看著弘歷呵斥道:「怎這麼規矩東西,叫阿瑪也不行。」

    慧珠「撲哧」一聲笑道:「爺,這小哪聽的懂你說什麼啊。」說著,慧珠就一面伸手抱過弘歷,一面隨意叨念道:「你個小費事的,見什麼東西都是你的嗎,額娘可是說過,不許有了這樣,看了那樣好,就丟了這樣。撿了芝麻丟了西瓜的蠢事咱不做。」說完,就拾起了撥浪鼓,逗著弘歷。

    撿了芝麻丟了西瓜。胤眼裡一凜。似是想明白了什麼事一般。瞬時眼光透亮。另拿一番眼光打量慧珠。半響。才待弘歷繼續爬著過來。嚷聲要玉珮時。開口道:「玉珮本是弘歷抓周之物。這自是他地。」說著。就眼神示意慧珠將其為弘歷戴上。慧珠本想推脫。又見胤一臉不允回絕地樣子情。也就止了要說地話。應聲接受了。

    說著話。素心和董嬤嬤奉了一碗雞肉飯、兩冰碗杏仁豆腐、一碟冰鎮西瓜片、一碟卷切糕、一碟梅香兒餅進屋來。慧珠見弘歷地吃食備好了。招呼了胤吃了冰碗消暑。就親自餵著弘歷用上了吃食。

    一時。小祿子慌張地進屋稟道:「爺。不好了。弘時阿哥他夜裡如廁。嗑著腿了。福晉已是趕了過去。」胤面色一沉。擱置了手中地冰碗。順手拿了外裳。吩咐道:「鈕祜祿氏。時辰若還早。我就過來。小祿子。掌了燈。現在就過去。」話落。人也出了裡屋。

    一番動作下來。不及他人反應。胤已是離開。慧珠頓了手上地動作。看向剎時變了臉色地素心。莞爾一笑。道:「一更天快是過了。把院門關了。今是累了。要早些睡。」一語了。瞟了眼弘歷身上地玉珮。復又低首繼續餵食。

    月上中天。夏風徐徐。蟬聲連連。夜裡幾處好眠。胤終是沒來。慧珠和著弘歷卻是酣然入睡。

    次日早飯過後。慧珠去給烏喇那拉氏請安。寒暄一陣。眾人話裡隱隱露著對弘

    胤的玉珮妒意,對慧珠昨夜沒能留下胤的幸災>見了,面上回應抵了幾句,然後便做不知,自與這烏喇那拉氏、耿氏閒話家常。

    昨夜弘時受傷,李氏前來請安,就有些晚,烏喇那拉氏待李氏坐定,關切道:「昨晚李妹妹可是過了子夜才歇下,這早還來請安做甚,仔細了你的身子。」李氏謝道:「福晉關心妹妹,妹妹是知的,可福晉昨晚也是歇的晚,卻是這早起來,妾豈可因了私事亂了規矩。」宋氏陪話道:「李福晉識大禮,大家都是明白的,可您也得聽了勸,顧好自己,也好照料弘時阿哥。」

    李氏面上露出安慰,歎道:「好在弘時只是膝蓋破了皮,上了藥,也一兩天就好了。倒是鈕祜祿妹妹,姐姐可是對不住你,昨是弘歷的週歲,卻把爺喚走了。」慧珠笑道:「我這做了娘也是知道的,那孩子可是娘的心頭肉,這稍稍哭一下,當娘的心就疼上半會。呵呵,我自是理解李姐姐,弘時受了傷,通告一聲爺也是應該的。」李氏連連稱是,道明白就好。

    年氏見這樣,柔柔笑道:「好呀你們,左一句孩子,右一句當娘,這不是讓咱們還沒生養過的姐妹們,眼紅嗎。」武氏亦笑道:「是呀,可是讓咱眼紅,不過這也是鈕祜祿福晉的福氣,大家昨個可是看見了,光說昨那多物什,弘歷阿哥能抓了萬歲爺賜給爺的玉珮這點,就不是一般的福氣。」

    慧珠眼裡閃過不悅,面上笑應道:「武格格這話倒是過了,弘歷素來貪玩、懶惰,當時他可是先抓的宮女面人,玉珮不過是順手拿的,倒是那嬤嬤好笑,這孩子抓一個就是,她偏等著弘歷抓了兩個才道話。」烏喇那拉氏睨了眼年氏,看向慧珠道:「不論是否湊巧,弘歷抓了御賜之物,就是他的福氣。」

    年氏接話道:「就福氣,那嬤嬤可是說了,抓了爺的隨身物,可是要子承父業的。」耿氏面上咦道:「是該子承父業呀,這可是千百年留下的,弘歷阿哥子承父業是應該呀。」說著,話一頓,看著李氏,笑道:「弘時阿哥也是子承父業,這府裡的阿哥將來誰不是腰上繫了黃帶子的愛新覺羅家的子嗣。嗯,這是婢妾的愚見,還望年福晉莫怪。」

    李氏心下冷笑,只有世子才子承父業,口裡卻是順話道:「耿妹妹說的甚是,將來年妹妹為爺添了阿哥,也是子承父業。」年氏面上一僵,隨即看向李氏笑道:「是呀,妹妹這以後機會可是多了去。這要是有了孩子,妹妹定當疼他入骨,不讓他為了自個當娘的受委屈。」李氏「哦」了一聲道:「那祝年妹妹早日產下麟兒。」

    烏喇那氏眼睛微微一眨,臉上笑意加深的掃了眼位於首下的眾人,溫婉道:「年妹妹的身子有宮裡的好藥養著,這一兩年身子卻是大好,傳消息也是遲早的事。對了,說著宮裡,我倒記起了,前些日子給德娘娘請安,德娘娘賞了不少好料子,和著內務府供上的,可是夠給咱們姐妹一人做套新衣,正好趕著下季天涼了穿,就是不知什麼式樣好。」眾人聽了,也是心下明瞭,歇了前話,與著討論了新衣的款式、花樣,一時嬌笑聲不斷。

    約莫昨個兒夜裡,沒歇好的人頗多,說笑了一會,烏喇那拉氏便予了話,讓各自散去。

    回了院子,換了常裳,慧無事,陪著弘歷耍了會,就和著素心、月荷閒話,自是不提昨天之事。午飯過後,耿氏帶著弘晝串門子,慧珠讓弘歷與著弘晝玩耍,她又與耿氏說著育兒趣事,一天下來倒也閒適。

    到了晚間,胤過來用飯,初始,卻有窺其慧珠神色了一下,便歇了心思,自是想其他事情。直至夜裡,棄了他事,享了慧珠的服侍,一夜好眠。

    後面,府裡一應妻妾對弘歷周之事面上是過了,而府裡下人卻惦在了心裡。遂一時間,對慧珠甚為恭敬討好,更有些當差的僕婦使了錢兩予管事,指望著在慧珠這得了差事。慧珠原想著過幾日便好,也就由著去了,不料一時風聲不減,只好給高德遞了話,又讓小然子往外傳了院子裡不著人手。這府內下人隨著兩方的話下來,又見胤這後,並沒有過多眷顧慧珠,也就歇了心思。



第九十五章 委屈

    氣漸漸轉涼,烏喇那拉氏命人用內造料子做的秋裳,了式樣做好了。這日下午,弘歷玩倦小憩,慧珠伏在案幾上臨帖,素心於一旁磨墨,墨汁散發出淡淡的梅花凜香,侵香滿室。

    小然子在外間揚聲稟道:「福晉派人求見主子。」慧珠放下毛筆,及至炕席坐下,命了人進屋。一著藕荷色緞子青緞掐牙夾祅的小丫頭,捧著漆木盤子進來,漆盤上放有一玫瑰紫錦的旗服、一單色~瓷小盒子。素心接過漆盤,小丫頭請安道:「前些日子福晉命人做的秋賞是做好了,命了奴婢給鈕祜祿福晉送來。」

    慧珠含笑說了幾句謝烏喇那拉氏的話,轉首揭開盒子,見裡面是一白潤細澤的玫瑰膏子,清香撲鼻,知是上等的好東西,笑道:「怎還勞福晉送了了這密膏予我,其他主子可是有的。」小丫頭答道:「這是宮裡賞下的,統共就四小盒,福晉看著這膏子,是春前用玫瑰碾碎、不含鉛粉研做的,就特意留了您、李福晉、年福晉、耿格格各一盒。」慧珠合上蓋子,心道烏喇那拉氏甚會做人,口裡卻說了些場面話,給了賞錢,就打發了小丫頭下去。

    素心閒話道:「福晉倒是不偏不倚個個都有,就是獨缺了她自個兒那份。」慧珠輕輕的撫上,旗服處細緻精美的繡工,呢喃道:「雍親王府的嫡福晉賢惠可是出了名,她……。」忽的止了話語,有半盞茶的悵然,如今的她論是何事,都會不由自主的往深裡去想,看人對事,終是變了。

    晚間用過飯後已是掌燈時分,曉是胤這晚該是不會來了,便打發了閒人退下各自處事,留了月荷、小然子守屋子,她自是帶著弘歷了素心、董嬤嬤去了耳房為之沐浴

    慧珠「哎呀」一聲道:「圓哥兒,你又皮癢了不是想挨打了。」弘歷不解其意,更是歡快在浴桶裡翻騰,濺了大片的熱水出來。慧珠拱手抱起弘歷,急聲道:「嬤嬤快個包了布子,把他弄出去,免得他在這裡費事。」董嬤嬤應了了條白棉布子,裹在了弘歷身上將他抱在一旁的矮塌上放下,一面為他擦身穿衣一面叨念道:「秋夜涼,小阿哥早該起身免的感了風寒,哎喲,小阿哥您就停一會吧,奴婢在給您穿衣呢。」弘歷不理董嬤嬤的吆喝聲,依舊不依不饒的板著身子,鬧著要回浴桶裡。

    素心笑道:「小哥就是活潑勇敢,這誰家的小孩不是怕了沐浴,就小阿哥他嚷的歡喜。」說著,就手腳利索的散開了慧珠的髮髻,打了豬,細細的清洗開來。慧珠睨了眼嘟著嘴,由著董嬤嬤為他穿衣的弘歷,搖頭笑道:「他哪是勇敢,就是打水打的歡快。嬤嬤,收拾好了,就先把他帶出去,我一會也就出來了。」

    董嬤嬤應笑了,正欲出,推開房門,就見一臉慌張的小祿子,訝異的喚了聲「祿公公」,小祿子不予理會,直接稟道:「鈕祜祿福晉您可是好了,爺來了,正不好著,您還是快些的好。」慧珠見小祿子言語間卻有急事,也不多耽誤,簡單的洗了下,用棉巾裹了頭髮,穿了褻衣,披了件外裳,就出了洗浴房。

    剛門簾處,就聞到濃烈的酒味,慧珠頓了腳,側首看向小然子,問道:「爺該是醉酒了,可備了醒酒湯藥。對了,你去給董嬤嬤遞了話,讓她帶著圓哥兒待在東廂房就是。」小然子面上閃過一抹不自然,吱吱嗚嗚半響,也見答話,小祿子瞪了一眼,示意他先退下,然後答道:「醒酒湯是備了,您也是知道爺了的,醉酒可是不讓奴才們伺候,得主子去才行。」

    不及多想。就聽胤沉聲道:「進來。」慧珠無法。忙隔了門簾。進了裡屋。就見胤青著一張臉。衣服大敞。斜靠在炕上。便上前幾步。輕喚道:「爺。您可是要沐浴?」胤卻是閉眼不語。慧珠見他這般。暗自歎氣。轉眼又見炕桌上擺著暖爐。旁邊溫著醒酒湯。還有溫水盆子。惑道:「人呢?該在屋裡伺候地人呢。怎只有東西在。」

    聽後。胤猛地睜開雙目。眼裡精光大盛。不似醉酒之人。慧珠心下一驚。不由小退半步。轉瞬就被擒住了手腕。手上一痛。便倒在了胤地懷裡。近身相處。酒味更甚。慧珠撐開胤。皺眉道:「爺。您先放了我。妾好服侍你用醒酒湯。擦身……啊……」一語未了。慧珠只感眼前一黑。頭上地棉巾掉落在地上。她被打橫抱起。朝寢房裡去了。

    胤伏在慧珠地身上

    著她略顯慌張地神色。忽地勾起了嘴角。黯啞道:<於我地。」慧珠驚疑不定。暗自好一番腹議。面上卻是擠了個笑臉。說道:「爺您今可是遇到什麼得喜地事了。這般高興。」胤眼神一凜。捏住慧珠地下顎。淡然道:「有些事你不必知道。該你地自是會給你地。」說罷。俯首下去。撕扯著月白色地褻衣。感覺馨香般地溫膩。不禁動情地「恩」了一聲。

    慧珠側頭避開胤身上地酒味。推拒道:「爺。您先起身。妾去讓人給您備了沐浴地熱水。可好?」胤不予言語。稍一用力掰開了慧珠推拒地雙手。復又埋首在她粉白地~處。細細啃咬下去。手上卻自有另一番作為。

    慧珠不解胤何為突然這般。只覺得他渾身是嗆人地酒味。手上也不曉個輕重。所到之處。肌膚上皆是傳來一陣生疼。思及此。心裡湧起一陣酸澀。眼淚朦朧。不知是為胤有些粗魯地動作。傷及了她地自尊;還是為這大半年來她每每委曲求全、任著弘歷享受著父親關愛之時。胤就被喚了去地無奈;仰或是感歎她自個兒地心境變化。是歎息。是不願承認地逃避。

    胤感到慧珠的反抗掙扎,心下頓湧起一種宣洩般的征服感,一種急於尋求籍慰的理解。聞著她剛沐浴後,身上傳來的淡淡馨香,濕發上飄散的殘荷清香,沉淪了,索性摒棄了平日的壓抑,肆情放縱。

    慧珠被一隻大手遮住了雙眼,強制的力道止住了掙扎,胤帶著酒氣的沉著呼吸在鼻吸間縈繞。霎時,慧珠心下一怔,唇上嘗到了一種鹹鹹瑟瑟的液體,一滴,很少,很淡,是淚嗎……

    燭光搖曳,晚風幔,織錦被裡,情深情淺,怎地說。

    次日醒來,身上酸痛粘膩,:覺不適,仍是撐著坐起了身,喚了素心進屋,問道:「時辰該是不早了,打了熱水,我簡單擦下身子,就去正院請安。」素心叨念道:「爺昨是怎麼了,晚間來了不說,結果四更天時沐了浴,就逕自離開,倒折騰了一院子裡的人都沒歇息。」說著,就扶上前,伺候慧珠起身,見其頸脖處淤青,面上一臉驚異,疼惜道:「主子您都是了側福晉,爺怎能這般不尊重,又不是那低等的侍妾。」

    慧珠笑道:「好,沒事的,圓哥兒可是睡醒了,若是在哭,就讓董嬤嬤抱過來。」素心見慧珠不願提起,只好歇了話,忍了滿腹的疼惜,應了聲,招呼張嬤嬤去燒了熱水,又讓董嬤嬤報了弘歷過來。

    洗畢,用了早飯,慧珠了件桃紅色旗服換上,倒是潤了膚色,不見蒼白,便如往常般,帶了月荷、小然子去了正院請安。路上,慧珠隨意問道:「小然子,你怎的,看著不高興,可是被月荷欺負了。」小然子猶豫道:「主子,奴才--」月荷插話道:「主子,奴婢才沒欺負他呢,是他自個兒昨沒睡好的關係。」說完,瞪了小然子一眼,小然子一臉憤怒,正欲辯解,又似想起了什麼,終是止了話。

    已到了正院門口,慧珠見他們平常是小打小鬧慣了,便不予理會,假意呵斥了兩句,就帶著他們進了正堂。

    烏喇那拉氏笑道:「鈕祜祿妹,昨差人送的那秋裳可是合身,若有什麼岔,再找了裁縫來府裡改。」李氏嗔笑道:「福晉偏心,妹妹可是不依的,您惦記著鈕祜祿妹妹那件合身不?怎麼就不問問我可是合身。」烏喇那拉氏笑道:「李妹妹,你這不是穿在身上了嗎,一看就知道合身。」眾人嚀嚀嬌笑。

    年眼裡閃過不屑,復又看向慧珠,狀似無意的問道:「鈕祜祿妹妹今可是來的有些晚了,該是伺候爺早起上朝晚了吧。」年氏話落,眾人視線有意無意的落在了慧珠身上,慧珠心下不悅,斂了心神,正欲答話,高德慌慌忙忙進了屋來。

    高德稟道:「福晉,大事不好了,太子爺又被廢了,還被萬歲爺給禁錮於鹹安宮內。」言畢,屋內頓時一片沉默,隨即又小聲議論開來,烏喇那拉氏見狀,眼神銳利的看向眾人,厲聲道:「咱們後宅婦人管不著這朝堂之事,高德,你去傳了話,府裡若有人言及此事,一律杖斃。好了,各位妹妹,你們來了好一會了,我也乏了,你們下去歇息吧。」眾人聞言,皆是噤了聲,各自離去。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12-2 08:16 PM

第九十六章 月荷(上)

    熙五十一年九月三十日,康熙帝宣佈再廢胤太子月,以復廢太子告廟,宣示天下。當下已是寒冬臘月,朝堂之上卻不見其冷下來,反是愈演愈熱,因東宮位虛,諸臣以為不妥,屢有向康熙帝諫言早立太子,其中以三皇子胤~、四皇子胤、八皇子胤呼聲為高,然康熙帝俱不置可否,按下不表。

    在京裡形勢一片沸騰、胤呼聲甚高之際,雍親王府行事作風更為低調,府內眾人也不怠出府,一應喜日盛宴不見蹤影,規矩深嚴更甚以往,只有在準備過年物什時,可窺一些年味喜慶。

    一日上午,慧珠請安回來,紅著雙頰,吐了口冷氣,說道:「再過兩日就是除夕,外面卻是霜花雪雨,那寒氣直往你骨頭縫裡鑽。」言畢,就解了斗篷,換了鹿靴暖帽,上了熱炕。

    曉舞端了熱水、棉巾進屋,素心拉著慧珠的手,浸泡在熱水裡,笑道:「這也冷不上一個來月了,主子您先捂了手,喝碗熱奶茶,去去寒氣。」慧珠舒服的捂了手、淨了面,接過曉雯遞來的杏仁奶茶喝了小口,歎息道:「還是屋裡暖和舒服啊,月荷、小然子你們也用上一碗,回了熱氣。」

    小然子樂呵呵的接過青瓷茶碗,雙手捂著碗邊,笑道:「謝主子,主子和善,常惦記著奴才們,這滿府的下人誰不盼著來主子您這伺候啊。」慧珠笑罵了聲貧嘴,轉頭就見月荷皺著一張俏臉,隱忍的看著茶碗,咦道:「怎麼了,有哪不舒服的,你不是挺愛喝杏仁茶嗎。」月荷開口欲答,忽的又似忍不住般了茶碗,福身道:「主子,奴婢先出去一下。」言罷,就跑出了裡屋,隱約間,還傳出乾嘔的聲音。

    素心皺眉道:「跟主子也有八、九年了,卻是越活越回去了,這般不懂規矩。」慧珠盯著月荷離去的地方,面帶凝色呢呢自語道:「這幾月下來她倒有些怪了,莫是成了大姑娘了心上人,也是該給她備了嫁妝,嫁了出去。」

    素心打發了眾人,笑道:「主,說起這事婢可是記起了,昨個兒文大總管可是來了的是文俊想著今下午來給主子請安,也好在主子面前得個眼,不知主子的意思是?」慧珠想著月荷也是快二十的人了,這古代女子和前世卻不一樣,她也不好阻止了月荷的姻緣,遂點頭道:「今下午倒是沒事他來便是。唔,若這個文俊真是好的再給月荷說說,等翻了年把他們的事辦了,到時可是不得委屈了月荷。」

    正說著話董嬤抱著剛睡醒的弘歷進屋,只聽弘歷奶聲奶氣的嚷道:「額娘,額娘。」慧珠一臉慈愛的接過弘歷,刮了下他的小鼻子,逗趣道:「圓哥兒你個大懶蟲,這大早上的才起來。」弘歷兩眼盯著慧珠的嘴,學話道:「懶,懶蟲,額娘,懶蟲。」素心、董嬤嬤聞聲輕笑,慧珠笑瞪著弘歷,心下卻是歡喜。

    弘歷開始學話了,每當圍的人說話時,他就會抬起頭,兩眼盯著說話人的嘴學話。不過每學一個詞,前面總要叫一聲額娘,讓慧珠美滋滋的甜在心裡。

    午飯後,小憩了一會,文俊和著文總管前來請安,二人打了個千兒行禮道:「奴才文俊(文貴)請鈕祜祿福晉大安。」慧珠坐在首座,打量了文俊一番,便讓素心給二人讓了坐,沏了熱茶,又問了文俊家裡還有何人,可是讀書識了字。文俊一一答了話,慧珠觀之,見他人長的精神,言談舉止也透著斯文氣,看著倒是個老實的,心下滿意,和素心交會了眼色。

    文貴恭謹:「奴才知道月荷姑娘是鈕祜祿福晉身邊地大丫頭得力人。本是不敢高攀。可奴才這侄子是個死心眼。就是認準了月荷姑娘。

    奴才見月荷姑娘已是雙年華。還不見指了人家。這才厚著一張老臉。為奴才這不成材地侄子求親。」慧珠笑道:「文總管過謙了。我看文俊倒是個不錯地。也就談不上高攀之類地話。當年初進府地時。月荷就到我身邊伺候了。說實在地。我卻是捨不得她。不過也不好一直留著。耽誤了她下半輩子。既然要給她找了婆家。就要給她找個好地。欺負不了她地人家去。」

    文貴也是個機靈活路地人。知是慧珠這番話是有機可尋。忙拉著文俊跪下道:「鈕祜祿福晉放心。這月荷姑娘是在您身邊嬌養著地金貴人。奴才一家定把她好生供著。就是文俊也越不過她去。」文俊卻是老實人。半天才反應過來話。連聲稱是。直道不負月荷。

    慧珠把玩著手上戴著地雕蘭花紋鑲紅寶石:琅護甲。睨眼笑道:「文總管快快請起。你這謝。我可還不能受啊。你既說了月荷是一直在我身邊嬌養著地。我也就不能這般予了你。得等先問了她地意思才行。」文貴笑道:「這是自然。定要月荷姑娘願意才是。那奴才就等鈕祜祿福晉給了喜訊。」慧珠淡笑不語。文貴又繼續道:「奴才在外院當差。以後您若是有個什麼需要差遣。又覺得奴才得力。還望給了奴才辦事地福氣。」慧珠不予正面答話。只是受了叔侄二人行禮。就喚來門前伺候地小然子送出了院子。

    回到裡屋。慧珠抱過了弘歷。打發了其餘眾人。與素心閒話道:「不想你倒沒誇大。這文俊卻是不錯。」素心坐在腳踏上。手上正拿著一絲絨質地地遮眉勒。起針收線。聽了慧珠地話。歇下手中地動作。笑道:「奴婢這些年與月荷也是有感情地。豈會委屈了她。不過。您可是看見了。這親還沒結成。文總管就予了話。若是真成了這事。主子在府裡可得一大主力。」

    慧珠蹙眉道:「得不得力倒是其次。我還是那句話。這事急不得。文貴該怎麼著。等日子久了。看明白了再說。」說著。就將在炕上蹣跚學步摔倒地弘歷抱起身。讓他繼續在炕上自個兒走。素心見慧珠不願多談文貴效力一事。心下也道她是心急了。便止了話。揭過不提。

   

第九十七章 月荷(中)

    時初過,天已暗了下來,慧珠抱著弘歷在暖烘烘的盹,素心望了下外面暗沉的天色,便歇了手中的針線活計,燃了一小燭台,輕手輕腳的出了裡屋。

    慧珠睡意正濃,朦朧間似乎聽見有人低聲說話,隨即就感到一股涼風襲來,嘴裡無意識的嘟嚷幾句,便緊了緊身上的皮褥子,抱著弘歷繼續好眠。

    胤隔簾進屋,不禁頓了頓步子,有片刻的怔住。昏黃的燭光如一層透明的薄紗籠罩了整個屋室,淡淡的檀香冒著絲絲縷縷的白煙,屋內一片靜謐,只餘獨自跳動的燭芯,噗噗作響,還有那酣睡的人兒,發出的沉穩呼吸。

    弘歷大大的打了個呵欠,小身子不耐煩的動了兩下,一雙圓鼓鼓的眼睛霎時睜開,好奇的盯著胤半響,大聲嚷道:「額娘--額娘--額娘。」慧珠慵懶道:「怎麼就醒了,素心,什麼時辰了,我這一睡,就直是起不了身。」胤道:「外面天都黑了,該是吃晚飯的時辰了,你也起來吧。」

    睡久了,慧珠頭腦有些不清醒,乍然聽見胤的聲音,猛的睜眼,四目相對,心下一顫,眼裡閃過一絲慌亂,忙不迭移開視線,掩飾道:「爺,您來了,怎不說一聲?也不見一個人來伺候。」說著,就穿鞋下榻,給胤福了個身,揚聲招呼了外間侯著的月荷、小然子去備熱水、茶點。

    胤心下莞爾及至炕席坐下,說道:「無事,也就剛來,今晚就在你這用飯歇息。」慧珠福身道:「哦,那爺您先等一會妾讓廚房加餐。」弘歷見慧珠離開,忽的哭嚷道:「額娘--抱--額娘。」

    聞聲,慧珠忙上前抱起了,欠身道:「爺,圓哥兒該是餓了,妾還是先讓董嬤嬤給他喂些吃食的好。」說罷,好似要逃了胤投來的灼灼視線,逕自抱著弘歷出了裡屋。

    風雪纏捲,冰的寒意襲上臉頰,慧珠回過了省自那晚醉酒以來,胤就是甚忙,這三月竟只來了四次,她也不知自己為何記得如此清楚。也許是因為些日子每每閒下之際,總會想起那滴又鹹又瑟的眼淚她情不自禁的去想為什麼,為什麼冷情、陰鷙、多的胤會在她面前流下眼淚。

    此時,她仍猶記得被蒙雙眼,觸及到那滴眼淚時,心下竟湧起了一絲可笑的同情、憐惜,以至後來得了皇太子胤被廢的消息了胤異常的原因,知曉他終是個冷清冷性的男子……

    一刺骨的寒風吹來慧珠頓時打了個激靈,微微搖頭甩開了三千思緒快了步子,急急穿過遊廊到了東廂。

    董嬤嬤擱下上正做著地小衣。蹲安行禮。道:「奴婢估摸著小阿哥該是要餓了。正準備去正屋照看。不想主子倒是親自過來了。」慧珠笑道:「爺來了。一時倒招呼不過來。等會弘歷地吃食上來了。你就在這餵他用些。我還要伺候爺用飯。卻是顧不了這頭。」董嬤嬤接過弘歷。笑應了。

    慧珠兀自了口氣。定了定心神。出了東廂。行至正屋門欄處。見是素心。遂問道:「正要去找你。爺今在這裡用飯。可是得吩咐廚房好生準備著。」素心笑答道:「小然子剛個兒給奴婢遞了話。曉是爺來了。也就讓李嬤嬤多準備了些吃食。」慧珠滿意地點了點頭。自是和素心向屋內走去。

    未待行至裡屋門欄處。就聽見月荷嚶嚶地哭泣聲。慧珠與素心對視一眼。不解其意。正欲進屋打看。月荷已是出聲道:「爺。今文大總管就帶著他侄子文俊來求了親。奴婢知道。過了年。主子。主子她就要把奴婢嫁出去。」一語未了。又是哭泣了幾聲。繼續道:「爺。奴婢聽了爺地話。不讓主子知道這事。就想著安安分分地伺候爺和主子一輩子。可是……爺。奴婢已經有了三個月地身子。您讓奴婢如何瞞了過去。如何帶著爺地孩子嫁人呢……」

    慧珠恍惚地晃了下身子。整個人好似被人狠狠刺了一刀。心下生疼。臉上登時慘白一片。

    素心雙眼驟然一凜。恨不得直接衝了進去。狠狠摑了月荷一巴掌。又見慧珠精神不濟。忙扶了過去。

    慧珠隔開素心地攙扶。止了素心要說地話。步履蹣跚地向前幾步。撩開門簾一角。見胤坐於炕上沉默不語。月荷跪在地上哭地好不淒慘。小祿子、小然子也低頭跟著跪在月荷地身後。

    月荷抬首,淚眼摩挲的看向胤,眼裡情意綿綿

    這時才恍然大悟,那個曾經笑的一臉天真浪漫,在個長不大孩子的月荷,原來也有這般淒楚、我見猶憐的表情。

    月荷抽泣道:「爺,奴婢不求名份,只盼著能一輩子伺候您和主子。爺,您讓主子不要將奴婢嫁了,奴婢懷著爺的孩子,怎麼能嫁了人。爺,將讓奴婢一輩子伺候您們,不要嫁了……」不待月荷說完,小然子驚呼道:「主子,您,您來了。」小然子話落,屋內瞬時一片沉默,就連月荷也止了哭聲。

    胤轉頭看向慧珠,仍然是一臉的面無表情,眼裡更是一片平淡無波,就這樣,直直的盯著慧珠,半響才收回視線,閉眼道:「進來吧。」慧珠聞聲,木然的進了屋內,不理會屋內眾人震驚的目光,福身道:「爺,晚飯已經吩咐備著了,現在可是要讓廚房晚些再擺上來。」聽後,胤一下睜開雙眼,怒意一閃而逝,沉聲道:「不用了,一切照舊。」慧珠淡淡笑道:「妾省的。」說罷,就起身立在一旁。

    月荷等人似是不認識慧珠般,皆是怔住,眼瞳大睜,屋內又恢復了沉默。月荷狠咬了咬下唇,雙拳緊握,匍匐到慧珠跟前,磕頭道:「主子,奴婢對不起您,您要打要罰,怎麼都可以,就是不要將奴婢嫁給文俊啊。主子,求您念在奴婢伺候您這麼多年的份上,不要將奴婢嫁給文俊呀,給奴婢一條活路走啊,奴婢定會伺候您一輩子的,求求主子了。」說完,就一面磕頭,一面念道:「求求主子了。」

    慧珠搭下眼瞼,予答話,由著月荷在一旁乞求。素心狠狠瞪著一臉哀求的月荷,似再也壓制不住滿腹的憤恨,衝上前去,一把拽住月荷的頭髮,掌摑道:「你這個不要臉的賤蹄子,也不看看自個兒的身份,外面買來的婊子,竟敢爬上爺的床。主子對你這好,一心一意為這你找個好婆家,不讓委屈了你,你倒好,就是這般瞞著主子,勾引了爺。」

    月荷被打得哀叫連連,見心似要打著她的身子,猛的用足了力氣,抽開素心,跑到胤的左後方,哀求道:「不要打了,奴婢知錯了,奴婢懷著孩子啊,是爺的孩子,不要打奴婢的肚子呀。」聞及此,素心更是大怒,罵道:「還敢提孩子,你這個騷蹄子,良心被狗吃的小賤人,也配提孩子。」

    胤一臉沉色,厲聲道:「夠了,還有沒有個規矩,這是什麼地方豈容爾等肆意辱罵撕扯。」慧珠抬首道:「爺,是妾管教不嚴,越矩了。素心,還不跪下,請求爺的原諒。」胤見慧珠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也緩了氣焰,淡淡的吩咐道:「算了吧。」

    慧珠福身道:「謝爺不予罪。」起身,便見兩頰紅腫,唇角滲著血絲,披頭散髮的月荷,似受驚的小兔子般,紅著驚懼的雙眼,看著胤。慧珠心下有絲不忍,撇過頭,微微皺眉道:「月荷原是妾身邊伺候的人,可現在,她既然已跟了爺,妾也就沒權再管了她,該怎麼著都由爺定奪,妾無任何異議。」

    月了這話,眼裡飛快的閃過一抹驚喜,復又滿懷乞盼的看下胤,柔柔的喚道:「爺,奴婢懷了……。」胤揮手止了月荷的話,垂首避開了慧珠的視線,吩咐道:「嗯,我是恩寵過她。先讓太醫確診了她可是真是有了三個月的身子,若是有了,就收了房,繼續在你院子裡好了,孩子生下來,你就養著吧。」

    慧珠沒有回答,只是面上恭謹的聽著,胤見狀,抬首猶豫道:「福晉、李氏、宋氏她們的屋子裡,大都有收了房的丫頭。」言畢,又覺得似哪裡不對一般,繼續道:「唔,我是說,月荷以後的份例就和那些收房丫頭們一般,嗯,就李氏身邊的大丫頭那般就是了。」

    一時,曉舞端著吃食進屋,見著這般,嚇的直欲跪下,慧珠開口道:「去擺桌吧。」二人聽後,忙規規矩矩的擺了好了吃食,向著胤行了個禮,就疾步退下。胤睨了眼月荷,幾不可見的皺眉道:「你收拾好了再過來。」月荷福身應了,躬身退下。胤又另吩咐道:「小祿子,你去正院稟了福晉,再差了人請李太醫過府診脈。」小祿子得話應了。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12-2 08:25 PM

第九十八章 月荷(下)

    珠淡淡的吩咐道:「起來吧,月荷懷孕可是喜事,甚。」素心、小然子二人不敢起身,偷偷拿眼打量胤,胤見狀,也不言語,直接揮手打發了他們下去。

    胤看著一臉淡漠,逕自為他布菜的慧珠,說道:「你院子人手該是不夠,明個兒再找些人過來伺候。」慧珠手上一頓,頭也不抬的應道:「這事,以後再說吧。」胤也不多說,「恩」了一聲,就此揭過。一時間,二人皆是沉默不語,安靜的用了晚飯。

    夜色濃稠,屋簷遊廊豎竿點燈,燈影上下參差,輝璨如晝。

    李太醫起身打了個千兒,稟道:「爺,月荷姑娘確實已有近三個月的身子,並身體康泰,胎兒甚穩,只需安心養胎便是。」李太醫話落,無人應答,不免尷尬。烏喇那拉氏見狀,揚起笑容,溫聲道:「有勞李太醫了,聽了你這話我是安了心。」李太醫聞言,謙虛道:「福晉謬讚了,這是奴才該做的。」烏喇那拉氏點頭一笑,忽的話頭一轉,看向慧珠,喜笑顏開道:「恭喜鈕祜祿妹妹,你可是又要做額娘了,這來年啊,弘歷也該是多個弟弟或者妹妹了。」

    慧珠坐起身,行子中間,款款的福了個身,緩緩說道:「爺,福晉,自妾進府,月荷就跟著妾身邊了,妾自是把她當自個兒人對待。這下,月荷是懷了爺的孩子,若我再把她當個丫頭,於情於理也是不妥當。所以妾思慮再三,還請爺和福晉恩准,允月荷搬了院子派了丫頭嬤嬤去照顧,讓她來年給府裡再添一佳兒。」

    烏喇那拉氏咦道:「鈕祜祿妹你這是作甚月荷是你的丫頭,她生的孩子可是你的孩子啊,若是讓她搬了出去,以後你和孩子的母子情分豈不是淡了。」胤雙眼如炬,任是牢牢的盯著慧珠後終是放緩了目光,冷聲道:「福晉說的話有理,月荷是生母卻是孩子的額娘,多個孩子,對你也是好的。再說,自古來的規矩是讓主子養著,豈能讓奴才搬了出去。」

    聞言,烏喇那氏眼睛一閃,臉上有片刻的不自然,眼角微微一挑,瞟了眼胤即斂了心神,面上又恢復了一派端莊賢惠眼含著關切,唇角帶著溫和而疏離的笑容。

    慧珠迎上胤的目光裡閃著堅定,語氣卻是極為輕柔的開口道:「妾已經有了圓哥兒妾是圓哥兒的額娘,妾只能也只教養得了一個孩子,那就是圓哥兒。」說著,話一停頓,睨了眼月荷,就見月荷迷濛著雙眼,一副受人欺凌的模樣。

    月荷似被慧珠這一眼到了,狀似不禁意的低低喚了聲「主子」,就紅著雙眼看向胤、烏喇那拉氏委屈道:「爺、福晉,奴婢……」慧珠皺了皺眉頭,移開視線,打斷了月荷的話,道:「至於月荷肚子裡的孩子,妾自認為沒有那個福分,讓他尊稱妾一聲額娘,妾也沒那個能力,可把他好好教養成材。妾這般再次懇求了爺和福晉恩准,讓月荷搬了院子,妾就願和李姐姐、年姐姐她們一般,當那孩子的一般側母就是。」

    言畢。慧珠蹲安福。垂下雙眼。等著回話。此時。屋內靜地可怕。眾人皆是小心翼翼地站著。大氣也不敢出一口。只見胤面色黑沉。胸腔起伏不定。兩眼死死地盯著慧珠。良久。才開口問道:「鈕祜祿氏。此話可是當真?」慧珠仍不抬首。低低應道:「月荷是爺地人。肚子裡懷地是皇家子嗣。妾自不敢拿月荷為丫環使喚。也不願這般多個孩子。」

    胤不想慧珠這般執拗。多個孩子於她也是好事。這些年下來都是懂事地應了話。現在卻偏在這茬上。硬是不聽勸。思及此。胤眼裡有了怒意。正欲說話。忽見慧珠袖口處。捏地死死地雙拳。本該泛著潤色地肌膚。竟慘白如斯。隨即想起今晚間。在昏黃燭燈下。一大一小慵懶酣睡地畫面。以及慧珠後來地漠然寡言。胤不禁微閉了雙眼。心下暗自歎息一聲。淡然道:「既然如此。等過了年。就讓月荷搬了院子吧。」

    慧珠起身後。又一福身道:「謝爺恩准。可是後個兒就是除夕。妾院子該是甚忙。圓哥兒又是個胡鬧費事地主。院子裡人手本就不夠。這般可是顧不到月荷。若因此月荷有個什麼閃失。那妾地罪過就大了。恩。妾覺得還是讓月荷明個就搬了為好。不知可否?」

    胤揮手道:「行了。依你就是。明個兒讓高德找了人幫著搬了出去就是。至於搬去哪。唔。就搬到……」烏喇那拉氏看著緊鎖眉頭地胤

    露笑容。聲音溫婉道:「爺。月荷地身份還是不夠。院子卻是不合規矩。不如讓她先去了妾地院子住下。等來年她為爺產了一兒半女後。給她升了姑娘或侍妾姨娘。再分個院子予她也是不遲。」

    胤平靜地看了眼慧珠。轉頭對烏喇那拉氏點頭道:「有勞福晉了。月荷這事就交給你了。」烏喇那拉氏溫柔地笑道:「爺這話過了。您放心就是。妾自會好生待月荷。直至她平安生產。」胤蹙眉看向月荷道:「你明個早些收拾了。去福晉院子裡。要守了奴才地本分。不可讓福晉操心。」

    聽後,月荷行至慧珠跟前,跪首道:「主子,奴婢自知對不起您,以後不能再近身伺候主子和小阿哥,還請主子好生保重,奴婢定不會忘了主子的大恩大德,來生當牛做馬也要報了主子的恩。」慧珠俯視了月荷一眼,淡淡「恩」了一聲,算做了回答,便轉身在側椅上重新坐下。

    烏喇那拉氏笑道:「月荷你這丫頭也是的,這是什麼話,都在一個府裡,抬頭不見低頭見,怎麼說的像以後見不著面一樣。呵呵,鈕祜祿妹妹啊,姐姐可是羨慕你羨慕的禁啊,能得這麼一個忠心的丫頭,時時把你惦在心裡。」慧珠回笑道:「是呀,月荷是好的,這次能得孩子,也是她的福氣,以後她只需照顧好自個兒就是了,為府裡再添一喜。」烏喇那拉氏輕笑,連聲稱是,直道,府裡又該有喜事了。

    隨後,胤又說了幾句不溫不火的話,就遣下了李太醫,打發了月荷等人下去,又命小祿子親自點燈送了烏喇那拉氏回了正院,便行至裡屋,準備歇下。

    夜更深了,天愈冷了,寒風虐,絞的霜雪殘捲飛揚,迷漫了整個夜空。廊下的五角明燈被勾滅了火影,院裡也跟著靜默了下來,只餘一處有著溫色的燈光,瀉下一片昏黃影。

    幽香淡淡影疏,雪虐風饕亦自如。此時,不見暗香浮動的梅花,卻有縷縷殘荷熏香浸染滿室,慧珠撥了撥金漆檀香小爐,加了小塊松柏燃料進去,就聽爐內「噼裡啪啦」輕聲作響,須臾間,聲音漸似消散,方蓋上了爐蓋,向寢房走去。

    慧珠福身道:「爺,妾已燃了熏香,您生歇息。」說著,就順勢起身,為胤解開盤扣,寬下外袍。胤忽的一手扣住慧珠的腰身,一手抬起她的下~,四目相對,直接說道:「你不高興。」慧珠幾不可見的輕蹙眉頭,搭下眼瞼,低聲道:「妾豈敢不高興呢,爺多想了。」

    胤沒有錯過慧珠極其輕微的蹙眉,摩挲著她的下顎半響,猛的一用力,沉聲道:「是,你不敢不高興,不敢,好一個不敢。可你的心卻是不願意,不高興。稍有地位的妻妾哪個屋裡沒有收房的丫頭,就連年氏屋裡也是有的,你這是在做無聲的反抗,恩?」

    慧珠微微掙開胤的鉗制,一副淡然道:「爺,您卻實多想了,妾心裡也是接受的,妾接受了月荷有喜一事,只是不願她在妾院子裡受了委屈。」胤不置可否,鬆開了對慧珠下~的制箍,攔住她的腰身繼續道:「你可知月荷若是產下一子,便是你名正言順的兒子,這般,就算你有了弘歷,也不願接受,月荷她只是一個奴才罷了。」

    慧珠見掙不開胤的懷抱,也就算了,抬眼道:「爺,妾只要圓哥兒一個孩子就是,妾知道李太醫診斷說妾以後是斷不能生了,可妾有了圓哥兒已是足夠。妾仍是那話,沒那個福氣和能力再去教養月荷生下的孩子。」胤瞇眼直看著慧珠的雙眼,見她提起弘歷時,眼裡閃著淡淡的溫情,卻是止了話,放開了她,轉身上了床榻,低聲道:「你也睡下吧,明就是二十九了,後面還有的忙。」

    慧珠伺候著胤睡下,為他斂了被角,稟道:「爺,您先睡著,圓哥兒今有些不舒服,妾去照看一會,再睡下也行。外間有著小祿子、曉舞等人伺候,爺有事,喚了他們便是。」說罷,放下帷幔,轉身就走。

    隆冬的夜裡,凜冽的寒風呼嘯不止,是夜,慧珠終是沒有回到裡屋,在有著弘歷的東廂,聽著外面呼呼作響的風聲,漸入睡眠。



第九十九章 解釋

    曉時分,淺月殘星在晨空中急欲隱去,墨色的夜空漸亮,慧珠濛濛睡意間,微覺輕寒,睡眼惺忪,才知她竟在矮塌上歇了一宿,遂動了動有些僵硬的四肢,撩開身上搭蓋的皮褥子,穿鞋下榻。

    董嬤嬤聞聲前來,蹲安行禮道:「昨個兒夜裡,見主子睡的沉了,不敢打擾,現在可是有哪不舒服的。」慧珠扯了個笑臉,吩咐道:「無事,你去讓人備了熱水過來吧。」董嬤嬤得話應了,輕步退下。

    慧珠及至搖床處,靜靜的看著弘歷嗜睡的小臉,頓時一股溫暖氣息湧遍全身,不禁放柔了眼光,溫涼的指尖輕觸上他圓潤粉嫩的臉頰。弘歷似感覺臉上有些搔癢,用手撓了下,嘟嘟小嘴,吐了兩三下唾液泡子,又發出了輕輕的呼嚕聲,陷入睡眠。慧珠見狀,無聲輕笑,俯身在那紅嘟嘟的小嘴上印下一吻。

    一時,董嬤嬤和著曉端著熱水、棉巾進屋,慧珠斂了心緒,隨意的問了幾句話,便讓曉舞伺候梳洗。洗畢,囑咐了董嬤嬤好生照看弘歷,就攜著曉,向正屋行去。

    在遊廊裡遇見素心,素心蹲安行禮後,慧珠叨念道:「早飯可是在做了,讓李嬤嬤弄清淡些,爺慣是用不了味重的。還有,現在去打了熱水,爺他該是起身了。」素心見慧珠一副無事人般,可眼下卻是起了烏青,心下難過,又不願再提起那茬只好強壓下眼裡的酸意,回道:「主子放心,這些奴婢都是打點好了,您可是要進屋?」慧珠點頭「恩」了一聲,就邁步進了屋內。

    來到床榻旁,福身喚道:「爺,今是小除夕,得家置酒宴,定有不少人會來『別歲』拜訪,您還是早些起身的好。」胤黯啞道:「唔,是時辰了。」說著,就支了手肘坐起身,慧珠忙墊了引枕靠背與他,並說道:「熱水一會就打來了,吃食也快是備好了。」

    胤閉目靠在床沿邊上口道:「昨夜裡怎麼沒有回屋。」慧珠從掛衣架子上取下棉衣,來到胤跟前,另道:「爺,起身穿衣吧。」胤忽的睜眼,再次問道:「昨夜裡怎麼沒有回屋。」慧珠不予回答,直接撩了被子,欲伺候胤穿衣。

    胤眼神一凜,一把將慧珠按壓在床榻上,尾音輕揚道:「昨夜裡怎麼沒有回屋?」慧珠撇頭不語,倏的感到肩上一痛,銀牙輕咬道:「我就這般好欺負。」胤眼裡詫異一閃而逝,不由緩了手上的力道,繼續問道:「昨夜裡為什麼沒有回屋。」慧珠深呼了口氣,雙拳緊握,抬眼對上胤的視線,問道:「你和月荷是什麼時候的事?」

    話落,屋內氣氛陡然一滯,二人皆是沉默不語。良久感到手掌下的身子微微顫抖,雙盼隱有悔意,遂嘴角一勾笑道:「可是怕了?」聽後,慧珠本有些後悔的情緒也被摒棄了是憑借一股腦兒衝動勁,賭氣道:「有何可怕了丫環的人又不是我。」

    胤聽了這話,登時怒意橫生眼陰),一臉冷然。慧珠見狀,卻生後怕,心下暗惱,怎麼就忘了這是位冷情、多變的主,此時她可不是處在行為言論自由的前世,而是在這讓人憋屈的康熙年間。

    胤沉聲質問道:「你說什麼?」慧珠張了張口。卻是未言一字。無聲地閉上了眼瞼。胤未得答話。扣住慧珠地肩胛處。稍一用力。慧珠不禁痛哼一聲。只好支吾道:「爺。我……妾。妾……放手。疼…

    就是。你和月荷是什麼時候地事?」說完。就見胤射。慧珠心下暗罵自個兒無用。口裡卻是另道:「爺。時辰不早了。您可得起身了。不該在妾這耽擱。」

    胤見慧珠緊閉著雙眼。慘白著一張圓臉。一副任由宰割地樣子。反是緩了心緒。埋首在她地頸脖處。悶聲道:「都是做娘地人了。進府也有個八、九年。怎還一副孩子心性。」慧珠微一蹙眉。躲開胤呼出地熱氣。說道:「爺。起身吧。小祿子他們在外面侯著呢。弘歷也快醒了。妾得去照看。」

    胤不予理會。仍是由著全身重量壓在慧珠地身上。半響。淡淡地說道:「喝酒地那晚。你和弘歷沐浴地時候。」慧珠當下一怔。以為定是得到回答。不想胤卻是開口說了。一時間。慧珠卻是詞窮了。腦海裡竟閃出了一個奇怪地念頭。若是那日她一直待在屋子裡。會不會……

    慧珠心下猛驚。不解為何生出這般念想。還脫口問了話。可她問了。得了答案。又有何用呢。這般一想。也就丟了心思。斂了心神。亦是淡淡回道:「爺。是妾一時語快。說錯了話。您用不著對妾回什麼。妾不需要也不想知道什麼。現在時辰不早了。還是起身地好。您可得記著。月荷還等著搬院子呢。」說罷。就欲掙開胤地束縛。

    一抹懊色在眼裡閃過。胤恨恨地感覺身下女子地掙扎。想著他好生給了回答。卻得了一句「不需要也不想知道什麼」地話。這讓他頓感一絲狼狽。便也回了省。從慧珠身上起身。穿鞋下榻。一面張開雙臂等著慧珠為他穿衣。一面恢復常態道:「這年地風雪不小。明個兒宮裡地宴會。你不用帶上弘歷了。唔。來年三月是皇阿瑪地六十整壽。你自是帶弘歷進宮也不遲。你不喜出門也就罷了。可怎麼說。你該去給宮裡請安。弘歷出生自今。額娘就見過弘歷一次。時常在我耳邊叨念不止。」慧珠揉了揉她地肩胛處。估摸著該是青了吧。暗道。與胤駁逆確實不是明智之舉。

    一時,素心打了熱水進屋,慧珠也就低聲應了是,便就此揭過,為胤穿了衣,伺候他洗。

    出了寢房,來到裡屋,炕桌上已備好了吃食,一碟露筍拼雞肉、一碟薄皮鮮蝦餃、一碟雲腿餡兒府、一碟豆面餑餑、一碟酥姜皮蛋、一碗酸湯子、一大碗豆漿、一大碗碧粳米粥並白米粥。

    小祿子機靈,見胤、慧珠二人之間氣氛冷然,又知昨夜裡,慧珠未回裡屋,便躬身笑道:「奴才就喜鈕祜祿福晉這,每次來了您這,吃食都是好的很,又合時節又合爺的味,您真真是把爺放在了心上。」胤聽後,睨了眼一臉諂笑的小祿子,復又看向慧珠道:「嗯,你這吃食倒是甚合我意,你也坐下用食吧。」

    慧珠打眼看了胤、小祿子主僕二人一下,心下不置可否,面上卻是朝胤福身道謝,在炕桌一旁坐下,一邊用食一邊為胤布菜。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12-2 08:53 PM

第一百章 環境

    用過早飯,漱畢,換了皮靴、戴了暖帽斗篷,弘歷過來,關切囑咐了幾句,便是離開。這般,慧珠也能得了閒,自是抱著弘歷親自給他餵飯,時不時再與素心說些無關緊要的閒話,大半個上午算是過去了。

    午飯過後,小然子進屋,打了個千兒,稟道:「主子,月荷求見主子。」說著,又偷偷打量了慧珠的神色,猶豫道:「這,若是主子不願見她,奴才這就去打發了她離開。」聽後,素心狠狠的瞪了一眼小然子,示意他退下。

    弘歷晃著身子,在炕上走一下,摔一下,樂此不疲,此時卻是嫌了煩,伸出雙手,叫道:「額娘,額娘。」慧珠心下一軟,抱起弘歷在他小臉處親了一下,頭也不抬的吩咐道:「主僕一場,就讓她進來吧。」素心詫異道:「主子,您怎……」慧珠搖頭笑笑,止了素心的話,又揮手讓小然子退下了。

    不須片刻,月荷進屋請安。只見月荷將原來綁的大辮子給解開了,梳成一小兩把頭,髮髻中間戴著粉、白相間的絹質梅花,兩鬢邊各插一隻乳白色珠花簪,身穿桃紅撒花長袍,外套一件蔥綠寧綢琵琶襟小坎肩,面上薄施粉黛,因昨晚被掌摑而有些紅腫的臉頰消了不少,兩相對照,卻是增添不少顏色,隱隱約約可窺幾許少婦風姿。

    慧珠收回視線,心下有絲悵然,一直知道月荷是很有幾分姿色,不想現下收拾打扮出來,倒不比胤其他妾室差。如此想來慧珠面上閃過一抹不自然的神色,幸是歪膩在懷裡的弘歷,嘟著小嘴在她臉上印了不少哈達子心裡瞬時就被填的滿滿地。

    月荷盈盈下跪:「主子,您不要怪奴婢,奴婢真的不想傷了主子的心。這些年來主子對奴婢照顧有佳,奴婢甚是感激,請受奴婢一拜。」言罷給慧珠磕了一個頭。素心怒目道:「你個養不家的白眼狼,知道主子對你這般好,為什麼還要背叛了主子。」說著,就紅了眼睛真是不願相信,月荷算是她看著長大了的,怎會做出這般下作之事。

    月荷輕睨了眼一旁侯著素心,繼續對慧珠道:「奴婢知道主子心裡定是怨恨奴婢的,可奴婢不覺得自己有錯。常言道,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既然奴婢有了這個機會不會放棄。主子,您不也是當了七、八年的格格至生了弘歷阿哥才成了爺的側福晉嗎?奴婢不敢與主子相提並論,可也願一輩子當個奴才在奴婢肚子裡有了孩子,不求升為格格,若能成了侍妾姨娘,也是奴婢一直企盼的。」說完,就一臉堅定的看向慧珠。

    慧珠用眼神止了素心要說的話,一臉慈愛的看著弘歷,聲音卻是極淡的說道:「嗯,我都知道了,你說完了沒,若是說完了,就下去吧。」月荷不可置信的盯著慧珠,恨聲道:「主子,奴婢知道你心裡定是恨我的,您何苦一副雲淡風輕模樣,昨晚您不是一直沒回裡屋嗎。」

    慧珠輕蹙眉頭道:「隨你怎麼想……唉,了,終歸你我相處著些年來,情份是有的,憑這,我就告訴你一句話,你想平安生下孩子,得了名份難呀,以後你若是安分守紀的待著,聽了福晉的話,也許還有一條活路予你。素心,在八寶閣第三閣處,有個藕荷色的荷包,你去拿了給月荷吧。」

    素心一臉的不甘願,還是聽了慧珠的話,取了荷包扔給了月荷。慧珠抬眼看向月荷道:「這是一千兩銀子,你該是用的上的。你把它收下吧,這也是你伺候我這些年該得的。不過,從此以後,你我的情份就到此為止,橋歸橋,路歸路,各相干。」

    月荷迷茫地看著慧珠。眼裡過一絲悔意。忽地又眼睛一眨。滿是堅定。咬咬牙。撿起上地荷包。磕了一個頭。起身。頭也不回地離開了。慧珠看著決絕離開地月荷。心下一聲歎息。閉眼吩咐道:「素心。你什麼也不用說了。去把院子裡所有人都叫過來。我有話要說。」素心得話應了。

    不一時。連著素心在內地八人一應站正堂屋裡。慧珠懷抱著弘歷坐在首位上。淡然道:「月荷已經離開了。記住。她再也不是咱們院子裡地人。從此刻起。我不希望有任何人再提及此事。若是有人忘了--」話一停頓。眼神銳利地掃視了眾人一下。方繼續道:「該怎麼著你們心裡也清楚。這後。府裡少不了會有些閒言碎語傳了出來。你們一應不需理會。好生把自個兒手裡該做地事完成了就是。」

    素心等人跪首道:「是。奴婢(奴才)謹遵主子吩咐。好生伺候主子。不敢妄言。」慧珠點頭應道:「嗯。除了素心和董嬤嬤外。都退下吧。」眾

    退下。

    回到裡屋。慧珠把弘歷遞給董嬤嬤照看著。她得了空用了些茶點。便讓素心陪著去浴房沐了浴。又烘乾了長髮。一番梳妝換衣後。已是掌燈時分。算著時辰。也就不予耽擱。披了斗篷。捂著小手爐。帶上小然子、曉舞就向一院正堂行去。

    冬夜雪路難走。慧珠這般行來。雖算不上早可也不晚。然。待了小太監通傳進屋後。胤一應妻妾卻是都已到齊。一番行禮問安後。慧珠寬了斗篷。在放有腳爐。鋪著厚皮褥子地紫檀籐心高圈椅上坐下。剛端了丫環斟上地熱茶。小抿一口。就有人道話了。

    年氏微微一咳,臉上泛起潤色,眼含迷霧,聲音清雅道:「鈕祜祿妹妹的大丫頭已有了三個月的身子,可是喜事,姐姐恭喜妹妹了。」宋氏插話道:「可不是嗎,婢妾也喜賀鈕祜祿福晉又將得一佳兒佳女。」不待慧珠答話,李氏嗔笑道:「鈕祜祿妹妹也真是的,都好幾個月了,也不說一聲,豈不是拿咋姐妹當外人。」

    武氏面上狀似幫著慧珠說道:「可是誤會鈕祜祿福晉,昨夜裡急急招了李太醫進府看診,這才傳了鈕祜祿福晉院子裡有喜,倒不是她有意瞞著眾姐妹的。鈕祜祿福晉,婢妾可說的對?」

    慧珠睨了眼武,看向烏喇那拉氏,笑道:「福晉,月荷上午搬去了您的院子,沒給你添麻煩吧。按著妾的原意,是想著爺能看著月荷有了身子,給她升了等,分她一個院子,不想卻是去了福晉您的屋裡。不過倒也罷了,雖說我現在和她主僕緣分盡了,沒有任何關係了,可以後的事誰說的準,指不定將來她倒和咱們大家成了姐妹。」

    烏喇那拉氏將眾人神色收眼底,回笑道:「怎會麻煩,月荷肚子裡懷的是爺的孩子,皇家子嗣,我得了福氣才能照看她呢。呵,爺也沒準話,倒不知月荷生下孩子後,是否能升了等,若她真得了福,倒是應了鈕祜祿妹妹的話,跟咱們成了姐妹。」

    年氏臉上止笑,輕蹙眉頭,嬌柔道:「福晉和鈕祜祿妹妹這話不對了,那丫頭不過就是一奴才,怎麼抬舉了她,跟咱們以姐妹喚之。」李氏道:「年妹妹這話我是贊成,那丫頭有身子,肚子裡該是鈕祜祿妹妹的孩子,妹妹應自個兒養著,豈可勞煩了福晉。不過,那丫頭也是個福氣人,爺去她那也沒幾次,竟就有了。」說完,似有深意的看了眼年氏,盈盈笑意。

    年氏心下暗恨,一番思索終是按下怒氣,給武氏遞了個眼色。武氏會意,笑道:「這大的好事,鈕祜祿福晉怎往外推,您安排了丫環給爺侍寢,有了喜,您該是高興啊,怎還打發了那丫環,豈不是寒了這些做奴才的心嗎。」耿氏接話道:「鈕祜祿福晉心善,不願委屈了那丫頭,該是因那丫頭得了喜,才想抬舉了她,讓她搬了院子的。呵呵,明個兒是除夕,又是一番熱鬧,這弘時他們兄弟三又是大了一歲了。」

    武氏不理耿氏故意_的話,忽的驚呼一聲,捂嘴道:「該不是那丫頭背著鈕祜祿福晉行事,才被打發了出來。」武氏話落,屋內眾人少不了小聲議論,皆是一番剛知道此事的模樣,齊齊看向慧珠。

    烏喇那拉氏見狀,厲聲喝止:「武氏,注意言行,身為格格豈能亂議側福晉的是非。月荷是爺讓她搬去了我的院子,爺憐她有孕,而鈕祜祿妹妹要照顧弘歷不得空,才這番考慮,並有意抬舉了月荷,可是不行?府內子嗣稀少,好不容易又有個傳了消息,自是該特別照顧。」聽後,眾人不語,面上笑笑算是揭過,可裡卻不時露出,又是嫉恨又是幸災樂禍的神色。

    不過一會,胤來了,眾人是不敢提月荷是自個兒搭上去的,皆是揚著笑臉,直道府裡又要添喜了。一時間,卻有過年的氣氛,連帶著這府內家宴,也是歡聲笑語的過了,只是席間,眾人對月荷去了烏喇那拉氏院內,被慧珠打發出來一事,都隱晦的含笑道出。

    慧珠見狀,對她們似有深意的話,一概做不知,只解了面上的意思,給了回應便是過了。到了一更天,宴席過半,眾人見慧珠仍是平時那般不聲不語的樣子,又想著她的身份,也就不好太過,只好棄了這話。後到了二更天宴席結束時,眾人在胤與年氏一起離開了,也心思各異的散去。



第一百零一章 萬壽(上)

    五十一年的最後一日,驟大的風雪奇跡般的停了初一,一直到元宵佳節皆是日日放晴,為新年添了不少吉利喜頭。

    隨後,便是出了正月,這年算是徹底過完了,眾人也回到正事上來。先是各省各府為康熙帝六十整壽的萬壽節忙碌,尋備賀禮,打點上京;其次就是滿漢八旗有著閨秀的人家,開始忙著做衣服、打首飾,盼著自家閨女能在這屆秀女中撥得頭彩,指給好前程,將來既是自個富貴了,又能幫到家裡。

    在整個朝廷一番忙碌、欣欣向榮之際,雍親王府雖刻意低調,卻也少不了各方勢力的關注。尤其是二月初,大臣趙申喬疏言太子國本,應行冊立。一時間,又是掀起了立太子的熱潮,而作為太子熱門人選的胤,自是受到京裡各大王公府邸的拉攏討好。這般,胤卻是忙碌異常,一邊要負責萬壽節之事,一邊又要應對各方勢力、朝堂之爭,兩月下來,府裡眾人常是見不到人。

    自年前傳出了月荷有喜一事,府裡眾人震驚歸震驚,但想著不過一丫頭罷了,年後自是有辦法收拾了她。因此,這年慧珠也算過得去,除了開始有些流言外,倒沒受什麼擠兌。這眾人反是常旁敲側擊,烏喇那拉氏可是有意要了月荷肚裡的孩子。烏喇那拉氏一應含笑不語,眾人討了沒趣,又見月荷整日整日的待在正院足不出戶無他法,只好暗地裡各自思索形勢罷了。

    年後的日子匆匆而逝,很快就到了桃花粉面羞的三月,春回大地,萬木復甦,和煦的陽光透過金漆雕欄的車窗,洋洋灑灑的傾瀉下來,慧珠用手遮了遮被有些晃眼的陽光,笑道:「不過辰時,日頭就這大今該是個萬里無雲的好天氣。」素心回笑道:「今是萬壽節,這日頭都亮的都比平時早,看來是趕著給萬歲爺賀壽呢。」

    慧珠搖頭笑笑,開窗幔,定眼看去,老天爺給不給康熙帝賀壽她不得而知,可這人間卻是為著康熙帝六十大壽,齊齊恭賀。只見一路走來,彩坊接連不斷,並連綴著彩牆、彩廊、燈坊、燈樓、燈廊、龍棚、燈棚等,錦綺相錯,繡相連。同時,還用彩綢結成的「萬壽無疆」、「天子萬年」等大字赫然出現在彩牆。這般初初看來,竟比過年還要熱鬧繁華。

    一時,馬車到了宮門外慧抱著弘歷下車,囑咐了素心幾句,便和著烏喇那拉氏、李氏母子、年氏在一太監、兩宮女的伺候下,進了永和宮向德妃請安。

    待慧珠一行行禮問過安後,德妃笑道:「膩沒眼色的還不快給主子們設了坐,你們也是的,常不來看我老婆子,一來就這般客套。」慧珠在末首的黑漆描金龍鳳紋繡墩上坐下,悄悄瞟了眼德妃,心下暗道好些年了,這德妃還和當年初見時一般,看著也不過四十來歲的樣子,身著絳色緞地雲蝠慶壽蟒袍,自有一番富貴迫人氣勢。

    慧珠暗下打間年滿十歲身著皇孫朝服的弘時,行至德妃跟前禮請安道:「孫兒弘時請瑪大安,瑪吉祥。」德妃笑道:「有兩月沒見弘時了是長高了不少。好孩子,去你額娘那坐著吧。」說完看向慧珠道:「聽老四說,弘歷能走路了,過來,讓本宮看看。」

    慧珠從宮女的手中接眼珠子滴溜直轉,正好奇看著滿屋子擺設的弘歷,上前幾步,蹲下身子,將他放在地上,一邊指著德妃,一邊小聲教道:「瑪麼吉祥,瑪麼,吉祥。」弘歷咯的一聲,呵呵大笑,手舞足蹈的在慧珠懷裡蹦彈,還流下了些哈達子。

    慧珠眼角抽。硬是不明白為什麼弘歷都快兩歲了。還要流哈達子。這般。慧珠拿了手帕為弘歷輕輕擦拭掉。繼續教道:「瑪。吉祥。」弘歷不予理會。抱著慧珠地腦袋。在她臉上就是一吻。歡喜道:「額娘。額娘。」說著。又是在慧珠臉上親了一下。眾人見狀。大笑。慧珠有些尷尬。她平時就愛親弘歷。倒把他養成了這習慣。一抱上他。就給你親了過來。

    德妃笑道:「好了。祜祿氏。弘歷還小。以後慢慢教就是。來。讓本宮抱抱他。」李氏接話道:「額娘說地對。弘歷年紀還小。不會叫人也是常事。咱們弘時也就比弘歷早會說話半年左右。鈕祜祿妹妹不用擔心。」

    聽後。慧珠登時不喜。心下覺得弘歷比一般地小孩聰明多了。要不怎麼將來會是乾隆皇帝。於是。她也回李氏地話。只是一笑便

    。抱著弘歷放到了炕上。笑道:「額娘。弘歷還小。怪。等他大些。妾就帶他進宮給您請安。」

    德妃抱過弘歷。笑罵道:「老四地媳婦少。就你們幾個。子嗣還更少。本宮這些年才得了一孫兒。你倒好。老是不進宮。讓本宮見不著孫兒。四媳婦你可得好好說。」烏喇那拉氏、慧珠連連道是。

    忽地。弘歷回抱住德妃地脖子。在德妃臉上親了一下。嚷道:「親親。親親。」德妃一驚。詫異地看向弘歷。隨即便在弘歷臉頰上親了一下。喜道:「喲。小寶貝嘞。乖孫孫呢。不叫本宮瑪麼。瑪也喜歡咱們地小寶貝。」弘歷學話道:「瑪--。瑪。寶貝。」

    聽後,德妃瞬時眉開眼笑,抱著弘歷親了一口,笑道:「四媳婦,你們可是聽到了,叫人了,喲,真是本宮的乖孫孫。」這廂弘歷似乎為了印證德妃的話,連著瑪麼瑪麼的叫個不停,喜得德妃,一直笑聲不止。

    說笑間,就聽外間有一清朗的男傳來:「額娘,是誰讓您這般歡喜,兒子可得好好謝謝他才是。」話落,就見一英的男子進屋。

    胤禎袍子一撩,單膝跪地,安道:「兒子胤禎請額娘安,額娘萬福。」德妃一見胤禎,眼裡笑意加深,關切的問道:「怎就你一個人來了?」胤禎答道:「完顏氏她們要晚些到,得照顧著弘,他來時有些不舒服,所以兒子就先過來了。」德妃一聽,不禁緊張起來,忙著問了幾句,得了弘甚好,才安了心,臉色緩了過來。

    胤禎問道:「額,剛個兒嫂子們和您說了些什麼,讓您這般高興。」此時,德妃又有了心情,攔過炕上玩的正歡的弘歷,笑回道:「就是這小乖乖,本宮的乖孫孫,哄得我老婆子直樂呵。」胤禎掃了眼慧珠,估摸著身份,問道:「他可是皇阿瑪親自賜名的弘歷,嗯,倒是個有福氣的。」

    德妃睨了眼禎,笑道:「他呀,是福氣的,萬歲爺皇孫多了去了,幾個能有他這般福氣,得了萬歲爺的賜名。」說著話,德妃好似什麼突然反應過來般,呼道:「本宮就想著怎麼覺得眼熟,你瞧瞧,弘歷跟你小時候像極了,就是一活潑嘴甜的主。」

    弘歷又似為了響應德的話般,邊著拍小手,邊瑪麼瑪麼的叫了起來。德妃一聽,連忙吻上了弘歷的臉頰,笑道:「看著沒,嘴甜的小傢伙了,乖孫孫呢。倒是和老四不像,乖孫孫,以後可不許像你阿瑪那般整天唬著個臉。」

    這時,德妃一個乖孫孫,又一個小心肝的叫著,外間就有太監揚聲道:「四爺到。」傳話間,胤就進了屋來。

    待胤行禮問安後,胤禎笑道:「四哥,怎這早過來了,你不是正陪著那些個蒙古王爺嗎。」胤面色冷然道:「後面有九弟接手,用不著我繼續留著了。」其實,胤禎不過就隨意問問,現在聽了回答,也沒什麼好和胤說的,遂「哦」了一聲,便是過了。

    烏喇那拉氏見場面冷了下來,便看向胤笑道:「爺,您在府裡不是常讓鈕祜祿妹妹帶了弘歷,給額娘請安嗎,這不,弘歷可是討額娘的歡心了。這還是您比妾等關心、知道額娘的喜好。」胤道:「嗯,在外間的時候,就聽見額娘笑了。」

    年氏水潤般杏眼微微一挑,輕抿嘴角,嬌嬌一笑道:「額娘可是喜歡弘歷,直說他活潑嘴甜,像極了十四叔小時候。」李氏插話道:「是呀,弘歷嘴甜可把額娘哄得開心了。不像弘時不但長的像爺,就連這性子也是遂了爺,是個不善言辭、穩重的主。呵呵,這弘歷呀,他真真是應了額娘的話,不像爺,倒像了十四叔。」

    年氏是知道當年的事的,才這般說下,不想李氏倒會大蛇上棒,不過面上卻是接了李氏的話道:「嗯,這弘時長得像不像,妾是看不出來。可弘歷卻是和爺長的不怎麼像,妾看著倒像鈕祜祿妹妹,性子嘛,就像十四叔。呵呵,還記得鈕祜祿妹妹第一次進宮的時候,她就得了十四福晉和十四叔的眼,可不是有緣嗎。」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12-2 09:02 PM

第一百零二章 萬壽(中)

    禎心下冷笑,口裡卻玩笑道:「哦,是嗎?那感情不錯,比遂了四哥強多了吧,成天黑著一張臉,像是誰欠了他一般。」說罷,抬首,似笑非笑的看向胤。

    德妃亦不喜,猶對年氏不滿,李氏不過是為了誇弘時像胤,順便擠兌弘歷,可這年氏自個兒生不出一個子,總是霸著寵不說,還在這日頭上挑了事端,引起胤、胤禎兄弟二人又起隔閡。思及此,德妃眼裡閃過厭惡,面上做一副慈母狀,笑道:「親侄子性子向自個兒的叔伯,這才是真真的血清緣分。老四、十四,你們是一個肚子裡出來的嫡親兄弟,打斷骨頭也連著筋呢,這朝堂上有了爭端是一回事,可下了朝,你們就是親兄弟,可不怠心下生了嫌忌。」說著,就低首,親了下弘歷,接著道:「這小乖乖就是招人疼,性子活潑是好事,若真像了老四,可不把本宮氣著。鈕祜祿氏,你聽著,得多帶弘歷進宮陪本宮,這是旨意。」慧珠低聲應了是。

    胤禎拱手笑道:「四哥,額娘說的是,前個兒若什麼地方討四哥不喜了,兄弟我在這告聲罪了。」德妃接話道:「十四進朝堂時間不及你,有些事處理的也不怎麼妥當,你這做哥的,可是得照顧了十四,能幫的就,你心裡也得有個數。」胤面色淡然,眼裡平靜無波的道:「十四弟和我領的差不同,自是沒什麼好爭執的就沒不討喜這說四弟多慮了,額娘您安心就是。」

    德妃有些訕然,可心下也知點到即止,遂看向年氏,關切道:「最近身子可是不錯,你看著臉色還有些蒼白,恩樣吧,回去的時候,我讓秦海備些上好的補藥食材給你帶了回去。」年氏眼裡閃過喜色,起身向德妃款行了一禮,低聲道:「最近身子一直都不錯妾勞額娘費心了。」

    德妃受了禮,半響又歎氣道:「年氏你看著身子還虛,得好生養著啊。唉,老四,你老些兄弟,除了老八外一個不是子女甚多,你呀是府裡的妻妾太少了。」話一頓,滿是笑容的看了眼慧珠續道:「我知道你憐惜年氏,可也得多去去其他院子啊不是,你這兩年去了其他院子多了,不就多添了兩個小阿哥。今年又得選秀了,你皇阿瑪就老跟本宮說,你府裡人太少,得添了人才是。這次本宮可得注意了,多挑幾個好的,唔,就像鈕祜祿氏這般懂事知禮的去你府上,來年本宮也好多抱了孫孫。年氏就趁新人進府,多多養好身子,也為老四添個一兒半女。」

    德妃話落,李氏、年氏面上皆是僵了僵了,烏喇那拉氏眼睛微閃,笑道:「額娘這些年見了鈕祜祿妹妹也沒幾次,就這般老是說了她好,媳婦可是要吃醋的。」慧珠面上做慌張狀,聲音有幾分羞澀道:「福晉,沒這樣,妾沒這福分。」烏喇那拉氏輕笑道:「這進府這多年了,你還是一副老實樣,跟你說笑的。額娘,媳婦可等著過些時候,多幾位好妹妹跟我們做伴了。」

    烏喇那拉氏說完,氣氛活絡,李氏、年氏見狀,忙收了心思,陪話說著笑,直道德妃可得多指幾位秀女進府才是。德妃滿意的點頭道:「嗯,還是四媳婦賢惠識大體,老四府上才能這般相處甚好。」烏喇那拉氏謙虛道:「額娘謬讚了,這是身為皇家媳婦該做的。」聽後,德妃對烏喇那拉氏的話,甚為滿意,連著誇讚了好些話。

    正說著,秦海進屋稟話道:「主子,午飯備好了,可是現在用了。」德妃見時間不早了,也就允了,吩咐了秦海擺飯。一時,弘歷精神勁用完了,來了困頓,慧珠接過他,和著一宮女照看著弘歷睡下,她方去了正屋,上了桌,與眾人一起用了午飯。

    午飯罷,:i洗畢,眾人又談笑了會,弘歷醒來,慧珠照看了弘歷起身,又餵了他用了吃食,待出了廂房,來到正屋時,胤禎的嫡福晉和兩位側福晉已是到了。遂又跟著寒暄幾句,才估摸著時辰,一群女眷向孝莊太后的慈寧宮行去,而胤、胤禎二人自是另又事忙。

    來到慈寧宮時,慧珠已有些累了,一身朝服禮冠,沉沉的壓在身上,又因身份緣故,在慈寧宮裡是沒得坐,同時還要分了心神照顧弘歷,不免精神微有些不濟。這時,慧珠剛把想要到處走的弘歷按捺在身邊,又要和另一親王側福晉寒暄應話,待應酬過,轉身看下弘歷時,就發現身後伺候的宮女,竟沒抱住弘歷,反是一臉驚慌的看向屋子中間。

    慧珠見狀。兩眼無奈地閉上。輕撫額頭。心道。弘歷該是又要費事了。遂不願地睜眼。就見弘歷搖晃著身子。手舞足蹈地在屋子正中間。邊拍手邊咯咯笑道:「親親。抱抱。小寶貝。」烏喇那拉氏忙不迭抬首道:「鈕祜祿妹妹。快弘歷回來。這岔可不能惹事。」

    慧珠忙應了是。隨即便疾步行至屋中間。準備抱了弘歷離開。就聽德妃笑道:「老祖宗。那是老四家地小子。可是個機靈蛋子。要不給你抱過來看看。」老年人喜歡小孩。孝莊答話應道:「嗯。剛個好像聽他說要抱抱小寶貝。那就抱過來給哀家看看。」德妃笑應道:「鈕祜祿氏。快個兒把弘歷抱過了。給老祖宗瞧瞧。」

    慧珠無法。只好福身應了。抱著弘歷走到德妃跟前。將弘歷遞給了德妃後。便退到一邊立著。德妃一抱過弘歷。就親了一口。笑道:「小寶貝。這是老祖宗。去親下老祖宗。讓老祖宗抱抱咱們地小寶貝。」說罷。就將弘歷抱給了孝莊。

    慧珠斂了心神。打眼看去。只見一位鬢髮如銀。穿戴甚是富貴華麗地老母。獨坐在一紫檀嵌螺鈿榻上。榻上鋪著大紅彩繡雲龍捧壽地皮褥子。正面設著大紅盤金繡龍紋靠背引枕。並榻席兩旁各設兩方剔紅夔龍捧壽紋寶座。寶座右手第一位坐地是德妃。德妃正面對著一張相明艷嫵媚地宮裝婦人。那婦人雖有了年紀。觀之四十出頭。可一屋子女眷比起她來。都稍顯遜色。慧珠心想。她該是艷冠後宮地宜妃娘娘。接來左右兩方下來。也都是坐著身著宮裝。微有些年紀地婦人。想必也是有康熙帝有些分位地妃子吧。

    孝莊抱著弘歷。看了一下。笑道:「嗯。是個俊俏小子。機靈。」弘歷不認生。見有人抱他。他也馬上回抱過去。親了孝莊一下。嚷道:「親親。小寶貝。親親。」眾人大笑。孝莊亦是歡喜。攔緊弘歷。登時笑得眼睛都瞇進了線縫了。親了一下。叨念道:「好。好。好。親親小寶貝。哀家來親親咱地小寶貝。」

    弘歷見有人喜,又親了他,當下歡喜的咯咯直樂和。

    孝莊看著身邊幾個妃子,念道:「喲喲,你們看著沒,真是給討人喜的小傢伙,德妃他真是老四家的小子,圓乎乎的小臉,性子又好,可不像老四那般,老是板著一張臉。」話一頓,又驚喜道:「又親哀家了,小寶貝呢。」

    德妃眼裡閃傲色,一臉喜色的掃了眼,身邊三位妃子,陪笑道:「可不是,臣妾也沒想到老四那個冷性子,倒有這麼討人喜的小子,這不,今一見著小傢伙,就想著帶著給老祖宗請安。不想,他倒自個兒跑過來,要老祖宗抱呢。對了,老祖宗,他的名兒,還是萬歲爺在他滿月的時候親自賜的呢。」

    孝莊咦了一聲,仔仔細打量了一臉樂呵的弘歷,問道:「皇上這多皇孫,他還沒給幾個賜過名,這小乖乖倒是個福氣人。德妃,皇上給他賜的什麼名?他是額娘是誰?」德妃叫了慧珠過來道:「小寶貝叫弘歷,他額娘是老四的側福晉鈕祜祿氏,鑲黃旗的人,當年還是萬歲爺親自指了給老四的。鈕祜祿氏,還不給老祖宗磕頭。」

    掩下激動,這還是她第一次近距離看位史上出了名的太后,現在孝莊看著也就一慈祥的老太太,不過她也不敢造次,規規矩矩行了個禮,請安道:「奴婢鈕祜祿氏請老祖宗安,老祖宗萬福。」孝莊「恩」了一聲道:「看著面向不錯,是個福氣的,銀盤似的圓臉,在哀家這輩人看來就是好命像,這不,她可是得了這麼好的一個小寶貝。」眾人聽後,不管心裡如何做想,口裡皆是順著孝莊的話道,一時間,笑聲不斷。

    時,太監傳話道:「皇上駕到。」眾人聽了,忙止了笑,起身恭迎道:「皇上萬歲,萬歲萬歲萬萬歲。」康熙帝邁著大步,含笑走了進來,受禮道:「起來吧。」說罷,就及至孝莊跟前,跪首請安道:「孫兒玄~請皇瑪麼俺,皇瑪麼萬福。」此時,見了康熙帝的孝莊更像一位慈祥的老太太,只見孝莊連連點頭道:「好,起來,快起來。皇上今是你大壽,你又是有孫子、曾孫子的人了,就不要每次來了,都給哀家磕頭。」

    康帝起身,德妃忙讓了坐,康熙帝坐下道:「無論活多大歲數,孫兒永遠都要給皇瑪麼磕頭請安。」德妃接話道:「老祖宗您就安心受禮,這也是皇上的一番孝心呢。」其他妃子聽了,也忙道這是康熙帝的一番虔誠孝心。

    忽的,康熙帝彷彿此時才注意到孝莊懷裡抱著個弘歷,笑問道:「這是哪家的孩子,讓皇瑪這般喜歡,還攔在懷裡。」



第一百零三章 萬壽(下)

    笑道:「是老四家的小子,挺招人疼的。」德妃,陪話道:「皇上您該是忘了,前年他滿月的時候,您還給賜名呢。來,弘歷小寶貝,叫聲皇瑪法,謝皇瑪法給你賜名。」弘歷順著德妃的手,向康熙帝看去,歪著腦袋打量了半響,才長開雙臂,學著德妃的話道:「瑪法,抱抱,親親。」

    弘歷這話一出,眾人目光都不禁一緊,就連德妃也微皺了下眉頭。康熙帝將眾人的表情盡收眼底,面上卻大笑道:「既然皇額娘都這喜他,朕這當皇瑪法的肯定得抱下。」說完,就從太后的手裡接過弘歷。

    弘歷一到康熙帝的懷裡,就蹦起身子,在康熙帝臉上親了兩下,咯咯笑道:「親親,親親,小寶貝。」康熙帝心下一怔,他皇子皇孫甚多,卻沒有一個這般,不自覺的眼裡帶著探究看向彎著胖乎乎的小手,指著自個兒小臉笑個不停的弘歷。

    德妃見狀,忙解釋道:「皇上,弘歷就喜人親他,剛個兒他還讓老祖宗親呢,就是個不懂事的小孩。」康熙帝笑道:「真像皇額娘說的是個小寶貝,好皇瑪法就親親咱們的小寶貝。」說著話,就在弘歷的臉上親了兩下。

    得了康熙帝親的弘歷,歡喜的直拍手樂呵。康熙帝見了,心下泛起了一絲親情,大概只有稚兒才能這樣隨心的開懷大笑吧,曾經的胤也是這般無邪,坐在他的懷裡由著他手把手的教著讀書習字,卻終是……現在朝堂還在為太子之位,明爭暗鬥,臣工宗親各有所依附,他的皇位……想到這,康熙帝心神一凜,眼裡幾許溫情猝然消失,只剩下作為皇帝的威嚴與疏離。

    弘歷是不知道熙帝心下所想,自個兒玩的正是高興,倒弄著康熙帝御帶上的麥穗一會拽住麥穗上的白玉漏雕團龍紋佩聲嚷道:「我的,給,我的。」

    這下,弘歷稚嫩的童音,脆生的落在嬉笑宴宴的大堂裡時屋內氣氛一滯。烏喇那拉氏方應甚快,忙不迭起身著慧珠一起跪地道:「請皇上恕罪,都是臣媳教導無法,讓弘歷御前失儀。」康熙帝面色淡淡的掃了眼面色各異的眾人,復又看向烏喇那拉氏和慧珠,大笑道:「今天是朕的壽誕,哪來這多怪罪。」話一頓解開腰帶上的玉珮,掛在弘歷的頸脖上笑道:「好,小弘歷既然喜歡這玉珮朕就賜給你,給小弘歷帶上。」

    德妃勸阻道:「上這不過是小兒雌黃,豈可將您佩戴多年的隨身玉珮給了弘歷,何況這玉珮還是當年太皇太后予皇上的,弘歷可是萬萬受不起這福。」康熙帝笑道:「怎得受不起,他是朕的皇孫,朕賜他一件玉珮也是該的,德妃你不是剛說了,小弘歷這名字還是朕親自賜予的。」德妃心下歡喜,卻做一副受寵若驚狀,招了烏喇那拉氏和慧珠,一起謝了康熙帝的賞賜。

    康熙帝看著把玩著胸玉珮的弘歷,忽的搖頭輕笑道:「老四媳婦,當年你和老四大婚前,朕記得,朕可是賜了一黃玉清白玉雕龍紋佩,估計老四還戴著,不過卻是沒皇瑪麼予朕的這塊好,小弘歷倒是比老四福氣。」弘歷聽到他的名字,立馬邊玩著玉珮,邊叫道:「好,弘歷,親親。」康熙帝聞言大笑,又是親了弘歷一下。

    烏那拉氏這下安了心。穩了心神。答道:「皇上可能不知。昨年弘歷抓周地時候。就抓了爺地那塊玉珮。爺也就給了他。」康熙帝詫異道:「怎地。老四還將他地玉珮給了弘歷抓周。這弘歷卻是抓了那玉珮?」不待回答。又看向慧珠。繼續問道:「可是鈕祜祿氏?」

    慧珠此時已無驚嚇之感。早被弘歷番作為。給去了膽子。遂很鎮定恭敬地叩首道:「奴婢鈕祜祿氏請皇上大安。皇上萬福。」康熙帝呢喃自語道:「看來老四面上冷。心裡倒是個念情份地。」遂又抬眼看著慧珠。「唔」了聲道:「起來吧。鈕祜祿氏。你是鑲黃旗人。三年前跟著老四一起去地熱河。朕沒記錯吧。好呀。也算是你地福分。該得地。」

    德妃不想康熙帝竟知道慧。倒有幾分另眼相看之意。本對慧珠很是淡然平常看待而已。現下卻有些喜歡。遂親熱地拉著慧珠地手。笑道:「皇上。她呀就是一老實本分人。一天默不作聲。就待在府裡照看弘歷。不想一個挺悶地丫頭。倒養了個小乖乖。呵呵。還是老祖宗和皇上看得清。一誇她有福氣。一又把她指給了老四。」宜妃插話笑道:「呵呵。這不也是德妃姐姐有福氣嗎。得了個好媳婦。還地了個這般可愛地乖孫孫。不像本宮那老九。就一個不知事地人。」德妃聽了。忙稱哪是。連連誇讚九阿哥和九福晉。

    這話過後。眾人又開始說笑了。逗著誇著

    一時間。不復先前氣氛地滯緩。屋內一片歡聲笑語。。

    隨後至下午申時。眾人散去。慧珠跟著德妃回了永和宮。稍作歇息談笑後。德妃指派了一掌事嬤嬤和一大宮女好生照看睡下地弘歷。又待德妃換了一身妃子朝服禮冠。眾人也微微收拾整理後。便去赴今日康熙帝六十壽宴。

    萬壽宴乃是清宮六大宴席之一,也是內廷的大宴之一,時值康熙帝六十整壽,又因年前,康熙帝下旨實行「生人丁永不加賦」政策與免了全國地丁錢糧一次,處處為了朝顯「海宇昇平,國用充足」的盛世之景。

    因此,當下萬壽聖宴,不免隆重華麗,極盡鋪張之能事。

    慧珠一行人來到宴廳時,殿內已滿是人潮,再加上殿宇內錦幔高掛,華燈寶燭,熏香氤氳,更是一片花團錦簇,喜氣洋洋之象。

    由在慈寧宮得後與康熙帝的眼,眾人自然會去關注慧珠,明裡暗裡什麼話都有,有羨慕的、有嫉妒的、有巴結討好的、有不屑的,連著各色眼光都不時的瞟向慧珠。慧珠心知今算是出了大風頭,現下不可有任何出格之事,便低眉順眼的跟著烏喇那拉氏身後,只是簡單的應付幾句話,便也就過了。

    後又至天微暗之時,康熙攜著太后到了殿堂,眾人齊齊跪地道:「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康熙帝於金龍寶座上坐下,頷首應了禮,說了些話後,李德全高聲喊道:「宴席開始。」隨即,就聽到,禮花鞭炮聲「噼裡啪啦」接連響起。

    待小半個時;的禮花結束後,首先便是有身份的后妃王公,皇子皇孫,文武百官上前獻禮,由一太監高聲宣讀壽禮為何人所獻何物,一番送禮過後,已是兩個時辰有餘。慧珠聽著太監的宣讀聲,心下從感興趣到無聊,眾人所獻之物,無一不是華美精緻,貴重珍貴之物,不過就是比著誰人送得更金貴,更難得罷了。

    這廂獻禮結束後,宮女監方由殿外走來,端上吃食。此時慧珠卻已是餓過頭了,再加上身處眾人之間,也就對桌上不可勝數的名食美,無甚想法,就著面前用釉彩萬壽無疆字樣碟碗盛的蓮子糕、明珠豆腐,兩樣素食,簡單的吃了些。

    吃不停的被端了上桌,又撤下的同時,歌舞戲劇上了場。一晚上,便是笙歌互起~金石千聲雲霞萬色壽典之繁盛,當世之人亦不能言繪描畫。這般,慧珠算是明白了為什麼那麼多人想著要當皇帝了,康熙帝一個六十壽辰,就如此盛況,聲勢浩蕩,萬民恭賀,非親王權勢之人所能到達。

    再盛大隆重的宴席,終於酒闌人散時,再又一次宰臣舉酒,百官傾杯之後,康熙帝御駕離開,宴席結束。慧珠從永和宮接了弘歷,便和著烏喇那拉氏等人離開皇宮。

    至宮外馬車處,素心早已恭許久,窺知慧珠面上疲憊之色盡顯,忙接過弘歷照看著,讓慧珠在馬車裡好生緩解一下。一時,素心逗著弘歷道:「今個兒,咱們的阿哥可是有調皮。」說著,忽的疑惑道:「小阿哥身上何時有了這玉珮,看著可不是一般物什。」

    憶起今個的情形,慧珠不禁輕蹙眉頭,應話道:「是萬歲爺賞賜給圓哥兒的。」說罷,就不予理會一臉震驚的素心,閉眼假寐,想著李氏、年氏她們當時閃爍的神情,心下暗自歎息一聲,看來又得有些麻煩事了。

    然,接下來的日子,卻不是慧珠想的那般,府內眾人知了康熙帝賜予弘歷玉珮,慧珠也得了太后、康熙帝、德妃眼後,明裡皆是恭賀友好,李氏也沒怎麼編排,甚至也是言笑以對,只是偶爾面上會有一閃而逝的嫉恨罷了。

    余後十來日,胤忙於三月二十七、二十八日,於暢春園置辦,同為賀康熙帝六十整壽的「千叟宴」,便不得閒去後宅之內。期間,除了年氏的屋去了一兩次,其餘妻妾甚少見胤人。這般下來,眾人不免有些幸災樂禍,就算慧珠、弘歷得了宮裡人的看重,卻仍不如年氏得胤的眼,遂心下倒有幾分平衡。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12-2 09:16 PM

第一百零四章 改善

    槐花掛滿枝,如玉似雪醉春歸,搖曳生姿斗芳菲,惹香甜。康熙帝「千叟宴」過後,就進了日麗風輕,槐花芬芳的四月。

    一日午後,慧珠待弘歷小睡去,正想著歇了午覺,小娟就手裡托了一碟吃食進屋,稟道:「主子,奴婢今在後園子見槐花開的正盛,便採了些回來,不想嬤嬤瞅見了,倒做了些槐花餅予主子。」小娟是慧珠搬院子時,安排來的粗使丫頭,自月荷一事後,慧珠見她做活仔細,看著倒是踏實,便提拔了她近身伺候,又安排了新來的丫頭阿秀去了廚房做事。

    慧珠咦了一聲,細瞧了下~瓷小碟裡盛著的淺黃色薄餅,忽然笑道:「哎呀,這槐花餅還是小時候,跟額娘去上香時,從一農婦那買來的,味道可是不錯,不想王嬤嬤也是會做的。」說罷,就撿了小塊,輕咬了一口,只覺外酥裡嫩,一股槐花的清香縈繞於齒頰之間。

    素心雙手合十道:「奴婢還記得那日是佛祖釋迦牟尼的誕辰,太太帶了主子去萬壽寺裡放生,討浴佛水呢。」慧珠放下筷子,吩咐道:「對了,今是初七,晚間得讓王嬤嬤煮了『捨緣豆』,明一早可是得交予高公公,去了府門外散之市人。」素心笑道:「奴婢省的,這大事,莫敢忘。這,主子,您現在出門可是方便多了,要不明個兒去廟裡焚香拜佛,一去討了那浴佛水,給小阿哥洗身子,二嘛,主子能去散散心也是好的。」慧珠想了一想答話道:「明個兒人甚多,嗯,還是等明日請安的時候,再看看吧。」

    正說著,胤簾進屋淡淡的說道:「明派兩侍衛跟著,倒也沒什麼事,你帶著弘歷去上香,卻實不錯,唔去萬壽寺好了。」慧珠心下惑,不解胤怎的來了,還聽了她和素心的談話。

    素心聽後,卻是喜上眉梢,和著小娟畢恭畢敬的給胤行禮問安。慧珠見了只好福了個身,脫口而道:「爺,您怎來了是有事?」胤聞言微皺了皺眉頭,說道:「前些日子倒有些忙了,卻有一段時間沒過你這來了。」

    慧珠「哦」了一聲,呢呢道:「小子也是的的不見影子,也不曉通傳一聲。」胤再次輕皺眉頭,又狀似沒有聽見般,開口道:「我讓小祿子和小然子在外間伺候了。今下午倒是空閒,來看看弘歷,這晚飯也擺在你這便是。」

    慧珠沏了一蓋碗茶予胤道:「正月時,妾整理屋子時把爺喝慣的茶膏濺了水,也就棄了。這是三月才新做的香片妾覺的味道還行,爺可是將就下。」胤沉默的接過青瓷蓋碗了一口,便擱置下,道:「這事無妨,我等會就讓小祿子取匣子普洱膏過來,順便你也品了,那是雲南剛進貢來的,卻實是上等好茶。」

    慧珠福身謝道:「勞爺掛記,不過圓兒現在是大了,整天在屋子裡費事,哪天若是把那茶弄上水,或是打翻了,豈不是糟蹋了上好的物什。再說,妾也是喜這香片泡出的花茶,妾一俗人,倒還喝不慣那茗品。」

    胤猛抬首,看向一臉盈盈笑意的慧珠,目光深注,冷聲道:「弘歷若是將茶膏弄折了,我再差人送來就是。」慧珠撇開胤灼人的視線,低聲應了是。胤心下滿意,側首看向炕桌上的吃食,用筷子夾起了一口,嘗道:「嗯,雖是油炸的,吃起來倒不膩味。不過,明寺廟外,該是有許多賣這類小吃的。你明個兒上香時,別讓奴才去給你買了,畢竟外面做的東西不乾淨,若是想吃,就讓廚房給做好了。」

    慧珠心下不愉。胤完全不問她地意思。就兀自決定了她明日得去上香。這般霸道。遂面上吱聲應了後。便待在一旁。沉默不語。胤睨了眼慧珠。道是她不愛說話。便也無話。逕自讓素心伺候著換了靴子。拿了本年前留在這地一本書籍。歪靠在炕上。閒適地翻看起來。

    桌上地金漆雕紋小爐。燃氣裊裊白煙。淡淡地馨香浸繞屋室。屋舍內一片靜謐。和煦地陽光穿過窗欄。懶洋洋地照射下來。慧珠無事地靠坐在炕上。沐著日光。不免春困襲來。迷糊間有了睡意。

    一時。董嬤嬤抱著剛睡醒。還一副憨懶模樣地弘歷進屋。慧珠曉是弘歷來了。頓時有了精神。親暱地接過弘歷。笑道:「嬤嬤。這個懶傢伙。今倒是睡得久。足有一個多時辰。可別晚上精神奕奕。來折騰人。」董嬤嬤給胤行禮問安後。閒話道:「主子。小阿哥哪天不是膩有個精神。但晚上該入睡時。卻是甚乖。」

    胤放下書卷。看著安靜賴在慧珠懷裡地弘歷。眼裡顯出一絲淡漠地溫情。歎道:「好幾個月沒怎麼來看弘歷了。這一細看下來。才發現他竟長大了

    身量也長了些許。」慧珠眼裡有些黯然。低首看了弘歷。見弘歷正一副打量陌生人地眼光。好奇地看著胤。不知為何。心下微酸。便親了親弘歷地小臉。似下定決心般。揮手打發了屋內伺候地人。復又閉了閉眼。幾番開口。卻是無話。

    胤見狀。問道:「怎麼了?」慧珠深呼了口氣。迎上胤地目光。忽又收回視線。搭下眼皮。低聲道:「爺。弘歷就快兩歲了。小孩子長得又快……妾知爺事多人忙。並且除了圓哥兒外。還有弘時、弘晝兩位阿哥。以及。以及月荷肚子裡即將出世地孩子。可。恩。妾認為孩子成長過程中。光是母親地關愛是不夠地。還需要父親地陪伴。若爺以後得了空,一月裡,能來個兩三次也是好的。」

    話落,屋內氣氛有些沉默,慧珠想想不對,又抬首,解釋道:「爺您莫是誤會,妾無他意,您不用晚上來,只需偶爾白天過來就好。年前,您常來,圓哥兒已是記住您了,不想自臘月發……」說到後來,慧珠漸似止了聲音。

    此時,胤面色如常,暗自卻心緒翻湧,自胤被廢前晚,他因在慧珠面前落淚,又和月荷發生那事,讓他來這裡的次數少了些。後又至臘月,經月荷懷孕一事,慧珠面上雖仍是一俯首帖耳的樣子,可對他明顯淡了,甚至隱有不願他過來之意。見這,他年後便也就沒再過來,想著冷上一段時間,也許慧珠會……

    可,不想,不想每見面之時,慧珠卻還是一副常態,不見任何愁意,甚至剛個兒也有著不喜他來之感,卻在弘歷來後,開口讓他多來這裡。

    更不想,不想慧珠、弘歷母二人,竟在康熙帝和太后面前得了眼,甚至康熙帝還抱了弘歷,並賞賜了太皇太后當年給予的那塊白玉漏雕團龍紋佩。

    思及此,胤目光不禁有些深遠,半響,才淡然道:「前些時候,忙著朝堂之事,便沒回後宅,嗯,你安心就是。把弘歷遞過來,我也有好幾個月沒抱他了吧。」慧珠斂了心神,起身,繞過炕桌,到了胤跟前,教話道:「看是誰來看咱們的圓哥兒了,來,叫阿瑪,圓哥兒的阿瑪來看圓哥兒了,叫阿瑪呀,阿瑪。」

    弘歷皺著一張小臉,順著慧珠指的方向看去,歪著腦袋,也不知想些什麼,好一會,才伸手,叫道:「阿瑪,抱抱。」胤「恩」了一聲,手腳僵硬的接過弘歷,觸及軟乎乎的小身子,心下似乎也跟著軟了,遂微帶笑意的看向慧珠道:「弘歷沉了不少,看著比弘晝結實多了,你把他養的很好。」

    胤這面和慧珠閒話,弘歷卻是完全醒了瞌睡,正是精神,趴在胤的肩上,扯過長辮子,拽在手裡,歡喜拉扯道:「額娘,辮子,長辮子。」胤感到頭上一陣疼痛,不想弘歷這小,手勁卻不想,便唬臉道:「弘歷,怎麼這麼規矩,還不放手。」弘歷不予理會,手舞足蹈道:「辮子,長辮子了。」

    慧珠忍住臉上的笑意,一過弘歷,一面解釋道:「爺莫怪,弘歷最近老喜歡扯丫頭的長辮子,妾過後會好生斥責他的。」胤看著身旁眼裡閃著笑意的母子二人,緊鎖眉頭,將辮子繞回後腦勺,沉聲道:「嗯,從小就得好生教了規矩,你記住,慈母多敗兒。」慧珠低聲應了是。

    隨意瞟了過弘歷,見他胸前掛的長命鎖,也就停住視線,定定的看向正咯咯大笑的弘歷,問道:「皇阿瑪賞賜的那塊玉珮呢,怎不見弘歷戴上。」慧珠不解胤怎突然換了話,卻也老實的答道:「妾看著那玉珮太過珍貴,圓哥兒還小,若是把玉珮磕著就不好了,便和著爺給的那塊玉珮,一起收撿了,想等圓哥兒大些了,再給他就是。」

    胤喃喃自語道:「有你給收起來甚好,就這樣吧。弘歷福氣也許真像額娘說的那般,比我好多了,太皇太后予皇阿瑪的玉珮,二十年前,我也曾想要過。」說罷,就閉眼不語。

    一旁逗弄著弘歷的慧珠,並未聽見胤的話語,自個兒回到炕上坐下,陪著弘歷玩耍。一時間,原本靜默的屋室,多了歡笑聲,一室溫馨……

  

第一百零五章 上香

    間,廚房上了飯食,慧珠正欲陪胤用飯,耿氏屋弘晝發了高燒,遂往耿氏處趕去。到了院子,只見院內燈火通明,丫鬟婆子都在窗外侯著。

    進了屋裡,烏喇那拉氏正安慰著嚶嚶哭泣的耿氏,一旁小搖床處,王太醫也為弘晝診著脈。見胤來了,眾人忙上前請安,又給胤讓了坐,耿氏方說道:「本不想叨擾爺的,卻見弘晝哭聲不止,才差人去請了爺過來。」烏喇那拉氏幫話道:「王太醫來了一會,給弘晝拿藥汁擦了身,雖是好了些,可妾看弘晝哭的嗓子都啞了,才勸了耿妹妹,做主差人去鈕祜祿妹妹那找了爺過來。」胤揮手道:「無妨。」

    慧珠聽著弘晝哇哇的哭聲,抬眼望去,就見弘晝一張小臉通紅,滿眼的淚水,不禁皺眉道:「耿格格你憂心了,弘晝這哭聲倒是讓人心裡發。」耿氏紅了眼睛正想給慧珠告謝,王太醫起身稟道:「春季亦患病,小阿哥年幼,身子不比大人,這受了涼,該是又飲了些冷食,再被髒物所染,便引起發燒。幸在小阿哥病疫發現及時,奴才為他開了藥,今晚用下該是能退燒,後面在好生養著即可。」

    胤點頭允了,另側首囑咐道:「耿氏,你多用了心,好生照顧著弘晝。鈕祜祿氏照看弘歷就是甚好,你後面得了空,就多跟著學學。」耿氏心下想著可得好生收拾了伺候弘晝的婆子,面上卻是低聲應了,又道定會去跟慧珠那多學學怎般照顧孩子。

    時進一更天,弘晝服了藥,情況已是穩定下來,待王太醫躬身告退後慧珠也跟著烏喇那拉氏各自散去。

    小然子掌著燈,聲嘀咕道:「這是什麼事,爺好不容易來一趟,卻遇上了弘晝阿哥生病主子明個兒去了廟裡,可得好好拜了佛,去了晦氣。」慧珠好笑道:「這生病難不成還得挑了日子,你又不是沒看見弘晝那可憐的模樣,讓人心疼。」小然子憶起弘晝當時的情形,也就止了話,繼續往回走去。

    途徑一遊廊角門處,忽聽丫環閒話道:「那月荷就是個好命的,現在都七個多月的身子了不見有什麼事,倒比主子們福氣大。」,「我聽說,是她自個兒爬上了爺的床,所以才被鈕祜祿福晉給趕了出來,只是不想祜祿福晉就這般放了她,估計後面還是有後招。可那賤丫頭命也太好了,竟懷了孩子不說,還得了福晉的照顧。」,「什麼啊,你來府裡不久可是在府裡好些年了,我聽福晉院裡的人說,她仗著自個有了身子,竟和福晉身邊的大丫環起了爭執,這福晉明裡責備了那丫環結果沒讓她得意幾天,就以她身子為由了伺候她的小丫頭,另派了一老嬤嬤跟著嚴禁她出了後罩房,她呀想著見爺是難了。」

    「唉,可是她裡有爺的種啊,等三月後,若是生了一男半女,還不是就成了主子。」,「若真生下來了,鈕祜祿福晉面上就難看了。呵呵,小丫頭,瞧你那羨慕的勁,可是也想爬了爺的……啊,鈕祜祿福晉?」

    慧珠皺眉看著,跪在地上瑟發抖的兩個丫頭,厲聲道:「哪來的沒規沒矩的混丫頭,竟嚼起了爺和福晉的舌根,小然子記下她們,再給高德遞了話,全給我打發出去。」兩丫頭聽了這話,忙噔噔磕頭求饒,慧珠又道:「就這一次,若再讓我知道了,就不是打發出去了的事,怎麼說也得嘗嘗杖責的滋味。」兩個丫頭聽了,瞬間白了一張臉,繼續磕頭,直道不敢。慧珠再次瞟了眼二人,便轉身離開。

    回到院子,已是一更天過半,小娟端碟金絲燒賣、一碟暇油黃瓜、一碟椒油白、一碗香燉雞湯並一小碗粳米飯,給慧珠做晚飯。

    這面慧珠在用飯。想起什麼了似地。叫了張嬤嬤進屋說話。一時。張嬤嬤領命進屋。慧珠與之寒暄了幾句後。吩咐道:「明個兒張富該是要出府辦事。你讓他明卯時之前出了府。去給我額娘捎個話。明午時之前我就會去了萬壽寺。若是我額娘得了空。就讓她也去就是了。恩。我嫂子現在正有著身子。她就不用去了。」張嬤嬤得話應了。慧珠賞了一荷包予張嬤嬤。便打發了她下去。

    是夜。慧珠陪了弘歷玩耍了。便:i洗睡下。一夜好眠。至次日。慧珠去正院請安。像烏喇那拉氏告了要去上香一事。烏喇那拉氏笑允了。慧珠回了院子。稍作收拾。便帶了素心、小娟、小然子和抱著弘歷地董嬤嬤。與府裡地兩名侍衛。坐上了她專有地馬車。向萬壽。

    這日陽光明麗。清風送爽。天氣甚好。不過因今個兒是四月初八。佛祖誕辰。街上行人不免較往日多了不少。一路行來。只見富戶人家門前、胡同口、街巷口。皆有人在散「捨緣豆」。便聽一人曰:「結緣兒!」一人日:「有緣兒!」。這般熱鬧下。還有不少平戶家地孩童。三五成群地走街串巷。這攤要了豆子。又去那攤討要。好不高興。

    慧珠坐在馬車裡。抱著弘歷一路指著逗趣玩耍。弘歷聽了異常高興。她倒也就不覺地路途擁堵。不過。到了萬壽寺時。已是臨近響午。

    下了馬車。放眼望去。滿是人群。寺廟處。紅男綠女。人山人海。汗味、花粉味、奶味、煙草味交織在一起。勝似正月鬧元宵般。慧珠在素心他們地簇擁下。拾階而上。這時。就見北面有一五十多歲上下年紀地婦人。嘴裡不停地吆喝著:「扒糕呢。好吃地扒糕呢。」弘歷聽了吆喝聲。歡喜地跟什麼似地。直嚷著要過去。慧珠瞪了眼弘歷。就向北面打眼看去。只見那地擺有扒糕、涼粉、油炸灌腸、鹵煮丸子等賣各種京城風味地攤兒。

    一時,趙嬤嬤看見慧珠一行人過來,邊是揮手,邊是叫嚷道:「姑奶奶,太太在這呢,盼了您好半天了。」慧珠聞聲看去,就見章佳氏一群人,忙向上迎去。母女二人又有大半年未見,這一見面,都是紅了眼睛,好一陣對話,才在眾人的勸慰下,過了山門殿,進了廟子裡面。

    一進寺內,正面是天王殿,慧珠一行人先進去給殿內的四大金剛神像,磕頭上香,又添了香油錢。方去了第二座大殿,乃是佛寺中最重要、最龐大的大雄寶殿,裡面供奉的便是佛祖釋加牟尼。慧珠在此,又摩挲了好長時間,拜了佛祖,和著章佳氏一共又添了三百兩銀子,得了兩小罐浴佛水。這佛水可飲用,可沐浴,慧珠定是不敢給弘歷引用,便讓小娟收好,回去給弘歷沐浴用之。

    這廂忙完後,方才去了後屬於雍親王府的廂房內,一小沙彌端了上好的齋菜招待,慧珠與章佳氏雙手合十,謝過小沙彌,又打發了眾人去外間歇息,母女二人便用著吃食,說些貼己話。

    章佳氏笑著正給弘歷餵著小米粥的慧珠,忽的想起一事,憂心道:「還有兩月就又得選秀了,因上次沒指人,這次倒不知得指幾個去四阿哥府裡,這些日子你可得抓緊些,莫得了圓哥兒就懶散下去了。」慧珠停了停手上的動作,笑道:「額娘莫擔憂我,我在府裡好的很,誰也欺負不了我去。」章佳氏聽後,喜笑顏開道:「京裡可是傳了太后老佛爺和萬歲爺甚喜圓哥兒,連帶著你也在貴人面前得了臉。對了,可是還賞了塊萬歲爺攜帶了幾十年的玉珮,這般倒真是誰也越不過你去。」

    慧珠不願多談此事,遂點應了後,便另閒話道:「大嫂也有六個月的身子,還有俊賢也給索綽絡家的姑娘下了聘,定得是臘月前完婚,這下,又是得子又是結親,可是雙喜。」章佳氏蹙眉道:「但願真能沖了喜就好了,你祖母她,自年前染上了風寒,就一直病怏怏的,現在身子是差了,大夫說了,最多也就是明年初的事了。」慧珠心下悵然,歎道:「老太太一直身體都還硬朗,可也終是上了年紀。」

    一語畢,小祿子竟在外間稟話道:「鈕祿福晉,爺來了。」聽後,慧珠和章佳氏面面相覷,有些怔住。半響,慧珠才應了話,迎了胤進屋,又找了素心等人進屋伺候。

    章佳氏近身見了胤,心下很是緊張,忙慌忙的蹲安行禮道:「奴婢章佳氏請爺大安。」胤頷首應道:「您起來就是,我這突然前來,卻是驚擾了夫人。」章佳氏連稱沒有的事。

    慧珠一旁看著章佳氏一副對胤幾句寒暄話,很是受寵若驚樣,心下不願委屈了章佳氏,便聲稱章佳氏有事要先行離開。這番胤允了,章佳氏如得了特赦般,躬身離去。

    隨後,慧珠也沒問胤為何會來,只是陪著他又去上了道香,給寺裡添了香油錢,再在一旁等著胤與主持方丈談禪大半個時辰後,方與胤聯合二人名義做了放生儀式。後至夕陽西下之時,天色漸似暗了下來,才回到了雍親王府。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12-2 09:22 PM

第一百零六章 產女

    子裡,張嬤嬤正在撐桿點燈,見是胤和慧珠一起一怔,忙上前行禮請安,慧珠點頭應了,吩咐了幾句,便抬步,進了屋裡。

    一時,換了常裳,用過飯,漱畢,曉擺上時果御桃、林,沏了熱茶,躬身退下。胤小用了口林,皺眉道:「太澀了。」慧珠解釋道:「它有一別名叫釋迦果,今用它倒是應景,妾便讓嬤嬤給拼盤擺了上來。」胤輕佻眉頭,睨了眼慧珠,語音微揚道:「挺會安排的,看來你最近是過的不錯,還挺有滋有味的?」慧珠隨意應道:「還好。」

    胤端起蓋碗飲上,掩下情緒,閒話道:「不想你額娘也去了萬壽寺上香。」慧珠一頓,胤可是知道了她讓張富給鈕祜祿府捎了信,可這也算不上什麼事,正欲回答,就聽胤接著道:「我去的有些晚了,早些去,還能帶你和弘歷踏青,寺廟後院過去就是青山翠屏,景致著實不錯。」

    慧珠詫異抬頭,兩相而視,有些怔然,半響答話道:「爺今帶妾去的那放生池,就清淨悠遠,古樸雅致,也堪稱一景,倒是讓人處之忘俗。」胤同意道:「我也甚喜那地,意境深遠,你眼光不錯,能體會到那裡的禪意。」禪意?慧珠疑惑的望向胤。

    這時,素心進屋稟話,直道弘歷在哭鬧。慧珠得話,忙跟著去了東廂,好半天將弘歷誆睡下是該就寢的時辰了。遂伺候胤歇下,又待她自個兒寬衣解了髮髻,方移燈下簾,上了床榻。

    好幾個月未同共枕,一時同處在水紅幔帳下,不免有些緊張,不自覺得往角落裡移去。胤感到慧珠的躲避,心下不悅,一伸手,攔過慧珠聲道:「今天大家也累了,早些睡吧。」

    夜晚安眠的熏香飄散出:縷香氣,慧珠聽著枕邊人漸漸沉穩的呼吸聲,也慢慢進入睡眠,卻不知一雙清冷的盼子,悄然睜開在眼神凜冽間,閉目睡下。

    ……

    自那日後,胤和慧珠又恢復到了年前那般,只是兩人似有默契,不予提起月荷之事,閒談間也就鬧鬧家常,說些閒話,談談弘歷罷了。

    其他妻妾見珠又復了寵,眼紅自是少不了的,不過隨著選秀和月荷的產期逐漸臨近也顧不上慧珠,皆是忙著打聽選秀的事,關注月荷的肚子。

    而府裡下人們自是不麼關心選秀地事。卻是暗下。直道慧珠好能耐、有手段。眼看著月荷就要生產、府裡又得添新人。她卻又重得了寵。這般陰差陽錯下。慧珠竟在下人們心目中地地位大大提升。無人敢暗地裡使絆子。凡是見是慧珠院子要地東西皆是撿了上好地送了過來。

    進了六月。是連著好些天陰雨綿綿。今是放了晴了。前年種地荷花。又正值花期喇那拉氏便邀了眾人去後圓花廳歇涼賞花。

    這日。耿氏帶著在慧珠院子裡用了午飯午後小憩幾刻鐘。也是該起身赴邀地時辰了。四月時弘晝春季患了病。雖說吃了四劑藥也就好了但這後耿氏是放不得心顧弘晝更是細心起來。

    遂。見今日陽光炙人。便留了弘歷、弘晝在屋子裡自個兒玩耍。慧珠、耿氏攜伴而去。

    二人路上你一言我一語。話裡話外都是孩子。不覺就到了後園子花廳。廳裡眾人正談著今年秀女地嬌嬌者。見又有來人。便暫歇了話。與著寒暄了幾句。彼時。慧珠剛在廳裡坐下。外面就傳話道:「年福晉、武格格到。」

    傳著話。便進了廳裡。年氏坐下。輕聲笑道:「你們在說些什麼。老遠就聽見了笑聲。」宋氏笑道:「正說著今年選秀。咱們得多添幾個好姐妹了。」李氏攪著團扇下面地麥穗。斜眼看向年氏道:「我們都是昨日黃花了。府裡也該是添些新人了。這多年沒進人。上次添人。還是十年前年妹妹和鈕祜祿妹妹那次呢。唉。真是不想。都過了十年呢。」

    年氏不予理會,水潤清澤的杏眼掃向案幾上的茶點,吃了口杏仁露冰碗,紅唇輕抿,抬首,目光清幽的看向荷塘處,吟道:「六月炎威暑氣蒸,擎來一碗水晶冰。碧荷襯出清新果,頓覺清涼五內生。」烏喇那拉氏笑道:「年妹妹果真是個雅人,我吃著冰碗,看著荷花,只覺涼爽,悅目,可吟不出詩來。」言罷,眾人附和,年氏不在意的,搖頭淡笑不語。

    六月三伏赤日炎炎,荷花亭亭玉立於荷塘中,微風拂過,淡淡的荷花清香撲鼻而來,的確讓人心曠神怡,可吟的出詩來的又有幾人呢?慧珠不禁看向年氏,含有妒意的年氏,語帶刻薄的年氏,弱不禁風的年氏,詩情柔美的年氏。慧珠忽然覺得年氏若不是身處在這個時代,她該會是怎樣的一個玲瓏剔透的妙人兒。

    李氏看著渾身散發出一股出

    之氣的年氏,心下又是嫉妒又是暗恨,面上卻不顯,然道:「太后她老人家可是說女子無才便是德,年妹妹倒是獨樹一幟。聽說德娘娘那正琢磨著,挑幾個只識一些字的秀女跟咱們做姐妹,好為爺開枝散葉,畢竟這生兒育女才是咱們做女人的本分,才識詩情之類的還是留給大儒、酸秀才們好了。」妾室張姨娘插話道:「聽了李福晉的話,婢妾想起了月荷姑娘,她也就這些天該是臨盆了。嗯,她倒是好福氣,就一目不識丁的俗人,卻有這緣。」

    年氏本是高傲心小之人,聽了這話,自是覺得李氏她們拿她和一個丫環比較,頓生惱意,便拿著張姨娘發怒道:「福晉、李姐姐說話豈是你這等身份可以隨意插嘴的,月荷肚子裡懷的是你的主子,你卻議論主子的是非。福晉,這等人,可是得嚴懲才行。」

    烏喇那拉氏皺眉,年氏句句在理,可她又不願治了張姨娘,為難之際,宋氏問道:「福晉,聽說月荷姑娘老是吵著要出院子,和府裡的老嬤嬤多有口角,可是真的。」烏喇那拉氏滿意的點頭道:「月荷年紀小,不懂事,她現在身子沉了,生產就是十來天的事,卻老想著到處溜躂,我就讓嬤嬤好生照看著,不想她倒和嬤嬤偶有爭執,不過她們現在也是好多了。」

    李氏安撫的看了眼張姨娘,歎道:「福晉您就是太大度了,幫著那丫頭遮掩,前天爺去了福晉您那,那丫頭不是就嚷著要見爺,可是雨天路滑,您擔心她,讓了王嬤嬤去安撫,可她倒好,直接摑了王嬤嬤一掌,這叫什麼事啊。幸得爺開口命了人把她關在屋子裡禁足,要不還有的折騰呢。」

    武氏驚訝道:「她竟然對福晉無禮,還打了王嬤嬤。可這月荷不是待在鈕祜祿福晉身邊快十年了嗎?怎麼會這般潑婦樣,仗著有了身子,就不知道自個兒的身份了。還是鈕祜祿福晉有遠見,老早就把她打發出去了。」耿氏皺眉道:「武姐姐你這是什麼話,月荷不是爺安排去了福晉院的,怎麼說成了是鈕祜祿福晉趕出去般。」武氏狀似口誤,起身向慧珠行禮道:「婢妾一時失口,還望鈕祜祿福晉莫怪。」

    慧珠吃了小口鎮甜瓜,揮手示意武氏坐下,便側首看向滿塘荷花。武氏對慧珠的漫不經心,心下起了恨意,獨自尷尬的對眾人笑笑,也就回了坐上。

    此時,慧珠卻想著月荷的,月荷是個活潑的性子,在一處待不住,現在卻被烏喇那拉氏名為照看,實為囚禁的,將月荷關在後罩房的大屋子裡,已有四個多月了,每日只有一個不與她說話的嬤嬤再一旁,任誰也是會被逼的瘋魔,何況一個孕婦。想到這,慧珠心下一聲歎息,不知時至今日,月荷她可是有些後悔。

    正想著,一小慌忙忙的闖進廳裡,跪地道:「福晉,月荷姑娘該是要臨盆了。她剛剛聽到您不在院子裡,就吵著要出去,嬤嬤去攔,她便撕打嬤嬤,闖到了正堂那邊。奴婢們也正想去攔,就聽月荷姑娘大叫肚子疼,嚷著她要生了。」

    聽了前因後,烏喇那拉氏心裡暗罵,扶不起的阿斗,孩子若有個什麼閃失……思及此,烏喇那拉氏強壓住心中的怒意,打發了眾人各自散去後,便和年氏、李氏、慧珠,齊齊趕回正院。

    月荷生產就是這些日的事了,因此接生婆子、一應物件,烏喇那拉氏早就備齊了。這般,當慧珠到時,接生婆子已經在屋裡給月荷接生了。

    慧珠在外坐著,只聽月荷低一聲高一聲的叫著,時時不時再癡囈叫嚷著:「爺,我要見爺,福晉您讓奴婢見見爺吧。爺,奴婢要給您生個小阿哥,小阿哥呀……」月荷就這樣不停的叫嚷著,熱水也一盆盆的端進屋裡,至酉時一刻,月荷卻仍是不見生產。

    烏喇那拉氏皺望了下裡屋,語音溫婉道:「看來月荷生產還要些時候,現在時辰也不早了,三位妹妹還是先回去吧,也該是快用晚飯了。」得了話,慧珠也不便留下,遂寒暄幾句,也就和著李氏、年氏各自離開。

    晚間,慧珠用了晚飯,正陪著弘歷在屋裡玩耍,就得了月荷於一更天初始生下一位格格……



第一百零七章 早逝

    了月荷產女的消息,慧珠並無太大反應,淡淡的「也就過了,可關於月荷的一些小道消息,卻不脛而走。

    月荷那日雖動了胎氣,不過孩子體質極弱,從一落地開始,就藥不離口。反觀月荷卻身體康泰,自那日知道她生下的是為格格,就哭鬧不止,生氣十足的叫嚷著要見胤,哭鬧著她生的是為小阿哥。

    這胤知曉後,心下不悅,頓生把月荷送進廢院柴房的念頭,任其自生自滅。幸得烏喇那拉氏幫著勸道:「爺,想是月荷生產時受了魔障,迷了心智才會這般,等她做了月子也就好了。還有她伺候鈕祜祿妹妹這些年了,若送她去了柴房,不是抹了鈕祜祿妹妹的臉嗎?最重要的還是,月荷給爺生了小格格,可她若仍是個丫頭身份,以後小格格的臉上不好看啊。」胤略一沉凝,皺眉頭道:「就按福晉的意思辦吧,給她開了臉,升為姑娘就是。唔,小格格嘛,就勞福晉你照看好了。」

    這般,月荷有了名份,開臉做了府裡的姑娘,分得了一小丫頭伺候,便搬離了烏喇那拉氏的正院,和另外四位姑娘同住一個院子。

    也許真如烏喇那拉氏所言,月荷一時招了魔障,當她得知自個兒升為姑娘,小格格由烏喇那拉氏撫養後,暗自思索了番,便也不叫嚷了,還算老實的待在屋子裡,坐起了月子。不過事情那會像月荷想得那般輕鬆:讓她安安穩穩養起身子。

    隨著日子一日過一日,月荷天天待在床上,心下本就煩躁,再來院子裡其餘的四位姑娘,又不時在院子裡說些難聽的話,府裡下人本該是給她的物什樣樣剋扣,甚至府裡有些體面的家生丫環起了妒意,時常跑到院子離,指桑罵槐。

    月荷聽後,心下是添了堵,來的小丫頭又是個不經事,由著月荷嫌熱去了包頭帕子,開了窗戶,這樣進了冷風,受了涼又滿是怨恨,便是生了大病,一天連飯也用不上幾口。

    母女心,一邊月荷下了病,另一邊被烏喇那拉氏細心照料的小格格,身體剛漸漸好起來了,卻沒過兩三天,也生起病了,和她的生母月荷一起整日湯藥伺候。

    一日午後,著好些天也不見下雨,天氣越發高溫悶熱,慧珠見弘歷睡著了,額頭上還冒著汗,又不敢給他脫了外衣,只好一直打著扇子,也能涼快些。素心在腳踏上坐著針線活計,見狀,停了手上的活小聲道:「主子,您也了這就扇子,手該是有些酸是讓奴婢來吧。」慧珠搖頭笑道:「再過半月,圓哥兒就兩歲了長得真是快啊,等過個三、四年也不能這般給他扇子,他得上書房了。」

    素心知慧珠的意思不再勸說了,又想起另一件事,遲道:「主子,三日後就是小格格的滿月宴,她現在是由福晉撫養,那日怎麼著也得生送了禮,可她身子不好,若送了金貴物,倒要招閒話的。」慧珠打著扇子的手一頓,頭也抬的說道:「小格格『洗三』時,就按了規矩,由我送了悠車,這滿月時,送差點,也是有理的。你就按照平常官宦人家,二房得女的規格去安排好了。」

    素心應了。又道:「小格身子太弱。王太醫幾乎天天來府裡為她看病。這李福晉、年福晉都去正院看望小格格了。還送上了不少好藥材。主子。您這一直不去看。可是妥當?今小然子在奴婢面前抱怨。說是主子請安時。因這事受了些詬病。」慧珠皺眉道:「無事地。我該做地都做了。髒水是潑不到我身上地。我就那話。有關月荷地事我不願去沾。」

    正說著話。小娟了吃食進屋。便也歇了那話。素心笑道:「幸虧小阿哥睡著了。要不看著主子讓人做了這食。還不吵著要吃。」慧珠想起弘歷那讒言。搖頭笑笑。底首在弘歷臉上親了一口。方用起盤上地刨冰。

    刨冰是慧珠看著天氣太熱。回想了前世地做法。專門做個弘歷地。她本是想著既然已經來了這個時代。就要像這個時代地人。可看著弘歷。連著這些日子又異常悶熱。便有了此意。遂命人用小釘錘將食冰砸碎。又用碾藥地罐子將小冰塊碾碎。按著前世吃地刨冰樣。給冰上澆了酸奶、紅豆、綠豆、蜜餞、時令水果等物。就當前世地冰激凌。給弘歷吃。

    誰知。上前天才做出來。弘歷就愛上了這味。老嚷著要吃。慧珠怕弘歷吃多了拉肚子。可自她嘗了味道

    不願委屈了自個兒。便趁著弘歷睡下地時候。讓廚房

    一時。慧珠一面給弘歷打著扇子。一面吃著刨冰解暑。胤來了。慧珠只好讓了董嬤嬤進屋抱了弘歷離開。免得有了聲響吵醒了弘歷。

    胤寬了外衣,淨面後,坐上炕席,用了幾口冰碗,瞟了眼用玻璃小碗盛的刨冰,問道:「你這吃的是什麼,看著卻不是冰碗。」慧珠隨意道:「就是這些天太悶熱,妾讓廚房碾了食冰,澆了些酸奶、水果,做著玩,不想問道倒是不錯,還能消暑。」胤扳臉,沉聲道:「再熱也不該吃冰,到時該是要跑肚子,都是做額娘的人了,還像小孩子一樣胡鬧。」

    慧珠心下嘀咕道,三百年前的土包子,便睨了眼胤,就下意思的舀了一勺刨冰,遞到胤面前,微微撇嘴道:「您嘗嘗,味道真真的很好,不比冰碗差,少吃些,也不礙事的。」

    胤看著慧珠送過來的刨冰,有些愣神,隨即又恢復常態,抬眼,就見慧珠黑亮的眼睛似嗔似喜的瞪著他,因吃了涼冰顯的亮澤水潤的紅唇微翹,流露出一股小女人的嬌態,不禁目光灼灼。慧珠被胤盯的有些不自在,猛的想起她幹了什麼事,她竟拿自個兒用過的勺子,下意思的舀了刨冰送到胤面前,只為了證明刨冰好吃。慧珠覺得這天把她熱糊塗了,連忙收回手道:「爺,妾沒……」。

    一語未了,胤抓住慧珠欲要回的手,拉到他面前,面無表情的看了眼慧珠,就一口吃了刨冰,淡淡的說道:「嗯,味道還是可以,只是過於涼了,不宜多食。」慧珠一時語塞,低頭「哦」了一聲,忽的又反映過來,胤還抓著她的手,不經疑惑抬頭。

    胤稍一用力,讓慧珠的身子往炕桌上來了靠去,隔著炕桌,冷聲問道:「你剛剛撒嬌了?」這是什麼話,慧珠不覺得她有給胤撒嬌的感覺,遂一面掙扎要抽回被拽著的手,一面急欲辯解道:「爺,沒有,您誤會了,您放手,妾要去看圓哥兒了。」

    掙扎中,胤觸及到慧珠手腕上細膩的肌膚,想著自那日上香後,他雖常歇在這裡,可慧珠每每總是找了借口推諉,這下算起來,二人竟有大半年未有房事,又想起慧珠第一次在他面前有了撒嬌的神態,心下頓時起了漣漪,動情了疊聲喚道:「慧珠。」聞言,慧珠一怔,心下有些觸動,隨即便感覺臉上有些燙,好似天氣更悶熱了。

    這時,小祿疾步跑進了屋來,見了二人的情況,呆了一下,隨即又想起什麼般,稟告道:「爺、鈕祜祿福晉,小格格剛剛去了。」話落,屋內曖昧的氣氛瞬時被取代,只剩下滿室的沉默。

    胤聽了這話,眉頭一皺,放開慧珠,忙穿鞋下榻,邊穿著外衣,邊吩咐道:「鈕祜祿氏,你不用過去。小祿子帶路,去福晉院。」說罷,轉身,就帶著小祿子離開。

    慧珠怔然的望著胤離去的背影,似沒從接連發生的事情中回過醒,好半響,才兀自起身,穿了鞋,去守著正酣然入睡的弘歷。

    就在小格格走那日晚上,天下起了傾盆大雨,接連好些天的悶熱氣息解了,生了些許涼意。天氣涼了,人心也涼了,小格格在還沒取名時就無聲無息的走了,皇家玉碟上也沒有記載她的事跡,就像沒有這人般,消失在這個世界。

    府裡眾人也沒有因小格格的離去有任何改變,除了烏喇那拉氏在小格格走的當天,在眾人面前哭了一下,便無人再為小格格落一滴眼淚,有時慧珠會想,月荷為她早逝的女兒落淚了嗎?想著月荷病好後,出了月子,在一日請安時,向烏喇那拉氏哭訴的樣子,也許,她是落了淚吧。

    然,慧珠也不過只是唏噓一下便過了,如府裡其他人一樣,繼續過著自己的生活。小格格去了,月荷的事也淡出了眾人的視線,隨著弘歷的二週歲生辰過後,眾人關心的選秀終是落下帷幕了。

    八月底,康熙帝指了三位秀女進了雍親王府,成了胤的格格,九月初十,三位同分位的三位秀女,嫁進了府裡。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12-2 09:27 PM

第一百零八長 新人

    日天未明,慧珠正惺忪睡意間,素心托著燭台進屋,「主子,時辰不早了,您該是起身了。」慧珠不耐的翻了個身,懶洋洋的打了個呵欠,昨夜陪著弘歷玩了大半宿,臨睡時,也許是過了睡覺的點,倒小有些失眠,直到子夜將闌,方才入睡。

    素心來到床前,掀了被褥子,扶著慧珠起身笑道:「主子,快是醒了,一會還得沐浴梳洗,這時辰趕得緊,莫等三位新格格請安時,您卻去晚了。」慧珠聽後,也不答話,由著素心扶著她去了浴房。其實,心下對新人進府奉茶,她卻要早起了好生打扮有些不高興,可也知道她得裝點些門面,想想也就罷了。

    沐浴畢,慧珠換上了新做的水紅面段子繡蝴蝶如意紋花連裳旗袍,袍子為琵襟小立領、小馬蹄袖子、下擺左右開衩,樣式一般,但看著莊重又不顯老氣。

    此時,慧珠正坐在梳妝台前晨妝,見素心拿起了頭油,忙吩咐道:「少弄些,我可不喜頭髮上油亮亮的,就梳個小兩把頭,用不著太多發油。」素心笑應了,手腳麻利的給慧珠盤了一吊有兩串小米珠子的扁方兒,髮髻中間戴了朵大絨花,鬢角兩旁各插上了一珠潤色珠花。

    隨著天大亮之際,慧珠也裝扮妥當,後簡單用了早飯,去看了下弘歷,就帶著小然子、小娟向正院去了。院子裡丫環婆子早就精神奕奕的處著,見是慧珠來了,忙迎上去行禮請安,又睨眼悄悄瞧了慧珠一身打扮,眼裡閃過一絲明瞭的神色,和周圍的人彼此交換了眼色。

    進了正堂,屋內滿是人了,各個皆是細心打扮了一番內香氣襲人嬈嬉笑,一片花團錦簇之象。

    烏喇那拉氏見慧珠如她想,果真穿了一身水紅色旗袍,心下滿意雙眼含笑,親切道:「過幾天就十五了,德娘娘可是叨念你和弘歷緊的很到時你可得跟著我一起進宮請安。」慧珠不喜進宮,覺得不自在,面上卻是笑應道:「福晉您都說了,妾還能推遲不成第二日妾給您請安若是晚了,可別罰了妾啊。」

    烏喇那拉氏道:「你們看看,以前還是個老實的人,現在倒跟李妹妹學的,就會討巧。」身著銀紅暗團花亮地紗女袍的李氏假意怪道:「福晉您說這話,妹妹可得不好意思了妹可一把老臉,經不住說了。」宋氏笑道:「李福晉長相出眾若桃李,看著就一二十出頭的年輕媳婦怎這般自謙,婢妾們那才是臊得慌。」李氏一向以她的容貌自傲了稱讚,笑得花枝亂顫,口裡卻謙虛道:「哎喲,看宋格格說的,真真二十左右的年輕媳婦該是鈕祜祿妹妹,說我做甚。」

    正說著話,外面通傳年氏、武氏到慧珠聞言,向門口看去,就見年氏穿著一件近乎白色的淺蘭修身旗袍,旗袍通身繡有小朵小朵的蘭花,恍若蘭花仙子般,輕移蓮步,款款走來。武氏也是一嬌美人兒,穿著桃紅色撒花旗袍,面上含笑,眼角微挑,舉手投足間,柔媚風姿盡顯。

    年氏、武氏來後,胤一應妻妾,連著月荷在內的五個姑娘,都是全齊了。隨後,格格身份以上的眾人,坐在椅上,說說笑笑,一副不甚在意的模樣。後又至辰時正,三位新進格格,進屋奉茶請安。

    小們見三位新格格福身道安後。將早已備好地四把蒲團分別置於烏喇那拉氏等人地面前。只是烏喇那拉氏跟前地蒲團為大紅色。置於李氏、年氏、慧珠面前地為銀紅色。

    三位新格均是身著桃紅色旗袍、梳小兩把頭。垂首立於一旁。彼時王嬤嬤揚聲道:「新主子給福晉、三位側福晉奉茶磕頭。」話落。一位身形苗條。鵝蛋臉。鳳眼含羞帶怯。容貌明麗。約有十五六歲般年紀地嬌俏人兒。款款行至烏喇那拉氏跟前。跪下道:「婢妾烏雅麗給嫡福晉請安。」說著。就端起身邊丫頭捧著地茶盞。雙手奉於烏喇那拉氏。烏喇那拉氏眼睛一閃。含笑接過茶盞。輕抿一口。誇道:「好個標誌人兒。不愧是德娘娘家地遠親。說來真是一家人。以後要好好伺候爺。早日為爺開枝散葉。」

    烏雅氏是新嫁娘。聽了這話。想起昨夜地事。霎時羞紅了臉。又見烏喇那拉氏為人親切。便覺甚好相處。憶起來時額娘囑咐她。只要生下一兒半女。憑著她地身份。側福晉之位十有八九十是她地了。不禁眼裡閃過得意之色。遂微抬眼盼。掃了眼位於側首地慧珠三人。方繼續奉茶磕頭。

    慧珠含笑應了烏雅氏地奉茶。知她就是昨晚侍寢

    觀之甚為亮麗活潑。倒有幾分李氏地風采。心念間秀女上前奉茶。這位秀女容貌一般。唯一出眾地地方。便是肌膚雪白。俗話說。一白遮千丑。看著還是很有十七八歲少女地新鮮氣息。

    此女在烏喇那拉氏面前跪下。雙手奉茶道:「婢妾那拉氏給嫡福晉請安。

    」烏喇那拉氏應了,說了幾句話也就過了。那拉氏又行至李氏跟前奉茶請安,李氏接過茶盞,笑道:「喲,那拉氏,算著你和福晉還有著親戚關係呢。」那拉氏一愣,不解李氏為何說這話,有些顫抖的道:「李福晉,婢妾不敢高攀福晉,沒……」結巴一陣,也不見說完整句話,烏喇那拉氏見狀,溫婉道:「也算是親戚,那拉氏,你的曾祖父也是烏喇那拉氏族裡的人,後分出去,才過姓為那拉氏。好了,李妹妹,你快喝了茶,看把她緊張的。」李氏嬌笑一聲飲了茶。

    那拉氏聽了李氏的笑聲,更有些膽怯,卻也知無法,只好忙起了身,又繼續奉茶磕頭,後見年氏、慧珠沒有為難,皆是淡淡說了幾句,心下安了,就低眉順眼的在一旁站著。

    最後一位是安氏,年紀最小,身份也是最差的,漢軍鑲白旗旗下,父親安光宗在江南任職從四品官員,後陞遷到河北。因安氏從小長於江南,說話便是吳軟語,剎是好聽。有人說聲音好聽的人,長得就不會好看,不過安氏卻恰恰相反,是三位秀女中,最出色的一人,比起出塵托俗的年氏,安氏也不遑多讓。

    只見安氏亭亭;,低垂眉眼的站在莫末首,如姣花照水般清雅,漆黑的眸子含著一團水霧,長長的睫毛忽然下,是俊俏的粉鼻,櫻桃般的紅唇。撇開她精緻的五官不說,她週身似有種柔弱的氣息,隱隱讓人升起一股憐惜保護之意。

    李氏細細的打看了一番氏,厲色一閃而逝,隨即笑道:「好一個美人兒,江南出美女,真真是一個我見猶憐的妙人啊,活了這久,還未見過這麼般容貌。唉,一代新人換舊人,年妹妹本是我姐妹間最為出眾之人,看來現在得說妹妹是咱們府裡最美的人兒了。」

    年氏看著花月貌的安氏,又聽著李氏的話,心下忽的有抹刺痛,瞬時,有些恍惚的想著胤是否知道安氏是如此容貌姿色。武氏見年氏不語,她也是妒忌安氏的好顏色,卻也無法,只好笑道:「年福晉和安妹妹都是一等一的大美人,不過卻各有千秋,看來爺是又得佳人了。」說完,眾人附和。

    慧珠覺得無趣,看了眼年氏,又看了眼安氏,心下有些嘲諷,胤艷福不小啊,個個都是上等的美人,尤其是這安氏,才十五的年紀,比之當年的年氏,姿色更勝。慧珠搖頭笑笑,忽的對上一臉嫉妒神色,站著腳落處的月荷,登時一怔,短短半月不見,月荷看上去老了不少,再沒有少女般的活潑,眉宇間皆是怨恨、妒忌、不滿。

    月荷似有種被慧珠當撞破的羞憤,咬咬牙,無聲的行了個禮,就低下頭去,掩下情緒。慧珠也不願多管月荷,驚訝過後,也是收回了視線。

    這,烏喇那拉氏道:「好了,誇獎夠了,來你們三人和宋妹妹、武妹妹、耿妹妹見見禮,再受了張姨娘她們的禮,今也算是全禮了。」三人應了,和宋氏她們見了平禮,又受了張姨娘等三位侍妾和月荷等五位姑娘的禮,方在竹墩上坐下。隨之,眾人又說笑一會,快至響午,才結伴離開。

    臨到分_口,耿氏仍是一副淡漠的神情,卻終是提了半句今日之事道:「烏雅妹妹是德娘娘的同族姑娘,到時送禮,可得看著德娘娘的面上多備些了。」慧珠笑道:「你是知我的,這些事,向來是素心打理了,我就一甩手掌櫃。」耿氏眼睛微閃,一貫溫和口氣道:「婢妾就是羨慕您,有素心一得力人。好了,婢妾就先走了,回去照看弘晝了,三位新妹妹,婢妾也不厚此薄彼了,都送一樣的禮就是了。」說罷,就福了個身。慧珠頷首應了,兩人各自分手告辭。



第一百零九章 來訪

    珠回到院子,命素心備了幾匹料子、珠花、簪子等三份,給烏雅氏、那拉氏、安氏她們送去,便不再理會,最多早上請安時,寒暄幾句也就過了。不料,這日午飯過後,漱畢,正指著屋裡的一些擺設,教弘歷認名,烏鴉氏和那拉氏竟結伴前來拜訪。慧珠心下有些納悶,卻還是稍做整理了下,坐起身,招了她們進屋來。

    一時,二人進屋蹲安行禮道:「婢妾烏雅氏(那拉氏)請鈕祜祿福晉大安。」慧珠頷首應了,讓小娟給二人讓了坐,又讓曉舞去備了茶點過來。

    烏雅氏暗暗打量了番屋內,見一紫檀木嵌染牙插屏式座屏風巧妙的隔開了寢房與裡間,不像她的裡屋只有這屋的一半大小,更談不上放什麼屏風之類的。而這屋裡一應傢俱擺設,也皆是紫檀木質的,就連窗帷都是內造的上好料子,擱到她那,可是捨不得拿這好料子去做了窗帷。

    那拉氏見慧珠把玩著茶盞也不說話,心下不禁起了膽怯,偷偷了拉扯了下烏雅氏的袖角。烏鴉氏回過神,瞪了眼那拉氏,隨即笑道:「婢妾剛進府時,得了鈕祜祿福晉的賞賜,不想進府事忙,今才得了空,特意和那拉姐姐前來拜訪道謝。」

    說著,就從貼身丫環手中接過一精緻小巧的梨花木漆盒子,繼續道:「德娘娘賞給婢妾了幾盒蜜膏、胭脂,婢妾各留了一盒便是了,可這是上好的東西,婢妾不敢獨享,就想著孝敬給鈕祜祿福晉您了。」

    聽後慧珠憶起五那日進宮時,德妃隱隱囑咐了烏喇那拉氏和她,多多照顧烏雅氏,便也給烏雅氏了臉面,示意素心收下盒子,客氣的笑道:「烏雅妹妹是個有心人那我就收下了。」想了想,又道:「烏雅妹妹和那拉妹妹進府也就一月做姐姐的也不好佔了你們的便宜。素心,你去庫房裡取兩匹秋香色的絲料子予兩位妹妹,也算是做了回禮。」

    那拉氏連連擺手道:「別,這絲料子是宮裡特准用的,婢妾可用不得那好的東西。」烏雅氏心裡暗罵的一聲用的東西,面上卻是笑道:「那婢妾謝過鈕祜祿福晉的賞賜了府裡人都說除了福晉,就屬您是最和善的,就連德娘娘也讓婢妾多與您交好,今一見,果真如此,那婢妾以後常來叨念了可別嫌婢妾煩。」

    慧珠幾不可的皺了皺眉頭,她讓素心拿了絲做回禮是不想有所虧欠,不想這烏雅氏倒是會打蛇上棍淡淡的道:「來就是了,我自然歡迎過我時常要陪著弘歷,到時二位妹妹來了,到會有所怠慢。」那拉氏接話道:「那婢妾就不多打……」

    一語未了,烏雅氏厲眼了那拉氏的話,另笑道:「鈕祜祿福晉,您哪的話,只要您不嫌婢妾和那拉姐姐煩,婢妾們又怎麼會覺得怠慢呢。」慧珠不置可否,隨意的「哦」了一聲,就不再答話。

    烏雅眼裡閃過一絲尷尬。又見屋裡眾多上好傢俬。咬咬牙。狀似不在意地閒話道:「其實今婢妾本想找了安妹妹一起來給您請安。不過安妹妹可不像婢妾和那拉姐姐這般。閒地很。呵呵。就是昨個兒晚間。婢妾準備親自去邀了安妹妹。可到了她院子門口。見是爺正在她院子裡。也就不好進去打擾了。」慧珠應聲道:「這樣啊。無妨。反正每天去給福晉請安時。也總是見得著面地。」烏雅氏面上僵了僵。只好陪笑道:「是啊。鈕祜祿福晉說地正是這般。」

    尷尬。素心進屋回話道:「主子。奴婢已經取了兩匹絲包裹好了。」慧珠點頭道:「拿進來。交予二位妹妹地丫頭們拿著。也順便讓妹妹們看看可是喜歡。」素心得話退下。

    不約片刻。曉曉舞二人抱著兩大匹絲進屋。烏雅氏見狀。心雖有不甘。卻也知是不好多待。便和著那拉氏福身謝過慧珠。起身離開。

    素心待屋內人皆走後。閒話道:「她們來幹什麼。尤其是這烏雅格格。倒是個不知體面地人。」慧珠無奈地搖搖頭。看來是坐不住了。嫁進府裡一月有餘。胤頭晚在烏雅氏地房裡歇過後。就沒再去過烏鴉氏地院子。至於那拉氏地院裡也去了兩回。接下來。大多時去了安氏地屋子。這安氏可算是風頭不小。竟還多了年氏一兩次。

    想到這。慧珠心下覺得有些不喜。瞬間又撇過念頭。問道:「那拉氏是被烏雅氏牽著鼻子走地。倒毋須多想。對了。她們除了來我這。可還去了其他院子?」素心略想了下。回道:「這幾天。烏雅格格常和那拉格格一起去串門子。福晉、李福晉、年福晉地院子似乎都是前去請安了地。」慧珠莞爾道:「看來咱們這還是最後一地。她倒是一個不漏。」說罷。主僕二人對視一笑。便歇過此話。

    快時分,天色已有些灰暗,慧珠正想是時辰讓廚房備了也剛是到了。這般,慧珠也就正好吩咐了廚房一起備上了晚飯。

    從外間張羅回了裡屋,就聽見弘歷一字一頓的說道:「阿瑪,是圓哥兒,不是弘歷?」胤教道:「你是叫弘歷。」弘歷皺了一張小臉,鼓氣的看著胤,忽見慧珠進了屋來,忙噌噌噌跑到慧珠跟前,仰頭委屈道:「額娘,阿瑪壞,打他。」說著,就扯著慧珠的旗袍下擺,往胤跟前去。

    慧珠怕弘歷摔著,也就由著他拉著走,誰知走到炕席前,就一腳踹到胤的腿上,並一臉得意道:「是圓哥兒。」慧珠忙抱起弘歷,教訓道:「額娘教的什麼,圓哥兒又不知道了,不許隨便動手打人,否則該怎麼罰你呢。」弘歷看著板著一張臉的慧珠,圓溜溜的眼裡瞬時全是淚光,一抽一抽的說道:「不要,圓哥兒錯了。」

    聞言,慧珠滿意的笑道:「那圓哥兒是不是該道歉啊。」弘歷委屈的點點頭,低聲道:「阿瑪,對不起。」猛的,弘歷覺得不對,抬頭看向慧珠,急道:「額娘,圓哥兒,弘歷,誰啊。」

    慧珠把弘歷放到炕上坐下,她知道弘歷的意思,不過按著弘歷二歲兩個多月大,也只掌握了一千來個詞彙,說不清也是對的,遂蹲在弘歷面前解釋道:「弘歷是你,圓哥兒也是你,不過弘歷是你的大名,圓哥兒是你的小名。」弘歷問道:「為什麼,兩個?」慧珠耐心道:「每個人都有兩個名字,圓哥兒是額娘叫你的,弘歷時其他人叫你的。」弘歷好似理解了般,又好奇道:「額娘,叫,什麼?」

    慧珠暗下翻了白眼,心道,就一十萬個為什麼,便不予答話,不想弘歷去一直不停的問她的名字。胤眼裡閃過一絲笑意,復又面色淡漠道:「你額娘閨名叫慧珠,不過乳名可得好好問下你額娘了?」弘歷卻是個聰明的,學了話,又問道:「閨名,乳名,閨名,是大名,慧珠,慧珠,額娘慧珠,乳名小名,什麼,額娘慧珠,什麼?」

    胤被弘歷似繞口令般的話不怎麼喜歡,有些黑臉,又想著弘歷也就兩歲多,方才緩了臉色,抬眼看向慧珠,淡淡的說道:「弘歷在問你,上次你不是給我說了,要耐心回答弘歷的問題,給他說明白道清楚。」

    慧珠怎會忘那個乳名,她來到這個時代的第一天,就聽到有人那般喚她。慧珠看了看一臉好奇的弘歷,又看了看面無表情,卻目光灼灼的胤,半響才含糊道:「囡囡。」弘歷學了一句,覺得念的順口,便拍掌歡喜嚷道:「囡囡,囡囡。」胤睨了眼慧珠,插話道:「你小時候,該是叫小囡囡吧。」說罷,就含在嘴裡,呢喃了幾聲「囡囡」。

    慧珠見了,不予理會,索看著弘歷假意呵斥道:「孝順,知道不?不許叫囡囡,額娘,叫額娘,否則該是受懲罰了。」弘歷叫的正歡,也不理會,更是揚聲叫著。胤見狀,忙「咳咳」好幾聲,撇過頭,假裝不予知道。

    隨後,;子裡移上了角燈,廚房也備上了吃食,弘歷許是餓了,見著了他專用的紅木小碗,銀色湯勺,也不叫慧珠的乳名了,卻是坐在炕席上,對著他的碗勺,叫嚷道:「是我的,是我的。」慧珠笑瞪了眼弘歷,就示意素心拿過一小幾放在炕上,又親自端了小木碗遞給弘歷。弘歷甚是乖巧,見了小幾,木碗,就自個兒拿起勺子,有些笨拙的舀著吃了起來。

    胤滿眼驚訝,直直說道:「弘歷會自己吃飯了,這才幾天的事啊。」慧珠掃了眼弘歷,繼續為胤布了菜餚後,方回道:「圓哥兒已經長了十六顆乳牙,現在他連自己的小板凳,都能搬來搬去,又何況吃飯呢。爺,其實圓哥兒也就是這七天裡學會自個用飯的。」

    也是六七天,他也有七天沒來了,忽的,胤心裡湧起一絲愧疚,卻又很好的掩飾過去,夾起慧珠布的菜餚細細咀嚼,竟覺得滋味有別於以前,不禁沉聲道:「大多晚間都在看公文,也沒怎麼著。嗯,最近策妄阿拉布坦那邊,就是蒙古那邊活動有些……」

    這時,素心神色有些不對勁般,急急的進了屋子,稟道:「主子,府庫裡東西似有不對,您要不去看看。」慧珠見素心話裡似有隱情,向胤告歉了一聲,便跟著出了裡屋。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12-2 09:36 PM

第一百一十章 白事

    了屋裡,就見張富在廊下拐角處,焦急的打著轉。閃,上前幾步,問道:「可是鈕祜祿府裡出了什麼事?」張富打了個千兒,回道:「主子,老太太她今下午酉時初過,就去了。奴才今在外辦事,才這早得了消息,估計老太太『停床』後,『報喪』的信該是會送到府裡來。」

    慧珠聽後,當下不知是何感想,她雖和老太太不親,可怎麼說也相處了十來年,比及其他人,還是多了些感情的。猶記四月上香時,章佳氏就說,老太太過不了開春,不想現在就這樣走了,可謂是人世無常。

    好一陣,慧珠方點頭示意知曉了,揮手打發了張富下去。素心歎道:「老太太那般強勢的人,也終是走了。老爺向來又是個孝順的,這老太太走了,老爺心裡定是異常難過。」慧珠沉默語,逕自回到了裡屋。

    胤見慧珠眉眼間有幾分黯色,也沒去多問,安靜的用了晚飯。

    夜裡,下簾就寢,胤將慧珠攔進懷裡,額頭輕觸道:「怎麼了,可是有什麼不好的事慧珠想著也是不可能瞞住的,便回道:「妾的祖母病逝了,最遲後日就能收到信函,妾三朝那日該是會去拜祭。嗯,爺您放心,圓哥兒年歲不大,妾不會帶他去的。」胤低聲道:「那日你早上就得去了,我卻要上朝,若是得了空,我自是會上鈕祜祿府前去拜祭。」慧珠覺得胤這話不過是全她個臉面自是當不得真,遂隨意的道了句謝,翻了個身子,便是睡下。

    次日下午,鈕祜府的『報喪』函就到了慧珠的手上,烏喇那拉氏得了消息慰了幾句,就允了三朝之日,慧珠前去祭拜。

    到了那日,慧珠一大早就床梳妝,換了身素淨的連裳袍子,帶上了小娟、小然子,又喚了一院的兩婆子、兩小廝,便上了馬車,向鈕祜祿府去了。

    不出個時辰,已是到了鈕祜祿府正門前、小然子忙扶著慧珠下了馬車。門房見是一位女客,給門前桿棚打了手勢,只見「門吹兒」便是兩聲鼓加嗩吶,隨即大門梆子聽後又連響四下,二門的梆子也跟著敲打四下。

    慧珠身份同一般,不待上了門階,回事的人早已高喊了:「二姑奶奶,鈕祜祿福晉到了。」這般,話剛是落下柱、章佳氏等人和著鈕祜祿府的親戚朋友便迎了出來,紛紛給慧珠見了禮,慧珠頷首應了,與眾人寒暄了幾句,方入了府內。

    進了正堂,慧珠端起一祭酒,雙手舉過頭後,灑祭於奠池裡少許,便將酒杯交於立於一旁的家僕,對著老太太的棺木叩首。又隨著月台旁清音的奏響慧珠跪在蒲團上叩首,至清音鑼鼓停止時,也就行完了禮。

    隨後慧珠和章佳氏至親進了花廳。章佳氏紅了眼睛道:「雖知道老太太日子不長了可不想走得竟這般突然。」說著。就哽咽了下隱帶了哭聲。李氏在旁勸道:「額娘。姑奶奶回來一趟不容易您已傷心了好幾天。快是止了淚吧。」章佳氏聞言。方是止了淚。

    慧珠也跟著寬慰幾句後。就與慧雅閒話道:「剛剛見了在堂裡見了妹夫。看著旁邊個五六歲地小男孩可是端文。長得就和妹夫一個樣。」慧雅眼裡閃過驕傲道:「端文是給妹妹長了不少臉。有他在。二房和那姨娘就算生了兒子又能怎樣。」

    慧珠心下感歎。這才幾年。就添了新人。不由地臉色有些黯然。慧雅見狀。親暱地拉起了慧珠地手。小聲道:「二姐姐莫為妹妹擔心。他對我甚是不錯。妹妹已是知足了。再說。哪個稍有些家底地不是三妻四妾。就他已是少地很了。說這。妹妹可得謝謝二姐姐了。妹妹地婆婆前年娶了個有些背景。還是婆婆遠方侄女地二房。幸得姐姐是四阿哥地側福晉。府裡眾人自是知道誰才是主子。對了。萬歲爺可是指了三個不錯進姐姐府裡。姐姐還好?」慧珠一時有些感觸。覺得慧雅這些年地想法與她更是遠了。不知慧雅眼裡地好。是否跟她認為地好可是一般。

    心念間。就聽外間傳話道:「大姑奶奶到。」隨即。就見慧珍病怏怏地靠著一丫環。走了進來。慧珍看了眼屋內地人。及至慧珠跟前。端安行禮道:「婢妾請側福晉安。」慧珠見慧珍神情哀怨。又這般病弱。忙溫聲道:「大姐姐你起來吧。自家姐妹沒這多虛禮。你自小與老太太親近。現在老太太走了。你心裡定是不好受地。」

    李氏和慧珍是嫡親姑嫂。見慧珍這般憔悴。眉頭微蹙。快步迎上去。扶著坐下道:「大姑奶奶。你先坐著。傷心也不能弄壞身體。」此時地慧珍早已沒了以前地高傲。目下無塵。淡淡地回了個笑容道:「謝嫂子關心。大哥娶了你。是他地福氣。以後就勞大嫂多多照顧大哥了。」李氏面上有些不好意思。卻見

    有地平靜神色。心下歡喜。便多了幾分親近。說了

    這後又說了大半個時辰的話,慧珍微咳嗽了幾聲,看向慧珠道:「既是在家裡,我就喚聲二妹妹吧。二妹妹,你我好久未見了,可是單獨說些體己話。」慧珠有些詫異,慧珍一向不待見她,現下卻要說些體己話,想了想,回了章佳氏一個安撫的笑容,點頭道:「是好久未與大姐姐閒話了,正好,咱們去了偏房,說些小話。」

    於是,慧珠便跟著慧珍去了偏房,慧珍在繡墩上坐下,揮手打發了小娟和她自己帶的丫頭,淡笑道:「二妹妹進雍親王府也有十年了,竟還是如出嫁般一樣只是神色間多了不少暖意。」慧珠回道:「大姐姐也如當年那般,甚好顏色。」慧珍聽後搖頭輕笑,正欲說話,卻用帕子捂著嘴咳嗽不止。

    慧珠忙起身,到了杯熱茶,又輕拍上慧珍的背關切道:「大姐姐,先喝杯熱茶壓……大姐姐你,怎病的如此重,可是有看了大夫。」慧珍將沾有血的錦帕捻起,搖頭道:「我這病已是好多年了,治不好的。前些日子,得了祖母去世的消息,是夜,我就夢見祖母老人家在向我招手,要我去陪她。」

    慧珠不解道:「大姐姐怎說……」一語未了,慧珍便止話另道:「二妹妹,我終是比不過你,你是嫡出,我是庶出。然後,我早你幾年嫁進親王府,至今仍是世子爺的格格,而二妹妹你卻從貝勒的格格,晉封為親王側福晉。我五年前好不容易又有了消息得了個格格。接著我就想啊,格格也好呀,比妹妹嫁給四阿哥這多年還未傳過一次消息,強多了。可誰知,三年前妹妹生了阿哥,封了側福晉。就連這阿哥也在今年萬壽節上,得了萬歲爺和太后的眼。」

    慧珍說完,又是幾聲咳嗽,抬眼看著一臉詫異模樣的慧珠,眼裡閃過一絲嫉妒又自嘲的笑笑,繼續道:「二妹妹,我就是恨你這般是恨你一副毫不在意,卻得了別人夢寐以求的東西。更狠我這般嫉妒妹妹處與妹妹攀比,可妹妹卻是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樣。罷了罷了這輩子是這樣過去,現在最疼我的祖母去了哥有嫂子照顧,我也少了牽掛。」說到這,慧珍忽然起身,給慧珠跪下道:「二妹妹,我知以前是姐姐小心眼,嫉恨妹妹,可你看著咱們姐妹份上,幫我了去這世上最後的牽絆吧,讓我安心的遂祖母去了。」

    慧珠被突然下跪的慧珍了一跳,忙去扶著起來,去被慧珍阻止道:「我真是無法了,鈕祜祿府人微言輕,除了二妹妹你,我已找不到其他人了。我時日無多,可我的小格格才四歲啊,你也是親王府的人,該是知道,一個沒有娘親的孩子,又是個庶出的女孩,生存下去是多難啊。就算僥倖活了,以後被胡亂指了親,她一輩子也就完了。二妹妹,我求求你了,你去撫養了她吧,她可是你的親侄女。」

    慧珠壓下滿腹的震驚,斂了心神道:「大姐姐,你這是什麼話,你可別忘了,小格格她除了你這個生母外,還有嫡親阿瑪和嫡母。就憑這,我作為她的姨母,豈可在她父母建在的情況下,收養了她。」慧珍聽了這話,登時臉死灰,恍惚的笑道:「是啊,有世子爺和福晉在,你又怎麼能撫養我的女兒呢。呵呵,二妹妹,你就當我胡言亂語吧。」

    慧珠看著瘋怔般的慧珍,想起以前那個如水仙花般高傲的她,心下有些不忍,支吾道:「大姐姐,小格格她怎麼說也是親王府的格格,也委屈不了……唉,大姐姐,我是她的姨母,若是在力所能及的情況下,我定是會幫的。」慧珍不予回話,雙眼無神,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這時,小然子在屋外,聲又些興奮的稟告道:「主子,爺來了,現在在正堂呢,您可是趕過啊。」慧珠有些猶豫,看著呆坐在地上的慧珍,她現在總不能就這樣走了吧。慧珍似被小然子的話,喚回了心智,眼裡閃著淡淡的羨慕,看向慧珠道:「二妹妹你去吧,我無事的。」慧珠蹙眉道:「那妹妹離開了,大姐姐注意這身子。」說罷,轉身就是離開了屋子。

    慧珍看著慧珠去的背影,呢喃自語道:「二妹妹,我服了,真的是服了,四阿哥為了你來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清園

    著小然子來到正堂廊下,胤正點了香,給老太太作拾過門欄,進了屋內。至胤祭了香,慧珠方微微福了個身,睨了眼他身上的朝服,小聲道:「爺是剛下了朝就趕過來的吧,可是先隨妾去後堂歇息會?」

    凌柱眼裡又是驕傲,又是緊張,聽了慧珠的話,這才反應過來,忙打了個千兒,恭謹道:「瞧奴才這記性,四爺剛是下了早朝,就趕來給家母上香,都還沒歇上一口。這,奴才寒舍簡陋,若是不嫌棄,就先將就一下,喝杯熱茶。」胤抬手示意凌柱起身,客氣道:「鈕祜祿大人,毋須這般客氣,今天來的有些充忙,若有失禮之處,還請多多包涵。」凌柱受寵若驚道:「不敢不敢,四爺能來寒舍已是給了奴才最大的恩典了。」胤不予多寒暄,遂輕點了下頭道:「那就有勞大人了。」

    聞言,凌柱也來不及享受屋內眾人羨慕的目光,忙恭了身子,小心翼翼的親自帶路。一時,凌柱觀之胤面上雖是冷淡,但能衝著慧珠,前來祭拜老太太這點,已是難得。便念頭一閃,將路引到了慧珠出嫁前的閨房,哈腰點頭應答了幾句,就躬身退下,隨後又仔細吩咐了下人,備了上好的茶點、熱水,方回到正堂,繼續招呼其他賓客。

    慧珠浸了帕子,伺候著胤淨了面,稍稍為之解開了補服上的盤扣,閒話道:「聽小然子傳話,說爺來了,倒是唬了妾一下。」胤沒有接話,反是上下細瞧著屋內的擺設,問道:「你出嫁前的閨房可是這般。」慧珠瞥了一眼,笑道:「妾也沒想到多年了,額娘竟還把妾以前住的臥房,保留了原樣。」

    胤「唔」了一聲道:「你額娘很疼你。」慧珠聽了,瞬時笑瞇了眼,隨即又掩下對過往的回憶,沏了杯熱茶,遞與胤,叨念道:「還好,哪個做娘的不疼自己的孩子啊。不說這了,還是先喝些熱茶去寒氣,也解了乏。眼看就是十一月了,天氣得要冷了。」胤抿了口茶,垂下眼瞼,小半刻鐘後歎道:「你娘家這茶好,比之我常喝的更多了幾分茶韻。」慧珠端起一茶盞,聞了下,搖頭笑道:「這是妾阿瑪珍藏了十多年的生茶,平常寶貝的緊,今倒是捨得了,還是爺的面子大妾沾了您的光,可得好好嘗嘗。」說罷就淺嘗起來。

    胤眼神微凜,見慧珠皺著眉頭副對茶葉敬謝不敏的神情,心下暗自搖頭許只是他想多了,慧珠這話卻無討好獻媚之意,也有好些年了,都沒見對他有所獻媚,只是盡了本分便罷。

    轉念間,胤就有些不悅,沉眼看向慧珠。慧珠納悶不解其意,放下茶盞,道:「爺怎的,嗯,妾是真真喝不慣這類茶葉,又苦又澀。」胤聽後,不愉之色更是上了面上,後又再次皺眉看了眼慧珠,就閉上眼來,沉默的品起了生茶。

    見狀,慧珠也多言,安靜的坐在圓桌另一旁,小口小口的用起了茶點。一時間,清苦芬芳的茶香混合著淡淡的甜膩味,在屋內各自飄散,卻終是沉澱、融合……

    午時將至,慧珠告別了凌柱、章佳氏等人,跟著胤回到了雍親王府。馬車進了府內二門,二人下了馬車,便是往後宅走去。

    路上。慧珠見胤是一直跟著。似要去她地院子。便問道:「爺可是要去妾那用響午飯?」胤步子一頓。沒好氣地瞪了眼慧珠。薄唇微抿道:「你最近不能沾葷腥。院子裡地菜色比較和我意。就去你地院子用飯是。」慧珠低低地應了是。

    過了後園。過角門。就在通向西院地抄手遊廊處。聽見假山後傳來了細微地爭執聲。小祿子、小然子等慢下腳步。頻頻向裡面瞅看。見狀。慧珠也停了步子。好奇地往哭聲處望去。眨眼間。就對上一雙秋剪灩地星眸。可那雙星眸似乎並未看見她般。轉瞬已是側首撇開。隨即一嚶然似含無限委屈地聲音。斷斷續續地傳來「烏雅姐姐。妹妹真地沒有……只想著伺候好爺、福晉們。不敢做他想……是。妹妹知道姐姐是德娘娘地遠房侄女……知道了。稱婢妾就是……婢妾真地沒有去做狐媚子勾引了爺……沒。婢妾沒……」

    這時胤也聽著了漸似大起來地哭聲。面色瞬時暗沉了下來。雙眼陰)。厲聲道:「出來。」話落。假山後地聲音立馬消失了。接著就見臉蒼白地烏雅氏微顫著走了出來。向胤和慧珠蹲安行禮。胤不言。仍是厲眼瞪著假山。待小半陣子後。

    著月白色修身旗袍地安氏。低首走了。福身道:「請鈕祜祿福晉大安。」

    胤沉聲道:「這是什麼地方。豈容爾等哭鬧。才進府多久。就敢這般。」那拉氏、安氏聽了。忙跪地告罪。安氏垂手解釋道:「爺。不關烏雅姐姐地事。是婢妾冒犯了烏雅姐姐。才找了她。向她道歉。其餘什麼事也沒有。」

    胤命令道:「安氏。你抬起頭說話。」安氏搖頭不語。連聲稱她有錯。與那拉氏無關。胤再次厲聲道:「安氏。抬起頭來。」安氏微微搖頭。半響。才側首歉意地看了眼烏雅氏後。迎上胤地視線。輕咬下唇。柔柔地喚了聲「爺」。便慼慼然然地低下了頭去。

    慧珠怔了怔,似為安氏雙眸微紅含淚,卻強自忍了一切般,顧盼生憐的美貌;又似為安氏粉白黛綠的俏臉上,那醒目的掌摑。如此哀憐委屈的模樣,如此微有紅腫的臉頰,胤又怎麼會看不見呢?

    胤冷眼看向烏雅氏,問道:「烏雅氏,你有什麼想說的。」烏雅氏眼裡閃過驚恐,不想胤會有這般冰冷,似是對著死物般的眼神看到她。烏雅氏不禁面上染了淚水,搖頭道:「不,爺,不關婢妾的事,不是,是安氏她故意害我的,我沒有,不是……」

    胤微皺眉頭,打斷了烏雅氏的語無倫次,不耐煩道:「剛剛你和安氏在假山後的話,我是聽的一清二楚,不用多說。你進府也一月多了,卻如此不安分,府裡是容不得你這般不守規矩,任性妄為之人。小祿子,你去稟了福晉,烏雅氏不守規矩,有違婦德,立即搬進清園,五年內不得出園一步。」

    烏~,轉眼又看向安氏,滿眼恨意的衝過去,撕扯道:「你這個不要臉的狐媚子,害人精,都是你害的。」胤眼裡閃過厭惡,揮了下手,小祿子、小然子便忙是趕了過去,抓住了烏雅氏。烏雅氏登時回過醒,忙嚶嚶哭泣,又求著胤原諒,又叫著慧珠幫忙解釋。

    慧珠當下也是震驚胤的決定,不過是一件小事,卻讓烏雅氏搬進清園。這清園是府裡最冷清的院子,是給犯了過錯的妾室住的地方,距離上次有聽到清圓二字,還是十年前她剛進府時,一位犯了過錯的妾室,屍身被抬處清園。

    想到這,又憶起德妃的咐,慧珠只得開口勸道:「爺,烏雅妹妹年輕不懂事,回去反省也就是了,何必禁足五年呢。再說,雅妹妹也是德娘娘的族侄女,爺這般,德娘娘那也不好說啊。」安氏低眼看了眼慧珠,眼裡凜光一閃,復又低聲哭泣道:「爺,婢妾不礙事,烏雅姐姐也只是一時衝動,就原諒了她吧。」

    胤掃了眼安氏,直直看向慧珠道:「既然你為她請求,好,烏雅氏,本是你一個人搬進清園,因有鈕祜祿氏的求情,就讓你的陪嫁丫環也帶去吧。」說完,就示意小祿子將烏雅氏拉了下去。

    安氏看向胤,欲語含羞道:「爺,婢妾……」胤此時已緩了心緒,說道:「你起來吧,此事與你無關,讓丫頭扶了你回去休息吧。」聽後,安氏心下頓時一沉,不想胤就讓丫頭扶她回去就算了,可是無法,只好微垂下頭,眼下情緒,低聲應了,卻久久站在原地,看著胤與慧珠離開的背影,暗暗出神。

    回到院子,慧珠伺候了胤換了常裳,讓廚房備午飯,陪著弘歷玩耍,彷彿剛才根本沒有發生烏雅氏一事般,仍如往常。後用過午飯,又是一下午過去,直至晚間,胤離開,慧珠還是未再提起烏雅氏,並給小然子等下了話,不許妄議後,也就丟了心思,到了夜裡,移燈便是逕自睡下,一夜無眠。

    後三日清晨,慧珠去正院請安,烏喇那拉氏向眾人宣佈道:「烏雅氏因有違婦德,需住進清園,禁足反省三年。望眾位妹妹能以此為戒,莫違了規矩。」眾人聞言,齊齊稱是,皆是揭過烏雅氏的事,不予提及烏喇那拉氏進宮請安後,烏雅氏禁足時間由五年變成三年。而是另擇了閒話,說笑寒暄,只是偶有目光投向安氏。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12-2 09:41 PM

一百一十二章 惱羞

    雅氏這一被關進清園,面上眾人是不會說些什麼,可卻是少不了的。府裡下人是道,胤寵愛安氏,見不得安氏受了欺負,烏雅氏才被關進了清園;或是又道,烏雅氏倒霉,正欺壓安氏時,偏偏遇上了從鈕祜祿府祭拜回來的胤,胤素不喜仗勢欺人之人,又憐惜安氏,這才罰了烏雅氏進了清園。

    不過因烏雅氏是德妃的族侄女,若真是被關三年,未免有些掃了德妃的顏面,遂眾人面上皆是不予提及此事,免得觸了眉頭,心下卻是肯定的道,最遲臘月初,烏雅氏也是會被放了出來。

    隨著臘月的到來,進了歲末,烏雅氏被放出來的事,連一點影子也沒見著。眾人見狀,不禁心下唏噓,烏雅氏看來是被關定了,就算烏喇那拉氏下了話,一應用度不可虧待了她,可三年後出來,又是何種光景。

    如是,安氏聲望在府裡下人中大是提高,言道側福晉之位,定是安氏莫屬。而安氏在處處高捧討好下,並未迷失了方向,她恭敬於烏喇那拉氏等人,親切於張侍妾、月荷等人,又寬待於下人,更未隨著胤的濃寵有所張揚,反是低眉順眼的伏低做小,贏得一片好名聲。

    相對於府裡下人、低等侍妾的想法,一些嬌貴的人兒,卻不予表態,就不在意般,趁著在這寒冷的冬日,正好睡眠。

    臘月二十六,康帝「封筆」不早朝喇那拉氏卻早在二十四免了眾人的請安,由著個院子忙活年事。

    兩日不請安,沒得早起,慧越發懶散了,用過早飯,就歪躺在炕上,裹了皮褥子半打著盹。素心手裡拿著針線,坐在一旁陪著。屋內炕角下放著鎏金小鼎火盆,盆裡正燃著百合香和杏子枝,不時發出「噗噗」的輕微響聲。

    忽的陣寒進了屋子,慧珠睜開惺忪睡眼見身穿紫紅緞面貼竹祅夾的弘歷,噌噌噌跑過來,趴在炕上叫道:「額娘,起來。」慧珠打了個呵欠,問道:「不是抱著圓哥兒去屋簷廊下,數金橘果子了嗎?怎這麼快就回來了。」說著把弘歷抱上了炕席。董嬤嬤回道:「外面又起風了,雪花直往廊裡面飄見快是響午了,便引了小阿哥回屋。」

    慧珠點頭「恩」了一聲就上弘歷微有凍紅的小臉,蹙眉呢道:「臉頰怎麼這麼冰,得做一個屁口罩給你戴……啊,這是什麼東西?」弘歷咯咯笑道:「小金橘,給額娘。」慧珠聽了,忙把一個冰涼的小金橘從領子裡取了出來。董嬤嬤哎喲道:「我的小祖宗呢,那金橘結了一層薄冰,你什麼時候摘的,可是凍著。」話罷,就揉搓著弘歷的小手。

    心下也是怕弘歷凍著,面上卻是板了臉,唬斥道:「凍著更好,昨天在屋門前玩雪,今又摘了小金橘,不凍著才怪。」素心停了手中的針線道:「大冬日的,主子不讓小阿哥出門,耿格格又沒帶弘晝阿哥來竄門子,小阿哥沒玩的,才自己找樂子,他年紀小,哪知事啊。」

    無奈道:「別老慣著他。要不養成個霸道地性子就不好了。」話頓。捏了捏弘歷地臉頰。抬首晃眼就見案桌上擺放地物件。想了想。吩咐道:「屋裡也沒什麼喜慶些地顏色。素心。你過會兒讓小然子把水晶佛手花插給撿進庫裡。裡面地花樣交了張富。移了盆栽擺在院子裡。再去把廊下地金橘盆栽換進屋來。」

    素念道:「主子。使不得。花插可是爺在琉璃廠挑回來地。再說這質地還是洋人那水晶做地。貴重呢。不是金橘盆栽比得了地。

    」慧珠撩開皮褥子。坐起身。自個兒倒了小碗熱杏仁茶。說道:「過年過節地。擺些顏色好地也討喜。這花插夏日擺出來就是。到時看著也涼快。」素心見慧珠如此說。只好歇了這話。心裡卻盤算著胤發現花插被收了起來。可是會有所不高興。

    不時片刻。已是午時一刻。小娟托著一擱有吃食地剔彩仙人會菱角盤進了屋來。素心收撿了為弘歷做地童衣。幫著將吃食一一擺上了桌。

    慧珠略瞟了一眼。就一面任曉幫著淨手。一面撇過頭。膩味道:「十月守孝。吃了兩月地素食。就這些來天沾了幾筷子葷。讓人直泛噁心。這會可別讓我吃葷食。」小娟笑道:「主子。臘月二十六。煮白肉。今可是二十六。王嬤嬤特意煮了白肉。裡面可是加了不少東西。主子吃起來不會覺得油膩地。」

    弘歷玩了一上午。也是餓

    吃食,歡喜的叫道:「肉肉,我要吃肉肉,長肉>聽了,撲哧一笑,等曉給她擦淨了手上的水,捏上弘歷的鼻子,笑道:「好,給咱們圓哥兒吃肉肉,長肉肉。」

    小娟在慧珠身邊伺候久了,人也很是麻利,見狀,忙取了小幾放在弘歷的跟前,又擺了弘歷的小碗飯食在小幾上。

    這面,慧珠看著乖乖用飯的弘歷,也拾了筷子,夾起一小塊煮爛了的五花肉,在放有蘸醬油、蒜泥、韭菜花、蝦油、腐乳、辣椒油等調料的小碟裡,蘸成醬紅色,方咬了小口食之。

    慧珠點頭道:「卻是只有調料味,葷腥味甚少。」說著,又欲繼續吃上一口,不料,肉剛入口裡,心下就一陣反胃,忙放下筷子,就跑到痰盂處,好一會嘔吐。大半天,慧珠方才直起了身子,一臉慘白,就連嘴唇也毫無血色。

    一時,胤踩著午飯點,進屋用飯,見慧珠嘔吐不止,還嚷著撤了桌上的吃食,想著李氏她們的一般症狀,心下很是詫異,竟脫口問道:「你可是有了?」慧珠剛上了炕席坐下,涮了口,喝了些清水,聽了胤這話,不由一怔。腦子裡卻連連出現當時懷弘歷的情形,再加上這段日子又是嗜睡,又是吃不下飯。

    慧珠這下越想越像,還有九月時,胤過來歇息,莫不是那時……猛的,慧珠驚訝的摀住嘴,茫然道:「怎麼可能,李太醫不是說了,我不可能再有的身子了。」

    這般疑惑下,知曉慧珠生事的人,皆是有些怔住,不知到底是怎麼一回事。胤其實也琢磨不准,想著若真是那次,慧珠也該有三月的身子。這一想,便是拿定主意,讓小然子去請了李太醫過府看診,只需道慧珠是小日子下了病,才找專攻婦女之症的李太醫看診。

    至午時初過,小然子便是請來了李太醫。胤待李太醫行過禮後,也多寒暄問話,直接讓了李太醫去給慧珠診脈。

    時值隆冬,李太醫卻額微有冷汗冒出,對著屋內眾人的摒棄凝神,心覺有恙,卻也不敢多話,只是小心行至慧珠跟前,專心看診。

    人只見李太醫閉眼診脈,一直都微蹙眉頭,不禁有些緊張。尤其是素心,既擔心慧珠身體情況,又想起慧珠已是快兩月沒來小日子,按這看,該是有身子兩月了。但兩月前,正是慧珠替老太太守孝之期,現在八成是有了,可這是一傳開,慧珠還不招人詬病。

    約片刻,李太醫收了手枕,起身,打了個千兒道:「回爺,鈕祜祿福晉,並無大礙,卻需要多加調養,不然幾年後便是病症。這『有聲無物,謂之』,鈕祜祿福晉嘔吐,乃與胃氣上逆有關。奴才細問了鈕祜祿福晉最近的飲食,好幾月清淡飲食,這一沾了葷腥,又正值招了涼,以及長期胃涼久寒,才會嘔吐不適之症,如此厲害。」言畢,就伏於桌前,開了方子。後又道,慧珠『胃寒停飲』,乃是女子經病引起嘔吐的原因之一,需溫胃燥濕,方行氣止嘔。便又開了女子養身子,去體寒的方子,才告辭離開。

    慧是個面淺的,見鬧了這個笑話,自是羞剎。幸屋子裡都是自己人,胤謹慎,又是找了治婦女病的由頭請的李太醫,而她又真和經期病有關,才少了些尷尬。不過慧珠還是覺得去了面子,丟臉極了,遂打發了眾人,就臥在床榻上,惱羞成怒。

    胤為咳一聲,行至床前,問道:「這會用了藥,可是好多了?」慧珠覺得不問還好,一問就又是惱羞,根本就是不待見胤,遂蒙了腦袋,鑽進被褥裡,也不答話。

    胤又是微咳了幾聲,淡淡的說道:「你放心,我已經交代了下去,除了素心、小祿子等人,也沒有人知道。你身體不適,好好養著,我在裡屋看會閒書。嗯,除夕之前,都沒什麼事,我在這陪弘歷吧。」說罷,轉身就去了炕上,自是看書消磨時間。

    隨後幾天,胤卻是一直歇在慧珠的院子,到讓府裡不少下人暗道,胤關切慧珠的身子,連著三四天,也不見去其他人的院子。後過了除夕,到了正月,慧珠也慢慢去了病,小日子也是來了,她也漸忘了年前那事。

   

一百一十三章 元宵

    說慧珠因年前之事,心下不愉,泛了羞。後至正月,日日放晴,慧珠也跟著忘了那茬,可不想,沒過幾日,就在正月十五「元宵燈節」這日,府裡卻有人是真有了身子。

    自古以來,元宵節便是傳統節日,每到這日,皇宮、民間處處張燈結綵,花燈焰火照耀通宵,鼓樂遊樂,好不熱鬧。可至滿人入關,這滿清宮廷是不再辦燈會,但民間的燈會卻仍然壯觀。

    俗話說,入鄉隨俗,皇宮裡不再舉辦燈會了,然,京城各大王宮府邸,卻早是備上了各色花燈,請了戲班子,進府嬉戲。如此,雍親王府也得免俗,這日清曉,府裡一應僕從已是忙裡忙外,腳步離地,皆是為著晚上宴席做著準備。

    在府裡下人一片忙碌之際,慧珠卻甚是悠閒,至下午酉正一刻,方開始梳妝打扮。這後,慧珠又細細囑咐了素心好生照顧弘歷,才攜了小然子、小娟,向一院正堂走去。

    一路上,只見紅綢妝點,簾飛綵鳳,一片金碧輝煌之景。到了一院門簷下,就有小太監高聲傳話道:「鈕祜祿福晉到。」隨之,門房處侯著的小太監忙往院子裡跑去,前去傳話。這面,在門簷下伺候的丫環婆子又給慧珠行禮請安,簇擁著慧珠進了正堂。

    慧珠掃眼一看,見眾人都是一色新衣,花團錦簇,可謂是紅花綠柳,各有千秋。不禁低眼瞧了自個兒一身銀紅緞五彩打籽繡繡球花八團女袍,暗下自嘲道,她這一身也是不差啊。

    隨後,慧珠與眾人見了禮,側首坐下,耿氏關切道:「鈕祜祿福晉,您服藥也有半月了,可是好多了?」慧珠眼裡閃過一抹尷尬,點頭笑道:「我身子向來就好了十來天的藥,早就無礙了。」烏喇那拉氏笑道:「嗯,觀之祜祿妹妹臉色,紅潤白晢,看著還行過以後可得注意了。這正月裡下病,卻是不吉利,等開了春,鈕祜祿妹妹得去寺裡拜拜,才是妥當。」

    武氏插話道:「年佛誕時就和鈕祜祿福晉上香、放生了的。這再過幾月,又是佛誕了,鈕祜祿福晉正好應了福晉的話拜拜才好。」年氏道:「鈕祜祿妹妹你去上香也好,求個心安,免得像我一樣,病怏怏的爺煩心。」李氏捂著帕子輕笑道:「鈕祜祿妹妹甚少生病,這次一病,倒是把爺給緊張的,待在你那都不出來了,呵呵,姐姐可是羨慕的緊啊。」說罷眼帶深意的睥睨了眼,坐於末首處的安氏。

    安氏見李氏看她低了頭,輕咬唇上似有緊張的攪著錦帕。慧珠正是對著李氏和安氏坐的,隨意一看是盡收眼底,微微晃首,就撇開眼瞼,不欲多看。

    隨之,眾人又說了回話,喇那拉氏見是時辰了,就吩咐高德點燈。高德領命出了正堂,半刻鐘後,高德回屋覆命道:「各園子已開始點燈,一盞茶的時間,便是妥當。」話落,一院瞬時亮堂了起來,燈火通明處,恍然白晝。

    這廂。府內各處花燈焰火。金光璀璨。已是掌燈十分。胤才從宮裡回府。換了外衣。淨了面。來到一院正堂。歇過兩盞茶。就有小福子稟話道。該是用席之時。遂眾人又起身移至花廳用席。

    過玻璃燒燙錦竹河山屏座。來到花廳。廳內地上鋪著大紅洋毯。四周燃著香燭輝煌。中間便是四張紅漆雕花大圓桌。按著個人身份依依歸坐。隨即。「噼裡啪啦」響起了鞭炮聲。在向花廳正開地大門看去。又是五彩禮花。引得眾人視線皆是落在了屋外。迷人眼球。

    花廳裡最外張地桌子是地位最低地姑娘所坐。正坐於旁下地月荷。眼裡全是滿意。卻不是欣賞禮花綵燈喜色。而是看著立於一旁伺候地丫環、小太監。隱隱高興。待看見立於慧珠身後地小娟。更是眼裡閃過傲色。殊不知。她一臉神色落入許多人眼裡。惹得這些人。暗暗好笑。連帶著看向慧珠時。也閃過一絲嘲諷。

    後隨著驟然齊響地鞭炮聲落下帷幕。元宵吃食也擺上了桌。桌上眾人來時。都事先用過晚飯。此時用地也不過是各色湯圓。

    慧珠素喜甜食。看著面前擺著琳琅滿目地湯圓小碗。早拿起了勺子。挺有興致地一個個品嚐起來。慧珠咬了一口。咽進口裡。嘗道是白糖餡;又換了一碗吃了口。常道是玫瑰餡。這般嘗下來。慧珠樂此不疲地一邊吃進口裡。一邊猜著是什麼餡做地。一直一一數到白糖、玫瑰、芝麻、豆沙、黃桂、核桃仁、果仁、棗泥……

    直至吃到奶油餡

    微微停下,一個人直樂呵。猶記第一次吃到奶油餡是把她嚇了一跳,沒想到三百年前的清朝竟然有奶油餡的湯圓。當下便去打聽,可是也有人像她一樣是後世之人,後來一問才知,這奶油湯圓比京裡最出名的馬家湯圓都還貴上一倍,奶油也是從西洋傳過來的。如此她也只好死了心思,直道少知道一些事,對她有利無害。

    正想著,冷不丁,胤開口道:「鈕祜祿氏,元宵是你這樣吃的嗎。你跟前的元宵,你已挨個嘗了便,現已是晚間,多食糯米,容易積食,你腸胃又不好,是想夜裡去叫了太醫過來不成。」言罷,須臾間,想了想,又道:「你病了,誰來照看弘歷。」

    聞言,慧珠只好放下勺子,頂著眾人投來的目光,訕訕的應道:「爺說,妾不該貪食。」烏喇那拉氏笑道:「爺也是關心你,不過,看妹妹口腹之慾甚好,我是信了妹妹病定已痊癒。」眾人各自掩下心思,順著說了幾句話,便是過了。

    一個小插曲,小有尷尬的氣氛就被烏喇那拉氏一語揭過,氣氛又是回絡。可這個小插曲似沒影響到安氏般,只見安氏仍是低了頭,乖順的小口用著湯圓,只在偶然間抬首,瞟見胤、慧珠時,眼裡似有某種堅定。

    用過元宵吃食,眾人:i漱後,披了斗篷,捂上手爐,起身出了花廳去賞燈猜謎。由於天寒,又是晚間,便在一院的大院子裡賞賞花燈便是。

    一院裡的綵燈,如府外街道上,萬盞綵燈、壘成燈山那般壯觀,也是精緻小巧,形形色色,目不暇接。只見遊廊上、門簷下,樹~上皆是掛滿了綵燈。綵燈各異,有流珠、料絲、畫紗、五色明角、麥~、通草、百花、鳥獸、蟲魚、水墨及走馬鰲山等描繪其上,讓人眼花繚亂。

    這時,眾人行至在檀木宮處停下,燈上一面畫著一美人宮娥裙擺飛揚,似在跳舞般,其舞姿翩翩,風采迷人;另一面畫就提著詞句,便是燈謎。年氏望著宮燈,輕聲念道:「客心還系灞橋頭。」一語畢,微轉頭略一思索,忽的眼睛一亮,站在綵燈下,看想胤盈盈一笑道:「詞句乃是猜字,此字為滌。」話落,就有小太監抽了花燈裡的字條,道:「恭喜年福晉,此句為字謎,字為滌。」

    武氏接話道:「,為何是滌,婢妾愚鈍,不解其意。」年氏柔柔一笑,清雅道:「《三輔黃圖》云:『霸橋在長安東,跨水作橋。漢人送客至此橋,折柳贈別。

    』後唐人亦因循其風,又謂之『銷魂。將謎面『客』字之中心部『』,『灞』、『橋』之先頭部『、『木』,相繫在一起,即得底字『滌』。」胤點頭道:「此乃正解,說的不錯。」年氏福身道:「謝爺稱讚。」

    一時間,眾人不論心下何感想,皆是面上揚起了笑,連聲誇讚年氏才思敏捷。慧珠心下倒是誠心認為,年氏的確是蘭心質。不像她,就是聽了解釋,都還沒理解過來,遂也無心燈謎,便走馬觀花般,賞著花燈。

    忽的,就聽見安氏驚呼了聲,側頭看去,安氏已倒在了地上。眾人聞言,齊齊向安氏看去,只見安氏似是忍著疼痛般,雙眸含淚。胤沉聲道:「怎麼了,還不去將安氏扶了起來。」安氏聽後,眼淚一下就滑落臉頰,抽泣道:「爺,我的肚子好疼啊。」

    氏的話,讓在場之人全是變了臉色,烏喇那拉氏率先回了醒,問道:「安妹妹你怎麼肚子疼了起來,你剛剛不是跟在眾人後,怎麼就摔倒了。」安氏搖頭道:「啊,好疼,婢妾肚子好疼啊,爺,好疼啊。不知道,有人推……不,不是,只感覺被什麼絆了一下,就摔……」一語未了,俺是就痛昏了過去。

    見狀,烏喇那拉氏忙讓人將安氏抬進後堂睡榻上躺著,又打發了眾人各自回去,方和著胤去了後堂陪著,等著太醫過來。

    回到院子,已是二更天了,慧珠也不多想安氏昏倒的事,自是看了弘歷,便回到裡屋睡下。至次日上午請安,便得安氏已有三月的身孕。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12-2 09:48 PM

第一百一十四章 春日

    月過後,年也過完了,不過這年過的不怎麼歡喜就前,胤連著十來天都待在慧珠的院子,不讓人冒些酸水是不可能的,好在想著慧珠的性子、身份之類,也就罷了。可後又是年輕貌美的安氏,不但得了胤的濃寵,又在年快過完的時候,傳了喜訊。如此,這年能過的舒坦、喜慶,那就奇了怪了。

    不說其他人心裡有何不愉快,光是素心就在心裡惦記了老久,還時不時叨念幾句。如今都開了春了,素心夜裡伺候著慧珠就寢,見是沒了外人,便閒話道:「她才進府幾月啊,就有了五個多月的身子,倒是個有能耐的,看著柔柔弱弱,不想比起那兩個,強多了。這府裡懷個孩子,誰不出個差錯,她倒好,氣色就像這盛開的桃花,那個艷。」慧珠無奈道:「好了,記著幹嘛,她過她的,咱們過咱們的,又不相沖,你老是眼紅著她,作甚。」

    素心不平道:「主子進府八年才得了小阿哥,晉封為側福晉,這些年過的多不易啊。尤其是當年可是冒著喪命的危險,衣不解帶的照顧爺。而她,憑啥這般輕而易舉的得了爺的寵不說,一來就給懷上了。若這次真生了個阿哥,以她現在這得寵,側福晉的位子不是容易極了,將來說定還要跟著小阿哥爭爵位呢。就這,能不讓奴婢惦記著嗎。」慧珠指著素心笑道:「你呀是眼紅,咱們管好自個兒的事就是了。該是咱們的跑不掉,不該是咱們的,搶也搶不過來的。好了,你那些話,少說些,讓人聽去了是咱們的不是。」

    素心扶著慧珠躺下,一面斂著被角,一面回道:「省的,省的。奴婢常在主子面前念到她,還不是為著小阿哥將來想呀。」慧珠想了想,說道:「圓哥兒啊著也有三四天沒帶他出院子了,他今就死活嚷著要出院子。嗯,這樣吧就明個兒用了午飯,帶他去園子裡玩一會,正好這些天,桃花開得甚好天氣也是暖和。」說起弘歷,素心眉眼都是帶了幾分笑意,忙跟著贊同了,又說了幾句話,便放了床帷,移了燭台手輕腳的出了寢房。

    至次日,午飯罷漱畢,小憩會慧珠便讓董嬤嬤、小娟、小然子跟著,帶著弘歷去二園玩耍。此時正是陽春三月,春回大地、草木蘇的時節,這度過一個寒冬收斂之季後,走出院子到陽光明媚、紛紅駭綠的二園去走走,伸展下腰肢,雖是比不得出府踏青來的愜意,卻也是好的。

    一出了院子,還沒走上幾步,弘歷就掙開了慧珠的手,直直跑了開去。這可是急得小然子哭著一張臉,忙跟在弘歷的身後,扯著嗓子叫道:「哎喲,我的小祖宗呢,小阿哥呢,您慢著點跑,可別摔著了。」董嬤嬤見了,笑道:「小阿哥真是活潑性子,看把小然子急得。」

    慧珠看著前面歡喜的拍著巴掌的弘歷,笑罵道:「什麼活潑性子,我看就一小潑猴,出了院子,就野成這樣。不知道出了府,還成什麼樣子,他啊,就是個待不住的人,老想著往外跑。」說著,就想起前世似乎有部關於乾隆帝下江南的戲劇,還扮成一位風度翩翩的年輕公子,引得眾江南女子,芳心暗許。這按弘歷待不住的性子,下江南倒是很有可能,不過風度翩翩的佳公子嘛,就……

    心想著,慧珠不由將目光又向前看去,便見胖乎乎、圓滾滾的弘歷,手裡拽了一支桃花,跑了過來。慧珠蹲下身子,與弘歷平視,心裡像吃了蜜一般,甜滋滋的,臉上更是喜上眉梢道:「額娘的小寶貝,要把桃花給了額娘,額娘喜歡極了。」說完,便伸手去拿,不想弘歷卻一下收回了小手,往自個兒頭上比劃道:「額娘,我要戴花花,給我戴花花。」

    弘歷這話說完,董嬤嬤等人皆是憋著一臉笑意,慧珠抬首,假意瞪了一眼。這時,小然子便是「撲哧」一聲,卻是笑出了聲。慧珠站起身,收了笑容,淡淡的說道:「小然子,現在你常跟著圓哥兒身邊伺候,而圓哥兒沒個幾年也是要進書房的。你嘛,今回去就把《論語》好好給我背下來,也好讓圓哥兒隨時耳熏目染,對他將來進學,是有幫助的。」

    瞬時。小然子耷拉下來了臉。可憐兮兮地說道:「主子。奴才錯了。別讓奴才去背那勞什子地《論語》啊。」慧珠挑眉。睨了眼小然子。哼道:「可是真地不要背《論語》。那好。就去背……」未道完。已被小然子打斷道:「謝主子恩典。奴才最喜歡《論語》。還是主子最瞭解奴才呀。」眾人聞言。大笑。

    慧珠沒理他。嘟了小嘴。氣呼呼地把桃花插進了衣領噌地又是跑開了。

    一時。一個水靈靈地俏丫頭攙扶著肚子微隆地安氏在二園裡溜躂。旁邊還有也是帶了丫環地那拉氏。在一旁陪著說話。忽地。安氏甜甜笑道:「那兒桃花開得正盛。咱們去那邊看看。」那拉氏低低地應了是。跟著往種著大片桃樹地地方走去。

    這面。慧珠一行人跟著弘歷後面。笑看著弘歷發著小脾氣。正遇遊廊拐角處。弘歷一股溜兒地跑了過去。慧珠搖頭笑道:「圓滾滾地。跑地倒是快。我是快跟不上了。小然子。你去跟緊點。」小然子得話。忙跟了去。董嬤嬤笑道:「主子。您就是躺多了。走一會才是累地。多走走就好了。」

    慧珠歎了一聲。正欲開口。幾個女子地尖叫聲便傳了過來。接後就是弘歷哇哇地大哭聲。隨即小然子便緊張道:「小阿哥你怎麼了。您可別嚇著奴才啊。」

    慧珠心一慌。話都不及說道。忙是跑了過去。就見小然子蹲在放聲大哭地弘歷身後。正前面還有安氏等人。慧珠頓了一下。掃了眼倒坐在地上地安氏。便快步跑到弘歷跟前。滿臉慌張道:「圓哥兒怎麼了。別嚇額娘啊。」

    弘歷見了慧珠,的更是讓人揪心,泣不成聲的哭喊道:「額娘……圓哥兒……疼……」慧珠嚇到了,忙上下檢查著弘歷的身子,急道:「哪疼啊,告訴額娘,你那疼啊。你們快看看弘歷哪摔倒了呀。不疼,不疼,圓哥兒不疼。」

    這時,本怔住的小娟,猛的住嘴巴,指著一塊大石頭,顫抖道:「主子,您快看啊,血,那,有好多血啊。」安氏緊緊咬著嘴皮,似是有些不舒服般,聽了小娟說得話,像是疼到了極限,「--啊」的叫了出聲。立馬,旁邊的小丫頭就哭叫道:「主子,您怎麼了,別嚇著奴婢啊。」安氏忍痛道:「那拉姐姐,你快去叫了福晉來,請太醫,我肚子好疼啊。」說罷,人也昏了過去。

    那拉氏怔然看著眼前的情況,這聽了安氏的話,方才反應過來,忙撒腿,便向正院跑去。

    慧珠這邊,哪還分得了神,去顧著氏那頭。聽了小娟的話,心下又是怕又是心疼,眼淚直在眼眶裡打著轉兒。到處打看著弘歷的身上,終是在弘歷戴著的朱紅色小也是個母親,當年弘昀去的時候,她就如瘋魔般一樣。可當下情況,也不容烏喇那拉氏多去緬懷過往。遂心神一斂,就指揮著跟過來的僕從,把安氏抬了回安氏的院子,又寬慰著慧珠,道是王太醫已在來的路上,讓慧珠抱了弘歷先回去,她也跟著去了慧珠院子。

    回到院子,慧珠也不敢碰弘歷的傷口,只好小心的抱著弘歷剛在床榻上坐下,胤便是趕了過來,看著慧珠,直接問道:「怎麼回事?」慧珠這會哪會去理胤,此時,她只聽得見弘歷的哭聲,淚水也早已滑過了臉龐,卻仍是定定的看著弘歷,說著話,誆哄著。

    胤見著抱在一起哭泣的母子倆,眼裡閃過一抹心疼,又或是沉痛,卻終是沉默以對,站在床邊,安靜的守在一旁。

   

第一百一十五章 詢問

    太醫過了府,看查了弘歷的傷勢後,忙開了藥,又:口,上了藥膏,親自小心包紮。慧珠抱著弘歷,按壓住他因疼痛,亂是扭動的身子,聽著他已哭喊沙啞的聲音,心下千般滋味,口裡苦澀不堪。

    一時,李太醫和著安氏身邊的嬤嬤躬身前來,李太醫稟話道:「安格格受了驚嚇,微動胎氣,不過並無大礙。奴才已經開了一劑安胎藥,等安格格醒來,服了藥也就是了。」胤不予言語,看著哭的撕心裂肺的弘歷,頭也不回的揮手讓李太醫他們退下。烏喇那拉氏見狀,便引了李太醫他們到了外間,細細問了安氏的情況,又囑咐那嬤嬤好生照看安氏,方打發了他們離開。

    大半天過去,弘歷傷口包紮好了,服了藥,藥理含有止痛安眠的成分,於是藥效來了,也睡下。卻因弘歷傷著後腦勺,躺著睡,必是壓著了傷口,慧珠不忍,遂一直誆抱著弘歷,讓他安穩入睡。

    王太醫收了醫藥箱子,行至胤跟前,打了個千兒,稟道:「弘歷阿哥後腦勺被硬物所傷,傷口約有一寸來長。不過奴才現已為弘歷阿哥換了藥,已止住了傷口。這以後每隔三天,奴才便會前來給弘歷阿哥重新包紮傷口。」胤眼含薄怒,沉聲問道:「弘歷傷在頭上,對以後可是會有什麼影響?」王太醫暗自嚥了下口水,心裡閃過一絲慶幸磨著答話,回道:「奴才仔仔細細檢查過了,小阿哥所傷的地方,雖在頭上,可並未傷觸穴道之類的。所以請爺和福晉放心,此傷並不會對小阿哥將來有何不良影響,最多留下一條極小的疤痕。」

    聽後,胤極度緊繃的神經鬆懈了下來,閉上眼睛,微緩下心緒。他子嗣不多中也就弘歷得了康熙帝和太后的親暱,尤其是那塊玉珮,不論康熙帝是有何意,弘歷能得了這塊玉珮,已是不一般;再說,弘歷之名是康熙帝親賜。就憑這兩樣,弘歷的身份就已經隱隱高於同為側福晉之子的弘時,更不是庶子弘晝可以比擬的。

    想到這,胤不禁心念道,幸好無事,不然堂堂雍親王府,竟連個有些身份的子嗣也無。又憶起弘歷,總是笑瞇了眼睛,成天嘟著嘴喊著額娘,一個被嬌慣的奶娃;卻又能以兩歲稚齡自個兒用飯的,有別於其他富貴之家的孩子般的獨立。

    如是,剛一平復的情緒又是被挑了起來,這便猛的睜開雙眼,眼裡平靜無波的掃了眼眾人,厲聲卻又不帶一絲情緒的問道:「今到底是怎麼回事。」

    此句雖甚是簡單,卻有種無形的壓力,重重的壓在眾人的心上。烏喇那拉氏看著全部跪於地上的眾人,柳眉輕蹙,福身道:「回爺妾瞭解,是鈕祜祿妹妹帶著弘歷去二園玩耍時,弘歷與來二園散步的安妹妹撞著了,弘歷這才摔倒在地,並恰好磕在了石塊上。而安妹妹也因此受了驚嚇連著往後退,一下給坐在了地上了胎氣,便疼暈了過去。」胤繼續問道:「當時可是還有其他人在場傳了過來。」烏喇那拉氏得話應了,遣了人去請了那拉氏過來問話。

    不一時拉氏一臉緊張的匆匆趕來,一進屋,就直接跪在了地上,顫抖道:「婢妾該死,沒看好弘歷阿哥和安格格……」話未說完,就抽泣了起來。胤心下不耐,正欲發怒,烏喇那拉氏便止話道:「那拉妹妹,這事與你無關,你只需好好想想當時是什麼情況,把它明明白白的講出來就是,自有爺和我為你做主,你毋須擔心。」

    那拉氏微顫顫地對上烏喇那拉氏。見其給了個安撫地笑臉。方穩下了心緒。抬首看了眼胤。又似被嚇住似地。忙是低下了頭。思索片刻。仔細回憶道:「今天天氣不錯。婢妾便陪著安格格去園子裡逛逛。走時。安格格見左前方。桃花開地正好。也就走了過去。誰知。剛走到一拐角處。弘歷阿哥突然跑了出來。和安格格撞在了一塊。當時安格格是由她地丫環阿紫攙扶著。又因弘歷阿哥年齡甚小。也是沒多大地勁。撞不了個什麼。只是受了驚。連連往後退。腳一打滑。卻是倒坐在了地上。至於弘歷阿哥。婢妾先去看著安格格。後面才聽見弘歷阿哥哭地。隨即鈕祜祿福晉就是趕了過來。」說完。就直拽在丫環身邊。才未嚇得跪在地上。

    胤沒有開腔。牢牢地看著一臉膽怯地那拉氏。判斷著她話裡地真偽。半響。

    道:「沒注意到弘歷。當時除了聞言趕來地鈕祜祿在場。」那拉氏瑟縮了一下。連連搖手道:「婢妾不知道。知道地已經全說……呀……對了。鈕祜祿福晉身邊地掌事太監也在場。他。他說不定能知道些。」

    胤一聽。忙傳了小然子過來回話。小然子跪地。哭喪著嗓子道:「奴才過去時。正好見著小阿哥和安格格、丫環撞在一塊。就往後摔倒。好像也看著安格格打滑了手。離了丫環地攙扶。便往後仰摔倒在了地上。然後。小阿哥。小阿哥他也往後摔在了地上。不想。就這樣摔到了頭……」說著說著。又是哭了起來。

    胤聽了。不予定奪。這那拉氏地話倒罷。可小然子是慧珠地人。又豈會有所隱瞞。一個身懷六甲地安氏與兩歲地弘歷撞在一起。安氏只是微動胎氣。弘歷卻摔傷了腦袋。這般。感情親疏。立馬有了偏移。

    雖種種跡象表明皆是意外。可意外哪有這巧合地。不過此事在場人也沒個人說地清楚。又能怎樣。但胤現在卻是夾了滿腔地怒火。總得要找人發作才是。遂眼裡一凜。怒罵道:「好。好你們這些狗奴才。連個主子也照顧不好。要了有何用。還有你那拉氏。不待在自己地院子裡。就會挑起是非。乾脆你也進了清園去陪烏雅氏。正好做伴。」那拉氏一聽。失了魂般地跪坐在地上。求著胤息怒。求著烏喇那拉氏幫著勸阻。

    此時,橘紅色的晚霞拋斜在天際,已是傍晚時分。安氏待李太醫走後,便是醒來,想著當時的情況,心裡也是慌的沒個底,知道胤和烏喇那拉氏在慧珠的院子裡守了一下午,咬咬牙,撐著身子,便讓阿紫扶著去了。

    剛走到院子裡,聽見那拉氏的哭求聲,安氏強制壓下懼意,斂了心神,疾步進了正屋,嚶嚶哭泣道:「婢妾一醒來,就知弘歷阿哥傷的不輕。爺、福晉,都是婢妾的不是,求求您們,讓婢妾看看弘歷阿哥怎麼樣呢。求求爺,求求福晉了啊,也讓婢妾給鈕祜祿福晉告罪啊。怎麼說這事雖說是意外,卻也是因為婢妾起的啊。」烏喇那拉氏心下冷哼,轉念一想,又是關切道:「安妹妹,你有著身子,快是起來,若再動了胎氣就不好了。」說著,就親自扶起安氏,溫柔道:「知道安妹妹是一片善心,現在小阿哥正好睡下,你隨我進裡屋就是。」言罷,就拉著安氏的手,撩簾進屋。胤幾不可見的微皺下眉頭,看也沒看跪在地上的那拉氏等人,便邁開步子,跟著進了裡屋。

    裡屋裡,安氏不顧她五個月的肚子,見了慧珠,一下便跪在了地上,言語懇切哀婉道:「鈕祜祿福晉,是婢妾的不是,是婢妾害的弘歷阿哥受的傷,您要打要罰,婢妾絕無半點怨言。」慧珠輕拍著懷裡,哭累睡下的弘歷,淡然的說道:「出去。」

    安氏微一怔,隨即又繼續哭道:「鈕祜祿福晉,婢妾知道您不想看見婢妾,可弘歷阿哥那小的孩子,婢妾是真心的喜歡他呀,看著他受了傷,心裡同樣不好過。鈕祜祿福晉,您讓婢妾看看他行嗎?婢妾在這給您磕頭了。」說完,就給慧珠磕起了頭來。

    慧珠淡淡的了眼安氏,復又移開視線道:「我叫你出去。」安氏聽後,眼淚掉得更是凶了,哭聲也更大的說道:「鈕祜祿福晉,婢妾知道您定是不會原諒婢妾的,雖說這件事也只是一個不幸的意外,可婢妾知道您心裡難過,婢妾心裡又何嘗不是呢。」

    慧珠感覺弘歷皺著一小臉,不舒服的在懷裡扭動,眼裡閃過一絲不悅,站起身,將弘歷交給素心抱著,便向安氏那方走去。

    安氏心下顫,瞬間止住了哭聲,又想著她也不知弘歷為什麼會摔倒,她不過就是看著慧珠在那邊,想過去攀談。遂,倒來了些底氣,眼淚便又是掉了下來,低低的喚了聲「鈕祜祿福晉」。

    不想慧珠卻不理會,只是在安氏身邊稍一停頓,便繼續走至胤的跟前,聲音不大道:「圓哥兒剛睡下,若是有話就出來說。」一語道完,轉身就出了裡屋。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12-2 09:58 PM

第一百一十六章 後續
    屋裡,慧珠面上看不出喜怒,待胤和烏喇那拉氏在定,方行至跟前,規矩的行禮道:「圓哥兒雖已沒事,卻需要歇息。妾多謝爺和福晉前來看望,現在已是掌燈時分,您們先行回去歇息就是。自於其他人,我就不多留了。」略一停頓,掃了眼小然子道:「爺要杖斃,或是打發出去了安氏她們身邊伺候的奴才,妾定不會說什麼。不過小然子是盡心伺候圓哥兒了的,不應同處。」

    胤聽著慧珠看似恭謹,實則撇清他的話,又是氣又是怒,不覺就拿眼狠瞪向慧珠,心緒難平。

    一旁小心站著的阿紫聽了這話,反應更大,臉騰的一下變的慘白,忙緊拽住安氏的手,無聲的祈求。安氏心下也是尷尬,地也跪了,頭也磕了,卻愣是沒人搭理她;現在又要收拾了她身邊的人,這不是掃了她的面子,讓她以後如何在府裡立足。

    如此一想,安氏又斂了心神,摸了摸微凸的肚子,似有了保障般,眼眶一紅,匍匐到慧珠跟前,聲似乞求道:「鈕祜祿福晉,婢妾真的不是有意的,真的沒想到,弘歷阿哥會突然出現啊。您想想,婢妾也是有快當娘的人呢,身子現在也沉了,稍一不注意,就是一屍兩命呀。婢妾知道,婢妾就一微不足道的人,比不得弘歷阿哥金貴。這次意外,婢妾真真是是寧願自個兒受了傷,也是不願弘歷阿哥受傷的……鈕祜祿福晉,你有什麼不甘不願的洩在婢妾身上就是了諒了那拉姐姐、還有阿紫她們,她們是無辜的啊。」

    慧珠聞言,面上的平靜終於出現了一絲裂痕,只見慧珠兩眼怒目,雙拳緊握,胸腔上下起伏,狠道:「無辜,好一個無辜,她們再無辜,有我的兒子無辜。他今年不過兩歲跟你撞在了一塊,你毫無所傷,他卻傷及頭部。頭部,你可是知是頭啊,小孩子怕傷的就是頭。」

    安氏楞住,不想慧珠竟發此大的怒氣,半響,才開口解釋道:「鈕祜祿福晉,這是意外啊,沒人想弘歷阿哥受……」一語未完被慧珠打斷道:「意外,好一個安氏一個意外。我不知道我兒子這次受傷與你是否有關,但你自己心裡面明白昏倒,你動了胎氣是真是假,不要忘了,我也是懷過孕的人。這次我兒子受傷,既然在場的所有人都說了是意外,好,我就相信是意外。不過,不要以為我這次忍下來了,就當我好欺負。若下次我兒子再有個什麼勞什子的意外,我定要看看是誰讓我兒子出的意外,也讓她好生嘗嘗意外的滋味。」

    安氏一臉淚,嚇的倒坐在地上,水潤般的星盼似尋求著某種依附的望向胤,又似道不盡萬般苦楚,述不盡千般柔情,包含著無限委屈,低低的搖頭輕喚道:「爺……」,一字,已是絲絲情意,何須說清,如何道明。

    烏喇那拉氏上前一步,擋住安氏投向胤的視線,拉住慧珠的手,親暱道:「鈕祜祿妹妹,我知道你是一時氣話,說說也就過了。現在你最需要的就是安靜,好生照顧弘歷,至於其他那些瑣事,爺和我自是會妥善處理的,你安心就是。」

    胤恢復常態,冷聲道:「你好生照顧弘歷吧,我晚上再過來。不過,記住自己的身份,弘歷發生意外,我是不願見的。」說罷,就帶了眾人離開。

    至二更天。胤回到慧珠地院子。蹙眉道:「你都抱了這大晚上。讓弘歷地乳娘給你換個手吧。」慧珠抬首道:「圓哥兒是我地兒子。因為我沒保護好他。他才受了傷。我這個做娘地不能代替他疼也就算了。可也得親手抱抱他。讓他好好睡上一會。」胤詞窮。由著慧珠抱著弘歷。自去命了小祿子伺候:i洗。又讓素心給慧珠淨了面。換身常衣。

    是夜。月上中天。星光稀疏。煙霧朦。已是夜深人靜時。萬籟歸於寂靜。唯有夜裡地涼風。讓樹葉兒「簌簌」作響。或是吹起窗帷一角。依稀可見一女子抱著稚兒。靠在一男子地肩上。漸似有了睡意……

    次日早上。烏喇那拉氏命人傳了消息。安氏被禁足一月。阿紫仗責十下;那拉氏倒是沒讓搬去了清園。也如安氏般禁足。只是期限為三月。同時當時伺候那拉氏地丫環。也被杖責十下。這後。烏喇那拉氏又以慧珠要照顧受傷地弘歷為由。免了慧珠進半年地請安與一切應酬。胤見狀。當天下午。也讓小然子放了話。弘歷換藥地兩月內。需要靜養。看望一應事情。皆是不許。

    這般。在胤和烏喇

    有心地維護下。慧珠倒落得清閒。更是全顆心落在了無論大小事情。慧珠皆是親力親為。不假借他人之手。悉心照料了六、七天後。弘歷不再每日一醒來就是哇哇大哭。傷口地疼痛漸漸小小了。只要不去碰。也不怎麼疼。可每隔三日地換藥。弘歷卻都是得哭上一整日。讓慧珠地心都揪在了一起。攪地生疼。

    弘歷受傷是三月下旬地事。沒過幾天。就到了四月。德妃那自是沒弘歷受傷地消息。便不知情地派了小太監過府遞話。初一那日。讓烏喇那拉氏與慧珠、弘歷一起進宮請安。

    到了四月初一,烏喇那拉氏隻身進宮請安,面對德妃的詢問,只得回道:「弘歷前些天去園子裡玩的時候,摔了一跤,後腦勺正好磕在了石塊上,便是見了血。不過額娘您放心就是,王太醫說了,這傷口沒磕在穴脈上,無大礙的,以後最多留個疤痕。」德妃聽了,忙是細細盤問了怎麼一回事,弘歷傷的嚴不嚴重之類的話。烏喇那拉氏心裡暗自一番打算後,就細靡遺一一道了出來,且還未添油加醋,反是多說了些幫安氏的話。

    這德妃是宮鬥出來的,聽了烏喇那拉氏的話,自能判斷真偽,又加上烏雅氏是因安氏才進了清園,此時弘歷出了事,也和安氏有關,偏見更甚,心下有了厭惡,遂是撇嘴道:「當初看她就不是個好的,想著長的有幾分姿色,才不看她的身份,由宜妃將她指給老四。現在倒是好了,仗著有幾分姿色,就跟年氏一樣,霸著老四,又害了容麗那丫頭不說,竟敢讓弘歷受傷。」烏喇那拉氏不予回話,只是安靜的在一旁聽著德妃的抱怨嘮叨。

    慧珠可能真是有那運氣,是福星,連帶著不知不覺裡還幫了烏雅氏一把。這且說德妃念著弘歷受傷之事,康熙帝正好來德妃的宮裡,見德妃面上不愉,便問道:「何事,倒讓你生氣來。」德妃面上仍是一副有些不愉的神情,心下卻另有盤算,撿了話,把弘歷受傷的事情說了,又狀似無意的說了烏雅氏的事情。

    康熙帝是日理機的忙人,這年一心想著他的推廣新稻種,不但自個兒在宮內豐澤園種有實驗田,以玉田谷種播水田數區,盼望著能夠成功。

    更想將新稻種推向大江北,並所賦詩裡也能表達其心情:紫芒半頃綠陰陰,最愛先時御稻深。

    這般,康熙帝還會去責備了懷有皇家血脈的安格格,只是對弘歷表現出一些親情是少不了的。畢竟他可是給了弘歷賜了名,還賞賜了他戴了幾十年的玉珮,因此弘歷身後必是的掛了他的隆恩在的。便開口道:「李音達,你去御藥房,給成院首說,只要是對弘歷有幫助的藥什,不用稟了朕,直接取了送去老四府上就是。」李德全得話應了。隨後,康熙帝算是給了德妃的顏面,又開金口,讓烏喇那拉氏放了烏雅氏出清園。

    烏喇那拉氏領了話,暗烏雅氏也翻不出個什麼,放出來又怎樣,便一回府就給胤說了。胤無可無不可,又有康熙帝的示意,也就點頭同意了,讓烏雅氏搬出清園。

    烏氏就這樣,在關進清園五個多月後,因弘歷受傷一事,得了福,提前搬出了清園。而府裡眾人又因這得了風向,隨著宮裡的御賜藥材進了慧珠的院子,安氏禁足,烏雅氏出清園,三三兩兩的閒話就有了「看著沒,鈕祜祿福晉,弘歷阿哥的背後可是萬歲爺啊。這安格格再這麼得寵,有何用,還不是得禁了足,現在更是連爺都沒去她院子裡了。」更甚者,將烏雅氏能出清園,歸於胤想給慧珠做面子,打安氏的臉。想當初,烏雅氏被關進清園,可是因為安氏的源頭,這便給了其餘人的猜測。

    這面在自個兒的院子裡,悉心照顧弘歷,不過外面的風聲,或多或少還是傳到了院子裡。一夜,慧珠洗淨面,素心接過弘歷抱著,閒話道:「奴婢看還是不夠,她不過是禁了足,爺沒去她院子罷了,咱的小阿哥可是受了多大的罪啊。」慧珠看著弘歷瘦了不少的臉龐,眼裡含著心疼,口裡卻是極淡道:「她不提也罷,我犯不著去想她的事,惦記她的人多了,就看她怎麼應對。不過,只是不能再讓某些人害了我的兒子就是。」

   

第一百一十七章 家常

    熙帝親自予了話,給弘歷好藥候著,這上好珍貴藥~又有慧珠的悉心照料,不到兩月,弘歷已是拆了紗帶,再養個半月,也就差不多了。然,弘歷卻是個活潑性子,在院子裡待了這久,早是坐不住,見頭上白色的紗布沒了,便吵著要出去。

    慧珠聽了,自是不同意,眼見都端午了,外面熱氣多,出了院子招一身汗,不就得濺了傷口,再說自出了上回那事,後怕都還沒過,哪敢帶弘歷去園子裡玩耍。這樣,母子二人有了口舌,弘歷整天撇著張嘴,慧珠看著心下也不好受,她雖不想委屈了弘歷的性子,可又怕弘歷傷還沒好全,再出個什麼意外,只好板了臉說教,把弘歷小訓了一頓。

    如此鬧了上了幾天,便被時常宿在這的胤,發現了母子倆的彆扭,遂夜裡就寢時問道:「怎麼了?弘歷老是不高興?」慧珠歎道:「他老想往外面跑,可妾能放心讓他出了院子嗎,外面天熱,出了汗,感染了傷口怎麼辦。還有……」語猶未完,就止了話。

    胤知曉慧珠後半截子話,也不予點破,想了想道:「你像是挺喜歡圓明園的,正好趁這次機會,帶著弘歷搬過去住。」慧珠滿是驚訝,抓住胤的袖口,喜出望外道:「爺,您說的是真的,真讓妾和圓哥兒搬去圓明園,就妾和圓哥兒搬過去住。」胤道:「你放心就是,圓明園又不遠,我自會去看你們的,你和弘歷搬去住就是。唔,若是嫌太靜了,招了你額娘等人去說話,也是可以的。」

    慧珠不想胤這好心,還能讓章佳氏來陪著歡喜,也沒去嘀咕胤話裡的自大,反是微有些顧忌道:「爺,若是妾帶了圓哥兒搬出府,可有什麼不妥?」胤古怪的看了眼慧珠,方才解釋道:「你不就帶弘歷去圓明園避暑嗎,等出了伏,天氣轉涼們回來就是。再說當時,是免半年的請安,讓你好生照顧弘歷,這次去了圓明園也是給弘歷靜養,有何不好。」

    慧珠好似一盤涼水澆了來時少了興致,臉上轉了顏色,悶聲道:「哦妾也如此想,消了暑就回來。」胤伸手放了簾子,順勢壓在慧珠的身上,黯啞道:「恩我就給福晉遞話,你打點些細軟……」說著,話語聲愈散,喘息聲愈濃。

    慧珠隨著胤手上的一番做為,呼吸漸似紛亂,粉頰面上桃花膩>e微仰,未脫口的細語早已變成輕輕的低吟,思緒也隨之飄散。

    燭火搖曳帷竹彩,雕欄榻上作響;風捲簾帷,情深幾淺,春意蕩漾……

    至次日,胤果真給烏喇那拉氏遞了話,響午未到,高德就得了烏喇那拉氏的話,前來幫差。慧珠有了高德的幫襯,只需道明所需之物,便有高德備好,送去圓明園;院內,素心向來是個心細的,得了要去圓明園消暑的准話,當天就開始收拾打點。

    結果。兩相準備下。不出三天是妥當。於是。第二天上午。慧珠就坐上馬車。帶著滿院子地人。去了位於京城北郊地圓明園。

    臨近午時。便已到了圓明園。慧珠著弘歷下了馬車。進了事先備好地院子裡。園子裡眾人知道來地是金貴地主。還不小心伺候著。這般。到了午飯時間。精緻地飯食就給擺上了桌。甚至還細心地備上了弘歷地吃食。慧珠見狀。心下暗道。高德辦事確實周全。這園子裡地掌事太監魏公公也是有心。倒不愧是親王府得用地人。

    午飯過後。換了常裳。稍作休息。囑咐了素心帶著弘歷去院子附近玩耍。便來到正堂。受圓明園裡幾個有體面地管事太監、嬤嬤地禮。

    一時。慧珠待他們行過禮後。說道:「現在已是五月中了。我該是會住到九月初。才得回府。這接下來幾個月。就有勞各位了。」魏公公躬身。討好道:「鈕祜祿福晉。您說哪地話。能伺候您和弘歷阿哥。就是奴才們地福分。」慧珠收了笑容。鄭重其事道:「你們也是知道了。弘歷是在府裡受了傷。爺和福晉看著這園子裡清淨。才特意讓我帶著弘歷前來靜養。這園子裡有魏公公你們伺候著。相信弘歷定能痊癒。這般才不枉費了萬歲爺親賜下來地藥材。也才不駁了爺和福晉地一番用心。」

    魏公公等人聽了這話。心下一凜。忙道:「奴才等人。定當盡心盡力伺候鈕祜祿福晉。伺候弘歷阿哥。」慧笑了。讓下然子給他們打了賞錢。留下了魏公公。其就打發了下去。隨後。慧珠又詳細問了魏公公一些話。魏公公心存顧忌。也沒多隱瞞。按著話。皆是給了回答。

    慧珠聽了,對圓明園一些概況甚是滿意。唯一不好的就是園子離暢春園太近了,這幾年下來,康熙帝不去熱紅行宮避暑,倒是常在暢春園住,甚至最近更在暢春園處理政事,接見朝臣。不過,慧珠想著,她又不出園子,哪可能遇上康熙帝,而且康熙帝又不是常人,身邊御林軍、太監宮女的圍在周圍,也不是她想見就能見的。

    正暗自沉凝時,弘歷咚咚的跑了進來,一下撲進慧珠的懷裡,眉開眼笑道:「船,額娘,圓哥兒要坐船。」見弘歷如此歡喜,慧珠心裡也是高興,索性丟了心思,打發了魏公公退下,就依了弘歷的話,讓小娟備了茶點,帶著弘歷坐船玩耍。

    一時間,微風徐徐,岸邊楊柳低垂,前方萬株山桃,花瓣沾落衣襟。慧珠輕輕拂開弘歷額前的粉色花瓣,引的弘歷咯咯笑開,慧珠亦笑……

    圓明園此時雖只有三百餘畝,卻依然景色秀麗,又加上此地亭台樓閣,傍依山水,倒是歇涼消暑的好地方。這才來了幾天,弘歷就拉著慧珠,挨個逛了個便,卻把常年待在院子裡,不怠走動的慧珠給苦到了。

    幸沒過幾天,章氏便帶著李氏前來,同時,李氏還帶上了她四歲大的女兒明慧,卻是引起了弘歷的注意,畢竟小孩子還是喜歡和小孩子一起玩耍。這樣,也沒鬧著要去外面,乖乖的和明慧一塊兒待在屋裡。

    慧珠指著也不知道玩什,玩的卻甚是高興的兩人,笑道:「大嫂,虧得你帶了明慧過來,要不然圓哥兒那小潑猴,又讓我陪他到處轉悠,可是苦剎了我。」李氏捂嘴輕笑道:「小阿哥性子活潑好,婢妾可是羨慕的緊,不像婢妾家的大小子,就是一悶葫蘆。」章佳氏雙手合什,欣慰道:「這親眼看見小阿哥無恙,我才是放了心。真真是菩薩保佑啊,小阿哥無事就好,無事就好。」

    李氏笑道:「額這些日子,天天吃素,早晚都要念了經文,給小阿哥祈福。就是得了小阿哥平安的消息,還是這般作息,現在見了小阿哥平安,額娘你也不用這般天天唸經文了。」章佳氏搖頭道:「我在佛前是許了願的,若小阿哥平安,以後我必每日早晚誦經,一為還願,二也是積福的好事。」慧珠胸口泛酸,哽咽道:「是女兒不好,讓額娘操心了。」章佳氏拉著慧珠的手,紅了眼眶道:「沒事,只要你平安就好,我不操心。」

    一旁玩的正歡的弘歷見章佳氏哭了,忙牽著明慧的手,跑了過來,皺眉說道:「不哭不哭,圓哥兒給你親親。」章佳氏聞言,止了淚,在弘歷臉上親了下,笑道:「好好,不哭了,親親咱們的小寶貝就不哭了。」弘歷見了,得意的看了眼慧珠,又牽著明慧的手跑開。

    章佳氏看著弘歷、明慧二人,感歎道:「小阿哥真是貼心,只可惜我是也能常見著的。唉,本來這俊賢若是昨年成了親,今年說不定也能得個向弘歷這般乖巧的小寶貝了。」慧珠知道章佳氏一直盼著俊賢成親,畢竟俊賢今年也有十八了,早該成親了。好不容易等章佳氏盼到昨年,不想老太太去世了,俊賢得守孝三年,婚事一拖,俊賢成親也就晚了。

    不過,慧珠卻覺得俊賢晚些親不錯,可也只得心裡想著,口裡另勸道:「額娘,俊賢成親是晚了些,不過這婚事定下來,也就沒什麼好愁的了。」章佳氏搖頭道:「索綽絡家的姑娘按年歲,現在已經十八了,再到成親的日子就二十一了,年齡太大。」李氏勸道:「額娘,您莫擔憂,上月您不是挑看了兩個姑娘嗎,等索綽絡家的姑娘過了門,再過上三月,給小叔子取了二房,或是納了妾,也是不下禮的。」

    聽後,慧珠不禁一怔,俊賢還沒成,就已經張羅著開始給他娶二房,納妾室。心下不贊同,便想開口勸止,卻見章佳氏正和李氏說得正是投機,終是止了話,掩下心裡想法,另道了些閒話,揭過便是。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12-2 10:08 PM

第一百一十八章 情意

    過午飯,又逛了會園子,談了回話,章佳氏和李氏慧珠見弘歷甚是喜歡明慧,想著弘歷一個人也是孤單,便留了明慧在園子多住幾日。不想這樣一個小小的舉動,卻引起了胤的注意。

    沒過幾日的一個午後,弘歷和明慧在歇午覺,慧珠無事,伏在案上隨意撿了些句子寫,當是練字,小娟站在一旁,給她研磨。素心坐在一方矮凳上打絡子,不時陪著說幾句閒話。

    小娟瞧著紙簽上的字,瞬時臉紅道:「主子,您怎麼寫那字,多不好意思。」慧珠正握筆躊躇,聽了小娟的話,來了興致,挑眉道:「哦,怎麼了,你不是不識字的,怎獨獨認識它?」小娟臉更是紅了,忙低頭不語,想想又是不對,復又抬首辯解道:「主子前天教小阿哥和明慧表小姐認字解,奴婢跟在一旁學了,這才認得。」說完,才發現慧珠滿眼的笑意,知道被拿趣了,卻又無法,只好委屈的低頭,做專心磨墨狀。

    慧珠見小娟這副模樣,也不繼續逗趣,只是心下好笑,不過寫了個「愛」字,倒把小娟羞成這樣。

    胤進了院子,見周圍沒什麼人守著,便沒讓人傳話,直接進了屋裡,就見慧珠伏在案前,和丫頭說著笑,看著心情倒是不錯。

    素心心細、眼尖,一下就看見胤站在半開的竹簾下,忙站起身,喚了慧珠道:「主子來了。」說罷,就上前幾步,躬身打開簾子,迎了胤進屋。

    慧珠微有詫異,稍一頓了下,忙不迭放了筆,及至胤跟前,蹲安行禮道:「爺怎麼突然過來了,也不見個奴才過來通傳一聲。」胤沒予回答,另道:「我還沒用午飯過已讓小祿子下去吩咐了。」

    正說著,小祿領了三個手裡捧著溫水盆、棉巾、漱盂、常裳等物的小丫環進屋,小祿子打了個千兒稟道:「午飯已按爺的意思吩咐了下去,一會就可備上。」胤「恩」了一身,說道:「後面幾月,我該是要常過來用午飯是休息一會。今天來的有些匆忙,明個兒一早,我就差人送幾件換洗袍子過來。你也不用重新收拾院子了,我晚間是要回府的,白天過來,就歇在這個院子吧。」

    慧珠抬眼,暗自白了下胤,便應了聲。隨後,又伺候胤換了常裳,淨了面意開口問道:「爺,您去哪了,都過了午時,怎得還沒用了午飯。」小祿子看向慧珠,面上儘是笑容,插話道:「萬歲爺昨晚間去了暢春園,爺今便在暢春園談事。這一談,就是大上午的時間,見是響午了喜愛作罷。這萬歲爺本想留了爺用午飯,可爺想著您和弘歷阿哥在圓明園呢過來用飯。」胤側首,睨了眼小祿子,小祿子訕訕一笑,躬身退到一旁。

    不一時,午飯擺上了桌碟蓮蓬豆腐、一碟八寶兔丁、一碟鮮蘑菜心、一碟涼拌皮蛋、一碟涼拌豬頭肉、一碗酸筍雞皮湯並白飯、白粥個一碗。慧珠掃了眼,和她午間吃的一樣盛了碗熱湯,遞予胤道:「這天喝熱湯出出汗可是不錯,又帶了點酸味能開開胃。」胤接過湯喝了幾口,便用起了吃食。

    一時。弘歷、明慧睡醒。蹬蹬地跑了過來。見了胤。明慧閃閃躲躲地藏在弘歷身後。慧珠輕笑一聲。放下為胤布菜地筷子。走去牽過明慧地手。笑道:「小明慧。不要怕。這是圓哥兒地阿瑪。你叫聲。恩。算是姑父吧。」話停。又看著弘歷道:「怎地。十來天不見。玩野了。還不去給你阿瑪請安。」

    弘歷眼溜兒一轉。一下跑到胤跟前。身子有些不穩地。跪地行禮道:「兒子請阿大瑪安。」胤點頭道:「請來吧。」弘歷得了話。倒晃兩下。便是站起了身。忙又回到慧珠跟前。牽起明慧地手。仰頭道:「額娘。我和小姐姐去園子裡了。」慧珠瞪眼。唬了幾句。便讓小然子、董嬤嬤他們跟著出去。

    胤午飯罷。漱畢。打發了眾人。坐在炕上抿了口茶。淡淡問道:「那個小姑娘是你娘家地侄女?」慧珠點頭應了。胤又道:「她雖是你長兄地嫡女。可你長兄是庶出。身份不夠不說。對弘歷也沒有一點幫助。明日就找人送了回去吧。再備上幾份厚禮也就是了。」

    聽後。慧珠詫異地看向胤。結舌道:「沒。重沒那個意思。您想岔了。弘歷和明慧才幾歲呀。沒得事。」胤皺眉道:「既然你沒那個意思。就不該留了那小姑娘住下。你這樣。反是耽誤了她地前程。也讓你和你庶長兄家有了嫌忌。」

    慧珠怔然地望著胤。一時有些反應不忽地想起。她提起留明慧多住幾日時。李氏眼裡閃有些明白了。看來是她日子過得太簡單了。想地也太簡單了。

    胤見了慧珠的反應,知曉其意,搖頭道:「有時你比哪個都看的清,可這些很簡單的事,你卻反是不知道。」話一頓,想了想,接著道:「你還有個嫡親兄弟,若是想親上加親,等他有了女兒,指給弘歷還是可以的。」慧珠一聽,忙連著罷手,急急說道:「親上加親,千萬不要,我明個兒就讓人送了明慧回去。」

    這是幫娘家的好事,卻不願意,胤不解其意,不禁目光深鎖,牢牢的看向慧珠,半響才丟了心思,一面起身及至案桌處坐下,一面吩咐道:「你去小祿子那取了折子過來。」慧珠回過省,得話出了屋裡。

    來到外間,跟著小祿子取了兩本折子,撩簾進屋,不待慧珠回話,聽了聲響的胤,早已抬首,目光灼灼的看向慧珠,莞爾道:「你是這樣想的?」慧珠疑惑道:「爺,怎麼了,妾取了折子過來,你看可是這兩本。」說著,就走到案前,遞了折子。

    胤接過折子擱到一邊,反是看向案桌不語。慧珠順著胤的視線看去,只見白色的宣紙上,斷斷續續的書寫著「我如果愛你,絕不像攀援的凌霄花,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我必須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作為樹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我們分擔寒潮、風雷、霹靂;我們共享霧)、流嵐、虹霓。彷彿永遠分離,卻又終身相依。這才是偉大的愛情,堅貞就在這裡:愛--不僅愛你偉岸的身軀,也愛你堅持的位置,足下的土地。」

    這是她前世最的一首詩,自那日章佳氏說著要為俊賢娶二房、納妾室,她心裡劃過異樣。她雖明白章佳氏仍是那個愛護女兒的好母親,關心著她,可想法上,卻有根本上的差異。本來她一直以為自己已經是這個時代的人,落地生根,可自那日後,她忽湧起一種孤獨感。在來了這個時代,快二十年的時候,熾烈的回想著前世的一切。

    然,事實是殘酷的,她無奈發現,前世的一切都已經模糊了過去,前世就如夢一場般,過眼了無痕。今日,她一時感觸,死勁的回想這首,她前世最愛的詩句,卻已是不記得名字,只能寫上大半段下來。

    胤掩下情緒,狀似淡淡的道:「你寫的不像五言七言,也不是詞之類,讀著卻另有通順,只是不夠連貫。」說罷,拿起紙簽,收攏進袖口,微咳一聲道:「這句式倒是特別,可能是西洋人的寫法,我拿去看看。」

    慧珠見狀,忙拉住胤的袖口道:「爺,這是妾隨便寫的,您還給我。」胤見了,不由心下底氣足了,恢復常態道:「放心,你的閨情,寫的如此直白,我也不會讓其他人看見的。不過,這些詞句,還是不要多寫。」慧珠傻眼了,半天無法言語,她的閨情,還閨情。

    胤見慧珠怔住,道是不好意思,又觸及慧珠手上溫膩的肌膚,想著詩句上,絲絲深沉真摯的情意,再加上連是半月未見,這心下便是震驚未為平,又添瀲漪。

    遂,心隨意,抓住慧珠的手,將她拉進懷裡,低首牴觸在額發間,一貫的淡然道:「你是我的側福晉,是我兒子的額娘,我身邊定是有你的位置,終其一身你也得在我身邊,你放心就是。」慧珠抬頭,便對上胤那雙望之不見底的深潭,下意思的搖頭,卻又忽然止住,只感到別於以往的炙熱向她襲來。這個她陪伴了十餘年的男子,有別於以往的憐惜讓她觸手不及,來不及掩下……天旋地轉間,已是躺在了炕席上;思緒飄散間,只見那白紙簽上,醒目的黑字……

    是夜,胤帶著那張紙簽離開了圓明園,仍是回到了雍親王府。那夜,慧珠抱著弘歷,聽著吱吱的蟬鳴聲,不知幾何,終是入了睡眠。

    至第二日,慧珠命人送了明慧回鈕祜祿府。而這後的日子,胤幾乎每天都會在圓明園用午飯,這般,除了晚間的離開,兩人似乎又回到了那年熱河之行。



第一百一十九章 謀害

    明園山水環抱、花草芬芳,宛如江南水鄉般煙水迷離涼舒爽沁人心脾,不見炎炎夏日,不知覺間,天氣漸漸消了暑,早晚也有些涼意。

    這日清晨,慧珠醒來,睜眼一看,見屋內暗沉,以為還早,何奈沒有睡意,遂撩簾下榻,微感輕寒,正欲行至竹簾處打看,就聽「吱呀」一聲,便見素心、小娟托著燭台、端著熱水盆進屋。

    素心擱了燭台,從架子上取了件外裳,給慧珠披上道:「昨個兒下了一夜的雨,現在都一大早了,外面天還是昏濛濛的不說,還有些涼了。主子,看來過幾天,咱們就得回府裡去,畢竟這園子靠山靠水,比起城裡面,確是涼多了。」慧珠心下一蹙,隨即又丟開心思,簡單的撇過道:「沒幾天就是圓哥兒的生辰了,等他過了生辰再說吧。」

    素心見慧珠極於不願提起回去一事,她也不便多說,只好嚥下口裡的話;又想著這些日子以來,慧珠和胤相處甚為融洽,雖說這幾日胤來的少了,可明眼人也是看得出來,胤是對慧珠母子上心起來,隔三差五,就上好的東西往園子裡送,晚些回府也好,免得看了安氏生產,撓心。

    這樣想想,素心心裡也過的去了,便重拾了笑臉,說笑閒話了幾句,用心伺候起慧珠換衣洗漱。

    收拾妥當,出了屋子去東廂喚弘歷起床上走來,陣陣清風戀著綿綿細雨,飄進遊廊裡,眷戀著早晨特有的清新混雜著新番泥土的芬芳|鼻而來,讓慧珠不禁頓下了腳步,望著陰雨朦朦天,怔然出神。

    有六天,還是七天沒有來了,走的那天陪著她、弘歷,坐船遊玩,不想晴朗的天空突然下起了柔柔小雨滴一滴的落在水面上,清脆悅耳;青蛙在荷葉上呱呱的叫著,不知疲憊;還有弘歷簡單純淨的笑聲,引的他、她側目相視切盡在不言中。

    「額娘,嬤嬤,我額娘。」奶聲奶氣的稚音,從一旁的廂房裡傳來,慧珠拉回思緒,心下暗諷幾句是搖頭,快步進了屋裡抱起弘歷,笑道:「圓哥兒馬上就三歲了大孩子,卻越大越像個小懶豬娘都抱不動了。」說著,就放下弘歷,從董嬤嬤手裡接過衣服,為弘歷穿上。

    董嬤嬤接話道:「小阿哥這是長的態,將來福氣著呢。」慧珠看著這些日子,靜養太過的弘歷,蹙眉道:「圓哥兒我看著倒是補的太過了,比原來胖了一圈不止,這太胖了對身體可不好,重今個兒開始,不能再讓他吃芙蓉糕之類的甜點了。」弘歷聽了,馬上皺起了一張小臉,鼓著腮幫子,氣呼呼的道:「我要給阿瑪告狀,額娘不給我吃糕糕。」

    慧珠一面麻利的給弘套著衣服,一面板了臉道:「一不順心就告狀,誰教你的,好,你去找你阿瑪,讓他給你吃甜點。

    」弘歷見慧珠似要生氣。一下就焉了。委道:「額娘。我錯了。你不要氣圓哥兒。」董嬤嬤笑道:「主子您看。小阿哥多懂事啊。不過。說著爺。倒有好些天沒來了。估計今個或明兒就得過來。」慧珠不置可否。點頭笑笑。又說起旁地事來。

    隨後。回了正屋。用了早飯。後快至響午時。胤沒來。張富卻是來了圓明園請安。並帶了府裡地消息。

    慧珠囑咐了董嬤嬤、小然子帶上了弘歷去花廳玩耍。便和張富寒暄了幾句。話入正題道:「你怎麼來了。可是府裡發生了什麼事?還是我院子裡有個什麼?」張富躬身回道:「奴才那婆子還算心細地照料主子地院子。主子放心就是。只是府裡卻是發生了些事。並和月荷姑娘有關。」說完。不予再說。自那事後。月荷已成了慧珠院子裡地禁忌。張富顧忌不便多說。

    慧珠垂下眼瞼。微點頭示意說下去。張富見了。方繼續道:「月荷姑娘因串通安格格身邊地貼身丫環阿紫。謀害安格格。打了三十大板。關進清園。」聽後。慧珠不免驚訝。諒月荷也不敢去串通安氏身邊地丫環。去謀害身懷六甲地安氏呀。

    心下惑。遂細細問了張富。張富是府裡底下當差地人。消息靈通。竟前因後果地一一道了明白。

    原來是四天前。年氏有了三個月地身子。這是相隔近十年。終於還上地。可謂大喜。胤和烏喇那拉氏給了年氏體面。第二日晚間擺了宴席慶祝。府裡初了慧珠未到。一應妻妾皆是到場。

    本來安氏臨盆在即,可以不來。然,落難的鳳凰不如雞,親王府又是個見高踩低的地方,自安氏禁足以後,在府裡深望一落千丈,

    月下來,也只去了二、三回,這般,底下的人見了可看著安氏肚子裡的孩子也不敢太過,面上應付了安氏也就罷了。

    如是,安氏心下的失落感就油然而生,她眼看著馬上就要生產了,卻連胤的面也見不著,連著隱忍五月已是極限,便想趁晚間宴席,在胤面前露個臉,重新復寵。

    這安氏容貌甚好,又是個有計較的人,當晚打扮的楚楚動人,卻又不搶了年氏的風采,倒引得胤望了幾眼,說了幾句關切的話。

    後久闌人散,眾人三三兩兩結伴而行。因安氏得了胤的眼,低等侍妾相陪處,自是巴結奉承安氏。可路黑,人又多,出了一院沒走上多久,就在有拐角的石階上,摔了一跤。這一摔,就動了胎氣,將要臨盆了。

    於是在一番驚呼下,眾人將安氏送回了院子,院子裡的接生婆子等人動作也是快,見狀,忙進屋接生。安氏看著她的乳娘嬤嬤在一旁,又看著接生婆子、生產用的物什都在,也是安了心。

    後至四更天,安產下一子,接生婆子剛想道恭喜,就發現生下的是一死嬰。兩個接生婆子嚇得慌了神,都跑去了屋外稟告,獨留阿紫在屋內伺候。也是安氏命不該絕,安氏的陪嫁嬤嬤聽了生下的是死嬰,擔心安氏,跑進裡屋安慰,就見阿紫神情慌張,雙手顫抖要給安氏喂湯藥。不由心下生疑,喚了阿紫一聲,阿紫嚇得打碎了湯碗,隨便扯了個借口,就繞過嬤嬤,跑了出去。不過,這下卻是救了安氏一命,因那藥若是喝了,產婦必是血崩而亡。

    到了天亮之際,等眾人發阿紫要給安氏喂的湯藥是下血的藥,便去找了阿紫問話,才發現阿紫吞了銀子自殺了,同時還在阿紫屋裡收出五百兩的銀票和三百多兩的散銀子。這樣,阿紫的罪名便是被收買了謀害主子,要不然一個格格身邊的丫環,哪會有進一千兩的銀子,只是阿紫死了,線索端了,到底是誰買通了阿紫?答案不出一天便揭曉了。

    月荷曾經找幫她換過銀票,銀票換成了小面額的,這阿紫屋裡的銀票和月荷手裡的銀票兩相一對,出自同一家錢莊,連編號也是一樣的。然後,這消息一出,又有姑娘道,安氏摔倒那晚,月荷離安氏最近,是月荷暗中推了安氏一把,安氏才摔到了。

    種種證據一現,不論其他人心裡信與否,月荷便是買通阿紫謀害安氏之人。隨後,又查出孩子胎死腹中,也是因被下了藥,害的安氏不但生下死嬰,也斷了安氏以後的的生育。當然,這個罪名,自是也落在了月荷的身上。

    月荷大呼喊冤,卻是枉,本該當即杖斃,烏喇那拉氏道:「月荷是為爺生過小格格的,又是鈕祜祿妹妹的人,怎麼著也該留她一命。」胤頷首,遂月荷才被罰杖責三十,終身關在清園。

    如此,安氏產死嬰一事,也該以月荷負告終,不想張侍妾道:「月荷丫頭出身,就算有了份例,也不該有如此多的錢財啊。」這話落,眾人明瞭,月荷沒有,可慧珠有啊,而烏喇那拉氏剛才也說了月荷是慧珠的人。

    耿氏狀,道:「鈕祜祿福晉寬待下人,給了月荷銀錢也不為過。只是不想月荷離了鈕祜祿福晉,就變得如此歹毒,幸得鈕祜祿福晉早就跟月荷撇清了關係,要不還不害了鈕祜祿福晉和弘歷小阿哥。」烏喇那拉氏點頭道:「是呀,我念著她伺候過鈕祜祿妹妹,也能學點妹妹的宅心仁厚,她卻如此,幸得沒讓她害了妹妹和弘歷。」胤沉聲道:「這件事已經結束,任何人不得妄議。」聞言,眾人附和,不再談及此事。

    聽完,慧珠很受了番觸及,揮手讓了張富退下。她沒想到年氏有孕了,更沒想到當初她給月荷的銀子,竟成了月荷謀害安氏的證據。

    素心聽了,也是滿心的震驚,唏噓道:「安格格和月荷她們……那些髒水,不提也罷。」慧珠起身道:「隨便怎麼著吧,咱們在圓明園,一切都與咱們無關。」說罷,轉身去了花廳,找弘歷。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12-2 10:26 PM

第一百二十章 見駕

    連著下了兩日,靡靡細絲,飄飄灑灑,猶如一張灰蒙織在眼前,模糊了視線,不知是飄落的雨滴,仰或是眼角的淚滴。

    第三日,天忽然放晴,蒼穹澄碧,纖雲不染,旭日東昇,第一縷晨光,從天際傾瀉下來,劃開了灰濛濛的織幔,黎明初始,又是一日清晨。

    慧珠對鏡晨妝,金燦燦的陽光穿過雕欄,照的人暖烘烘的,卻又有幾分晃眼。素心停下手裡結髮的動作,對小娟吩咐道:「去打了簾子下來,怪晃人的。」慧珠扭頭迎上陽光,微瞇了瞇眼,阻止道:「留著吧,連著兩日的陰天也夠了,人還是活在陽光裡,才會舒坦。」素心微訝的喚了聲主子,慧珠從鏡中回了個笑臉道:「我還有圓哥兒,今放晴了,帶他到園子裡玩,自是開心不過。對了,後日就是他的生辰,咱們院子裡的人給圓哥兒樂樂,他看著人多,定歡喜極了。

    素心面上泛了笑意,兩日下來,慧珠對什麼都淡淡的,這會能來了興致,該是心情不錯,遂她亦高興,便喜道:「小阿哥愛吃甜糕,到時讓廚房多準備些糕點,派給園子裡的下人,讓眾人都給小阿哥樂呵樂呵。哎呀,若是這樣,今天就得開始做,這時間也才夠用。」說著,就心裡盤算著,口裡叨念著該如何準備。

    慧珠好笑的掃了眼素心道:「你可得先給我梳好了發再說圓哥兒估計快是醒了。」小娟輕笑,素心回過省,笑瞪了眼小娟,重新為慧珠挽起髮髻來。

    兩日很快了就了,到了弘歷生辰這天,慧珠起了個大早,親自給弘歷洗了澡上了一套新衣,已是大早晨了。廚房這時也備出了好幾簸箕的栗子糕、桂花糕、水晶糕等各色糕點,就像過年般,在堂外分發給園子裡眾人,眾人跪地齊聲道恭賀。

    不一時,這都忙完了進午時,素心看著一臉笑容的母子兩人,不好多說卻很是著急,暗下派了小太監去園子外打看,就盼著胤能在弘歷吃長壽麵前趕來。

    午時正,府裡眾人的賀禮皆是到了園子弘歷的長壽麵也擺上了桌。慧珠身邊伺候的人暗道,胤是不會來了,便小心翼翼的伺候著,誰也莫敢提胤。

    不想,弘歷給慧珠磕了頭,得了紅包、金鎖片備用長壽麵時,魏公公和一穿著體面的太監進了正屋來魏公公打了個千兒,臉笑開了花道:「恭喜鈕祜祿福晉喜弘歷阿哥,萬歲爺得知今天是弘歷阿哥的生辰意派了王公公接您們去暢春園一見,這可是大恩典啊。」王公公暗自琢磨了慧珠的神色,上前一步,拱手道:「鈕祜祿福晉您隨咋家去就是,四爺也在萬歲爺那,就等著您和弘歷小阿哥。」

    慧珠斂了心神,按壓住滿的疑惑,帶著弘歷跟著王公公向暢春園行去。路上遞了銀錢打探,王公公卻只笑不語,慧珠心下摸不定主意,只好暗下囑咐了又囑咐弘歷不得亂來,得安分著,不能出了亂子。

    暢園離圓明園甚近。約莫幾刻鐘。馬車就在一處大閣樓外停下。慧珠牽著弘歷下了馬車。跟著王公公小走了一會。就有一當值太監在殿外傳話道:「雍親王側福晉鈕祜祿氏和弘歷阿哥到。」話落。須臾間。一個十八九歲地小太監從殿裡出來。打了個千兒。便迎了慧珠母子進去。

    心裡沒底。不免緊張。拉著弘歷地小手。僵硬地走進了殿裡。也不敢抬首。感覺大概走到屋子中間。就拉著弘歷跪下道:「奴婢鈕祜祿氏給皇上請安。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康熙帝笑道:「起來吧。不用這麼拘謹。屋裡都是自己人。」慧珠得話起身。抬眼就見康熙帝獨自坐在一方榻上。榻上有著金漆榻桌。桌上擺著十幾個碗碟。康熙帝正在用膳。而胤也正坐在下首陪著康熙帝用膳。

    慧珠不待繼續看下去。只約曉下首另兩位該是朝廷大臣。便向著胤蹲安行禮道:「爺大安。」胤頷首。簡略解釋道:「皇阿瑪得知今是弘歷地生辰。恰巧又曉你和弘歷在圓明園。就招了你們過來。」慧珠點頭應了。撇開胤投來地目光。低眉順眼地拉著弘歷站在一旁。

    弘歷午飯還沒吃就被叫了過來。此時正是餓著。一進屋就看著了滿桌子菜餚。望著榻上移不開眼睛。康熙帝招手道:「弘歷到朕這裡來。」弘歷不動。抬首疑惑地看著慧珠。康熙帝見狀。對著眾人朗聲笑道:「看來是忘了。朕抱過他地。小傢伙卻是忘了。」

    慧珠訕笑了一下。蹲下對著弘歷小聲道:「過去吧。給皇瑪法請安。」弘歷不認生。得了慧珠地話。咚咚地跑到榻前。先是跪在地上奶聲奶氣地道:「給皇瑪法請安。」言罷。又搖晃了身子。轉向胤道:「兒子給阿瑪請安。阿瑪。今天是圓哥兒地生辰。額娘給了我紅包和金鎖。阿瑪給我什麼說著。就拽著脖子上掛地金鎖片給眾人炫耀。

    慧珠只覺眼前一黑,就見弘歷跑到她跟前,拉著她的手,繼續道:「阿瑪,圓哥兒和額娘還沒吃飯,好餓啊。」慧珠不解弘歷為什麼不怕生,她現在就想一下子把弘歷的嘴給封上。

    康熙帝笑道:「還是以前那性子,老四,他可不像你整天就知道擺了個臉。呵呵,也是朕糊塗了,李音達讓人把鈕祜祿氏的碗筷備上。」弘歷看著李德全插話道:「老爺爺,圓哥兒要碗和勺子,圓哥兒也要吃飯。」李德全忙躬身,罷手道:「使不得,使不得,小主子,奴才可當不得您這樣叫啊。」

    康熙帝睨了眼一臉沉色的胤,低首不語的慧珠,側首問道:「你叫圓哥兒?你可以自己吃飯?為什麼叫他老爺爺。」弘歷仰起頭,一臉驕傲的準備開口,忽的又撇了嘴道:「圓哥兒真的餓了,可不可以讓我和額娘吃了飯,再給你說啊。」康熙帝吩咐道:「李音達,你去讓人被了用具,別餓著小傢伙。」

    弘歷聽了,頓時開眼笑道:「謝謝。」康熙帝驚訝道:「謝謝?為什麼說謝謝?」弘歷皺了一張小臉道:「額娘說,別人幫助了你,就該說謝謝,才是有禮貌的乖寶寶。」康熙帝抬眼瞟了下慧珠,繼續問道:「哦,那你叫李德全爺爺也是你額娘教的。」弘歷重重點頭道:「額娘說,要敬老愛幼,見了有白頭髮的叫老爺爺、老婆婆,見了比圓哥兒小的,叫弟弟妹妹。額娘還說,今天是圓哥兒的生辰,也是額娘母難日,所以圓哥兒要孝順額娘。」

    慧珠雙腿一顫,咚的一下地道:「奴婢該死,請皇上恕罪,是奴婢妄言了。」弘歷疑惑道:「額娘你說父愛如山,母愛如海,所以圓哥兒要孝順阿瑪和額娘,沒有錯,為什麼要跪下。」屋內眾人聞言,眼裡皆是閃過詫異。

    胤目光深注的看了眼慧珠,起身行禮道:「皇阿瑪,是兒臣治家不嚴,讓鈕祜祿氏妄言,請皇阿瑪恕罪。」康熙帝在口裡呢喃了幾句「母愛如海,父愛如山」,抬眼,目光帶著深究的看向慧珠,隨即又笑道:「都起來吧,鈕祜祿氏說的甚好,我大清向來講求禮、義、孝,弘歷這小就知道孝順父母,是朕的好皇孫。」說著話,李德全也讓人擺上了座椅、碗筷,慧珠、弘歷坐下用食。

    李德全是個細心,出了殿裡,就問子弘歷平時用的什麼,就另讓廚房擺上來了。弘歷見著是他慣吃的,就乖乖的拿起勺子,一口一口的吃起飯來。

    康熙帝咦道:「弘歷還真會自己吃飯。」胤回道:「早在兩歲的時候,他就已經開始自己用飯了。」弘歷聽道在說他,抬首驕傲道:「額娘誇我是最聰明的寶寶,當然會自己吃飯,我還會算術呢。」康熙帝不信,就連胤也不信的看向弘歷。

    康帝便隨口問道:「三加三等於幾?」弘歷立馬道:「等於六,皇瑪法你問的太簡單了。」康熙帝掩下震驚,接著問道:「二十三加二十三是多少?」弘歷眼珠兒一轉,答道:「四十六。」這下,滿屋子人除了驚訝還是驚訝,不想弘歷三歲稚齡,竟如此聰明。而此時慧珠卻是沒了氣,她教過弘歷九九乘法表,康熙帝出的又是兩個一樣的數字,弘歷定是能回答的出。

    番,康熙帝率先回過省,問道;「你怎麼會算術的,也是你額娘教的?」弘歷這時總算記住慧珠的囑咐,回道:「額娘教圓哥兒重一數到一百,圓哥兒就會算術啦。」康熙帝一聽,不由另眼看向慧珠,正欲問話,弘歷就開口道:「圓哥兒吃飽了,阿瑪你還沒給圓哥兒禮物呢,你現在就給圓哥兒吧,要不好久又見不著阿瑪了,阿瑪就會忘記給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小住

話落,屋內氣氛陡然一滯,康熙帝眼睛微閃,喚過弘歷,逗話道:「小弘歷,你常看不見你阿瑪嗎?你額娘可是老在你面前提起你阿瑪?」慧珠感到一股深沉的目光向她壓耒,心裡崩崩直跳,忙是起身,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弘歷歪著腦袋看著慧珠,不解道:「為什麼額娘又跪下了。」康熙帝慈愛的撫著弘歷的小腦袋笑道:「小弘歷你還沒給朕說呢。」弘歷一下被轉移了注意力,扳著手指頭,數道:「一二三……十、十一,十.…..圓哥兒不記得了,額娘也沒在圓哥兒的面前說阿瑪,所以圓哥不記得。」康熙帝語音輕揚道:「哦,你額娘不提起你阿瑪。」弘歷點頭道:「我額娘可忙了,額娘每天要睡午覺,要看書籍,要教圓哥兒識字、唱歌、字母,要做很多事,沒時間1L阿瑪。」

    康熙帝狀似無意的瞟了眼,臉色有些黑沉的胤禧,緩了壓力,看著慧珠道:『鈕祜祿氏起來說話吧,聽小弘歷說,你莫不是還懂洋文?」慧珠叩謝康熙帝,起身,揀了話,仔細回話道:「奴婢小時候的教習先生認識傳教士,習得洋文,便教了奴婢一些。奴婢平掌就在屋子裡刺繡,偶爾才拿了洋文看看。」

    康熙帝對慧珠起了好奇,又轉頭問胤禧道:「老四,你可知她識洋文。」胤禧回道:「鈕祜祿氏小時的確跟著一教習先生,學過洋丈,因此她對西洋物件也知曉些。不過她不怎麼喜出門,常是待在院子裡做些針線活。」

    康熙帝對胤禧的後半句話舷感詫異,按胤禧的冷性子來說,很少多說他話,遂對慧珠好奇更甚,怎麼看都是一個普通的婦人,卻懂得多,又會教孩子,還能得了胤禧的眼,就不該是一般的婦人。且比起雍親王府裡另倆為側福晉,可謂是默默無名,就這兩年弘歷得了他的恩典,她才水漲船高,進了眾人的視線。

    康熙帝心下納悶,若真是懂這麼多.該是個有心計的,卻怎麼看怎麼不像那回事。康熙帝對自個兒的看人眼光甚有自信,遂心帶疑惑,口裡卻說道:「好,不想你還真懂洋文,連著小弘歷也教上了。」慧珠想了想道:「小孩子記性好,是學習語言最佳的時候。奴婢當時年紀小,學l便記得牢,所奴婢就趁弘歷年紀小的時候,多教他一些。」康熙帝頗為贊同道:「人在幼童時期,學習掌握能力的確是上佳,大了,障目,心性養成了,反不如孩子簡單,學得多。」

    康熙帝又道:「小弘歷算術好,也是你教的,你怎樣讓他以如此幼齡,就會計算。你為什麼有教他算術,可是也有欺詩書之類的?」慧珠不想康熙帝居然如此多問題,也不敢隨意給了答案糊弄過去,便實話加了點虛話道:「讀史使人明智,讀法使人聰慧,演算使人稚密,奴婢史書不瞭解,詩詞歌賦更是不行,算術也稍稍能知曉一二。因奴婢小時看過一本書裡,寫著從一至九相乘的口訣,讀著朗朗上口,便教給了弘歷。而小孩子注意力難集中在一地,可當你陪他玩耍時,再從旁教導,時間長了,也就養成了習慣。畢竟這時歲的孩子,是在玩中學習,在學習中玩。」

    康熙帝眼裡閃過驚喜道:「朕知那口訣,不想你也用心記下了,你懂洋文,看過哪些洋文的書籍,可還懂幾何解題嗎?」慧珠答道:「奴婢洋文書不曾翻看,手裡就只有一本中文雜譯的《馬可波羅東遊記》看了許多年,為著打發時間。至於幾何題,奴婢只聽欺習先生提過一些,便不怎麼知道了。奴婢想著這些皆是雜技,婦人不應多有涉及,夫家孩子才是女子該侍奉的。」康熙帝眼底掠過一抹失望,隨即一想,又是對慧珠滿意道:「看得出來你對弘歷很是用心在教導,不錯。」

    正問答間,弘歷自個兒爬下了炕,跑到慧珠跟前,指著榻桌上的吃食道:「額娘,今天是圓哥兒的生辰,圓哥兒可不可以吃一塊糕糕呢7」慧珠眼角一抽,不知如何作答時,康熙帝好奇道:「小弘歷,你額娘不給你吃糕點嗎?」弘歷悄悄的看了下慧珠,委屈的說道:「額娘說圓哥兒太胖了,有害健康。圓哥兒一天只能吃四塊糕糕,今天已經吃了四塊糕糕了,不該再吃了。」

    康熙帝好興致道:「鈕祜祿氏?」慧珠可不想康熙帝誤會了她虐待弘歷,忙道:「弘歷三月間受了傷,一直好生養著,如此下來,弘歷卻胖了不少。

    以前照顧奴婢的嬤嬤說,小孩子胖些好,可過胖了,反是對身體不好。奴婢一想,便每日葷素均衡搭配,間或準備些糕點,保證了弘歷的營養,又不讓他繼續發胖下去。」

    康熙帝細瞧了下弘歷,好笑道:「難怪叫圓哥兒,倒真像個小圓球。鈕祜祿氏你甚會照顧弘歷,看的出來,你對他是大用心了的。不過就像弘歷自己說的,今天是他生辰,就讓他多吃點喜歡的食物,也不另過。」慧珠哪敢反駁,忙低聲稱是。

    弘歷這下喜了,歡聲道:「謝謝皇瑪法。」話音剛落,已是跑回塌前,從康熙帝手裡接過一塊荸薺糕,咬了一口,獨個兒咯咯笑道:「過生辰真好,圓哥兒要天天過生辰。」眾人輕笑,康熙帝大笑。弘歷見康熙帝笑,他亦笑,想想又好像忘記什麼似地,一邊搖晃著腦袋,一邊吃著斧薺糕,忽的卻看向胤幀,嚷道:「圓哥的生辰,阿瑪還沒洽圓哥兒禮物,額娘說了生辰是要送禮物,等阿瑪過生辰了,圓哥兒也給阿瑪送。」

    眾人目光落在了胤禧身上,康熙帝也一副讓胤禧給個交待的表情。胤禧見狀,深鎖濃眉,極快的瞪了眼慧珠,右手握拳,假意微咳了幾聲,清了嗓子道:「弘歷,阿瑪扣道今天是你生辰,木想著響午去圓明園陪你過生辰的。」話一停,又覺不對,補充道:「皇阿瑪知道你今日生辰,便招了你和你額娘過來,阿瑪這也就陪你用過飯了。」

    弘歷還是孩子,見胤禧說了一大堆的話.就是沒提禮物二字,立馬笑容一誇,嘴巴一撇,小臉皺成一團,嘟囔道:「禮物,阿瑪你還是沒給圓哥兒禮物啊。」眾人聞言,憋住笑意,只敢拿眼偷偷打量胤禧。

    康熙帝不用顧忌,直接連聲大笑道:「老四,小傢伙真是個機靈蛋子,不依不饒的主。你呀,就送個什麼給小弘歷好了。」胤獍瞬時黑了臉,面上不見任何表惜,緩了口氣,低首想取下身上佩戴的玉珮,才發現今天並沒有佩戴任何佩飾,只有手上戴著的一枚翠玉扳指,無法,康熙帝發了話,只能取下來遞給弘歷道:「恩,這是扳指,你好生拿著。」

    弘歷一臉嫌棄的接過扳指,上下左右瞧了個遍,半響,嘴上鞭撻兩聲,黑眼珠子轉溜了一圈,繞到康熙帝的身上,甜甜笑道:「圓哥兒可不可以把這個送給皇瑪法呀。額娘說過,就算不是自己喜歡的,當場還了,是不禮貌的。」

    康熙帝一怔,隨即攔過弘歷,抱在懷裡,揚聲大笑:「小弘歷,你真是個寶啊。好,聯收下小弘歷的禮物。可小弘歷給聯送了禮物,朕也得給小弘歷送禮物對不對7」弘歷懵懂的點頭同意,康熙帝繼續逗道:「可是朕的禮物放在宮裡面,那裡有很多的禮物,小弘歷跟聯回宮去拿禮物怎樣?」

    弘歷渾然不只凋-圍的氣氛已經異樣到極點,仍開口問道:「有很多很多漂亮的禮物嗎?」康熙帝愛憐道:「有很多,多到小弘歷數也數不清,還有很多好吃的糕點。怎樣?要跟朕宮裡去嗎?弘歷小臉皺得更緊了,望著慧珠,一臉的為難道:「皇瑪法,圓哥兒可不可以帶上額娘,也給額娘禮物。」

    康熙帝聽了弘歷這話,不禁感歎道:「好孩子啊。」說罷,又嚴肅了表情,吩咐道:「老四、鈕祜祿氏,小弘歷甚得朕意,皇額娘又喜歡小弘歷,所以朕決定把弘歷帶回宮住上一段時間。」眾人心裡約莫知曉些,不想康熙帝卻真是要帶了弘歷回宮,不免有些怔然,卻皆是垂下眼瞼,緘默不語。

    這時,慧珠被康熙帝的話,轟的一聲,炸的腦子裡一片空白,腿上一軟,便跪倒在了地上。胤禧對康熙帝的話,不見有任何異樣,面色如常的起身,及至慧珠身旁,撩開下擺,單膝跪地道:「謝皇阿瑪恩典。」慧珠猛的抬頭,不可置信的看著胤禧,久久無言。

    康熙帝見了慧珠的表情,沉凝了片刻,笑道:「鈕祜祿氏,你不用擔,,有朕和德妃.在,有誰能欺負了弘歷不成,想他的話,你進宮請安時,也是能見的。」慧珠在康熙帝的視線下,回過省,茫然無措的梟首應道:「謝皇上隆恩。」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12-2 10:52 PM

第一百二十二章 離園

天色漸暗,殘陽西斜,晚霞嫣紅,猶如媒人頰的胭脂,在暮暗下去的天邊細細塗抹,傾落下了縷縷餘輝。康熙帝在這滿天胭脂燭色的霞光下,帶著小憩正酣的弘歷,向著紅嬙黃瓦,富麗堂皇,卻又如森嚴壁壘般的紫禁城,漸行遠去。

    胤禎撣了撣下擺,站起身,目光深遠的望著前方浩浩蕩蕩的隊伍,說道:「起來,一起回去吧。」慧珠漠然的站起身,繞過夕陽西照下,胤禎頎長、筆直的背影,及至等候在一旁的馬車處,兀自上了馬車,揚長而去。

    胤禎怔了怔,瞬時又黑青了臉色,背握雙手,佇立不語。小祿子窺了下胤禎的神色,躬身,小心翼翼的問道:「爺,奴才可是現在去給您備馬車,回了府去。」半響,胤禎才開口吩咐道:「差了人回府通傳一聲,我今個兒歇在圓明園。」小祿子吃驚的抬頭看向胤真,復又忙是低首掩下情緒,恭敬的應了是,得話張羅去。

    回到圓明園已是掌燈之際,素心早站在院門簷下張望,見慧珠回來,忙迎了上去,叨念道:「主子,您總算回來了,奴婢著急了一下午。您可是用了晚飯,奴婢這就去準備。

    對了,小阿哥呢,怎的不見小阿哥呢?」慧珠面上有些倦怠,輕描淡寫道:「萬歲爺接圓哥兒去宮裡小住去了。唔,你也不用備晚飯了,打些熱水過來,我累了,得去睡了。」說著話,人已經進了屋內。

    素心卻是愣神了,好一會,方想明白,心裡又是激動又是擔心,可見慧珠不怎麼高興樣,也只得生生壓住心下的雀躍,嚥了要說的話,領了命,備了熱水,伺候慧珠洗洗睡下。

    這面慧珠剛放簾上榻,胤稹就回來了,見正屋內燭光昏暗,召了素心過來問話。素心心裡疑惑,胤禧和慧珠怎的一前一後的回來,又窺胤禎面色不好,不禁更是恭敬的回道:「主子說是累了,沒讓準備晚飯,就直接睡下了。」胤禎「恩」了一聲,便揮手讓素心下去,為他準備晚飯。臨到素心出了門口,卻又沉聲喚道:「等一下,你讓廚房稍晚點,熬些白粥,再弄幾碟小菜,送進屋來。」素心知其意,臉上閃過喜色,應話退下。

    一更天將闌,胤禎用過晚飯,洗漱畢,換了外衣靴子,命侍人往寢房裡點了燈,在床榻前設了張金漆小幾後,站在一旁,直直的看著躺在塌上,似正好眠的慧珠,沉默不語。

    一時,素心端著吃食進屋,托著食盤立於旁,輕聲道:「主子,廚房裡熬了些白粥,您可是趁熱吃些。」慧珠本不怠動靜,不想素心卻端了吃食,在一旁候著,只得心不甘情不願的坐起身,披了外裳,悶聲道:「素心你費心了,別端著了,擺上桌吧,我也有些餓了。」

    素心依話將一碗粳米熬得白米粥、一碟雞肉拉皮卷、一碟涼拌兔絲、一碟素筍尖、一碟醬黑菜、一碟糖蒜,擺上了小幾,笑回道:「主子哪是奴婢費心,,這些都是爺讓備上來的.」慧珠狀似剛發現胤禎一般,假意呼道:「哦?爺,您怎麼來了,妾身體有恙才看見您,望爺莫怪。」

    慧珠許是不知她這話要多假就有多假,聽得素心都詫異的拿眼,頻頻看向她。而慧珠卻好似不知般,拿起筷勺,吃一口小菜,舀嘶勺白粥,慢嚼細咽的用起了吃食。胤禧眼裡有絲無奈,幾不可聞的歎息一聲,說迸:「你去外面侯著吧,有事再喚你。」素心得話退下。

    一時間,屋內只剩慧珠用飯時,碗碟間間發出的碰撞聲,二人皆是沉默無聲。良久,待慧珠用了白粥,拿起擱置在一旁溫熱的棉巾拭了嘴,剛喚了聲素心。就被胤禧打斷道:「這些年了,才發現你也是會賭氣的,不過由著你鬧了這久,也是夠了。弘歷被皇阿瑪接到宮裡去住,是他的福氣,你該是高興。」慧珠低垂下眼瞼,默不作聲。

    胤襟見慧珠一副低眉順眼,像是受了委屈的模樣,競不覺間,緩了語氣道:「你素來就寵弘歷,不放心他離了你身邊,是一定的。不過,宮裡什麼沒有,弘歷是不會有事的。今也是晚了,我不便回府,就在這歇息便是,你嘛,明天就打點一下,我派人接你回府。」說罷,就目光灼灼的盯著慧珠,等待回答。

    在胤禧的目光下,慧珠咬咬牙,終是抬起頭,迎上胤禧的視線,質問道:「一你可知道,圓哥兒長這麼大,重來沒離開過我;你可知道,圓哥明天早上一睜眼不見我,就會哭鬧不止。你可知道,皇宮是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方,我的圓哥兒才三歲呀,獨自處在那冷冷的宮裡,你讓圓哥兒怎麼辦,讓我怎麼辦」話猶未完,聲漸似小了,隱隱帶有細微的抽泣聲。

    忽的,胤禧目光有些悠遠好似在在回想著久別的過往眼裡掠過一絲倔強、一抹溫情半星脆弱,卻又不待人發現,已閉上眼來。胤禧深深的呼了口氣,睜開雙眼,眼內已是陰鷙冷酷,看向慧珠,冷聲道:「皇宮是什麼地方,不是你能質疑,這話我在這聽過就罷。至於弘歷,能得皇阿瑪的眼,進了宮,是能人祈求也祈求不到的福氣,你要心存感激。還得記住,身為皇孫的弘歷最需要的,並不是一個母親的護犢,皇宮才是能讓他長大的地方。」說罷,轉身出了寢房。

    胤禎最後說的那句話,不停的在腦子裡響,慧珠感覺心下有個聲音在吶喊著,知道,這一切的一切,她都是知道的,只是她一直不願承認罷了,其實不是弘歷離不開她,而是她離不開弘歷。

    慧珠思緒紛雜,呆靠在床榻前,任由著素心、小娟收拾了小幾碗碟,伺候她洗漱,然後躬身退下,也不做任何反應。胤禧回到寢房,便見慧珠這般模樣,微搖了搖頭,讓小祿子伺候寬了衣,上塌就寢。

    胤禎道:「早些睡吧,你明個兒還得回府呢。」言畢,攔過慧珠的身子,讓她躺睡下。慧珠在胤禧進屋的剎那,已是回過醒,感覺著身旁男人胸膛處,熟悉的炙熱,看耒她真是在圓明園待久了,忘乎所以。可是生活還得繼續,弘歷,她的兒子,她還要在宮外,在雍親王府等著地,她也需要在雍親王府,在一個名為胤禧的男人,她兒子的父親身邊好好的生活下去。

    轉念間,慧珠抬手回抱住胤禧,淡淡的說道:「妾喜歡圓明園,前段時間,在這裡過的很幸福。」胤禧有片刻的僵硬,隨即又一個翻身,雙手撐在慧珠頸間兩邊,視線牢牢鎖定,似諾言道:「以後,我會帶著你和弘歷來圓明園住的。」慧珠心微有跳動,竟不敢迎視胤鎮目光般,閉上了雙眼,問道:「因圓哥兒得了萬歲爺的玉珮,所以才有今天萬歲爺偶然得知圓哥兒的生辰,讓人召了妾和他去嗎?」胤橫眼裡精光一晃而逝,重新倒躺下,攔過慧珠的身子,雙手在慧珠的背上輕輕摩擦著,另說道:「皇阿瑪只是接弘歷進宮小住,要不了多久,就會讓他回府的。你卻是明天就得回府了,早些睡吧。」

    夜風徐徐,清冷微涼,秋蟬叨生,慧珠蜷縮在胤禧的懷裡,聽著著林子裡,吱吱的蟬叫聲,意識漸是模糊…·

    翌上午,慧珠一睜眼,胤鎮早已起身離開。素心在一旁疊著旗服,見是慧眼醒了,眼眉都是笑意,道:「主子昨夜睡的該是有些沉了,今倒起的比平時晚了。幸的爺特意交代過的,不要吵醒了主子。」慧珠不予答話,懶聲吩咐道:「我這就起身,你讓小然子他們開始收拾吧,估摸著王府的人快是要來了。」素心笑彎了眼道:「昨個兒,爺不止讓奴婢去給主子備了白粥,還命了早些收拾打點。莫讓主子為這費事。現在只等主子起身,用過早飯,就可以回府了。」

    隨後,慧珠便是起身,用過早飯沒多久,高德和著府裡的下人就到了。又待眾人搬了一應物件,慧珠上了馬-車,回到雍親王府,已將近午時。後馬車至二院外門停下,慧珠下了馬車,說了幾句話,就將瑣事交給了素心,帶著小然子、小娟去正院給烏喇那拉氏請安。

    烏喇那拉氏待慧珠行過禮後,虛扶了一把,便親熱的拉著慧珠的手坐下,上下打量道:「圓明園真是養人,鈕祜祿妹妹這才住了幾月,就氣色甚好,改明年,妹妹可得陪我也去住住,也來個消暑養人。」慧珠笑應了。接著,烏喇那拉氏又關切問了好些話,慧珠又一一答了這般熱活的寒暄下來,不一時,便至午時正,烏喇那拉氏留了慧珠用飯,慧珠不好推遲,只好應了。這席間,烏喇那拉氏與慧珠談笑閒話自是少不了的,遂慧珠告辭名喇那拉氏回到自個兒院子,一天也過了大半。



第一百二十三章 情形

    素心擱了手上的事,陪著慧珠進了裡屋,招呼張嬤嬤打了熱水,親自伺候著洗淨面,換了常裳,閒話道:「奴婢原想著福晉是要留了午飯,卻不料主子在正院待了這久。」慧珠道:「陪福晉鬧了會家常,說會話,倒是忘了時辰。」素心問道:「福晉可是說了年福晉有喜的事,這年福晉有喜,主子說什麼也得備了禮去一趟。」慧珠答道:「我省的不過福晉沒提這茬,等明個兒請了安再說。我今剛回府,沒去拜訪,也不會失了禮數。」想了想,又吩咐道:「給年福晉送的物什,你再去查看一下,莫招了人口實。」

    素心點頭應了,歇了這話,另問道:「奴婢讓人下了竹簾,可是也換了冷布?」慧珠望了眼窗外,說道:「還有十來天,就立秋了,一遍子換了冷布也方便。我得庫裡還有幾匹艷色的織錦布子,找個空當的日子,用它糊窗戶就是。到時圓哥兒從宮裡回來,看著屋子裡有些顏色,他也歡喜。」素心笑道:「小阿哥才進宮了一天,奴婢就想得緊,今天做事老覺得少了些什麼,渾身不自在。」慧珠淺笑道:「我也挺想的,爺說圓哥兒在宮裡住的時間也不會長,估摸著十月該是能回府了。」隨後,二人又叨嘮了會弘歷,素心退下打理院子諸多事宜,慧珠自是找了閒事,打發時間。

    日頭西落,胤禧過來用飯,說道:「這院子你三、四個月沒住了,有什麼缺的,給高德說了,讓他去備來。」慧珠微停下布菜的動作,抬首應道:「院子一直都有張嬤嬤看著,能缺什麼,爺莫操一。」胤禧「恩」了一聲,低首默聲用過晚飯,漱畢,淡然道:「府裡一些事,那個一院的奴才該是給你說,就這樣吧,最近是忙,我也不怎麼得空,過來會少些。」慧珠啞然,半響,方低低的回了是,為胤禧換上了衣帽,待其離開後,喚來張嬤嬤道:「張富以後不用過來了,讓他當好差,若有事遞了話給你就是。」張嬤嬤驚異的看向慧珠,慧珠安撫笑道:「無事的,只是他一個外院當差的常來請安,總是不妥,以後有你在中間遞消息也是一樣。」張嬤嬤想想也是,得話應了,便退出了裡屋。

    是夜,胤禧去了年氏的屋裡,稍晚,消息傳來,素心少不得一番感慨,有了身子就是不一樣。慧珠聽了,也不予答話,反是命其備了熱水沐浴,移燈下簾,便是睡去。

    一夜無眠,第二日起了個大早,簡單用了點白粥、燒賣,收拴妥當,來到正院請安,烏喇那拉氏已經起身,各院格格妾室也大多來了,正在說笑。慧珠定眼看去,除了年氏、安氏還沒到,這滿府妻妾看來都是起了個大早,情形與往常一般無二。

    慧珠給烏喇那拉氏見了禮,在側椅上坐定,與之寒暄恭維了幾句,就聽門守通傳道:「年福晉到。」話落,只見年氏身著一身喜色旗服,扶著小丫環的手,款款進了屋來。

    年氏過了禮坐下,掃了眼眾人,視線落在慧珠身上,歉意一笑迸:「鈕祜祿妹妹昨天剛回府,我想著今定要早些來,不想還是晚了。」武氏掠過慧珠,向年氏笑道:「年福晉您身子嬌貴,已有了三個多月的身子,晚來些也是該的。」慧珠狀似一臉驚喜,回笑道:「年姐姐你有身子了,真是的,我在圓明園待著,啥事都蔽塞,現在才知年姐姐有了身子。這可是一件大喜事,晚些我定當前去恭賀,只望年姐姐可莫嫌妹妹遲了。」年氏搖頭蓮:「你來看我就好,我怎得還嫌,豈不是顯得我小氣了。」慧珠笑笑無話。

    烏雅氏看向慧珠,討好笑道:「鈕祜祿福晉素來就是知禮的,德娘娘常在婢妾面前說,若是婢妾有您一半的懂規矩,也能放心了。」武氏心下不屑,看也沒看烏雅氏,笑道:「鈕祜祿福晉事忙,前兩天又是弘歷阿哥的生辰,得了萬歲爺的照拂,一時忘了府裡瑣事也是自然。李氏紅唇輕抿,強壓住心緒道:「我可是羨慕鈕祜祿妹妹的很,得了個像弘歷那般討喜的孩兒。想萬歲爺這多皇孫,卻是親暱了弘歷,還接近宮裡去住,我的弘時可沒那個福分。」慧珠應對道:「弘時阿哥聰穎,又是爺的長子,李姐姐無需羨慕,弘歷不過是一個三歲小兒,又怎和長他許多的弘時阿哥比。」

    烏喇那拉氏面上好笑道:「你們呀,一個個都是,鈕祜祿妹妹也就是帶著弘歷去圓明園靜養避暑了幾月,這回來,你們倒和她生疏了,一個個這般謙虛作甚。

    」武氏看著慧珠,似有感觸道:「是呀,這才幾月,卻已物是人非,好事變喪事,心裡難過。」一語道完,立馬反應過來般,摀住嘴,慌忙道:「是婢妾一時口誤,忘了爺的交待。」烏喇那拉氏輕兜眉頭,訓斥道:「年妹妹有了身子,弘歷又得了萬歲爺的親暱,這都是咱們府的喜事,莫提那些讓人不愉快的事,掃了興。」說著,又對慧珠歎道:「昨個兒是我忘了,最近府裡發生了些事,等會鈕祜祿妹妹留著,我予你說說,你也去看看那人,畢竟伺候你許多年。」慧珠也不管眾人是否相信,面上只做不知,面露疑惑的應了話。

    眾人大多是眼紅弘歷被康熙帝接進宮,胤禧連著好幾月都常去圓明園陪慧珠母子,卻又不得不承認慧珠在府裡的地位是更穩固了,比之李氏一點也不差。同時,也知曉月荷的事是挨不著慧珠的,胤禧又有意維護,可就如烏喇那拉氏說的,月荷畢競伺候了慧珠許多年,這般流言定是少不的慧珠。於是,眾人也樂見慧珠跟月荷扯上關係,便緘默不語,由著烏喇那拉氏隨後告之,另順著話,奉承了年氏有了身子,弘歷被接近皇宮。

    這樣奉著說話,沒過一會,想是烏喇那拉氏也聽厭了,便讓眾人各自散去,如昨日般,親熱的拉著慧珠的手,敘說起府裡這幾月的事。慧珠本是曉得,遂對烏喇那拉氏要說的事,也是心裡有底的,只是不想烏喇那拉氏在說了安氏因月荷謀害產下死嬰,現在正在坐月子後,竟道月荷已經是油盡燈枯,讓她趁這幾日去看看月荷。

    原來是月荷受了三十杖責,便被扔去了清園,讓其自生自滅。這三十杖責已要去月荷大半條命,又加之得不亂醫治,心還有鬱結,病惜加重。這前兩天等粗使婆子去送飯,才發現月荷奄奄一息,命不久矣,只是拖了一口氣,求見慧珠最後一面。

    如是,月荷將死要求見慧珠的事,從那婆子的口裡傳了出來。

    烏喇那拉氏自是得了這消息,當著眾人面歎息一聲就欲過去,不想慧珠卻正好回府,便有了烏喇那拉氏讓慧珠念著多年的情分,去見月荷最後一面的話。

    慧珠從正院出來,心下悵然,一直不去管月荷的事,就算知道月荷頂包,終身囚禁在清園,也沒多想,可現在知道月荷已將命不久矣,心裡就是另一番感受。回到院子,便將此事告訴了素心,素心面上亦有些悵然。這般主僕二人歇過響午,終是去了清園見月荷。

    清園還是慧珠第一次來,胤禎出宮建府也才二十來年,可清園卻有種極為腐朽頹敗的氣味,尤其是月荷住在清園最裡面,更是陰暗破墟。

    粗使婆子哈腰點頭的給慧珠打開了月荷屋子的門,掃了外面的塵埃,躬身諂媚道:「這裡甚是破爛,鈕祜祿福晉您屈就了。」慧珠厭惡的受了婆子的禮,打賞了一貫錢,便打發了下去,攜著素心進了屋裡。

    嗆人的灰塵腐-臭味襲來,讓慧珠好一陣咳嗽。灰暗的屋內,只有一寸來寬的窗戶縫隙,透進了些微光線,半天,才讓人適應了屋內的光叭。就見極小的屋內,只有中間擺著一張四方桌,桌上放著一隻缺了口的瓷碗,碗裡似乎還剩米飯之類的吃食,不見其它擺設。

    忽的,一個蒼老嘶啞的聲音從陰暗潮濕的角落裡傳來道:「主子,您來了。」慧珠被嚇了一跳,猛的抓住素心的手,驚疑不定的像聲源處看去,卻只有黑乎乎的一片,不見人影。

    這時,嘩啦一聲,屋內微微有了光亮,只見那不亮的角落,一盞煤油燈猝然亮起,隨之,便見一個披頭散髮,臉上瘦黃,兩眼深深的進了眼窩,顴骨凸出,穿著不知何種顏色,隱約可知是一件旗服的三十好幾的婦人,靠著黑糊糊的牆角,喘著氣。

    慧珠不可置信的上前一步,試探喚道:「月荷?可是月荷?」月荷似受了驚嚇般,整個身子更往角落裡移動,氣喘道:別,主子,您別過來,求您別見奴婢這副模樣。」慧珠聞言止了步,震驚道:「好,月荷,我不過來。可是你怎麼變成這樣了,你被關進清園也不過十餘天,怎會這般?」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12-2 11:00 PM

第一百二十四章 殘荷

    月荷慘然笑道:「主子,奴婢是什麼身份,進了這清園,難道還能像烏雅格格住在院落裡。有丫環伺候著。奴婢謀害安格格,沒讓當場杖斃,還能撿了半條命,每日有碗白米飯吃,算不算是福晉給的特別殊恩典。」慧珠微兜眉頭,語調似在分柝道:「不可能,你沒那個膽子謀害安氏,最多也只是嫉妒罷了。」

    月荷怔然的望著慧珠,接連又猛咳了幾聲,呼著大氣,道:「主子就是主子,奴婢那點小算盤豈是逃得過主子眼。看來奴婢所作的一切都是枉然,才會落得這般下場。」慧珠沒有接話,素心屏氣質問道:「都是枉然,你摸著良心想一想,這些年來,主子是怎麼對你的,處處慣著你,對你那好,你呢?卻背著主子,爬上了爺的床。如今的如此下場,也是你自己選的。」說到後面,素心已聲似哽咽微有酸澀。

    月荷淒然的喚了聲「素心姐」,又望向慧珠道:「這輩子,對奴婢最好的人就是主子,奴婢最對不起的人也是主子。主子,奴婢現在是省的了,可是一切卻已晚了。奴婢如今是何情況,奴婢自是清楚不過,主子能來見奴婢一面,奴婢已很是知足了。」話頓,又是氣喘吁吁,面露死灰之相,強打著精神,撐起骨瘦如柴的身子,渾濁的雙眼燃氣希冀的亮光,語含渴求道:「主子,您肯來見奴婢,可是原諒了奴婢。」

    慧珠見月荷如此模樣,想起初次見面,那個十二三歲的小丫頭,天真活潑,心下一陣莫名,不禁微合雙目,棲開視線,開口道:「我重未怨恨過你,也就沒有原諒一詞可說,唯對對你的所作所為有些失望而已。」月荷連連搖頭,不信道:「不可能,不可能……主子,您這樣說,就是不肯原諒奴婢,要不然當初您怎會對爺甚是冷淡,有意遠離。」慧珠心弦晃動,完全搭下眼瞼,緩緩說道:「你在我身邊這些年,對我亦知之甚詳,可我對爺的冷淡疏離,是我邁不過自己那道檻,卻與你無關。」

    月荷彷彿再也支撐不住,歪倒在髒黑的被褥上,囈語道:「原來奴婢自始自終,也只是個無關緊要的奴才。」一語道完,面上似陷入某種美好過往,又回憶道:「奴婢進府十年餘月,在主子身邊伺候了八年,那段日子,卻成了奴婢這輩子,活得最開心的時候。那時不大的院子裡,有主子、有素心姐、有夏梅、有張嬤嬤、還有奴婢...」話未完,力氣已是用完,良久,才抬首望著窗外投下的縷縷亮光,眼神迷離,微抬右手,嚮往道:「若有來世,奴婢就安安生生的待在主子身邊為奴為婢,陪著主子。現在,奴婢累了,奴婢的小格格在向奴婢招手呢,她說她想奴婢了,她叫奴婢額娘了,多好聽的聲音啊,小格格.…..」。

    「吆呀」一聲,酸朽的木門被推開了,白炎炎的亮光晃得人眼睜不開來,慧珠用手擋了擋,輕拍腳步,跨出了屋子,語不含調,淡聲道:「月荷去了,讓高公公找件女嬰的小衣,和著月荷一起下葬吧。」說著話,素心又是遞了二兩銀子予那婆子,婆子頓時喜上眉梢,臉笑開了花,對著已走遠的慧珠,揚聲諂媚道:「鈕祜祿福晉您放心,老奴這就去傳話,好生打理了月荷姑娘,讓走好。

    當日晚間,一院的小廝用草蓆捲了月荷的屍身,送出了雍親王府。許是慧珠下了話,當差的在城郊購了地,月荷與女嬰的小衣,-起蓋棺下葬。隨著一把把黃土散下,月荷十出頭的鮮活的生命,終是被厚土掩蓋。

    夜闌人靜,月上樹梢頭,冷冷的光輝自漆黑的長空中傾瀉下來,照的郊外野地裡分外的白亮,照的京城裡的雍親王府,也分外透亮。是夜,打更聲響了兩下,年氏的院子撐桿點起了紅色的亮燈。是時,慧珠洗漱妥當,移燈就寢,漸是入睡…一

    這日,慧珠因月荷的事,未去年氏院子拜訪,遂至第二日,稍歇過午覺,就備上了賀禮,前去拜訪。

    年氏正歪躺在炕上用著涼果,見是慧珠來了,忙招呼刑嬤嬤給慧珠讓了坐,又命人沏了茶、上了果盤點心,笑道:「讓鈕祜祿妹妹見笑了,自有了身子,人老是乏的很,等睡躺著才舒服些。」慧珠吃了小口茶,瞇眼笑道:「年姐姐你現下身子嬌貴,我不過是來竄竄門子,豈可勞了你將就我,你好生躺著便是。」

    年氏聽了,嚀嚀笑道:「妹妹不是外人,我是不會在你面前客氣的,等我生下孩子,可還得跟你學學怎的教養孩子,才能教得弘歷阿哥那般聰慧。我聽說李姐姐可是打心裡羨慕極了,甚至去找了以前妹妹身邊伺候的人打看消息,好學個一二。」慧珠心下一凜,語音卻微揚道:「是嗎?可我不怎麼相信,畢竟弘時阿哥是個聰明伶俐的,比調皮蛋子弘歷強多了。」

    年氏柳眉輕動,挑了顆溜酸的青梅涼果,細嚼了小口,面上滿意道:「這果子倒是合了我的胃口。」便撇過先說的那話?刑嬤嬤笑道:「怎能不合,爺向來就知您的喜好,猶是最近,凡是得用的,不待您開口,那上好的,就已讓爺送了過來。」

    聞言,年氏眼裡柔光盡顯,姣好的面容上高出幸福的淺笑,婰怪道:「鈕祜祿妹妹還在呢,嬤嬤瞧你說的,就像我這大人了,還不會照顧自個般,倒讓讓爺留心著,不是讓妹妹見笑嗎。」慧珠亦揚了笑臉,卻不予接話,反是品嚐起點心果脯來。

    隨後,慧珠將男嬰女嬰皆可穿的小衣、小鞋、虎頭帽子,加上鋼些小孩能玩的西洋擺件送上。這些,著實讓年氏高興的下,拿著小孩的衣物,定睛細看,連道甚好。於是二人別無他話,光是就著孕婦、孩子的話題說了起來,卻也是相談甚歡,笑聲不斷。直至大下午,慧珠方告辭年氏離開。

    回到院子裡,素心從曉雯那接過手,端了花茶盞遞給慧珠道:「主子,您今去年福晉那也好一陣子了,她可說了啥話。慧珠捧過茶盞,摩挲了下,淡漠道:「孩子家常,能有什麼事,只是後面的日子,年福晉有著爺的呵護,倒是能給府裡添個孩子。」素心不願慧珠如是語氣說話,便移了話,問蓮:「安格格還在小月子裡,可是也要備了禮,差人送去。」慧珠道:「圓哥兒傷早就好了,我與安氏又沒什麼過節,難不得還由著府裡的傳話變得煞有其事不成。明個兒就在庫裡撿些阿膠之類的藥材,讓小然子送去。」

    素心應了話,又挑了討慧珠喜的話說些。便找了針線布料,邊是做著針線活計,邊是想著等入了冬,弘歷回府,給弘歷做何新衣帽等物什,並陪著慧珠嘮了磕,話還扯到要不了幾天,慧珠可就能進宮看弘歷、一時間,話裡皆是揚著歡喜。

    這般,幾天很快的就晃過了,臨到月底,慧珠和著烏喇那拉氏大清早的就去宮裡請安。到了永和宮,德妃剛是起身,梳洗完畢,正欲用早飯,見了二人,便笑道:「來的正好,陪了本宮一起用些吃食。」慧珠與烏喇那拉氏應了,陪著德妃用起了早飯。

    早飯罷,婆媳三人說起了閒話,德妃見慧珠一副心不在焉,頻頻向外打看,取笑道:「本宮就說,那這早就過來陪著,原來是為了見本宮的乖孫孫。好了,別看了,就是望眼欲穿,小弘歷也來不了昨個兒晌午,太后她老人家就差了嬤嬤接過去了。」慧珠楞眼望向德妃,德妃被慧珠的表情逗樂了,拍掌笑道:「你呀,放心就是,太后那有得力的嫦嬤照看著,准把小弘歷養的白白胖胖。」慧珠能說什麼,只得陪著笑,解釋道:「妾是怕弘歷那小潑猴,鬧騰的很,惹了額娘和太后的煩。」

    德妃想著康熙帝誇讚的話,眉眼掠過一絲得意,親切的拉著慧珠的手,喜遒:「弘歷可是個聰明的孩子,萬歲爺喜的很,怎會惹了嫌。不過,小傢伙就是粘你粘的膩緊,天天念著要額娘,尤其是剛來的那天,可把萬歲爺急了。他睜眼醒來,沒見著你,那是個哭鬧不止,吵著要額娘,萬歲爺差點就讓人給送回去了,幸得李公公細心呀,端了一碟梅花糕,就哄的弘歷止了哭,乖乖吃起了點心。」說著,德妃似想起了什麼趣事,笑得直仰靠了身子。慧珠聽了這話,心下好生鬱悶,悔得當初為何要控制弘歷吃糕點,這下就讓李德全一盤梅花糕便給收買了。

    德妃哪知慧珠心裡想的,直拉著烏喇那拉氏和慧珠擺起了閒話,叨念著了弘歷在宮裡的趣事。後到了該是離宮前,德妃又予話讓慧珠下月初進宮,道是弘歷每早起身,就是吵著要額娘,如是,約莫在太后那是待不了幾天,就得送回永和官。

    遂慧珠謝過德妃,心惜稍有好轉的,出了皇宮。


第一百二十五章 進學

    慧珠興致勃勃進宮,敗興喪氣回府,自是唉聲歎氣好一陣子,又想著下月初就能見著弘歷,方才作休。不想到了那日,慧珠滿懷欣喜的又進了宮,卻從德妃眉飛色舞的話語裡得了弘歷被康熙帝送去上書房的事,今是見不著的。這話,登時聽得慧珠差點氣背過去,忙不迭問道:「弘歷不是該六歲才得去上書房,怎會現在就被送了過去?」

    德妃面上一副與有榮焉的表惜,嘴裡更是含笑說了面上的話,道:「當然是本宮的乖孫孫天資穎慧,才讓萬歲爺今個兒親自帶著去了上書房,早早識了字。」烏喇那拉氏見德妃甚是喜歡弘歷,便處處講著弘歷,又順帶提了胤禧。這話說了半響,裡面就一個意思,弘歷是德妃的親孫子,亦是胤禧的親兒子,好讓最近對十四阿哥胤極為偏頗的德妃記著,胤禧可也是她的親兒子。

    其實就是這一兩年准嚆爾部的策妄阿喇布坦小動作頻頻,糾集重兵擴大領土,並縱兵擾掠清兵重控的地區,破壞了與清朝達成的協議,引得清政府為此側目。可何奈準噶爾部遠在塞外,清政府邊長莫及,於是這清、准之間的軍事衝突不斷升級,讓清政府不得不對準嚆爾部的事愈加重視起來。

    遂這般下來,對於誰的人來參與此事,眾人是暗中較勁。四阿哥胤禎近年深受康熙帝聖恩,在朝廷自成一股不小的勢力,定是想往重事上安排他身邊的人,而年氏的兄長年羹堯便成了首選。年羹堯進士出身,入得胤禧門下,不久就稜康熙帝賞識,破格提拔,還對他寄予厚望道:『始終固守,做一好官」。如此,胤禧瞧準了機會,便想通過年羹堯在嚆爾部一事上分一杯羹。

    相較於中規中矩、偶爾又能使出鐵血手腕的胤禧,十四阿哥胤禎卻是更加出眾,他年輕豪邁,意氣風發。隨著年齡的堆長,再也不是--個因得寵囂張跋扈的皇阿哥,或是仰重於八阿哥胤撰身後的助弟,地已經成長為一股新興勢力,讓人不得小窺。

    俗話說,一山不容二虎,何況還是一個娘胎出來的親兄弟,背景相同,自是少不得一爭高下。

    然,如今趨勢,卻是吼禧明顯退讓,被胤祜遮掩了嬸芒,又加之德妃雖不能參政,但明裡暗裡皆是幫著胤禎,這便使胤禧更居下風。因此,才有烏喇那拉氏的對德妃一番對話。

    慧珠對朝廷上的明爭暗鬥是提不起興趣,又不怠關係,便也沒理德妃烏喇那粒氏話裡的深意,只是對沒見著弘歷心裡頗有微詞,好生不解弘歷被送去了上書房的事,便連著問了德妃前因後果。

    撇過L德妃誇弘歷是她的孫子,才出眾得彩的話掠過,原來弘歷之所去了書房,是因康熙帝接連幾日來了德妃處,,而這康熙帶是雖說是千古一帝,卻也是老人家,喜愛小孩。連著幾日在德妃處教了弘歷學問,深感此子乃是可造之材,遂在昨日晚間,便抱著弘歷,對德妃道:「小弘聰明著,早些上了書房,也是能跟得上。」

    弘歷偏過小腦袋,望著康熙帝道:「上書房,額娘說過,上書房就是上學,可以見到許多小朋友。」康熙帝來了興致,隨意問道:「哦,那你想去上書房嗎?」弘歷想了下,反問道:「額娘說將來圓哥兒上了書房,見她的時間就少了,早早的就要去上學,很晚才能下學見額娘。皇瑪法,圓哥要去上書房,這樣下學了,就可以見額娘了。」

    弘歷童稚的話語,卻讓康熙帝微怔,憶起了幼時的童年,不禁模著弘歷的小腦袋,心下感觸道:孩子是最粘母親的,任誰也是不可取代。想著,便慈愛的說道:「明就讓你去了上書房,不過等你適應了那裡,再讓小弘歷出宮,去見你額娘,可好?」弘歷哪會細想話裡的意思,聽了能見慧珠,就已手舞足蹈的歡喜叫嚷道:「圓哥兒要上書房,圓哥兒要額娘。」

    這三、五兩句話,已是決定了弘歷得提早進了上書房,同時也導致慧珠今1進宮仍是未能見到弘歷。為此,慧珠就像霜打的茄子,一下子焉了。

    烏喇那拉氏見狀,輕語撫慰道:「孩子是娘的心頭肉,鈕祜祿妹妹已有好些天未見弘歷,定是想的很。不過,弘歷早些進了書房,對他極為有利,妹妹還是放寬心,。再說弘歷有額娘照顧著,更是不用操,。」話說到,無法,慧珠只得斂了心神,打起精神道:「有額娘照顧著,妾是放,只是心裡就是想得慌,想見見弘歷」德妃跟著話迢:「做娘的,無時無刻不想著孩子就在你跟前,鈕祜祿氏你也是不趕巧,接連兩次沒見著弘歷。好了,弘歷又不是出了遠門,想見也是容易,下次進宮再說。」慧珠聽了,也只得稱了是。

    接後,婆媳三人又道了一上午的閒話,直至快是響午,慧珠才帶著遺憾,跟烏喇那拉氏辭了德妃,出宮回府。

    晚間,小娟出了裡間招呼廚房備晚飯,素心坐在矮凳上,看著手上的童衣,獨自與慧珠閒話道:「小阿哥得了萬歲爺的喜歡,讓著提前進了上書房是好事,可看萬歲爺話裡的意思,小阿哥十月該是還回不了府的。」慧珠歎道:「晚些回府也就罷了,只是我擔心圓哥兒才三歲,怎受的了那苦,寅時正(凌晨四點)可就得起身去了上書房。」

    正說著話,小然子就揚聲通傳道。:「爺到。」遂暫歇了這話,迎了胤禧進屋。不一時,廚房擺上了晚飯,墅珠便陪著胤禧用飯。!l大半個時辰後,晚飯畢,慧珠又伺候著洗漱,並親自沏了熱茶,奉予胤禎。

    胤禎受了慧珠的服侍,歪躺上可炕.接過茶盞,一面在手上把玩,一面問話道:「今個兒進宮請安了?」慧珠點頭道是。胤精又問:「可是知道弘歷讓皇阿瑪特准提前進了上書房?」慧珠依然點頭應是。

    這時,胤禧卻忽的止了話,擱下茶盞,一把拽過慧珠的手腕,直直看進慧珠眼裡,語帶探究道:「為何這般無話,是怨我好些日子沒來,與我置氣7」慧珠答蓮:「爺事多人忙,來妾的日子少些,妾又怎會心存埋怨。」胤禧緊了手上的力道,不信道:「你在敷衍我,沒說實話。」

    慧珠微感疼痛,便扭動手腕,欲要掙脫鉗制,卻毫無作用,只好想了想,另作解釋道:「妾是因為今進宮沒見著圓哥,又得了圓哥兒這小就被送去l上書房,心裡擔心,才提不起精神,不怎麼想說話。」胤禎像是接受了這話,鬆開慧珠的手腕,竟話出安慰道:「弘歷能有這個造化提前進上書房學習,是他莫大的榮耀,你不需憂心。至於弘歷被皇阿瑪留在宮裡的時間是長些了,可下次你進宮請安時,也是能見著的。」

    慧珠覺得胤鎮的話和德妃說的大同小異,看似說了一長串,卻無甚作用。慧珠心下作如是想著,面上還是露了笑容,應了句「妾知道」,便是無話。一時,屋子裡又些安靜,卻又不似以往的那種靜謐,而是透著些微尷尬、少許疏離。

    胤襟對此似有所感,蹙了眉頭,咳嗽一聲,垂下眼來,話道:「年氏身子不好,害喜的厲害,我少不的得去多陪著些。連著我最近又忙的很,也就很少回後宅。」敦珠眼裡黯色稍縱即逝,然後道:「年ll晉有了身子,可是爺期盼多年的喜事,爺多去陪陪也是好的。」聽後,胤11冷聲問道:「是你真心話7」言畢.不待1慧珠回答,又輕歎一聲,看向慧眼道:「我知你的心思,你安心就是。今晚,我就歇在你這好了。」

    她的心思,什麼心思?慧珠心有疑惑,可也習慣了胤禧突如其來的話語,便揭過不提。夜裡,二人寬衣就寢,胤禧因是多日未親近慧珠,這下上了榻,心思就活絡了,自是與慧珠好一番親熱方罷。

    次日,胤禧早起上朝,慧珠稍晚起身,草草用了早飯,去正院請安。如以往般,開始寒暄說了話,後話題就扯到康熙帶讓弘歷捷前升上書房。

    慧珠聽了,心下不禁莞爾想著,看來大家消息都是靈通,比起前世的消息傳遞,也不見退色多少。

    這時,只聽武氏道:「弘歷阿哥這小年齡就進了上書房,婢妾還未見過了,這可真不是其他皇孫小阿哥可比的。」烏雅氏忙是接話道:「弘歷阿哥深受萬歲爺和宮裡眚人們沒喜歡,也是鈕祜祿福晉教的好,讓弘歷阿哥這般出眾,真真長了府裡的臉面,還讓婢妾也跟著沾了光。」

    李氏嫌惡的看了眼烏雅氏,正欲說話,就聽武氏又道:「就是如此,看看這比弘歷阿哥年1已大的、年紀已小的,又有幾個比得過弘歷阿哥聰明討喜,鈕祜祿福晉您真是好福氣。」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12-2 11:06 PM

第一百二十六章 想念

    李氏厲眼瞪上武氏,心中又是妒忌弘歷得康熙帝的寵,又是惱怒武氏話裡的諷意,可無奈耿氏沒表態不說,武氏說的話還愣是讓人挑不出錯,遂心裡有了計較,只好按捺不發,憋下怒氣。後又憶起前些年在府裡的的風光日子,哪會受這氣,早就尋個由頭好生訓斥過去,這樣一想,越發覺得眾人是不把她放到眼裡,心裡更是添了賭。

    正暗生悶氣的時候,只見一個著淺紫絹地蘭蝶文秋裳的嬌俏丫懷,蹲安行禮道:「我家主子本就身體不好,今早伺候爺起身時,開了窗戶見了冷風,現在害喜的甚是厲害,正在床塌上躺著,便是不能過來給福晉主子請安,還望福晉莫怪。」一席話,娓娓道來,身姿姜儀,閨秀做派。屋內之人不由暗歎,年氏身邊的一個大丫環就如此出色,比之當主子做官家奶奶的也不見有差。

    烏喇那拉氏面色溫和,嘴裡含笑道:「年妹妹身子骨向來柔弱,眾姐妹也是知曉的。現如今又有了身子,眼看天就要冷了,還是讓年妹妹養好身子,請安的俗禮免了便是。」眾人附和稱是。烏喇那拉氏又當著眾人面關切的問了幾句年氏的惜況,方打發了那丫環下去。

    李氏望著丫環離去的身影,暗氣見消,酸楚上了心頭,胤裰好些日子沒去找過她了,卻幾乎日日都宿在年氏的屋裡,想起年少時,與胤禧的百般恩愛,千般恩寵,早已化作過眼雲煙,風過無痕。然,這李氏是個好強的,又存有給弘時做面子的想法,如是,心下別樣滋味只能獨自品嚐,還得裝了門面,一臉高傲的和著眾人談笑起來。

    年氏身邊的俏婢來告假,話裡的意思,眾人心中各有所感,不約而同的淡了對慧眼、弘歷母子二人的心思,並減了說話寒暄的興致。烏喇那拉氏心如明鏡,眾人如何作想,也知曉一二。遂說了半回話,就讓大家各自散去。

    出了正院,耿氏和慧珠雙雙做走,結伴而回。路上,耿氏說笑道:「弘晝那小子,都有快是半年不見弘歷阿哥了,沒人一起玩,就倆折騰婢妾。」慧珠想起弘晝調皮的樣子,也露了笑臉道:「弘晝比起圓哥兒,還要活潑去了,現在孩子正是到處亂跑的年紀,你得多操心些。」耿氏應道:「婢妾省的,現在先由著他皮,等大些了,該是上書房時,跟著弘歷阿哥好好學學。也給婢妾長些臉。」慧珠笑笑未予接話,另說了些孩子的趣事,便到了遊廊岔口,分開而行。

    回到屋裡,慧珠甚閒無事,一個人處著,自然胡思亂想起來。三年來一直將弘歷當做生活的重心,一時弘歷未在,心裡就像什麼少了一塊,做什麼都提不起勁來。而她又無意府裡之事,畢竟府裡如今都是圍繞著年氏,年氏肚子打著轉,難道還讓她跟著一塊瞎起哄不成。

    素心雙手托著一碟點心和小娟說笑走進了屋來,見慧珠正歪靠在炕席上,手裡拽了一本書,卻沒看,反是臉上落了表惜,望著窗外出神。

    素心炕桌旁,擱置下食碟,笑道:「主子在想什麼,奴婢和小娟進屋,您也沒發覺。」

    敦珠收回思緒,懨懨的看了素心一眼,「唉」了聲,就將書控在炕上,右手拐擱在桌上,撐著下顎,繼續望著窗外,也不說話。

    素心少見慧珠這副表惜,有些納悶,但也沒多說,只道:「主子,廚房得了些菊花,嬤嬤便做了碟菊花糕,給您做零嘴。」慧珠又歎了口氣,依著素心的話,扭過頭,拾起一塊菊花糕,吃了幾口,說道:「這花糕味道還行。」便放了下來,又發起呆來。

    忽的一臉驚異的看著菊花糕,隨即拉著素心的手,喜道:「菊花糕,吃花糕,還有三四日就是花糕宴,可是得進宮的,就可以見著圓哥兒了。」素心鬆了口氣,原來是想弘歷了,也就順著慧珠的話道:「是呀,那日主子早些進宮,去德娘娘那請安,還能多陪小阿哥一會。」

    慧珠也做這想,就是看著了桌上盛的紅黃綠白各色菊花糕,也覺得各個乖巧可愛,比起往年做的,叫人歡喜多了。

    接下來幾天,慧珠是來了精神,看著這人這順眼,看著那人那順眼,臉上時常掛了笑。待在屋子裡,時時不時都能感覺弘歷在她的身邊,想著她陪弘歷在這個屋子,這個院子裡,從一個襁褓中的小嬰孩,長到能說能跳,還能抱著她奶聲奶氣的叫額娘。還有弘歷那圓嘟嘟的小臉每次咯咯笑起來白嫩的臉頰上就會泛起兩個肉窩,可愛到了極點。

    這有著期盼的日子過的很快,幾天便是過去,到了九月初九重陽之日。這日天還未明,慧珠已醒了過來,躺在床上不時睜眼看著天一點點變亮,心下的急切,讓慧珠自個都感覺不可思議。

    時辰難捱,慧珠切身感到,等了又等,終於盼夠了時辰,去了正院,和烏喇那拉氏、年氏坐上了去宮裡的馬車。李氏因年氏懷孕,胤禧寵愛更甚以往,心下添了堵,又因弘歷得了康熙帝的眼,心下嫉恨。這兩相一同湧來,李氏自個兒也沒想通順,便鬱結於心,一個小小的風寒,變成了大病,臥榻在床,幾日也不見好轉,也就未跟著一起進宮。

    慧珠對李氏患了病,竟沒去抓住機會進宮,著實嚇了跳了,不過想著一月未見的弘歷,哪還記得當年的李氏如何風光,如今的李氏臥榻幾是,胤禧也只是派了小祿子前去看望的淒涼,只想著早些見了弘歷,好慰了心下的牽掛。

    到了宮裡,水和宮內,除了胤禧的妻室在,胤祜的妻室也是在,德妃偏在小兒子身上,對著小兒子的妻妾自是親切熱和多了.尤其是對她素來不喜的年氏,竟是懷了孕,而烏雅民進府一年了,卻不見任何動靜,因此便更是冷落了年氏,連待著對烏喇那拉氏說話也淡了不少,反是由了弘歷的源頭,對慧珠親近極了,不知情的外人若是見了,定金以為完顏氏和慧珠才是她的嫡親媳婦。

    年氏尷尬的和胤祜的一位有身孕的格格坐在末端,完顏氏挑眉看向二人,拾起錦帕捂著小嘴,嬌笑道:「一個是四哥的心尖子,-個是咱爺的得寵人,怎麼現下坐在一起了,倒是沒話說了,就是聊聊你兩肚子裡的孩子也能打發時間不是。」

    年氏不悅,自持身份,惱怒完顏氏將她和這個剛是提拔上來的格格相提並論,卻在德妃面前,不敢露出來,只好訕訕笑道:「十福晉,妾身子不好,如今又有了身子,容易乏,也就不怎麼喜說話。」

    德妃皺眉道:「都這麼年了,身子還不見好,明年開春生了孩子,你還能照顧的上?不是本宮說你,有了身子,就安安心心的養著,別老想著固寵。這話,我本是不想說的,可聽說老四最近這些日子都是宿在你那,這就是不對了,你有了身子,關了肚子的孩子想,也得讓老四去其他人的院子才是。」

    話完,猶是不夠,又對著烏喇那拉氏提醒道:「你當老四的家,當的甚好,連著萬歲爺也是誇了你的。可是你人呀,就是太賢惠太大度了,唉,我也不多說了,如今年氏有身孕,你就在老四那多說說,讓老四多去去烏雅氏、那拉氏她們的院子,也好為老四開枝散葉。」烏喇那拉氏笑臉應了。德妃滿意,連聲誇了幾句烏喇那拉氏,便揭過這話不提,又拉著完顏氏,慧珠說起閒話。

    快升響午,康熙帝賞賜下的菊花酒、花糕送了過耒,眾人便止了話,起身領恩謝賞。其實這花糕宴,因由康熙帝設宴,再去御花園走高應景,不過因近年,康熙帝年歲大了,這類形勢的節日,就簡單辦過即是,遂慧珠等人只需在永和宮領賞,陪德妃過花糕宴。

    一時,德痱剛吩咐下去,讓秦海準備宴席,只聽一個小太監哭喪著嗓子遒:「小阿哥,奴才的小祖宗,您慢著點,慢著點,別跑那麼急。

    」喊著話,一個穿著錦衣華服的小男孩就跑進了屋來,一下子撲進德妃懷裡,叫道:「瑪嚒,餓了。」

    聲音如此熟悉,不是弘歷還是誰,慧珠忙驚喜叫了聲「圓哥」,弘歷聽了話,離了德妃懷裡,抬頭瞅著慧珠,小臉皺成一團。慧珠看著跟前的弘歷,早已紅了眼眶,極力壓制住激動道:「圓哥兒,怎麼了,不認識額娘了,來額娘抱抱。」

    一聲額娘,卻把弘歷喚醒,忙板著身子,從德妃懷裡蹦了出來,一頭鑽進慧珠的懷裡,就迭聲叫道:「額娘,額娘。」聽著弘歷一聲聲額娘叫著,慧珠滿心的充實,心是落著了實處。

    隨後,慧珠就抱著弘歷不離手,在他小臉蛋上親了又親。直至過了大下午,才依依不捨的放下弘歷,離宮回府。



第一百二十七章 衣飾

    慧珠見弘歷在宮內一切都好,也可看出德妃是真心喜愛弘歷,,心便踏實了不少,倒沒有前些日子那種幹啥都是懨懨的,且老是想著弘歷這、弘歷那的無措感了。尤其是見了弘歷還是那般性子,對她雖是沒了以前的粘膩,可比照其他人,明顯多了幾分親暱,畢竟還是兩親母子啊。

    不過,心下微微的思落感定是有的,但後來幾天,想想也是就順了,兒不自有兒孫福,他有他的路要走,你也不可能陪他一輩子,柬縛他在你規定的小範圍內,反成了局限。

    慧珠這下理通順了,可每每想著弘歷三歲助齡就得跟著一群大他不少的孩子,一塊早起去上書房,還是心疼極了。又加之這些年都有弘歷陪在身邊,一下子不在了,總覺得少了什麼,就像素心說的,渾身都不自在。

    可是不習慣也不行啊,總不能渾渾噩噩的過下去,於是慧眼便開始找著前喜歡的事做,讓自個兒忙起來,漸漸的心緒平和了些,後面進宮請安,雖也是為見著弘歷高興,卻沒了花糕宴那日的欣喜若狂。

    直至進了這年寒冬,天空飄起了鵝毛大雪,慧珠方從理智到情感,是徹底給明白了,卻被她自己給嚇了一跳,沒想到她居然是這般依賴弘歷。弘歷不過就是像前世小孩寄宿在學校般,與家長見面少了,卻讓她如此手足無措,隱有失去自我之感。

    慧珠暗自捏了兩把冷汗,摘下毛筆,輕拍胸口,望著宣紙上墨黑的字跡書有「一葉蔽目,不見太山,兩豆塞耳,不聞雷霆」,搖頭輕歎道:「一葉障目不見泰山,我現下又何嘗不是呢。」

    素心挑簾進屋,只見慧珠伏在案桌上,呢呢自語,好生奇怪,上前問道:主子,怎麼了?可是有什麼不對嗎?」慧姝回過醒,道:「無甚不對,只是拘謹了自個兒的心,活得累贅。」素心一愣,隨即輕笑道:「主子您這話說來,倒像戲文裡唱的那酸溜溜的文人,盡讓人聽不懂。」

    慧珠心下松活,便抬首看向素心解釋道:「自有了圓哥兒,就一心撲在他身上,特別是圓哥兒受了傷,搬去圓明園靜養這段期間,我生活完全是靠在了他那,卻把自個兒給忘了。」素心認為慧珠在說胡話,又是輕笑道:「這內宅婦人,有了兒子就是有了盼頭,不一心撲在他身上,那才是奇了怪了。」

    慧珠啞然失笑,這個時代的內宅婦人,一個身處親王府的內宅婦人,爭寵、兒子便是她們一生的追尋,如是,兒子也的確是她們後半輩子的期盼指望,一心撲在兒子的身上,許是對的。但,這也只是相對這時代的女子而言,於她卻是一種悲哀,一種麻木無知的生活態度。

    這時,只見下然子躬身進屋,打了個千兒,稟道:「福晉派人求見主子,可是現在見?」慧珠止了欲脫口的話,對素心講自我尢疑是雞同鴨講,扯不到一起的,便正好歇了話,即吩咐小然子讓人進屋回話。

    福晉派來的三個丫環進屋行禮問安後,看著稍大些的紫衣丫環又是福了個身,方笑道:「今過年的新衣剛做出來,福晉就遣了奴婢送來。鈕祜祿袍晉您看看,可是有哪不對的,好趁過小年之前給改了過來。

    」言畢,轉身接過身側小丫環托著的大木盤子,躬-身,雙手高舉,示意慧珠過目。

    素心接過木盤,取了包裹,親自解開上面的黃皮包紙。慧珠見三個丫頭,皆是身子瑟縮,鼻子通紅,也知是路上凍的,便喚了小娟迸:「端些熱杏仁茶和糕點過來,大冬天的,積雪不薄,走過來也屬不易。」紫衣丫環連忙推遲,見慧珠話似誠心,推遲不過,只好接受了好意,心裡不禁對慧珠多了幾分好感。

    素心取了旗服攤開在炕上,慧珠仔細看了,是一件銀紅色緞地雙喜百紋五彩平金繡舒袖連裳旗袍,週身提花百蝶、雙喜相逢圖案,做工精細,木服料子奢華,皆是金銀線交織,盤扣是米粒大小的潤澤珍珠縫上,整件袍子從上到下,從裡到外,少說也要二三十顆珍珠,該是造價不菲。

    慧珠心中生疑,挑眉看向紫衣丫頭。紫衣丫頭機靈,忙是仰頭,連著幾口喝下熱杏仁茶,呼出一口熱氣,擱碗答道:「鈕祜祿福晉大喜,弘歷阿哥聰慧得旨進宮,您是小阿哥的額娘,宮宴自是與小阿哥待在一起。因此爺特意囑咐了福晉,您的新衣得下大工夫裁製。」末了,又螵了另兩個丫環一眼,快速道:「府裡就    心,袍晉的新衣是花費了大價錢的,爺說,您們兩衣服向來素淨,這才讓做華麗些。」

    慧珠微兜雙眉,道了幾句甚喜此衣的話,就讓素心收撿了起來。此時,三個丫環已吃了熱茶就了些點心,暖和過了身子,紫衣丫疼又是雙乎奉過托盤,躬身笑道:「還有一事勞煩您,各位主子已經兩三年沒從公中花費打些頭面首飾,福晉看著今年弘歷阿哥長了出息,年福晉得了喜筧,遂借此由頭,給各位主子置些頭面。這些是匠人婆子送來的些花樣,您挑挑,看有什麼何意的。」

    慧珠接過花樣,翻了幾下,只覺式樣繁瑣,不禁挑花了眼,可女人哎首飾是天性,慧珠也不例外,跟著素心左挑右選,喳喳了半天,才發現不對勁,忙拿眼望匆紫衣丫環,半分疑惑道:「這花樣下的做材,皆不是常物,可是每院主子都在這上挑的?」紫衣丫笑著回道:「哪能啊,這下面寫的珠子都是府裡存放的珍品,就您和年福晉才有這個福氣能用上。」

    果真如此,慧珠心下微沉,也不多問,選了「福如東海」舊式樣花簪、一隻銀鍍金嵌寶石蜻蜒髮簪和「蝙蝠、壽」字樣的花色銅子後,就將花樣圖遞了過去。

    紫木丫頭看了眼,笑讚道:「好眼光,這蜻蜒髮簪,翅以翡翠,黃碧空蜒頭,鏍絲嵌珠觸發,點翠嵌紅寶石飄帶,配您的新衣正是大好。而鴝蝠、壽字樣的花色,寓意「吉祥長壽』,戴在朧上著即喜慶又富貴。」慧珠眉眼輕動,這丫頭人卻是機靈討喜,只可惜嘴上藏不住話,便誇了幾句福晉細,.,又明11表達了些微的受寵若驚,就給了賞錢,打發了三人下去。

    素心神色驕傲道:「小阿哥還這小,就給主子長臉了,您將來靠著小阿哥,可是會有大福氣的。」一語完,又眉宇變了色,一會喜一會憂,最後卻歎了口氣,猶豫道:「就是幫著年福晉忙了,分散了不少注意,劃不來。」

    「撲哧」一聲,慧珠扶腰大笑道:「素心你這些年,想得越來越多了不說,臉上的表惜膩個豐富,不信,你照照看看。」說罷,就拉開了炕席上的小格,拿了塊手把銀鏡,作勢遞給素心。

    素心面薄,臉上泛紅,蹬了下腳,橫了一眼,惱羞道:「主子,奴婢這還不是為您想著,府裡除了年福晉就您最得爺的寵,因為這,奴婢才老拿年福晉比照。

    」話說到後來,就成了小聲嘀咕道:「肚子尖尖是男孩,現在都臘月了,眼看開了春,她就得臨盆了,若真是個冠兒,小阿哥就不好辦了。」慧珠笑容微僵,撇過話題,另笑道:「臘月二十九、三十放兩個半天,大年初一放一整天,弘歷休了假,又是過年,總得讓他出宮回了府來。」

    素心哪可能真生了慧珠的氣,如今她是欣慰極了,胤禧常來院裡,慧殊地位身份上去了,弘歷得了康熙帝的親暱,可謂是樣樣順心,不過想著也沒見著弘歷一面,心裡想的甚緊,不禁鼻子一酸,紅了眼睛道:「小阿哥九月進的學,到現在都三個月了,還不見放假給休息個一大半天的,奴婢就事擔心小阿哥那小的年齡吃不消。」

    其實,慧珠也對康熙帝制定的學習規則不滿,這比起她前世的教育,可是重負到哪裡去了,尤其還是對一個三歲大的小孩,更是過於嚴苛了,她實在不贊成孩子很小就有過重的負擔,失去了應有的童年。

    卻也無法,只能安慰自個兒,等弘歷回府後有她陪著,也許能躲了上書房,按正掌年齡再進了去。

    如此作響,也是事出有因的,這月初一,進宮給德妃請安,德妃當下就允了准話的,並暗下提點.道:「老四的子嗣少,弘歷常住宮裡也不好,太后入了冬,身子差了不少,這些個曾玄孫的也是不能常見的。翻了年,五月間,宮裡這些小皇孫該是都會送回府的。」

    於是得了這話,慧珠活絡了-思,康熙帝事忙,若是五月間弘歷回府了,許是也就忘了弘歷的事,而弘歷還夠不成去上書房的年歲,這般,免了也是有可能的。不想,沒過多久,發生了些,直接讓了康熙帝遣人送了弘歷回府,還讓弘歷滿了六歲,再進上書房。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12-2 11:12 PM

第一百二十八章 暗虧

    其時正是年關,首飾鋪子忙碌非常,年前打的首飾,抵一,二十九日響午才送了過來。慧珠沒什麼耐煩心的查看著送來的首飾,心想午飯都過了,弘歷怎還沒回府。

    正念著,只聽外間此起彼伏的請安聲傳來,道是胤禧來了,即刻便見胤真披著一件厚重的青墨色斗篷,懷裡抱著弘歷走了進來。

    外面風雪肆虐,在外走動,身上定是濺了雪沾濕了衣裳,慧珠忙不及行禮問安,就張羅打熱水備點心,伺候著換了衣帽、洗捂手,稍才停當,抱著弘歷噓寒問暖,逗著超話。

    一時,素心尋來靠背引枕,胤禎脫了鞋,就著背墊坐靠在炕上,板臉蹙眉道:「弘歷,下來,學得規矩呢,怎不給你額娘請安。」慧珠欲道其了,卻瞧胤禎臉色不好,只得嚥了口裡的話,放下弘歷。

    弘歷看了眼胤禧,小嘴微嘟,鼻頭抽蕁,表情委屈的爬下慧珠懷裡,跪地磕頭道:「兒子弘歷請額娘大安。」慧珠連聲稱好讓弘歷起身,弘歷得話起身,躲過慧珠懷抱的手,垂首站立一旁。

    慧珠手上落空,心裡詫異,又見那委屈樣子,遂笑問道:「圓哥兒,怎麼了,小嘴嘟的老高,可是誰欺負了咱們的圓哥?」弘歷不敢做聲,遞眼偷瞄胤禧,慧珠知其意,忙轉過臉道:「爺,這是怎了,大過年的有什麼事啊,可別嚇壞了孩子。」

    胤禧臉上黑沉,聽了這話,怒氣就轉了方向,手掌拍桌,大聲訓斥道:「還在嬌潸孩子,你還在嬌灌弘歷,你不知道啥,他現在就是宮中一霸,小小年紀,沒個樣,你這額娘是怎樣當的,若是養不好孩子,你就別撫養好了,免得壞了弘歷的前程,辱了府裡的名聲。整天圓哥圓哥兒的叫,他都這大了,還叫乳名,這又成何樣子。」怒氣不小,屋內伺候的下人聞聲,忙跪地俯首。哇的一聲,弘歷卻是大哭了出來,一下撲進慧珠的懷裡,叫了聲「額娘」,嚷聲哭泣。

    慧珠不想胤禧突然發火,咋一見,不禁呆愣住,隨即反應過來,心內五味雜陳,想弘歷這些日子都在宮裡養著,她一月至多見上五面,現在大過年的,好不容易出宮回府,被嚇的哭成這樣不說。而他胤禧整日盤算著朝廷事,顧念這一府的後奼女子,重未教養過弘歷,現下又憑什麼來指責她。難道就當她好是欺負,高興時過來寵寵,不高興時,連由頭都不講就給隨意呵斥,還出口不讓她撫養弘歷,讓她作何感想。胤襟望著在一旁疋自安撫弘歷,沉默不語的慧珠,額頭上線,直叮了半響,或許察覺話是過了頭,揮手讓眾人退下,稍1氏了嗓子,語氣僵硬道:「前些時候,我就聽說他和二小弟他們不和,我也沒當真。

    可今個好了,居然和弘遺、弘時鬧了起來,弘時是他親兄長,讓了他,這其了。但是弘遺,他打不過別人,直接上去張嘴咬了,當場就把比他大三歲的弘遺咬哭了。」說著,又起了火氣道:「得行啊,本是見長了呀。」

    聽後,慧珠心裡亦是驚怒交加,怎麼也未料到弘歷在宮裡如此行事,今個兒還把十四阿哥的嫡么子弘遺欺負哭了,難道真是被嬌寵壞了性子?

    慧珠不信,卻又擔心真是如此,寵壞了弘歷的性子,便讓弘歷站好,問了話、誰知不問還好,一問,弘歷哭得更是厲害,泣不成聲道:「壞人……欺負…一疼……好疼一打弘歷,弘歷疼。」話是斷斷綞續幾字,慧珠卻是聽-了個一清二楚,稍一思索,便知話裡的意思,心疼的一把抱進懷裡,口裡叨念哪裡疼,就見弘歷舉了小手起來。

    慧珠心下一顫,念頭一閃,忙撩起弘歷的袖口,只見白乎乎的小手臂上面,有著這青紫的痕跡,當下一明,又是解了弘歷身上的衣服,檢查了一番,頓時心疼的唰唰催淚,又邊是重新為弘歷穿起衣服。

    胤禎皇宮裡長大,見了弘歷身上大大小小六七個烏青印子,有的顏色淺些,有的顏色深些,便也摸清了事情的大概。一時無話,雙聲望著雙雙掉淚的母子兩,情景是如此的熟悉,一如那個屬於他的過往。

    良久,終是開口道:「上書房吵鬧的事,大多在內進學的都知是弘歷先鬧,皇阿瑪和我等過去時,正見弘歷把弘暖氣哭了。許多大臣也是在場,估摸著皇阿瑪念在弘歷年小也不會多訓,但小懲該是會有的。」微咳一聲,又道:「明個兒我高德送了禮去十四弟府上,算是告歉,這事就此算了吧-,,後會好的,弘歷大了也該醒事了,你也別再喚他乳名了。」

    慧珠不予答話,直至將誆止了哭泣,方聲不可聞道:「以後會好,這話我已聽了很多次了。有些事必須無奈,卻讓人難也接受。」言罷,慧珠就如前世的-家長般,當自己的孩子和別人家的小孩發生爭執扭打時,怪罪的只有自己的孩子,語氣稍顯嚴肅的對弘歷講了理,說上了幾句。見著小臉頰上留下的斑斑淚痕,這才知為母的心情,既心疼自個兒的孩子,也知自個兒的孩子受了委屈,卻又不得不板著臉說教的那種無力感。

    胤禎眼底掠過一抹驚異,徽瞇眼瞼,對慧珠似則訓斥實則教育的話,微有所怔,不由自主眼帶探究,心漸漸泛起絲絲漣漪

    晚間,夜幕降臨、明月升空,雍親王府內綵燈交相輝映,彩綢帷幔,香灰寶燭,年味處處彰顯。

    胤禎帶著慧珠母子二人姍姍來遲,待小太監通傳進屋,屋裡已坐滿了人,一應人等皆是到齊。眾人正在寒暄說笑,見是胤禧來了,忙止了話,上前行禮,胤禧頷首應道:「過年過節的,都起身吧。」眾人蹲安起身。

    胤禎和烏喇那拉氏走到上面坐下,眾人方各自歸坐。隨後待胤禎說了幾句場面話,眾人跟著附和了後,弘時行至屋子中間,跪地道:「兒子弘時沒管好幼弟,請阿瑪責罰。」屋內說笑聲,嘎然而止。

    胤鎮面上不見表情,看著弘時反問道:「哦,你認為你是有何做錯7該受什麼責罰?」弘時顯然未料到胤禧會反是問他,又是個十歲左右的孩子,一下愣住了,卻又畏懼胤禧.只得含糊道:「兒子不該由著弘歷欺負其他人,還把十四叔家的弘遺弄哭了,責罰就」說著話,就抵了頭沒了聲音。

    李氏見事惜弄巧成拙,忙是起身,拉著弘時道:「弘時孩子老實,不善言辭,他只是念著弘歷年小,不想讓他受了責罰,才自來請罰,真是個傻孩子。」說著,又側臉道:「鈕祜祿妹妹你也別罰了弘歷,他畢竟小不懂事,見萬歲爺和德娘娘都寵著他,才會胡鬧的。」眾人見情形不對,皆未接話。

    這李氏自上月病癒後,雖仍是美貌,可比起以前,一下子卻是老了不少,眼角隱隱可見不少細紋。慧珠心裡不喜李氏的話,便亦是平靜的望著自說自唱的李氏,不予答話。如此情形,李氏不免有些尷尬,只好訕笑一下,朝胤禎喚了聲爺。

    胤禎瞥了眼李氏,目光移向弘時,暗自微歎一聲,沉聲道:「弘時你身為兄長,未看護好幼弟,並還與其發生口角,自是當罰。」稍頓,話鋒一轉,接著道:「不過現下正是年關,先扣下,等過了初一,再說。」言畢,揮手讓李氏母子起身。

    李氏登的一下變了臉色,身子微晃,衣袖低下,雙拳緊握,半響,才又一袍身,領著弘時回到了位上。烏喇那拉氏瞬時心思百轉千回,卻只是嘴角噙了笑道:「弘時阿哥真是懂事,將來定是出息的。」一語帶過,便欲另喚了話講。

    這時,只見高德躬身進屋稟道:「爺,福晉,宴席備好,可是現在開席。」胤禧也不想在此節上多欲追究,便吩咐開席,遂眾人移至暖閣用席,恢復熱絡氣氛。而弘歷只有三歲稚齡,哪知剛才因他而變化的氣氛,一得閒,就和一般大的弘晝在一旁嘀嘀咕咕打笑起來。

    後席散,眾人各自散去。至第二日清晨,弘歷和弘時乘了馬車進宮,上書房學習半日。下午烏喇那拉氏等人進宮赴宴,宴畢,一起回府。這般,經除夕一日,眾人見一切如常,弘歷仍是去了上書房進學,胤精也只是派人送了禮去十四阿哥府上告歉,卻並未對慧珠母子二人有所冷落,反是讓李氏母子下了面子。

    於是這下,眾人心裡起了計較,各力拿定了注意,不料到了初一下午,情況有變,宮裡傳了話,道是康熙帝因弘歷未滿六歲為由,撤了弘歷進上書房一事,並也傳話,無需再進宮小住。如是,眾人又暫歇了心神,見是弘歷失了聖寵,便存心等著看慧珠母子風光不在,失寵的模樣,心裡隱有幸災樂禍之意。



第一百二十九章 言中

弘歷被送回雍親王府,不用過早進學,慧珠認為這是好事,異於他人得到的多,失去的必然也多,按照自然走向,方為上佳。不過,素心等人卻為此愁眉不展好一段日子,似乎有種突然從雲端跌落下來,讓人無所適從之感。其實有此感,也算事出有因,自初一康熙帝的旨意下達後,且不說京裡貴人作何想,單是府內眾人已是聞風變向,對慧珠及其身邊人,雖說還算恭敬,但比起年前的極力巴結討好,區別不小。

    如一日,剛過了正月十五,正是乍暖還寒之際,連著兩日未見日頭,又起了冽風,在屋子裡待著,光燒了炕還是有些冷,慧珠便喚了小娟燃了火盆。小娟得話重新翻出了火盆,去庫房取碳,才發現碳只剩一點了,至多能燒上一個時辰。

    慧珠想了下,咦道:「不對,初十的時候庫裡的碳就燒不上幾天,那日我就讓小然子去公中領碳,庫裡怎會沒得炭燒。」小然子進屋回話道:H奴才初十卻是遞了話去,掌事嬤嬤說事忙,改後日再給送來。後庫裡的碳燒了四日,日頭忽的大了,暖和了起來,便收了炭盆,倒沒注意過了八九天,碳還沒給送來。」

    聽了,慧珠也沒多想,便又遣了小然子去取碳。不想半個時辰後,碳是沒取回耒,那掌事箱箱到跟著一起過來了,並行禮告歉道:「老奴疏忽了,前些日子忙著盤查碳銀,等忙過了,又見天暖了起來,為是用不火盆了。可哪知這天又是冷了下來,本準備今個就給您院子裡送來,偏偏年福晉派人來了,這碳十五擺宴時用了不少,剩下的只夠一個院子用,老奴想著年福晉身子沉,快是臨盆,就先給了那邊遠去了。」說著,又是討好的笑道:「碳房裡還有些次等的銀碳,若是他人老奴也就給送去了,可您和弘歷阿哥是金貴主,用不得那次等。呵呵,老奴今下午就差人去購了上好的銀碳回府,最遲明上午就給您親自送來,可好?」

    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她話還是句句在理,並陪著小心,慧珠也就不好責怪,遂應付了幾句,便打發了那掌事嬤嬤下去。素心見人走了,冷笑道:「年前,隔上十天半月就跑來送碳,現在喚了人去要,倒還得等上個十天半月。」

    到了第二日,那掌事嬤箱親自送來了銀碳,這事也就擱下不提。然,諸如此類的小插曲卻接連發生了幾次,且若是抬了年氏的由頭,一來二去,不禁讓人心生惱意。

    夜裡,素心服侍慧珠就寢,少不得嘴上嘮叨道:「素來就知他們是趨炎附勢的小人,小阿哥被接進宮裡住時,個個像蒼蠅樣趕都趕不走,如今一個二個都拿了年福晉處處來壓上一頭,就定是年福晉會生了小阿哥。」慧珠淡淡的說道:「他們該做的也是做了,只是少了前些時候的逢迎罷了,對照弘歷得聖寵前,也是差不多。況且年氏再過一個多月就得臨盆,現下正是眾人緊張的時候,對她院子裡所要之物,哪個院裡不是得先讓讓,又不止咱一家院子如此,是你和小然子他們心急了。」

    素心亦是明白這理,只是心裡多少有些不甘,這會聽了慧珠直接道明,也道是自個兒心急,遂後又恢復平常心態。

    慧珠見素心面上隱有黯色,想了下,開道:「風頭過勁也不見是好事,眾人如今都捧著她,懷異樣心思的人,卻是防不慎防,她未必好過。」言畢,轉身上榻就寢。

    過了幾日,慧珠、素心二人也漸漸忘了那畏閒話,自處相安。但未想到,慧珠那夜隨意一言,卻是一語道中,果有事發生。

    這日午飯後,耿氏帶著弘晝過來串門子。慧珠卻是極喜歡弘晝的,弘晝長的虎頭虎腦甚是可愛,小嘴又甜,一口一個鈕額娘的叫著,讓人如何不喜歡。且耿氏耐常帶了弘晝過院玩耍,時間長了,對弘晝也滋生了感情。

    這會,慧珠和耿氏在屋裡正閒話家常,屋子裡中間鋪了厚實的羊毛毯子,由著弘歷、弘晝小哥倆在上面玩耍打滾,那有趣的模樣,引得在場人不時輕笑。

    一時,小娟端著吃食進屋,慧珠招呼哥倆過來,哥倆見了零嘴小吃,一個打滾就是翻起了身,噌噌噌幾下,便跑到慧珠跟前,伸手要去抓桌上的吃食。慧珠忙空了桌,抬高食碟,瞪著二人道:「看下你們的手,髒兮兮的,洗了才准吃。」哥倆撇撇嘴,委委屈屈的盯著慧珠,伸手讓素心給他們洗淨素心見哥倆撅嘴不高興,誆道:「馬上就洗乾淨了,然後給咱們小阿哥吃餅兒糕兒,可好?」哥倆齊轉臉看著素心點頭直樂呵。小然子躬著身子,賊賊笑道:「嬤嬤,今個兒是二月初二龍抬頭的日子,這吃餅叫吃龍鱗餅,吃麵叫吃龍鬚面,您說錯了。」素心假意怪道:「平時也不見長記性,小事上倒記得比誰都強。」說著話,就給哥倆洗好了手,端過一碟梅香兒餅,攤在哥倆面前,笑道:「一人吃塊龍鱗餅,將來都是大出息。」小然子嘿嘿笑出聲,眾人見狀,亦是笑開了嘴。

    正笑著,只見一個小丫環慌慌張張他跑了進來,微一福身道:「奴婢給鈕祜祿福晉、耿格格請安。」慧珠與耿氏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微允雙眉,再打眼一看,曉是烏喇那拉氏院裡的丫環,也就不好說些什麼。

    慧珠開口問道:「怎麼了?」小丫疹急忙答道:「年福晉下身見血了,福晉讓奴婢來通傳一聲,若是得空,請鈕祜祿福晉您也趕緊過去。」耿氏吃了一驚,問道:「見血?昨個兒見年福晉都是好好的,怎會見了血?」小丫環道:「奴婢不知道,福晉也是剛得的消息,現在正往年福晉院裡去。」如此,慧珠只得讓耿氏先回去,她跟著小丫環向年氏院裡趕去。

    烏喇那拉氏在年氏正屋裡,神色焦急的頻頻向外望,看見慧珠來了,忙上前止了慧珠行禮,焦急道:「小福子去了許久,還不見請了李太醫過府來,年妹妹現在情況不怎麼好。」慧珠問年氏情況怎樣,烏喇那拉氏道:「屋裡產婆正待著,孩子卻生不下來,想早產也不行,說是得請了太醫,開了藥,止住血,說不定才能保住孩子。」

    說話時節,李氏和李太醫前後腳的趕來,烏喇那拉氏招來刑嬤嬤和生產婆子給李太醫言明了情況,李太醫不得進屋查看,卻是拿摸不準病愣,不敢輕易開了藥方子。

    正一莫展之際,胤禧匆匆趕到,未就屋就見眾人圍成一團,稍有不悅,忙邊是抬步進了屋內,邊是沉聲道:「處在一起幹什麼,年氏現在愣況怎樣?」

    眾人聞聲,方知胤禧到了,忙迎上去行禮,隨後李太醫和生產婆子又說了一遍年氏的情況,等待胤禧的決定。

    聽後,胤禧面上陰晴不定,冷眼射勿李太醫,大聲喝道:「無論想什麼辦法,年氏不得有事,其他你自去斟酌。」碰的一聲,李太醫雙膝跪地,冷汗直流,哆嗦了半天,方才扯出一句話道:「爺,奴才得親自診脈才能開藥方,可這似乎不和規.….」話猶未完,已是噤聲。時,胤禎臉更黑了,如今關頭,年氏必須一切平安,但他是斷不能脫口讓李太醫進屋詮脈。

    一時間,屋內安靜異常,眾人皆是緘默不語,只餘年氏無意思發出的痛叫聲,在整個屋內迴響。

    慧珠漠然的掃了眼整間屋室,復又垂下眼瞼,不得窺其神色,思緒卻在這樣沉寂的氛圍下,不覺飄遠。恍然十年前的一日,年氏小產,濃烈的血腥味在空氣中瀰漫,尖銳的痛叫聲在耳旁響起,還有面色不佳的胤禧,神情焦急的烏喇那拉氏和李氏.直冒冷汗的李太醫,瑟瑟發抖的丫鬟僕婦,以及置身事外的她一一

    慧珠有些出神的想著,忽見刑嬤嬤又從裡屋裡跑了出耒,一下跪在屋子中間,哭喊道:「爺,福晉您們想想辦法啊,主子她快是不行了,再這樣下去就得一屍兩命啊。爺,您快救救主子啊。」說完,便匍匐在地上,哭得咽哽難鳴。

    烏喇那拉氏可謂是在場之人,最瞭解胤鎮的,此時場景難看,遂心思一轉,起身及至屋子中間,福身請求道:「爺,年妹妹情況危急,不待多想。請爺准許妾陪同李太醫一起進屋,照看年妹妹。」胤禧眼底極快的閃過一抹精光,面上卻是緊鎖雙眉,不予吭聲。

    烏喇那拉氏心下明瞭,繼續道:「可放下床帷,阻隔裡外,而年妹妹只需伸出手,讓李太醫診脈即可,況且一應過稱皆有妾在場陪同,是不會壞了年妹妹的名聲,壞了府裡的規矩。」說著,就跪地垂首道:請爺准允。」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12-2 11:14 PM

第一百三十章 平安

胤禎沉凝片刻,語氣暖和道:「福晉你起來吧,既然你這樣說了,就依你所言。那年氏一事,便辛苦福晉了。」烏喇那拉氏得話起身,抬首理解一笑,說道:「不幸苦,還請爺放心,毋要擔憂。」胤禧對其點頭,「恩」了一聲,又轉首看向李太醫道:「今情況特殊,允你進屋診脈。記住,我要的是母子平安。好了,起來吧,不要多耽擱。」

    胤禎面色平靜,聲音無波,卻自有一股無形的迫人壓力,讓眾人心驚膽寒。李太醫不梵微顫了下身子,吞了口唾液,勉強應道:「奴才允當竭盡全力救治年福晉。」言畢,踉蹌起身,跟著烏喇那拉氏進屋看診。

    上位旁的紫檀木高幾面,放著銅像三足鰍沿鎏金琺琅香爐,墨綠色的香燭插於爐灰內,忽閃忽滅間,散發出松柏的清香,混著濃烈的血腥味,縈繞了整間屋室。

    兩種不同的味道互相充斥,在這屋內待久了,慧珠只覺胸口憋悶、喘不過氣來。李氏似乎也有此感,喚來個丫頭,環顧了下四周,指著門欄旁的兩扇式窗戶,低聲吩咐道:「去把那的窗帷撩開,窗戶也去開個縫。」

    胤禎聽到聲響,睜眼,帶著詢問看向李氏。李氏訕訕解釋道:「門窗都關著,屋內有些悶,妾便讓丫環收了窗帷,好透透氣。」胤禧收回筧線,繼續坐於上位,閉目不語。

    香滅香燃,天漸似暗了下來,屋外撐桿點燈,光影從屋簷廊下打照下耒,瞬時整個院子一片明亮。胤禧騰的一下從椅上站起身,找了個丫頭迸:「現在是什麼情況,去問仔細了再回來。」丫環領命,忙向裡屋跑去,臨到門欄處,正跟烏喇那拉氏撞在一塊,嚇得雙腿一顫,「噗通」一下,直接雙膝跪地,連聲求饒道:「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烏喇那拉氏溫和道:「起來吧,無事的。」說罷,忙疾步行至胤禧跟前,一臉喜色道:「爺,李太醫醫術高明,年妹妹和肚子裡的孩子都保住了,只等滿了月份,生產就是。」說著,「哎喲」道:「妾-時高興的倒是忘了事,還是讓李太醫給爺說的好。」說罷,側身讓李太醫稟話。

    李太醫心裡微堵,年氏孩子是保住了,可心脈已是大傷,不過好生將養著,短時間內也是不會危及生命,遂心念一轉,暗自思忖一二,上前一步,打了個千兒,躬身道:「年福晉吉人天相,現在已過了危險期,後面再服上一月藥,養上半年的身子,便會痊癒。不過,因為年福晉素來依虛羸弱,這次又逢大凶,孩子將來身體會有些虛弱。爺,奴才無能,只能做到這些,請爺責罰。」話落,人也跪地請罪。

    胤禎抬手示意李太醫起身道:「此次救得年氏,你功不可沒,我自會謝賞於你,你並無他罪。至於孩子體弱些就弱些吧,能平安已是他的福氣。」李太醫如釋重負,心下一鬆,恭敬的站起身。

    李氏眼睛微閃,暗自起了計較,孩子身體虛弱,那年氏又豈會無事,便面露擔心語帶關切道:「小孩子養養身體就會好,倒也無事。只是年妹妹身子骨本來就不大好,現在又受了重創,客別落下什麼病根啊。這女子懷孕生產,就像在復門關走了一著,若是年妹妹情況也像安妹妹一般,那可如何是好?」話到後面,似是呼吸都不順暢了,語帶哭音,略有哽咽。

    慧珠有些傻眼了,李氏以前面上該做的虛禮都是做齊了,,卻決不

    雖然表面上示弱。這李氏自大病痊癒後,人雖仍是為好強的主,,整個個人行為處事平和了不少,氣焰也不如以前囂張,可謂鋒芒銳減。

    正暗自琢磨著,只見李太醫嘴上含著欣慰道:「年福晉除了身子比以前再羸弱些,其餘無甚大礙,李福晉您盡可放心。」李氏心下一頓,隨即雙手合十,嘴裡叨念道:「菩薩保佑,年妹妹母子平安就好,菩薩保佑。」

    慧珠瞥了眼李氏,不覺好笑,李氏哪會關心年氏,現下許是正為年氏平安無事,感到遺憾吧。

    且李氏與年氏一直不和,是眾人周知的事,這會聽著年氏無事,就一副謝天謝地的表情,未免太假了。慧珠一時真是摸不清李氏到底是怎樣想的,竟會這般做法。

    胤禎瞟了眼李氏,微蹙雙眉,撇過話,另道:「現在時辰也不早了,弘時、弘歷估計還在院子裡等著,你們先回去好了。關於年氏為何出事,就由福晉你負責料理清楚,若是哪些奴才不得用引起的,直接杖斃了也落個乾淨。」眾人得話應了,各行其事。

    回到院裡,只見素心站在廊下提著燭燈和曉雯一面說話,一面等候著,二人見慧珠回來了,忙上前行禮。慧珠罷罷手,示意不必,就跨了石階往屋子裡走。

    慧珠在年氏院裡待了大半天,神經緊繃,現在不免有些疲乏,又累又餓,一進裡屋,就似誇了架一樣,倒靠在炕上。素心招呼了小娟去擺吃食,曉雯曉舞去打熱水備洗漱用具,自個兒又親自伺候慧珠換下外裳旗鞋。

    慧珠神惜倦怠的由著素心服侍,嘴裡問遂:「弘歷呢?好生用晚飯沒?」素心笑道:「乖得很,自己吃了飯,玩了一會,就說困了,讓董嬤嬤給抱去睡下了。」慧珠滿意的點頭。

    素心見屋內也沒人,便躊躇了會,小心翼翼的問道:「.主子,年福晉是什麼惜況,早產還是沒了?」慧珠好笑遂:「你幹什麼,屋裡又沒外人,問個話,倒像做賊一樣。」素心微撇嘴道:「主子,奴婢問的是正事,年福晉肚裡的孩子到底怎麼了?」

    慧珠歎了口氣,正色道:「今天情況是危及,幸得李太醫進屋診治,才保住了大人小孩,只是將來孩子生下耒,身子會弱些。」素心詫異道:「李太醫進屋診治7」慧珠便把今天的事又給素心說了一遍。

    聽後,素心不禁想起慧珠下身見血早產弘歷那日,她求乞烏喇那拉氏准了李太醫開藥方,而年氏遇到同樣情況,待遇卻如此不同,心下有些別樣滋味,但見慧珠似無所感,也就收起心思,另疑惑道:「年福晉為何會下身見血,可查清原因了?」

    剛問了話,就見小娟端著吃食進屋,慧珠便簡單道:「事情明個兒福晉弄清楚了,就會知道了,現在多想無意,只要與咱們院子無關就是。」遒完,便止了這話,用起吃食。隨後,飯罷,慧珠直接洗淨面,就是上榻睡下。



第一百三十一章 產女

    -夜輾轉難眠,次早天未明,慧珠乾脆起了身,喚了素心等人進屋來服侍起身。素心找了新做的月事帶帶予慧珠換上,嘴裡叼念道:「主子昨早小日子來了,夜裡又折騰了半宿才歇下,今個兒該是多睡會才是。」慧珠兜眉道:「這次來的挺多,身子恆難受的,睡也睡不踏實,不如早些起來的好。」

    素心細瞧1下,見11珠神情倦怠,臉上蒼白,也知是月事引起的,可想著慧珠宮寒體涼之症,已是大好了,不該如此,這便面露疑惑道:「您按著太太給的藥方服了好些年,生了小阿哥後,早是好了,怎這會又不適起來。」慧珠趁著素心的攙扶,及至梳妝台坐下,搖頭道:「我也不清楚,只覺小腹墜脹的厲害,腰膝上也有些酸冷。」素心心疼道:主子難受的緊,差了小然子去給福晉告了假,在屋裡好生躺著是了。」

    慧珠仰身,揉捏了幾下後腰,仍是搖頭道:「平時也就罷了,昨個兒年氏出了事,今怎麼著也得去了才是。」素心也曉之厲害,只得歇了話,手腳利落的為慧珠梳妝,暗自卻琢磨著得熬些藥膳湯給慧珠補補,或是找了太醫再給看看。

    後收拾妥當,用了些紅豆小米飯,就著餑餑小菜過了早飯,便去正院晨省請安。到了這裡,果真如料的一般。只見眾人早是齊聚一堂,三三兩兩的說著話,她倒是來的最晚一個,遂快走幾步,蹲安欠身迸:「福晉大安,昨夜裡身子微有不適,今才起身晚了,讓大伙等著了。

    烏喇那拉氏頷首道:「你來的不晚,其他妹妹們也是剛到,時屆初春,早晚都甚是寒冷,你自個兒的身子可得仔細了。」慧珠笑著謝道:「妾省的,福晉您莫擔心,沒個大礙的.」

    接著烏喇那拉氏又溫和的囑咐了慧珠幾句,便正了臉色,嚴肅道:「年氏昨日響午用過晚飯,就出了事。不過眾位可是放心,年氏已平安無事。」說完,就給小福子遞了個眼色,小福子忙會意出了正屋。

    不須片刻,就見小福和七八個太監婆子壓著三個僕婦進了正堂內冂。眾人臉色微變,目光齊刷刷望向被縛了手腳,嘴裡塞了棉布的三人。慧珠也向冂堂處打眼看去,定睛細看下,不由一怔,那跪在三人中間,髮髻松亂的中年僕婦,正是半月前上門告罪之人,司碳間的掌事嬤嬤。

    這時,只聽烏喇那拉氏冷聲說道:「年氏昨日危及,卻是事出有因;這些吃了雄心豹子膽的狗奴才,竟敢謀害主子,今我就當著眾人面處置了他們,看還有誰敢心存歹毒。」

    慧珠心下觸動不大,昨日離去時,從胤禧說的那句話,便可知定有下人來為這事承擔責任,這也是為給了年氏一個交待和面子。只是唯一讓她疑惑的是,著殃的不是年氏院子裡的人,卻是八竿子打不著邊的司碳嬤嬤。

    思量間,司碳嬤嬤口裡被去了棉布,大聲哭喊道:「老奴冤枉啊,老奴怎敢謀害年福晉和未出世的小阿哥啊,老奴真的沒在送去的碳上做手腳,老奴冤枉啊。」烏喇那拉氏擺手一揮,青瓷蓋碗「乒乓」一聲,瞬間落地,司碳嬤嬤止聲呆住。

    烏喇那拉氏喝道:「大膽,還敢狡辯,年氏正屋使用的上等銀碳添了輕粉,再加上屋裡的青松香,至使孕婦流產、女子月事血崩,對胎兒幼童亦是有害。且年氏屋裡派去取碳的丫頭已承認,是你和她串通謀事。既然事已至此,你競還敢在此狡辯。現在,我只當眾人面問你,可有誰指使了你?」

    月事血崩,念頭閃過,眨眼間,慧珠已是理清了頭緒,遂拍手輕撫上小腹,低首暗忖,原是如此。不對,慧珠猛的一下抬頭,直直望向司碳嬤嫦,心裡驚異交加,眼底掠過驚懼,若是那次年氏院裡的人晚小然子一步去,豈不是一一

    不待慧珠繼續想下去,只聽烏喇那拉氏似是怒極,連聲質問道:「不想年前安氏遭遇毒手,已去一子;現在又欲害了年氏。看來,府裡是需要大加整頓,否則不知哪天又鬧一出。我在最後問你一遍,若是還想一塊下葬的地方,就老老實實交代了,是誰指使你的?」眾人俯首帖耳,稟氣不語。安氏聽見她的名字,眼怨恆如陰冷的毒蛇正伸吐信子,讓人膽寒,卻又瞬間消失不見,只餘低眉順眼的小婦人,垂首坐在最末端。

    聽了烏喇那拉氏的話,司碳箱嬤先是一臉茫然,登時又面如死灰,魔障似的亦語冤枉,忽的似憶起何事,眼裡精光火感,向屋內在座之人望去,隨即眼裡希冀光芒漸漸暗下,悲鳴道:「天可見,地作證,不是老奴,老奴是被人陷害了,是有人陷害老奴的啊。」

    烏喇那拉氏厭惡的皺了皺眉頭,揮手道:「拖到外面去,直到她招了為止。」言畢,端起丫環重新奉上的青瓷蓋碗茶,輕覓啜飲。站立一旁的王嬤嬤明瞭,望向另外兩人,繼續道:「年福晉屋的大丫頭先是含冤,一番苦頭後,就老實招了,一卷草蓆裹了人,免得累及家人。你二人不似她(司碳嬤嬤)無親無故,在府裡都是有家有底的,自是該知如何做解。」話落,另兩個僕婦被揭了束縛,忙匍匐在地上,泣聲道:「奴婢招了,招了,都是嬤嬤做的,與奴婢們無關啊。那日奴婢們就見嬤嬤進了擱碳的地方,鬼鬼祟祟的,定是那個時候做的手腳,還有一….」話猶未完,以被司碳嬤嬤淒厲求饒含冤聲,至後來的漫天辱罵聲給淹沒。

    「.….你們這群心如蛇蠍的忝毒婦人,自個兒眼紅弄下那下作的手段,卻讓老奴抵罪…活該你們沒得孩子你害她,她害你,活該,活該沒了孩子,生了死嬰……就是生下來了,也活不久,活該…·不得好死,老奴是冤枉的……」

    屋內在座之人,臉上大多陰晴不定,死咬下唇,衣袖下雙拳緊握,垂首不見神色。烏喇卵拉氏心下一沉,豈能讓司碳嬤嬤這般口無遮攔,傳了出去,那就是京裡的笑話,思及此,忙對王嬤嬤小聲吩咐道:「去賭了她的嘴。」王嬤嬤領命,快步出屋。

    沒過多久,屋外飄來了陣陣血腥味,王嬤嬤回到烏喇那拉氏跟前,附耳道:「死了,老奴出去時,剛是斷了氣。」烏喇那拉氏皺了皺眉頭,不由心道可惜了,就這樣斷了;不過剛出正月不宜鬧出醜聞,罷了,罷了。

    如是,烏喇那拉氏轉了念頭,清了嗓子,做瞭解道:「我已得了消息,是她巴結年氏不成,心含怨恆,又偶得那取碳丫頭的把柄,便加之威脅,起了報復的念頭。不過,經此事,我不得不好好整頓下這些目無主子的奴才。」隨後,就細道了要徹底清洗府內一應奴僕後,又說了幾句場面話,方讓眾人散去。

    慧珠回到院子,已是快進響午,喝了碗藥膳湯,就寬衣躺下。至晚間醒來,腹疼血多的情況稍有好轉,恢復了不少精神,就對素心說了司碳嬤嫦一事。素心向來心細,一聽,便是明瞭,不由心驚道:「若真如主子所說,豈不是年福晉為小阿哥擋了災。」慧珠略思量道:「也許是,可若是如此,為何年氏屋裡使用的香燭也是有問題。這隱在暗處之人,好手段,該是早就想加害千我和年氏,只是不知她是如何得知我院裡缺了碳。」

    素心此時後怕道:「莫不是院裡有鬼?不過,怎麼看也不該啊。」慧珠點頭同意,不該是院裡的人,只是慧珠搖頭,大概分析道:這是正月間的事,此人該是眼紅弘歷得聖寵才會起了心思。如今弘歷也回了府,想是她也不敢冒險作為了。」說完,董嬤嬤正好帶了弘歷進屋,二人便歇了這話。

    慧珠話雖說的輕描淡寫過了,但接下來的日子,慧珠與素心卻是更加小心謹慎起來,一應領回來的物什都是檢查了又檢查,才敢使用,並留心了院子裡伺候的眾人。

    相對於慧珠院子裡暗中緊張起來,府裡卻是大張旗鼓的嚴查眾人,將有不規矩的,底子不清的,亂嚼舌根的下人,或是打發了出去,或是直接杖斃,或是於之懲戒。一時間,府內風聲鶴唳,人人自危,小心處事,莫敢輕一。

    如此,卻是收效不少,借此事,烏喇那拉氏更好的讓眾人識清了誰是府裡的女主子,低等侍妾也不再得到下人的怠慢等。總之,府裡的規矩更大,底下伺候的人也越發謹慎,倒如外界傳言般,雍親王府風聲嚴謹,僕從規矩乃是京裡各大王公貴府之首。

    而隨著府內整頓之風過後,時入末春,年氏也在眾人的矚目下,於康熙五十四年三月十二日平安生下一女。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12-2 11:17 PM

第一百三十二章 滿月

    年前,准嚆爾部糾集重兵蠢蠢欲動,引得清朝堂為之側目,胤禛、胤禎兩兄弟也因此爭,嫌忌加深。至開春,准嚆爾部首領策妄阿拉布坦終於有了動作,借口其貿易人員在哈密受到「阻截」,遂率兵二千人襲擾哈密,卻被駐哈密清軍及歸屬清朝廷哈密維吾爾族軍民擊退。由此,清朝庭與准嚆爾對吐魯番地區的爭奪正式拉開序幕。

    隨著西邊急報呈上,朝堂爭論炸成一團,胤禧讓其人手暗諫年羹堯,胤禎自遞折子請命,兩邊勢力暗中較勁,不見退讓。康熙帝冷眼旁光餘月,後直接駁了兩方請求,親命富寧安前往西陲,參加平定策妄阿拉布坦割據勢力的鬥爭。

    如是,年羹堯無得提升,年後繼續認命四川管轄。年氏得信,感歎兄長又需遠去四川,她也少了助力;後足月卻是產女,小格格又身子瘦弱。這下,失望傷心一齊湧進心裡,年氏又是個傷春悲秩的性子,月子期間,自是少不得胡思亂想,時常背羞箱箱丫環們獨自對窗垂淚。

    到了四月中旬,小格格滿月,胤禛授意烏喇那拉氏大辦。此話,傳到年氏耳裡,年氏漸有了笑容,又被刑嬤嬤好話順話一說,心好似活了過來。看著懷裡的小格格,就覺得粉嘟嘟的,吐著唾液泡子的小嘴一張一合,煞是可愛,母愛之情登時溢滿出來。

    年氏不禁想著,雖說是個小格格,可也是她十月懷胎,期盼了十年才得的小人兒,怎麼著都該好生疼惜。遂作如此一想,年氏因產女的的失望不悅也消磨了,自是高興的盼著出月子,去胤禛為她和小絡格準備的滿月宴。

    滿月這日,烏喇那拉氏按照弘歷滿月的規格設宴一院大堂,請了幾家關係稍近的王公宗室過府吃酒,而其他未到的皇子阿哥府也都是差人備上了賀禮,可謂是給足了年氏體面。

    年氏待小格格做了上鎖儀式,薩滿跳了大繩祈福後,親手抱過小格格,自得意滿的站在胤禧身邊,與眾人寒暄。眾人圍著年氏打轉,只聽一位中年貴婦奉承道:「小格格長的真是好,該是隨了年福晉,將來定是個美人胚子,福氣人兒。」眾人附和,不停誇讚。

    慧珠隔了人牆,遠遠看去,小格烙確實是個粉雕玉琢的玉人兒,只是有些瘦弱,身量比起當時的弘歷小了不少,臉上也未有一絲嬰孩該有的紅暈,看上去不怎麼康泰。

    正瞅眼打量著,耿氏側身過來,歎耳輕笑道:「今日場面這熱鬧,幸得沒帶了弘歷阿哥和弘晝哥倆,要不可讓他們鬧翻了天。」慧珠想起哥倆趣樣,也不由笑嗔迸:「這話得瑟,哥倆個就沒一個是省心的,若是女娃該能多聽話討喜些,比他們強多了。」

    聽後,耿氏有意向眾人中間忘了一眼,便陪侍慧珠退出人群,散到偏角落,低聲歎道:「小格格卻是長的好,又聽話討喜,只可惜身子弱了些,就是今個兒也不該取了正名,爺最多給個賤名,免得承不起大福。」

    話落,堂屋後廳立馬有人接話道:「大福,小格格真是福氣,看今天這仗勢,小格格郡主的分位是跑不掉了。」另一聲音贊同道:「嫂媳,這是定然的。只是今日見小格格比一般滿月女嬰小了不少,莫不是福氣太過。」開始那人答道:「你是不知,年福晉素來身子不好,這小格格身子便也不大好,所以前些天,這府裡專門差人去1周邊寺廟添了香油錢,還請了師傅唸經祈福,就是為了小格格。」另一人羨慕道:「這生個小格格就這般重視,若是生個小阿哥,豈不是還得寵到天上去,年福晉好命呀。」

    慧珠、耿氏聞聲,轉頭看去,就見身著一大洋紅一薑黃色旗服的兩位貴夫人,_,在後廳門欄後交頭接耳小聲議論著。

    這時,著大洋紅旗服人似有感而發道:「兒子是強了女兒,可那女兒也得看是誰生的。這府裡那被接進宮過的小阿哥,也是側福晉生的,前靠著聖寵,還是能得些重視,現在嘛一一」言猶未盡,砸砸嘴,話裡意思不言而喻。著薑黃色旗服人道:「先開花後結果,有了頭胎,第二胎也就順了,到時這府裡那兩位同位的人,就不好過了。唉這」一語未了,已是慌忙的止了話。

    慧珠上下打量了下二人,衣飾穿著尚可,年紀頂上天也就是十九、二十的年紀,大概是因被抓個現行,正有些手足無措的站在一旁。

    且這二人是剛嫁進宗室不久,身份至多是個奉國、奉恩將軍的夫人,只

    未免有些太不知事,在別人府上尋個角落就議論主人~.,也不曉會是惹了禍。

    慧珠不想為難二人,或與她們多做糾纏,便作勢不知,避免尷尬道:「正堂宴席快是開了,你二位還是早些過去方是。」人過神,約莫是知道慧姝的身份,臉上霎時漲得通紅,半響,方才支吾迸:「謝鈕祜祿福晉提醒,妾等這就前去。」說罷,快速的給慧珠擋了個身,疾步離開。耿氏面露關切,語帶遲疑道:「鈕祜祿福晉,您這是?」敦珠搖頭笑笑,不予作答。一時,吉時已到,慧珠與耿氏行至正堂,接著身份或坐或站。胤禛於上位開口道:「小女命理所依,不宜過早得名,今日暫且不為之取名。」說完,又道了幾句場面相,便讓眾人去用酒席。

    席間上,男女分席而坐,西廂眾多女眷八人一席上桌,自是嘰嘰喳喳說話不停,笑聲不斷。而在場女眷心中皆是有把量尺,各自算盤撥的那是個滴嗒響,秉持著結交,或不交惡,或保持距離的念頭,大多是對年氏的話帶有奉承之意,喜話吉祥話更好似講不完一般,絡繹不絕的從口中道出。

    此時,酒席將闌,慧珠席上吃了幾杯酒,她又是個酒量極淺之人,當下便有些頭昏困乏,捂嘴打了個呵欠,心想該說的話也說了,大夥兒若是儆帶倦意,也是差不多了能下席回院。不想,尾席桌上~-女子的驚訝聲,卻是引的眾女眷提了興致。

    慧珠意興闌珊的轉臉看去,微允眉頭,怎還是那著薑黃色族服的女子。只見那女子低呼一聲後,像是發現了什麼般,盯著安氏瞧了半響,脫口而道:「好一個神仙人兒,嫂媳,我還從未見過容色如此上佳的。」那被稱為嫂媳的正是著大洋紅旗服的女子,那女子似要知事些,見眾人都投了目光過來了,忙手下狠掐了下身旁之人,瞪眼示意其閉嘴,便跟著低頭不語。

    安氏心下惱怒二人魯莽,卻也無法,只得默聲坐在一旁。

    烏喇那拉氏含笑的望向尾席,不在意般笑道:「這位是安格格,性子內向,一直不怎麼出趟,所以大家可能不怎麼認識。不過,安妹妹倒確實是甚好顏色,可是讓我打心底裡喜歡。」瞬間凝聚的尷尬氣氛一緩,眾人附和,盯著安氏直給誇讚。一時間,眾人皆將目光換了,話語中心也從年氏變成了安氏。

    李氏本還歡喜年氏生了個體弱的格格,卻不想胤禛和烏喇那拉氏卻這般重筧年氏,若是年氏荷來生了阿哥,那府裡哪還有她和弘時的立腳之處。現下又嫉恨年氏出足了風頭,巴不得喚了話題,不用違心的奉承著年氏,便忙不迭順著話誇了安氏好一陣,話裡更是將安氏花般的年紀說了一次又一次。

    年氏心下冷笑,對著李氏不予理會,可畢竟是個美貌女子,對比她更年輕貌美的安氏,少不得暗自瞧了幾眼。這一瞧,心下猛的一沉,安氏坐月子養病幾月,胤禛沒去了安氏的院子,她又顧著自個兒的肚子,便沒去留心。不想短短一年半的日子,安氏臉是長開了,十五六歲的年紀,像一朵嬌艷欲滴的花蕾一般,正含苞待放。

    年氏神情微有些恍惚,情不自禁伸手扶上她細膩白嫩的臉頰,應該差不多吧,可終是長了十歲。出神際,一個小頭過來11話道:「年福晉,爺讓乳娘先把小格格送回了院子裡,等下了酒席,再和您一起回院。」年氏拉回思緒,眼裡的黯色消散,鄙睨了眼安氏,對小丫頭輕語道:「我省的,你去備蓋11參茶的,給爺送去,醒下神。」小丫頭得話應了。

    隨後,終是酒盡席散,慧珠也就著小娟的攙扶回到院子,稍作洗,便上了矮榻,伸個懶腰,困意道:「這時節本就困盹的很,又飲了好些酒,我是不行了,得歇個覺。」素心找來個毛皮褥子給慧珠搭上,笑問道:「今天該是來了不少人,主子才會多飲了幾杯,唔,可有小阿哥那次熱鬧?」

    慧珠在棉枕上蹭了幾下,咕噥道:「熱鬧,就是無意思的很,一群女人你方唱罷我登場,脫了這久才回來,沒意思煩一」說著話,已然意思模糊睡下。



第一百三十三章 減肥

    小格格的滿月宴風光落幕,年氏心滿意足的跟著胤禛,走在這個男人的身旁,鼻子有些微酸,禁不住掉了幾滴淚來。胤禛聽到小聲的啜泣聲,側頭一看,見年氏正紅了眼睛落淚,心下不解,遂停下步子,問迸:「怎麼了?」

    年氏忙用手絹輕拭了眼角,噙淚笑道:「沒事,只是一月來未見爺,現在見了,妾心下歡喜。」胤禛幾不可見的皺了皺眉頭,緩了聲道:「少哭些,仔細傷了眼睛。」年氏心裡一片柔軟,抬首,水眸盈盈望向胤禧,語笑嫣然道:「妾省的,勞爺人為妾憂心了。」說著話,就回到了院子。整個後半日,胤禛自是待著這裡,陪著年氏和小格格。

    次日,胤禛早朝離開,年氏屏退左右,單留下刑嬤嬤,於話問迸:「我月子期間,爺可常去安氏那?」刑嬤箱詫異的望向年氏,思索迸:「還行,比起其他院子,去的是要多些。」年氏低聲呢喃道:「果然是這般。」

    刑嫦嬤是年氏的乳娘,見年氏神色豁然,也知個一二,便開解迸:「主子,您怎去在乎安格格,她一無家世,二又是個不能生的,就算她再怎麼美貌,再得爺的寵,又有何用。」年氏何嘗不懂這個理,只是·.

    刑嬤嬤歎了口氣,憐惜道:「您這是給自個兒找難受,爺是四皇子,雍親王,多幾個年輕貌美的妾室也是自然的。就說大爺吧,大奶奶還是宗室的郡主,可大爺屋裡照樣有好幾房美妾,大奶奶又能說些什麼。」有些不忍見年氏一幅哀愁模樣,只得頓住話,勸道:「您進府這些年,爺對您的好,長個眼睛的人都能看出來。對安格格,爺至多是男人的通病,貪個新鮮,您莫氣著了自個兒。」

    年氏一怔,道:「通病,願是如此。」刑嬤嬤思量一下,道「「主子,您與其去在乎那不能生的安格格,更該好生想一下鈕祜祿福晉才是,老奴總覺得她不一般。」年氏問道:「作何講?」刑嬤嬤答迸:「主子,您可是發現了,鈕祜祿福晉性子雖是沉悶,老是待在院子裡,爺卻是常去她的那裡。老奴原想著是弘歷阿哥的由頭,爺年前才會對她和主子您是一般,可弘歷阿哥失了聖寵後,爺去她那的確是少了些,但比起其他院裡的主子,明顯是多了去。」

    年氏心如針扎,眼裡閃過一抹厲色,卻又似不願相信般,輕抬下顎,唇邊高出一絲淡笑道:「她無才無貌,能在府裡有立足之地,不過是憑她侍疾於爺,又生下弘歷,才讓爺對她多有眷顧罷了。」刑嬤嬤接話道:「她從一個默默無聞的格格,成了是側福晉,又生有阿哥,光是這也該讓主子多加注意。」年氏輕蹙娥眉,點頭輕應了聲,便望向窗外,漠然出神。

    另一邊,慧珠自是不知道年氏和刑嬤嬤對她的議論,仍是過著她自個兒的小日子。平日去正院請安時,也懶的理那些女人們的捻酸斂醋,就覺得十年如一日,她們心裡想的口裡念的就那幾件這事,久了也該是煩了。

    幸得日頭長了,過了端午漸似熱了起來,請安或是相聚的時候短了不少,慧珠就是待在自個院裡,日裡看看閒書,描紅練字,做些針叭,陪著弘歷玩耍,或是待耿氏午後過院串門,聊天鬧嗑,再吃些夏日飲品。日子過得是優哉游哉,閒適的很,讓慧珠私下對著素心好一陣感歎道:「風頭日子真不是我能過的,還是回到以前那種日子舒坦啊。」素心聽了,又無奈又好笑,假意顛怪的看了一眼,便轉身掀了簾子出去。

    慧珠見素心一幅無可奈何樣,咯咯好笑,卻不在意的仍做這想。自弘歷出宮回府後,德妃前兩月還是招了她和弘歷進宮,後面也漸漸淡了下去,跟烏喇那拉氏常是進宮的人就成了李氏。如是這般,慧珠算是淡出了風光面上,.自在度日,能不讓她好生歡喜。不過,俗話說心寬體胖,自是有道理的,這不,院外的事暫是消停了,院子裡面慧珠卻為她發胖泛起愁來。

    一日上午,慧珠請安回來,手上扇著風,吐了口熱氣,嘀咕道:「還這大早的,出去走上一圈,就是一身汗。」在屋裡騎著木馬玩耍的弘歷見了慧珠回來,一下子就梭了下來,噌噌幾下跑了過去,一把撲進慧珠懷裡,叫道:「額娘,額娘。」慧珠往後著實退了一步,接住弘歷,呵喲」一聲道:「你慢點,我怕你了,快是起來。」弘歷聽見吆喝聲,更是歡喜的往慧珠身上蹭。

    素心忙是上前抱開弘歷,哄了幾句,讓弘歷自個繼續騎了木馬玩,方才招呼了小娟等人打了溫水,伺候慧珠洗道:「小阿哥入了夏,雖是瘦了些,可是倒長高了不少,一下子撲過來,真是抱不住他。」說完,就撇過洗具,欲為慧珠換上常裳。

    慧珠仰過身子,罷手道:「換一件,我不穿藕荷色的,你去找了那武青色的過來。」素心笑道:「主子糊塗,那藏青色新做的那件昨個兒才洗了,剩下的那件主子穿上不是有些窄嗎,就這件腰身寬些,主子穿著合適。」

    聽後,慧珠瞬間無話,任由著素心為她換了常裳,才撇撇嘴道:「今響午還是繼續讓廚房給我上酸奶和水果就是了。」素心擰眉不贊同道:「您都有兩天響午沒用過午飯了,這可不好,多少用些主食才行。

    慧珠也想吃主食,可最近胖了不少,雙下巴是出來了,昨年的夏衣翻出來穿上都不怎麼合適,腰上緊的很,衣服是有些小了。因另這,讓慧珠很是鬱悶,愛美是女人天性,減肥是女人一生的事業,這話慧珠隱約記得是前世見過的。為此,見自個兒胖了這多,再不敢向前陣子那樣肆無忌憚的大吃,只得狠下心,節食減肥。

    想了想,慧珠嚥了口唾液,心一橫,堅詩道:「響午就吃這些,你讓廚房備了就是,還有以後也別端了零嘴茶點進屋了。」說完,又螵了眼騎馬玩的弘歷,補充道:「下午弘歷要是得用茶點,就把他帶到外間去,別讓我看見。

    素心微有些愣神,以她的瞭解,慧珠很少對何事有所堅持,不想現下卻對這事如此重視。抬眼,就見慧珠一副苦大仇生的模樣,忍不住「撲哧」一聲笑道:「奴婢依您就是,現在就交代下去,不過主子可別弄壞了身子就是。」說罷,轉身領話出了屋。

    到了響午,胤禛過來用飯,搴簾進屋,就見慧珠坐在涼炕上,一手打著扇子,一手拿著外國銀質象牙餐叉子用桃子西瓜;而弘歷卻坐在小板凳上乖乖的吃著米飯。不由出聲問道:「你這是在做什麼?可是吃了午飯。」慧珠放下叉子站起身,訕訕笑道:「沒做甚,就是用些吃食罷了。爺,您該是還沒用午飯吧,妾這就讓人去備上。」說完,不待胤禛應聲,就出了屋裡。

    一時,慧珠待飯食備好,親自和小娟端了進耒,擺上炕桌。胤禛揮手打發其餘下人,拿眼上上下下打量起慧珠,卻不說話。

    慧珠被看得有絲不自在,低著頭,快速的夾了些菜進食碟裡,遞予胤禛道:「爺,先用些吧。」胤禛仍是沒收回視線,卻終是出聲道:「你在節食減肥?響午就吃這些果肉為食?」慧珠不知為何,讓胤禛一語說中,臉上騰的一下緋紅,就想找個洞子鑽了進去。胤禛見慧珠不語,繼續道:「沒仔細看,剛一細瞧,你卻是胖了不少。」

    哄的一聲,慧珠腦子裡炸開鍋,尷尬羞澀早被惱怒取代,正欲不鹹不淡頂上幾句,只聽胤禧又道:「過猶不及.做的過猛,反是傷了身子

    你瘦身一事可以慢慢來,也不用急在一時。」話一頓,微咳一聲道:「你安心,我也不嫌棄你,你以前一直都不是窈窕的,這些年還是都過來了。」

    一直都不窈窕,她自己知道是一回事,現在冷不丁被胤禛直接道了出耒不提,還說不嫌棄她。這下,慧珠簡直是氣到極點.,反是緩過氣來,福了個身,冷笑道:「這些年,!多謝爺對妾的照應不嫌棄。妾覺得年姐姐和安妹妹就是兩位窈窕佳人,爺去她們那,也是不錯的。」胤禛面色微沉,啪的一下,放下筷子,說道:「弘歷年歲不小了,少使些性子,我也就七八日未來,你是我的側福晉,少做些心有妒忌之事。」慧珠不由張大嘴,喘了半天氣,好生無語。

    弘歷好奇的望著胤禧、慧珠二人,歪頭喚了聲「額娘」,慧珠回過醒,忙轉過頭,回了個笑臉道:「乖,弘歷先自個兒用了飯再說話。」弘歷嘟嘟嘴,「哦」了一聲就埋頭用飯。胤禛重新拾了筷子,吩咐道:「坐下一起用吧,以後響午都得老實用主食才行。」說著,嫌棄的看了眼叉子,蹙眉訓斥道:「你也少學些洋人的玩意兒,用叉子吃果肉代餐,成何體統。」慧珠腹議了幾句,懶得跟能多說,也知是違抗不過,只得心不甘惜不願的應了,坐下來與著一起用食。

    接下來的日子,胤禛來的卻勤了,隔三岔五就是過來用午飯,讓慧珠根本節食無望。後來,眼看弘歷都過了四歲生辰,進了十月,她愣是一點也沒瘦下來。這般,胤禛倒是讓敦珠暗地裡給恨上了。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12-2 11:19 PM

第一百三十四章 感觸

    十月初一時寒食節,也是進入冬日的第一天,屋內皆是燒火熏炕。遂這日後,屋子裡暖烘烘了,加之外面日頭又短了,冷了不少,慧珠更不帶出屋了,整個人都蜷縮在熱炕上,享受著冬日小憩好眠的閒暇時光。只是如此愜意下,慧珠卻心下愁悶不已,時不時摸出一方把鏡,唉聲歎氣道:「還沒瘦下來,就入冬了,這不是又得長下去,等到明年開春,我也不用見人了。」

    小娟一手托著茶盤,一手半掀門簾,欲往屋裡走,正好又見慧珠對鏡歎氣,腳步微一頓住,就忙是進了屋,一面擺著吃食,一面呵呵笑道:「主子,您莫再想了;奴婢娘說,她們老家那,哪家媳婦稍長胖些,別家可是羨慕極了,說那是富態好福氣。」慧珠收了把鏡,沒好氣的橫了眼小娟,借話說斥道:「小聲些,弘歷在寢室裡剛睡著,吵醒了,又有得鬧了。」小娟忙低頭噤聲,後又福了個身,就呆在托盤退下。

    慧珠望著快步離開的小娟,面色如常,眼底卻是隱隱閃有笑意。素心歇下手中活計,好笑道:「主子,小娟人老實,您到老是欺負她去了。」慧珠瞇著茶沫兒的動作停下,揚眉道:「那丫頭的話,我可不願庭。有一個人煩著管著也就是了,多了我是受不得的。」說罷,一臉不愉的喝上剛沏的熱茶。

    素心含笑道:「這也是爺關心您不是,聽了您說喝了普洱茶能膩油,就找了上好的普洱膏給您送來。依奴婢看啊,爺對主子是上了心,啥事都惦記在了心裡。」慧珠撇過異樣,淡淡說道:「送了茶膏過來,也是方便他來時用的。並且年氏的小格格身子不好,他需上心的地方多了,還是不提他了好。」

    素心擱下這話,也不好多提,心下只是覺得可惜了。眼看著幾月下來,胤禛常過來用飯歇腳,慧珠口裡雖是不說什麼,可她是感覺得出來,母子二人都挺高興的。可見著漸入佳境,卻是入了冬,年氏的小格格身子老是不見好,這小的病了,大的也跟著病。想當然胤禛回了後宅,便是待在了年氏院子裡了,就連這月都過了半了,也沒見胤禛過來一趟。

    想到這,素心有些感歎,這時好時壞,何時才是個頭啊。不禁抬眼去看慧珠,又見慧珠一副似是無感的神態,便暫丟了心思,另撿了事閒話道:「太太那邊有一月沒來信了,上次來信說老爺換季時受了涼,估摸著這時也該好了吧。」慧珠來了興致,臉上露了笑道:「阿瑪身子一向就好,我想是服個兩劑藥,也就無礙了。」隨後,慧珠就和素心又說了會兒鈕鈷祿府裡的事,算著過不了幾天也是該來信了。

    這後過了幾天,慧珠用過午飯,洗漱畢,正陪著弘歷一邊玩耍,一邊教著弘歷認字。這時,只見小然子進了屋來,打了個千兒稟道:「主子,文大總管求見。」慧珠聽了,忙讓小然子去正堂好生招待著,又吩咐了董嬤嬤照看弘歷,方稍作收拾,出了裡屋。

    文總管自月荷之事,與慧珠有了結實後,關係一直不錯。雖說中間出了岔,月荷沒能與文俊成其好事,但好在文總管也是個有見識的,私下甚至對他侄子說:「月荷姑娘以後就是爺的人了,不是咱們做奴才的能肖想的。還有鈕鈷祿福晉能在進府七八年後晉了位,得個阿哥,就知是個能耐人,想是以後也是有大福的,為她做事,以後咱們文家也許能有個指望也說不定。」

    於是,文總管存了這心思,慧珠又缺了人手,一來二去間,倒也漸漸熟絡起來。

    後慧珠查其右投靠之意,便命了張富暗中觀察了許久,知他是個可靠的,這才收為己用。

    這廂慧珠來到正堂,及至首位坐下,與文總管寒暄了幾句之後,文總管摸出信函,雙手奉上道:「這是主子娘家遞來的信函,奴才本想讓小然子公公來取,卻正好今兒個高公公招了奴才進內宅,奴才也就順便給主子送了過來。」慧珠示意素心收了信,點頭讚道:「文總管細心了。」這後,慧珠又問了下文總管近日的情況,方讓素心包了二十兩賞銀、二枚金戒子、一對耳墜、一隻朱釵,給一月前與府裡陣線房丫頭成婚的文俊當賀禮,便打發了其退下。

    回到裡屋,慧珠拆了信,細看了一刻鐘,沉了臉色,打發左右,獨留了素心道:「大姐姐的小格格兩日前沒了。」素心一愣,隨即問道:「怎的突然就沒了?」慧珠漠然無神道:「大姐姐走後,小格格一直由大姐姐的陪嫁嬤嬤照看著,日前小格格染了風寒,久沒治好,拖來拖去,竟成了肺上,然後也就隨大姐姐去了。」素心歎道:「大姑娘素來就是個好強的,不想自己淒涼走了,唯一的骨肉相隔一年半也隨著去了。」

    慧珠沒有接話,只是腦海裡不停地浮現出那日慧珍哀求著她照顧小格格的場景,想著小格格就是弘歷這般大,就失去了母親,只有下人跟著照顧,心裡猶如針刺一般。若這是她的弘歷又該怎麼辦,若那日她答應了慧珍的請求,是不是小格格也就不會染了肺病去了。

    慧珠不知怎的,忽的頭痛欲裂,便讓素心焚了安神香,寬了衣在矮塌上躺下。不一會,慧珠聞著淡淡的安神香,很快的入睡了,可夢中卻睡得極不安穩。一會是慧珍慘白著一張臉,撐著搖搖欲墜的身子祈求她,一會是小格格病的咳嗽不止,在病痛中去世的模樣...

    「姨姨,我好難受,咳咳...姨姨,我想額娘了...姨姨,你為什麼不願意養我在身邊,我很乖的...姨姨,你不喜歡我嗎...」慧珠連連搖頭道:「對不起,對不起,小格格,是姨姨不好,姨姨很喜歡你的...我以前還抱過你,怎麼會不喜歡你...小格格,姨姨就想有你這麼個女兒...是姨姨不好...」

    慧珠夢魘間,胤禛卻正好過來,揮退素心等人,剛走進屋來,就聽見慧珠迭聲囈語。心下一詫,疾步循聲走去,只見慧珠滿頭大汗,連連搖頭,嘴裡更是不時叫著小格格,好似在夢裡被纏住一般,不見醒來。見慧珠這副模樣,胤禛眉頭緊鎖,試著喚了幾聲,卻不見任何反應,只得雙手稍事用力,拽住慧珠雙肩,欲喚其醒來。

    慧珠剛感到肩上傳來一陣疼痛,隨後慧珍和小格格就消失不見,不由一急,大叫一聲道:「小格格。」隨即就是猛地睜開眼睛,一下就對上一雙深不見底的雙眸。

    胤禛見慧珠睜眼醒來,卻只是兩眼呆滯的看著他,心裡一緊,扣住慧珠雙肩的手力道加深。慧珠「嘶」的一聲,痛嚷道:「疼。」胤禛聽了,這才鬆了雙手,開口問道:「鈕鈷祿氏你怎麼了?什麼小格格?什麼對不起?」慧珠兩眼漸漸恢復了神智,卻仍有些茫然的回到:「妾身早逝的庶長姐生的小格格,妾身夢見她了,她說妾不喜歡他,所以才不願養她,妾是喜歡她的,妾是喜歡的。」

    胤禛聽了慧珠的不似正常的回答,眉頭蹙的更緊了,微微思量了片刻,眼裡極快的掠過一抹精光,接話道:「我知道你有個庶姐可是嫁給了我堂弟裕親王,弱勢你很想養了你外甥女在身邊,也是可以的,畢竟她也只是個庶出女,倒也無礙。這樣吧,就收了她做養女便是。」

    慧珠驟然睜大眼睛,反抓住胤禛的袖口,不願相信道:「什麼?收她做養女?你讓我收她做養女也是可以的。」胤禛沉聲道:「你是怎麼了?說了話也聽不明白,還是怎樣?不是讓你養了在身邊,你庶姐生的格格也是愛新覺羅家的,寄養在府裡也不算為過。」

    慧珠好似受了何種打擊的望著胤禛,緩緩說道:「養不了,她兩日前已經去了,還是因患了肺病,在病痛中,孤苦無依的去了。」胤禛微一驚訝,罷了,對一個有二十多個兒子的人來說,一個庶出之女也是起不了多大作用,這樣一想,胤禛又道:「既然如此,你就放寬了心,差人送些物事過去,全了你做姨母作嬸娘的禮也就是了。」慧珠惘然未聞,靠在塌上默然無語。

    胤禛不想慧珠醒來後,更是不對勁,有些怔然,正欲問話,卻聽慧珠低聲道:「好些年了,我人越來越冷漠了,兩年前大姐姐求我養了小格格,我毫不猶豫的拒絕了,讓一個跟弘歷一般大小的孩子,就這樣沒了。若是我當初答應了,那小格格現在也許還活的好好的,我的弘歷也多了個小姐姐,是我害了那孩子。」

胤禛微微搖了搖頭,坐下,攬過慧珠的身子,歎息道:「進府這些年了,你還是這般。不過是一個無甚關係的孩子,又與你無關,不需自責。」慧珠觸及胤禛的胸膛,身子一顫,隨即好似找到了一個發洩口,回抱住胤禛,便是埋首於他的胸膛處...

是夜,胤禛留在了慧珠的院子,陪著她度過了北風呼嘯的一夜。



第一百三十五 昏倒

屋外風聲狂烈,刮了整整一宿。

夜裡,慧珠輾轉反側,時夢時醒,汗濕枕巾,也擾的胤禛一夜無眠。

早晨,慧珠睜開眼來,胤禛已經離開,燭台上沒燃燈,整個屋內還昏暗得很,慧珠抬手揉了揉額頭,喚了素心進屋,問道:「爺走了,他用早飯沒?備了茶點讓小路子帶去馬車上沒?」說完,才發覺嗓子有些乾澀的疼。

素心忙從火爐旁,取了白底青瓷茶壺倒了杯溫水,遞給慧珠道:「爺簡單用了碗白粥和幾個餑餑,就去早朝了。不過主子放心,奴婢準備了炭爐子、茶膏熱水、一盒蒸餃糕餅都交給了路公公帶上,爺路上也是可以用的。」慧珠嗓子疼得厲害,就著茶盅勉強嚥下幾口,便在是喝不下去了,罷手道:「嗯,起身把,還得去正院請安。」一語畢就撐起身子,掀了被褥下床。

素心看著強打精神的慧珠,心下喟歎。其實,她對於慧珍之女的突然離世,慧珠卻十分自責,有些不解。昨日,剛得知這個消息時,她亦是感慨惋惜,但也僅僅如此而已,畢竟命運淒慘的是慧珍母女,不是她一直陪伴伺候下來的慧珠母子。

本來她是想著慧珠、慧珍姐妹二人感情也不深,就算那孩子去了,慧珠出於沒答應撫養那孩子的由頭,也許會稍有難過,卻不想慧珠居然是這般傷心愧疚。

素心想不明白,慧珍之女病逝,怎麼說也不關慧珠的事啊,何須如此?然而見了慧珠蒼白的臉色,疲倦的神態,規勸的話終究沒有說出口,只是默聲的接過茶盅放下,便是服侍慧珠起身梳洗。

昨夜,朔風乍起,寒流驟至,吼聲淒厲;今日,寒風歷歷,枯枝亂晃,吱吱作響。

慧珠也是少喝了半碗白粥做了早飯,又至收拾妥當,便帶著小然子、小娟前去正院請安。路上,一陣呼嘯的北風催然襲來,捲起地上還未及時清掃的落葉殘枝,旋起不小的漩渦。見狀,慧珠不由停下腳步,舉目望去,一片淒涼蕭索,曾經茂密的大樹只剩下枯瘦的枝頭,隨著呼呼作響的寒風,張牙舞爪,漫天搖曳,讓人膽戰心驚,瑟瑟發抖。

慧珠望著前方怔然出神,不理心下的淒涼寒戰,只覺得有個生命鮮活的小女孩,在她眼前不時蹦跳著身子,發出咯咯笑聲...小女孩的一顰一笑,是那樣的天真可愛,是那樣純潔無垢...可是漸漸地,小女孩被冷冽的寒風所侵襲,生命在一點點的消逝,身影模糊了下去...忽的,小女孩用著最後一點影像,渴生的回望過來,向她伸出一隻小手尋求希翼,卻被冷漠的她一下揮了開...「啊」慧珠倒退一步,低呼出聲。

小然子上前一步,躬身道:"主子您可是覺得冷了,要不奴才這就跑了回去,那件翻毛披風給您送來。」慧珠回過身,甩開迷幻的影像,微微喘氣道:「不了,快些去正院吧,莫讓福晉和其他人等著了,落下不是。」說罷,有繼續向正院走去。

小然子站在原地,打了個冷戰,瑟縮了下身子,嘀咕道:「怎麼說冷就忽然冷了起來,回去得把厚棉衣給翻了出來。」小娟回頭喚道:「發什麼楞啊?主子都走了,還不快跟上。」小然子一聽,嘿嘿笑了兩聲,忙快跑了過去。

慧珠起晚了,又一路慢悠悠的走來,到了正院,也就晚了,屋子裡除了她,眾人皆是到了。於是,待行了禮,至側位上坐下,慧珠歉意一笑,解釋道:「昨夜裡風吹得緊,身子有些不適,起來晚了,有些失禮,還望莫怪。」

烏喇那拉氏關切道:「現在天涼了,鈕鈷祿妹妹你可得緊著自個兒身子才是,來晚了些就來晚了些,無事的。」耿氏蹙眉沉凝道:「鈕鈷祿福晉您臉色看著不大好,莫不是昨個兒夜裡著了涼,等會兒回去了,可得差了太醫過來看看才行。」慧珠聽了耿氏的話,倒真有些著涼之感,頭似有些昏沉沉的,卻還是搖頭笑道:「我身子一向好,不過小有不適,起來晚了,哪用得著去請了太醫過來。」

李氏一聽,立馬尖酸道:「起來晚了,鈕鈷祿妹妹你平時來的可是起得早,來得早啊。今天起來晚了,莫不是昨個兒爺宿在你那兒,這才起來晚的吧。」慧珠心下黯然,精神又不濟,也就懶得像平時一樣,理會李氏的撒潑,遂狀似猶若未聞,端起一旁蓋碗茶,小啜輕抿,不予答話。李氏未得回音,卻又拿慧珠無法,只得悶氣暗生。

年氏面對著李氏而坐,見李氏碰了個不軟不硬的釘子,眼裡閃過嘲諷,也懶得理會,便掠過李氏,看向慧珠,卻不禁微皺起柳眉,胤禛早就答應過,昨個兒夜裡會歇在她的院子,可她一直等,等到打更聲已過兩次,等來的只有小路子告知胤禛歇在了慧珠那得消息。

想到這,年氏緊拽著錦帕,暗裡撕扯半天,方是緩了緩心緒,淡淡說道:「前些日子,我和小格格都是病了,累的爺操了不少心,現下,看著鈕鈷祿妹妹似乎身子有恙,還是聽了耿格格的話,找了太醫過來看看,莫要你得了風寒不說,有過給了弘歷阿哥,反讓爺操心了。」

慧珠此時只感到頭昏眼花,耳旁更是嗚隆隆的,意識不明,又哪能明瞭年氏話裡的意思,便隨意「嗯」了一聲,就擱下青瓷蓋碗,垂首半靠在紅木雕花寶椅上,不讓眾人窺其異樣。

年氏見慧珠低眉順眼的應了聲,也不好在尋由頭,遂挑眉就勢過去。

隨後,眾人見慧珠今個兒好地特意來晚般,便猜慧珠是想顯擺顯擺,不想卻讓年氏給小訓了,遂心下皆是有些幸災樂禍,卻又各自暗下嫉妒年氏的囂張,年氏的得寵。

年氏和小格格前些日子身體微恙,胤禛一月下來,除了規則定下來的日子是宿在烏喇那拉氏屋裡,其餘不是自個兒歇在一處,就是待在年氏的院子裡,可這一出年氏的院子,就去慧珠的院子,這不能不讓眾人心存妒意,把年氏和慧珠當成眼中釘。

這俗話說,柿子專找軟的捏,眾人又是妒忌年氏,又是妒忌慧珠,二選一,自是甚好做選擇。而慧珠今個兒服了軟,又有年氏在後幫襯,這眾人一月下來未見胤禛,積下的酸意冒了泡。而平時因顧忌慧珠的身份不敢多話,此時有了憑借,這說出口的話,就是隱隱帶了嘲諷,對慧珠多有擠兌。

這下酸話,眾人是說了個歡,不過沒說一會兒,卻發現她們話裡藏針刺向慧珠,就如刺到棉花裡,未有一點反應,只見慧珠仍是垂首坐著,不時輕「嗯」一聲應付過去,哪有聽她們說些什麼。

烏喇那拉氏一直默然旁觀,只是偶爾含笑說個幾句,這時,見慧珠一直不做回答,也發現了不對勁,忙側頭看向慧珠,輕喚道:「鈕鈷祿妹妹?」不見回答,心下生疑,遂招呼道「小然子是吧,看下你主子怎麼了,喚也沒個反應。」小然子得話應了。

慧珠是側福晉,獨坐一方椅塌,椅塌又在屋子側邊,兩邊都是紅木幾,隔了一尺半的下首才設有繡墩,供耿氏等格格坐。這般,慧珠身邊只有小然子、小娟立於身後,眾人也只得就著原地打看著。

慧珠感覺好似火在燒一般,身上熱極了,頭更是迷迷糊糊,只憑著些微意識,強撐著身子坐著。正迷糊間,聽見小然子叫著她,以為是該回院子了,這才恍惚的抬首,張了張嘴,想讓小然子扶著起身,卻怎麼也出不了聲。

小然子一臉驚恐的望著慧珠從毛皮領子間抬起頭,只見慧珠滿臉緋紅,眼神渙散,好似神志不清一般,半晌,才「噗通」一聲,跪地驚嚷道:「主子,您怎麼了?可別嚇壞了奴才啊。」眾人聞言,面面相覷,驚得無人開腔。

烏喇那拉氏較之其他人,離慧珠卻是最近,這聽了小然子的嚷叫聲,知是不對,忙起身快步走了過去,卻見慧珠一臉緋紅,微一愣神,隨即反應過來,撫上慧珠額頭,驚呼道:「天啊,怎麼這麼燙。」眾人聞聲而至,皆圍了過來噓寒問暖。

烏喇那拉氏也是急了,連聲喝道:「別都圍了過來,站開些。」又吩咐道:「小福子,你快去請了太醫過來,嬤嬤你去找幾個力氣大些的婆子過來扶鈕鈷祿妹妹。」

聽著耳邊嘰嘰喳喳的鬧成一團,慧珠頭愈加沉了,四肢酸軟無力,目之所及,天旋地轉,晃得人頭暈目眩,難受極了,只得扯著嗓子說道:「別...好吵...讓開...讓開....」不想說出來的話已是嘶啞無力,眾人未得聽見話裡意思,慧珠已經再也支撐不住,兩眼一黑,便昏倒了過去。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12-2 11:27 PM

第一百三十六章 契機

夜半時分,暮靄灰蒙,暗墨的餘暉透過窗帷大俠些微光,影影綽綽。慧珠悠悠醒轉,睜眼便見一室的昏暗,不見人影,欲揚聲喚了來人,就聽見窸窣的腳步聲由遠及近,眨眼間,屋內霎時大亮。驟亮的燭光,讓慧珠一下子瞇起眼來,別過頭,不適的嚶嚀了一聲。

素心聽見聲響,忙走了過來,輕聲說道:「主子,李太醫說您約莫是這個時辰醒來,就讓奴婢事先準備了些清粥,好等您醒來墊些肚子,才能服藥。」說完,就無聲的立在一旁,雙眼含笑的盯著慧珠。

慧珠一覺過後,恢復了些精神,此時見素心這般盯著她看,覺得怪異,想開口詢問,卻口乾舌燥,說不了一句話。只得難受的輕哼了幾下。

素心見慧珠似有不適,緊張道:「主子,您怎麼了,是有哪裡不舒服,奴婢這就讓小然子找了李太醫過來。」慧珠伸手指了下自己的喉嚨,再看向素心搖了搖頭。素心明瞭意思,撫上胸口,鬆了口氣道:「嚇著奴婢了,您現在身子金貴,可不能出了岔子。」

說話時節,小娟、小舞已經一人搬了小幾,一人擺好了吃食。素心「哎呀」一聲,忙湊過身,一面扶著慧珠坐起身,一面叨念著:「主子身子還虛著呢,得先用了些吃食才行,否則大人孩子都照不住。」

孩子,可是弘歷怎麼了?慧珠忙拽住素心的手,一臉焦急,無聲詢問。素心微一怔,隨即抿嘴輕笑,安撫道:「放心,小阿哥好得很,就是主子您大喜事了。」聽後,慧珠心下疑惑更深,皺眉看向輕笑的三人。

素心卻沒立即回答,反是先伺候慧珠靠坐好,掖了被角,方直起身子,和小娟、小舞站在一起,齊齊福身道:「恭喜主子又得喜脈,願主子平安誕下小主子。」

轟隆--這話猶如一道驚雷猛地砸了下來,慧珠只感到腦子裡一片空白,反應不過來。素心見慧珠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又是輕笑了幾聲,開口道:「是真的,您真的懷孕了,就快兩月了。」說著,就雙手合十,面向窗口,念道:「菩薩保佑,佛佑主子。」

一時,胤禛大步走進來,正好看見慧珠呆愣的靠在床上,下人們又在一旁輕笑,心有不喜,卻也沒說什麼。素心等人見胤禛進來,忙止了笑,蹲安行禮道:「請爺大安。」胤禛擺擺手,及至床榻前,細瞧了慧珠好一陣,方說道:「你又有身子了。」

又有身子了,慧珠難以置信,不是說以後是再也不能生了嗎?可是現在連胤禛都這樣說了,那她該是真的又懷上了。思及此,慧珠不禁雙手撫上肚子,低頭在那摩挲了一會,才瞪大眼睛望向胤禛,似要再得到保證。

胤禛眼底掠過一絲笑意,復又正了臉色,點頭解釋道:「你是有了兩個月的身子,不過現在你風寒之症不輕,得好生養著,莫心思鬱結,否則會對孩子不利。」說罷,又掃了眼幾上的吃食,吩咐道:「你身子還虛,先用了飯,服了藥,睡上一覺,有何事明天再說就是。」接著,胤禛沉凝一下,想起慧珠昨晚的夢魘,緩了語氣說:「唔,今晚,我就在你院子裡歇覺,你安心睡就是。」

慧珠身子確實不舒服極了,也就聽了胤禛的話,用了吃食,服了湯藥,便繼續倒頭就是睡下。許是藥效的作用,夜裡慧珠睡得極沉,一覺安然到了天亮。

次日上午,慧珠服過藥,頭上戴著遮眉勒,身上搭蓋厚厚的被褥,靠坐在床榻上,半瞇著眼睛,神色平靜。素心坐在一旁的矮凳上,陪著慧珠說話。只說到慧珠為何又能再次得了身子,卻賣了個關子,後又挑挑眉,嘴上勾起一絲冷笑道:「人算不如天算,她們做夢也想不到因為那下作手段,主子才在有了身子。」

慧珠「哼」了一聲,拿眼望著素心。

素心轉過心思,接著道:「主子,可還記得今年二月的時候,您小日子來了,被年福晉屋子裡的碳、香燭給壞了身子,引起了月事血崩,昨個兒,李太醫說這血崩正好通順了主子的宮寒,後面李太醫給主子開了藥,奴婢有按著以前太太給的方子,給主子補上。這可真是老天保佑,這半年下來,主子竟給治好了,就連李太醫也說這是極難遇上的。」

說著話,素心已是紅了眼睛,忙用手抹了把臉,含淚笑道:「您莫擔心,奴婢這是喜極而泣,為主子高興呢。您當時是不知道,各院的主子圍著您,看著李太醫給你診脈查看,各個一副關心的表情,但是到了李太醫說您是得了風寒發了高燒,又加之有了身子才昏倒的時候她們的表情那才叫好看。」說到這,素心似又想起昨天下午的情景,心裡實在覺得解氣,不禁又頓下話,嘴角泛起冷笑。

當時的情景,慧珠也能猜個一二,只是卻沒有素心那般歡喜,心下總覺得少了些什麼,思緒混亂,有道是剪不清理還亂,她又如何得解?

未清時,又突然告知她懷了孕,這孩子來的時候,八成還是年氏母女患病,胤禛開始一直宿在年氏院子裡的前幾天有的......

慧珠搖搖頭,甩去先頭所想,低頭望著還未隆起的小腹,原來如此,竟是那次月事血崩得的契機,她才能再有了身子。這一下子心裡又是喜悅,又是惆悵,直至手觸上小腹,所有情緒才化作心上那方柔軟。

隨後,又說了會話,素心見慧珠面有倦色,又想起李太醫說的話,憐惜道:「主子,您這次是好不容易才得的身子,卻胎還未穩,又患了風寒,一病下竟然這麼嚴重,李太醫囑咐過,主子您現在是累不得,思慮不得,任何一點小岔子就是大事,現下已說了半晌的話了,您還是先躺著再睡會。」慧珠其實還想陪會弘歷,但見素心這般緊張,又的確乏力,便聽話躺下。



第一百三十七章 備禮

慧珠傷寒發燒,又值剛有了身子,便得臥榻休息。當日李太醫沒有與任何人敲過話,直接當著眾人面道:「鈕鈷祿福晉本就生產落下病,能再傳喜事,極其難得,但病卻已落下,宮上必是虛寒。可如今鈕鈷祿福晉憂患風寒,心存鬱結,胎兒甚虛,需得慎之又慎,才能安然度過前三月,也方能再論及以後。」這般,眾人也就沒得話說,只能由著慧珠明理全佔了,待在自個兒院子裡養病安胎。

且說慧珠這胎還差十來日才進兩月,李太醫特意囑咐了慧珠得如坐月子般躺上半月,才能下床,否則將有滑胎之險。遂這些日子,慧珠整日就躺在床榻上服藥昏睡,之後即日,風寒去了,人來了精神,卻也不得下床,還得躺著。

一日歇過午覺,慧珠命小娟取了布匹陣線做活計,素心親自端了湯藥進屋,見狀說道:「哎呀,主子呢,您就歇上一會兒,別老是拿了陣線,仔細傷了眼睛。」

慧珠歇下手中的針線,抬頭道:「索性躺著無事,就做些童衣小帽,等著第七期時,一起給大姐姐的小格格燒了。」素心勸導:「主子為她作七,等能下榻了,在做上一件也不遲。就算是想多做些,也有奴婢們幫著手,少不得的」慧珠搖頭道:「我想趕在七七,親手做些小衣給她。」素心聽見慧珠這樣說,心下無奈的歎了口氣,也就擱了話,服侍用藥洗漱。

慧珠服過藥,又拿了針線做起了活計,素心撿了藥碗痰盂,讓小娟收拾了下去,尋了個繡墩到床前坐下,閒話道:「後日就能下榻出屋,主子這日後可是要去請安,還是等過了三月在恢復請安。」慧珠繼續坐著活計,頭也不抬道:「都已經臘月間了,過半月就是新年,福晉該市會免了請安。」素心聽了,心思一轉,笑道:「外面天寒地凍,路上又是泥濘,正好主子也懶得去請安了,還是等過了年開了春,肚子也大了,再復有請安。」

慧珠又是歇下手中活計,撫上肚腹,蹙眉道:「這懷孕以來還沒建國她們呢,現在又要推遲半月再出了院子,禮面上總是不好的。」說到這,慧珠心有厭煩,沉了半晌臉色,才想了法子道:「她們都送了賀禮來,我按著年禮給送了回禮,這也勉強說得過去了。」素心贊同道:「如此甚好,也算過不得禮,只是這禮還含了年禮,卻得厚實些。」

慧珠想了下,又吩咐道:「數九時節,送毛皮是上好的。你去挑幾匹上好的毛皮,再取些藥材和著幾樣小雜件給福晉、李福晉、年福晉她們送去。至於耿格格那也送上一打毛皮,其他人嘛,就送一般的後料子和小雜件就是。」素心為難道:「庫裡只有三匹毛皮料子,送一皮到鈕鈷祿府裡,總還得給主子您和小阿哥留上一匹,這也算下來,只雲得出一匹,還差上整整三匹。」

府庫裡的事一直交給素心打理,慧珠也不清楚毛皮數量,這下一聽,也不禁犯了愁,眼下正是各府各院忙著備年貨的時候,各類物品貨源緊俏,要尋得關外的上好毛皮不是容易事,就是有錢也不一定能得上一張,何況還是三匹。

素心提議道:「要不就只給福晉倍的那份禮上加了毛皮,其餘的就備份頭面代替?」慧珠思量了下道「去看看文總管可是能想得到辦法,若還是不成,再按你說的辦。」素心起身道:「這事也急,奴婢這就去差了小然子去傳話,也好早得了信有個準備。」說著話,就閒了簾子出來,到了茶水間。

茶水房裡,小然子證一面吃著點心,一面樂呵呵的和張嬤嬤扯著閒話,見是素心來了,忙起身讓了坐,斟上茶來。素心接過蓋碗,吃了兩口,笑道:「嬤嬤在和小然子說些什麼,我可得找了他做事。」張嬤嬤一笑道:「能說什麼,也就是在挪些茶,這半月來,爺來的勤,茶喝的又厲害,前半罐都沒了,正和小然子分著茶膏,您就來了。」素心道:「可是擾了嬤嬤?」張嬤嬤罷手道:「沒有沒有,爺晚間才過來,時辰還早得很,要不了個把時辰,也就弄好了,倒是您有啥急事,給小然子說了,讓他去辦。」得了這話,素心也不多做寒暄,揮手招了小然子到跟前,把事情說了 一遍,就打發小然子去了。

晚間,胤禛過了院來,在裡間換了衣帽,剛進來寢室,弘歷就咚咚幾聲爬下床榻,跪地請安道:「兒子弘歷請阿瑪大安。」胤禛撩開下擺,在紫檀雕花椅子上坐下,讓了弘歷起身後,問道:「今兒個可是聽話了,讓額娘擔心沒?」弘歷奶聲奶氣到2:「聽話了,弘歷描紅了,背詩了,額娘還誇獎弘歷了的。」
胤禛滿意的點點頭,又問了幾句話,邊讓弘歷自個兒去耍。

胤禛看向慧珠,到:「我問了素心,說你今上午只用了一碗飯,這也太少。不過,我已吩咐了廚房給你燉了湯菜,臨睡時,吃些就是。」慧珠小聲抱怨道:「晚上吃太多了,積食不消化,那湯菜又油了些...」一語未完,只見胤禛冷眼掃了過來,慧珠咬咬嘴皮,心下暗罵自個兒沒脾氣,向惡勢力低頭,口裡卻還是止了話,低聲應了。
一時,小雯小五端了晚飯進屋,胤禛、慧珠二人止了話,分開用了飯。後至臨睡前,胤禛見素心收了碗碟出來,知是慧珠用了湯菜,便擱下公文折子,離了案桌,繞過屏風進了寢房。慧珠吃的肚子鼓鼓,又嫌胤禛過於霸道,心下便有幾分氣,見了胤禛過來,也沒開腔,自顧自的做著針線。

胤禛沉下臉色道:「有那麼多針線活要做?大晚上的拿著針,是得傷了眼睛。我記得以前就給你提了很多次,你聽不懂,還是怎樣?

自臥榻這些日子,晚上慧珠從未做過針線,剛才不過是順手拿了下午做的活計,擺擺樣子。此時間胤禛不好好說話,便欲放下針線,隨即又覺得下了面子,不願放下,一時竟是擱在了手上,僵在一地。

良久,胤禛也不見答話,就坐在一旁悠哉品茶。慧珠瞅了眼胤禛,輕輕吐了口氣,撇撇嘴,放置了針線,想起來一事,商量道:「爺,過兩日妾也能下床了,也該去請安了,可現在都初十了,要不了多久就過年了,外面路滑得很,妾想等過了年,身子也滿了三月再去請安,可行?」胤禛定定的拿眼睛看了會慧珠,也不知道在想啥,半晌才開口:「你差人給福晉說了就是,她定會讓你安心在院子裡養著。」

慧珠言了謝,又和胤禛說了半會話,小路子進屋稟道:「爺,一更天快過了,是不是該....」話說了半截子,就止了話,飛速的看了眼慧珠。慧珠納悶,抬眼望向胤禛,只見胤禛微蹙雙眉沉凝道:「你早些歇息吧,我有事先得離開。」慧珠咦道:「這都黑了,外邊又是風又是雪的,還是別走了,有事沒做完,拆了人送過來便是。」胤禛語調清冷到:「無事,地方又不遠,你先歇歇好了,我今兒個在年氏院裡歇息。」說罷,又囑咐了慧珠幾句看緊門窗仔細身子的話,便轉身離開。

兩日很快就過去,慧珠身子恢復的差不多了,總算能起身下床。這日上午,因外邊路上霜雪鋪了老厚,就在屋子裡走動身子,活動活動脛骨。

忽見小然子引著一人走了過來,至走近才發現是王嬤嬤,正欲說話招呼,王嬤嬤忙塊走幾步,走到跟前,請安行禮道:「老奴請鈕鈷祿福晉大安。」慧珠扶著素心的手,一面回到上位坐下,一面叨念著讓座上茶點。

一番虛禮過後,王嬤嬤正色道:「看鈕鈷祿福晉現在還不怎麼好,可得多休養啊,福晉說,外面路上滑,您又身子不太好,讓您多樣養身子,等開了春,出了正月,在恢復請安就是。」慧珠客氣道:「謝福晉體恤,今早才讓人去告了這事,不想卻勞了嬤嬤特地過來一趟告知。」王嬤嬤暗自打量了慧珠一陣,瞄了好幾眼肚子,才笑道:「福晉其實早就有這個意思,想讓您多養養。今天特地讓老奴過來,就是為了瞧瞧您可是大好了,如今見您確是氣色不錯,福晉她也該放心了。」說完,吃了茶,關切問了幾句,告辭離開。

慧珠見人走了,也往裡屋去,素心同旁跟著,說話道:「福晉倒是夠給主子體面,就不知心裡又是怎麼想。」慧珠淡漠道:「隨便怎樣想,能讓我安安穩穩過了前幾月,在趕在七七之前多做些童衣就是了。」說著話,一是進了裡屋。

屋裡,弘歷正趴在炕上,手上拿著筆桿子,胡亂劃著什麼,見了慧珠進來,嘟囔了聲:「額娘。」瞬時,慧珠臉上揚起了溫暖的笑容,摸著尚未隆起的肚子,望著弘歷,輕聲應了。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12-2 11:32 PM

第一百三十八章 圈子

歲暮天寒,自得了烏喇那拉氏的准許,又見外面天氣委實不好,這以後的日子,慧珠也就沒出過院門一趟。

白日,慧珠待在坑上為慧珍之女做著針線,或陪弘歷認字玩耍,至身子酸乏了,便去院子裡的抄手遊廊逛一圈,呼吸下新鮮空氣,醒醒神。晚間,胤禛大多會過來用飯,時常還捎帶些物事給慧珠母子玩著打發時間,畢竟冬日看的、玩的都是甚少,京城裡的富戶人家到了冬日一般都是閒在屋裡,所以也才有了冬日閒時正好眠一說。

不過,胤禛雖是常來,可好幾回都是陪著用了飯,呆上個把時辰,就會離開。這般,慧珠心裡在被胤禛看似極少的關懷一點點打動下,又被某些不得不面對的現實警醒過。但這些日子,胤禛一些偶爾為之的貼心舉動,還是讓慧珠生出了不少好感。

像是胤禛知道慧珠對西洋文之類的感興趣,便捎帶些西洋那邊的話本小說過來,這些書裡有的是原文、有的是中文雜譯,看起來頗為費神,卻讓慧珠喜歡極了,愛不釋手,順帶著對胤禛的笑面相迎也多了幾分真心。

另一邊,相對於慧珠愜意的甩手掌櫃日子而言,素心卻是忙得腳底朝天,帶上一大院子的人清掃庭院,張貼對聯、粉刷裱糊、掛箋兒,貼新畫和窗花,安排廚房做點心,蒸年糕、餑餑,還得和府裡的錢糧管事打交道,橋對年節時要打的金銀裸子、如意荷包等物。

素心這些年來一直都和慧珠一塊兒打理著這些瑣碎之事,今年因慧珠有了身子,便一個人承擔了下來,自是比往年忙碌不少。索性這年節下的事,素心也是管慣了的,一切事宜還是有條不紊的打理下來了。

然而,轉眼已是臘月二十三了,年下之事是備了個齊全,不用操心了。可文總管那還是沒給個回信,也不知毛皮是否給買了下來,可是讓素心急了。想著最遲也得在明天下午給禮給送了去,只得抽了個空擋,進屋向慧珠稟道:「主子,都十來天了,文總管也沒幹好消息傳來,該是這事不成。」

屋裡,慧珠正和弘歷一起歪在羊毛地毯上,堆著積木玩,這積木是慧珠見弘歷四歲大了,回憶著前世的記憶,專門畫的一些圖案,找了木匠特意做出來,拼湊成一種益智小玩具,讓弘歷在玩耍時,也能開動腦筋想事情,倒有寓教於樂之意。

此時,慧珠聽了素心前來稟道的話,幾不可見的皺了下眉頭,復又笑著讓弘歷自個兒好生玩耍,方才微抬了手,看向素心,素心知其意思,忙湊過身,攙扶著慧珠站起了身,去炕上坐下道:「看來只得給挪了首飾,分成三份送去備作年禮了。」

慧珠沉默了下,忽然說道:「其他院子裡流傳了些,我仗著有了身子傲慢無禮,不將福晉放在眼裡,未去晨安的話吧。」素心怔了怔,僵笑道:「主子您莫要多想,哪聽得這些胡話。」慧珠抬首看了眼素心,輕笑了聲,道:「無事,我也沒多想,只是無意間聽了小然子在一旁嘀咕,才知曉的。」說到這,朝急欲開口的素心擺擺手,又道:「自上次福晉整頓後,已好久沒什麼閒言碎語了,這次該是有人授意的吧。其實想想,倒也無妨,過些日子這話也就少了。不過是不等再等文總管的消息,這已經拖了好些天,唔,一會兒,你就去收拾裝點下,把該送的年禮都送了過去。」素心應了話就出去,到了外間尋了小然子狠狠訓了頓,才忙著打點要送去的年禮。

至晌午用過飯,素心分挪好了送去的物事,拿著清單給慧珠過目。一時,慧珠正拿著清單,和素心琢磨著還差些什麼,只見小然子打開簾子進屋道:「主子,文總管求見。」聽後,慧珠、素心二人對視一眼,心裡都估摸著是買上了毛皮。

出了裡屋,見了文總管,一問話,果真是買上了,且這三張毛皮不但上好,有一張還是東北最極寒的山上獵下來的,這下,送去的年禮也就用不著首飾代替了,讓慧珠挺滿意的是文總管的辦事效率,只是當給文總管交付另一半銀錢時,慧珠是肉痛了半天。因時下年節,所以物事都比平常貴了不少,尤其那張從東北運來的毛皮要了整整一千二百兩銀子,再加上另兩張的花費,就比原來的預算高出了七八百兩銀子,讓慧珠臉黑了半天。

但慧珠這錢,花的確是也不冤枉,雖高價買了關外的毛皮,還另外買了一張極難得的純白虎皮,卻讓府裡的流言消了不少。

那張純白虎皮送到了烏喇那拉氏手上,眾人見了慧珠這好的毛皮都孝敬了烏喇那拉氏,自個兒反是用的關外毛皮,便也挑不出理來,就算心裡有其他想法,也是不好再說的。

後面幾日,收了慧珠年禮的人,也是做了面子,見慧珠送了極厚的禮來,便借了這個台階,有意和慧珠示好,如李氏、年氏是派了身邊的貼身嬤嬤送了回禮,而宋氏、烏雅氏之流更是親自攜了回禮上門拜訪。一時之間,慧珠院子是門庭若市,來串門子、走年禮之人是絡繹不絕。如是,慧珠自一月前閉院養病後,重新走入了府裡的這個小圈子。

這些不得不過的人情面子事告一段落後,就到了除夕這日,便又開始了忙碌。早上,慧珠起了個大早,帶著弘歷,跟著烏喇那拉氏一起進宮。到了永和宮裡,德妃好似沒有這一年來的可以冷落,親熱的拉著慧珠的手道:「好孩子,就知你是個有福氣的,現在也該有三個月的身子了吧?嗯,好好養著,等暑夏了,給本宮生個胖孫孫。」慧珠不語,狀似害羞的低頭,避過眾人直直看過來的視線。

德妃見狀,大笑道:「面淺,這些年了還是個面淺的人。」烏喇那拉氏看了眼慧珠,抿嘴笑道:「額娘,快是別說了,鈕鈷祿妹妹從剛進府就沒變過,您若是再這麼打趣她,她臉就要紅到脖頸上了。」聞言,眾人大笑。



第一百三十九章  畫師

說笑間,只見一個穿著有幾分體面的小太監進了屋,打了個千兒,諂著笑道:「德主子,萬歲爺說有趣事,請您和眾位主子早些去慈寧宮,您看此時去可是方便?」德妃看向眾人道:「既是如此,咱們在這也是鬧嗑閒擺,還是早些去了慈寧宮便宜。」眾人附和,遂德妃帶著一群兒媳,孫子孫女起身出了永和宮。

來到了慈寧宮外,隨著各門聽太監一聲高過一聲的傳話聲過響,慧珠牽著弘歷行進了宮內,還未及至正殿,隔著老遠就聽見裡面傳來了陣陣歡聲笑語,腳步稍頓,隨即又和在眾人堆裡繼續朝裡走去。

剛踏進屋內,暖烘烘的熱氣,帶著爐鼎裡裊裊繚繞升騰的檀香,圍繞開來。慧珠輕吐了口冷氣,微垂雙眼,鼻吸了下醇醇馨香,來不及有所遐想,便拉下弘歷,跟著眾人齊刷刷跪拜叩首道:「臣妾(奴婢)請萬歲爺大安,請太后老祖宗大安。」康熙帝笑道:「德妃來了,你們也快起來吧。」

德妃率眾人起身道:「謝萬歲爺恩典。」語畢,笑呵呵走到上位旁坐下。

慧珠牢牢牽著弘歷的手,跟著烏喇那拉氏到了側後方站定,便聽德妃笑道:「臣妾還未走個進來,大老遠就聽到屋裡笑聲傳來,怎得這般歡喜?可是先生又說了什麼得趣的話?」說罷,和著身旁的一位妃子交換了個眼神,憋住一臉笑意。

慧珠順著德妃的話,向屋子內看去,乍一看,黑壓壓滿屋子的人,不去細看,還分不清誰是誰,只聽唧唧喳喳的說笑聲,已是暈頭轉向,且不說打扮的花團錦簇的一屋子人,這圍成一小堆一小堆的,看著甚是膩人眼球。

看著眼花,慧珠便隨意瞥過一眼,就欲收回了視線。不對,慧珠偏頭一想,忽的靈光一閃,忙是打眼看去,有半刻怔住,不禁傻眼。

只見一個頭戴碎磲質的頂珠禮帽,身穿藏青色六品鷺鷥補服,袍飾八蟒四爪,腳蹬黑色長靴,年約二十七八的文臣六品官員,挺胸抬頭,一手後背,一手前伸,站在一地,對著康熙帝侃侃而談,不過,這些並不是讓慧珠驚訝愣神的地方。

待慧珠定睛仔細看下去,卻見這位年輕文官頭戴的禮帽邊緣下,跑出了些微棕色捲曲頭髮,微白的面上是一對粗獷的濃眉,一雙細密密的眼睛,眼裡藍色眼珠隨著音調的欺起伏熠熠光輝,眼下又是高鼻樑,凸顴骨,厚嘴唇,輪廓清晰,五官深邃,長相明顯區別於其他人,一看便知是外國人。只是不知這外國人勁還能到滿清朝廷當官?慧珠歪著頭,一面細瞧這位洋人官員,一面好奇的想著。

弘歷好像也瞧著了這位,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指著問道:「他的眼睛是藍的,是不是就是額娘說的外國人,可為什麼他的頭髮不是黃色啊?為什麼……」不待弘歷繼續問下去,慧珠忙一把摀住弘歷嘟囔著的小嘴,匆匆看了眼屋內,便瞪向弘歷,小聲訓道:「額娘說過什麼,進了宮不許亂說話,不然回去就不准吃糕糕了。」說著,又見弘歷憋沓著小臉,不禁緩了語氣,哄道:「乖,那是位外國人,不過咱們的小弘歷有什麼想問的,還是等咱們回到府裡再說,好不好?」弘歷一臉心不甘情不願的點了點頭,慧珠見了,這才笑瞇瞇的站起了身。

烏喇那拉氏轉過身子,摸了摸弘歷的頭,看向慧珠笑道:「鈕祜祿妹妹可能瞧著面生,這位德娘娘口中的先生是年前遠涉重洋過來的傳教士。十一月間,萬歲爺召見了他,見他畫藝高超,便留他在宮裡做了畫師,還封了官階,他好像叫,叫個什麼來著?」說道後面,烏喇那拉氏蹙眉思索起來。

完顏氏笑道:「四嫂子,聽額娘說,他卻是個有趣人,說什麼入鄉隨俗,一來了就給自個兒改名叫了郎世寧。」說著,玩味的嘀咕道:「這些洋人,不懂禮數,竟學著起了個漢名郎世寧不說,還甚討萬歲爺的歡心。」

慧珠聽著十四福晉的話,越聽越覺得這名字耳熟,「郎世寧,郎世寧」在心裡默念了幾聲,依稀記得前世某部戲劇的名字就叫《宮廷畫師郎世寧》,那裡面的郎世寧是黃發碧眼,身材高大,而眼前這位卻是棕髮藍眼,身材偏瘦,怎麼看怎麼不像前世戲劇裡的主角。

慧珠猶自不覺的一旁想著,忽見郎世寧朝她這邊走過來,挨著問道:「Ladies,Can you help me,please?」一群貴婦人見突然湊身過來的郎世寧,弧了一大跳,不約而同的後仰了身子,又待郎世寧滑稽的搖頭離開後,方才雙雙挽手湊在一起,吃吃笑了起來。

慧珠也不禁撇嘴輕笑,穿著清朝官員大褂的外國人,站在一脂粉堆裡,看著活像個唱大戲的。心念間,郎世寧已經走到了烏喇那拉氏坐著的椅子前,繼續問道:「Ladies,Can you help me,please?」烏喇那拉氏與下手坐著的完顏氏對視一眼,忙閃開身子,看著郎世寧離開。

突然,弘歷卻脆生生的答道:「Yes,sure。How may I help you?」話落,屋內瞬時一片安靜,眾人齊刷刷的看了過來。慧珠伏低做小的低著頭顱,想起萬壽節那天發生的事,恨不得直接抱了弘歷離開。

不過,顯然弘歷是感覺不到牽著他的慧珠正手心直冒冷汗,還一臉正然的辯解道:「I am a gentleman.」

聽後,郎世寧一臉驚奇的看著弘歷,嘴巴大張,隨即驚喜道:「oh!my god! What a lovely boy!」說著話,人已繞過前排坐著的眾人,來到弘歷跟前,一把抱起弘歷,在臉頰上親了一下,望向康熙帝,扯著十分奇怪的中文問道:「陛下,我可以不畫Ladies,畫畫這個可愛的男孩,He is very cleven and lovely! I like him!」

康熙帝有些怔然,忽的眼裡又閃過一抹驕傲,哈哈大笑道:「郎世寧你手裡抱著的孩子,是朕的皇孫,朕四兒子家的小阿哥,若是你想畫他就畫吧。」郎世寧已經能聽懂不少漢語,只是對於口語的回答不怎麼通順罷了。此時,郎世寧聽了康熙帝的准允,道了一聲謝,便抱著弘歷在一旁比手劃腳的解釋一通。不過似乎這解釋弘歷並沒有聽懂,因慧珠也就只教了一些常用語句,對於深奧些的,弘歷也聽不懂。

幸在一旁伺候的小太監機靈,躬著身子像弘歷解釋了何意,半響後,就見弘歷似乎懂了般,點了個頭,然後看向慧珠嚷道:「額娘,lonelgnen要給弘歷畫畫,額娘也來,把弘歷和額娘畫在一起,還有額娘肚子裡的小妹妹也畫在一起。」說完,就兩眼亮晶晶的望向慧珠。

現下,慧珠心裡是七上八下不著地,她能感覺到各種目光向她投來,尤其是身旁的李氏、年氏更是目光銳利,一瞬一瞬的牢牢盯著她。

康熙帝犀利的視線向慧珠看去,憶起胤禛曾在面前提過此事,想是弘歷的洋文也是慧珠教的,倒也是好事。這般心念一轉,康熙帝緩了視線,興致頗高的道:「鈕祜祿氏,你也過去吧,讓郎世寧給你和弘歷畫一幅西洋畫。」

慧珠無聲的歎了口氣,瞟了眼上坐這位身穿明黃色龍袍,已是六十一歲,雙鬢虛白的康熙帝,心下一顫,忙是低頭領了命,疾步走向案桌前,向郎世寧禮貌性的點了下頭,便拉著弘歷在繡墩上坐下。

德妃件慧珠母子似又出了彩,眼裡劃過異樣,目光深究,直到一旁的妃子誇讚道:「好福氣,有這麼個聰明的皇孫,小小年紀還說得來西洋文,可是羨煞旁人。」德妃收斂心緒,揚眉隱隱透著得意,謙虛道:「小孩子就會幾句,哪值得這麼誇,快是別讓他聽去了。」一句話,眾人也差不多聽出意思,又見康熙帝、太后含笑的看著慧珠母子,也紛紛說起了誇讚話。

時辰約莫過去一個多時辰,眾人另說笑寒暄,期間因太后年歲過高,沒說上一會話,便由著老嬤嬤扶下去休息。這時,郎世寧也畫好了,放下筆,向慧珠拱手做了個揖,語調繞著彎道:「謝謝您,漂亮的女士。」一語畢,單腳後退一步,伸出右手,一臉誠懇的望著慧珠。

眾人見狀,停下說笑,紛紛看向慧珠,康熙帝心下明其意思,卻不開口解圍,也隨著眾人視線看去。慧珠面上一僵,只是看著郎世寧乾笑,雙手卻把著弘歷兩肩,不願伸手予之。

正尷尬間,門聽太監揚聲道:「三阿哥、四阿哥、五阿哥、八阿哥、十阿哥、十四阿哥、十五阿哥到。」話音還在大殿裡迴響,胤禛兄弟幾人已邁步前來,只見他們身穿皇子蟒袍,下擺一撩,箭袖兩撣,單膝跪地道:「兒臣胤禛(胤~)清皇阿瑪大安,皇阿瑪吉祥。」康熙帝收回視線,抬手笑道:「起來吧。」兄弟幾人又兩撣箭袖,垂首道:「謝皇阿瑪。」言畢,起身立於一旁。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12-2 11:39 PM

第一百四十章  自解

慧珠輕乎乎的瞟了眼一旁行禮請安的胤禛,猛的一驚,差點忘了所處之地,差點失態呼出聲來,胤禛居然來了!本來在眾目睽睽之下,肚子面對郎世寧的西方禮節吻手禮,已讓慧珠手足無措了,現在連胤禛也來了,慧珠心下更是驚悸不安了。

雖然在慧珠心裡,她是能接受郎世寧的吻手禮,也知這是西方宮廷的最高禮節,可情況不同啊,現下她身處之地不是思想大解放的前世,也不是西方宮廷宴會上。而是身處於一個禮教世俗大於天的封建社會,一座封建等級禮制甚嚴的紫禁城,一位維繫封建皇權的帝王面下,這樣,讓她如何接受吻手禮?何況還當著胤禛的面?

這時,似乎眾人也察覺情況的不同,只感殿內氣氛陡然驟變,不時有人偷遞眼瞧瞧面如常色的胤禛,或又幸災樂禍的看向慧珠那邊,再與身邊之人擠眉弄眼,彼此交換個眼神,坐等好戲開羅。

郎世寧一直維持同一個姿勢,不免動作僵硬,又見眾人忿然投來的各色目光,語帶詢問道:「lady?」慧珠看著眼前這位完全弄不清情況的洋人,嘴角微一抽搐,不待有所反應,就聽弘歷語含炫耀道:「額娘,弘歷知道,這是吻手禮,洋人宮廷裡的皇室都行吻手禮,對不對?」想了想,皺起巴掌大的小臉,好奇道:「可是為什麼額娘不予他吻手?」

殿內一片嘩然,在場之人大多以為慧珠是不懂洋人理解,下不了台,等著落井下石看好戲,不想郎世寧竟然是明目張膽的要吻慧珠的手,這下事情大條了。宮內妃子、王府貴婦是不懂什麼西洋宮廷禮儀,卻是人云亦云,眾人開始交頭接耳,笑聲議論起來。

慧珠垂下眼瞼,在心裡思忖了片刻,深呼了口氣,方睜開雙目,放開弘歷,從椅凳上起身,右腿交叉後腿,兩手作勢惦著大蓬裙,微一欠身,語速極慢,卻擲地有聲的回道:「謝謝先生,但我身為皇四子的側福晉,按照大清國的禮儀規矩,我是不能接受先生的吻手禮。我國有句老話,先生想是也聽過,叫入鄉隨俗,先生既然已經來到我國,並出任我國官員,就該習我國之俗,用我國之禮。」

郎世寧聽懂大意,他也不是個拘泥之人,反應過來後,明白眾人投來的目光,亦明白他為慧珠造成的尷尬局面,遂收回動作,歉意道:「sorry lady!I How To express respect for you.」

聞言,慧珠心下泛起嘀咕,這個郎世寧忒沒個眼色,她都說了這麼清楚了,還要說這多話作甚,就沒想過她要是聽不懂洋文呢?慧珠心裡如此作想,面上確實帶著淡笑,掃了眼眾人,極不情願的想著回話,忽的瞟見案桌上的畫卷,眼睛一瞇,回道:「先生不用表達對我的敬意,只憑先生為我和弘歷作的這幅畫卷,既是我對先生的感謝,亦是先生予我的謝禮。」聽後,郎世寧雙眼大亮,目光灼灼的望著慧珠,面上明顯露出欣賞之情。

康熙帝怔了怔,隨即憶起暢春園那次問話,又推至今日,倒也釋懷了,甚至對慧珠還多了幾分欣賞,不過這郎世寧嘛……

康熙帝面露無奈,後又搖了搖頭道:「郎世寧,你呀,需得多學些規矩才行,否則還得繼續鬧笑話。好了,老四也來了,你就把你作的西洋畫給大家看看,讓老四也瞅瞅你把他的側福晉、小阿哥畫的可像。」話頓,看向胤禛,莞爾道:「老四,這郎世寧你是知道的,你可得看仔細了,是不是把人畫走樣了。」胤禛眉頭不禁向眉心微微靠攏,身子頓了一下,方上前一步,一板一眼道:「兒臣遵命。」說完,便向案桌走去。

慧珠瞄見胤禛走了過來,心道今天無論如何也不能再出任何岔了,忙拉著弘歷到一旁,眼觀鼻鼻觀心的低首站著。

胤禛及至案桌旁,面無表情的瞥了眼慧珠母子,復又俯首看向畫卷,半響,拱手道:「啟稟皇阿瑪,郎大人畫功卓絕,其畫卷之人如立在目。」言畢,轉身讓侍立在旁的兩名小太監,舉起畫卷,呈現於眾人眼前。

只見卷軸上之畫,有別於常見的水墨筆畫,其任務造型準確、精細,以素描和明暗效果使圖中人物、背景物什具有較強烈的凹凸立體感,色彩更是鮮明、絢麗和濃重,乍眼一看,視覺衝擊確實強烈,畫卷之人猶如立於眼前,栩栩如生。

在場眾多女眷,不是身處深宮大院,就是內宅後院,且大多才學不足,只識個把些字,若論及欣賞畫卷,也只見過傳統的正面水墨畫,哪見過立體陰影打下的人物畫。一下子見著,不由驚奇,暗道這不著五六的洋人,還是有些個本事,難怪能得康熙帝的賞識。

眾人驚奇下,自是一面瞧著畫卷,一面瞧著慧珠母子,雙雙相對,做上一番比較。慧珠被瞧的有些羞澀,心下微惱,卻毫無辦法,只得更低的埋下頭,做勢不知。

不想,只聽一女聲嚀嚀開口笑道:「快是抬起頭來,讓本宮好生瞧一下,畫得可像?本宮看著小阿哥倒是和畫裡甚是相像。」康熙帝笑道:「也是,紐祜祿氏,你抬起頭來,也去瞧瞧這畫作的可是像你和弘歷,作甚一直低著頭。」康熙帝既已開了口,任是慧珠心裡千般不願萬般不喜,也只得抬起頭來,向畫軸上看去。

只見畫軸整幅是金黑漸進為底,畫中一身著石青色朝服,服前紋飾兩頭巨蟒,週身織錦緞、綢邊,頭戴頂冠帽的二十出頭的清朝貴婦人坐在一方矮凳上,旁邊立著一名四五歲大,身著蟒袍的孩童;畫上二人,面目相似,皆是圓盤臉,天庭飽滿,眉梢細長,猶是一雙漆黑狡黠眼珠,如出一轍,一看便知兩人乃是親子關係。

康熙帝又問道:「怎麼樣?可是畫的神似或是形似?」慧珠匆匆收回視線,福了個身,低首時白潤細膩的臉頰上,旋起兩個極淺的小酒窩,須臾之間,面色嚴肅,聲音恭謹道:「奴婢不習書畫,可觀之這幅畫,卻好似奴婢自個兒照鏡子般,想是郎大人畫得好。」康熙帝不置可否,沒予回答,只是揮手示意慧珠起身。

一旁妃子見場面微冷,笑問道:「弘歷小阿哥懂得洋文,讓本宮驚訝不已,剛個兒又見鈕祜祿氏似乎也懂郎大人的話,莫不是也會洋文不成?」康熙帝插話道:「宜妃問得好,鈕祜祿氏,當初在暢春園時,你好像說過,略懂些洋文,現在看來,你洋文倒是不錯,不想連著弘歷也教個兒上了。」

康熙帝的話裡聽不出喜怒,慧珠不解康熙帝究竟是何意,不敢隨意作答,慌亂上了心頭。正心慌意亂之際,通傳聲響起,康熙帝好似被擾了興致般,微沉了臉色道:「宣。」

未幾,以為穿著極為體面的大太監前來行禮稟告道:「正堂大宴約莫還剩一個多時辰,皇上可是此時稍作關係休息。」聽後,康熙帝轉面看向躬身侍立的李德全,李德全會意,忙附耳說了幾句,康熙帝蹙眉揮手道:「既然時辰不早了,那就早些散去,你們也下去打理吧。」

郎世寧一臉茫然道:「king?陛下?」康熙帝已是起身,聽見郎世寧的怪腔怪調,恍然大悟道:「對了,郎世寧畫了畫,還沒給獎賞呢。」想了想道:「郎世寧畫功的確出眾,就連升兩級,討個喜頭。至於老四家的嘛……」尾音拖長,默聲良久。

李德全躬身笑道:「皇上,既然畫作的是鈕祜祿福晉和弘歷阿哥,不如將此畫賞給他們,也是個新意。」康熙帝笑道:「李韻達,還是你深得朕意,就這樣吧,這畫就賞給鈕祜祿氏好了。」說著又看向歪著腦袋,左看右看的弘歷,慈愛道:「小弘歷也長大了,就給他包個一千兩的紅包吧。」

說罷,在眾人的簇擁下,上了御轎,離開了慈寧宮。

隨後,眾人亦成群離開,慧珠和弘歷跟著德妃回到永和宮內,吃些茶點,小侍休息。不過經慈寧宮作畫一事後,德妃明顯對慧珠熱絡了起來,更對慧珠身子關心了起來。一回宮內,就讓秦海去庫裡取了不少女子養胎補血的藥材予之,又抱著弘歷一口一個乖孫孫的叫著,一時熱和勁倒和去年一般無二。

後至申時將盡,掌時太監前來稟話,德妃方歇下噓寒問暖的話,回後堂換衣。見德妃離開,慧珠不禁大大鬆了口氣,以要帶弘歷下去盥洗的由頭,避開眾人的視線,進了廂房好生歇口氣,喝口涼茶,緩緩一直緊繃的神經,又連聲囑咐了弘歷一番,才算平了心境。

接下來便是除夕宮宴,慧珠一直小心謹慎著,弘歷也是乖乖的,沒再惹了注意,雖宴會時,眾人少不得多加注意,卻見母子二人拘謹的坐著也不說話,看著無趣,倒也擱了心思。

隨著煙花炮竹、絲竹管弦之聲漸停,是夜已進起更時分,宮宴結束,黃芩貴族、王公大臣乘上自家馬車,在「嗒嗒」的馬蹄聲中,消失於茫茫夜色裡……



第一百四十一章 轉念

夜半子夜,月上中天,明月靡靡,樹影斜壁,本該萬籟俱寂的深夜,此時確實燈火輝煌,一片熱鬧喜慶的景象。慧珠靠在厚實的座椅上,隨意的瞟了眼正說著吉祥話的烏喇那拉氏,便耷下眼來,溺愛的看了趴伏在懷裡打著盹的弘歷一會兒,也不禁抬起右手半遮面上,小打了個呵欠,強撐起一臉的睡意。

想是一大早進宮,烏喇那拉氏此時也多有疲乏,三五句道了話,又吩咐了小祿子去分發了賞銀,年歲形式也就過了一大半。

後眾人及至暖廳,侍人施放了鞭炮,「噼裡啪啦」一陣大響,倒是驅走了不少睡意,就是弘歷、弘晝哥倆也被吵了醒來,見是燃了煙花炮竹,歡喜的一面拍著巴掌,一面隨著鞭炮聲吆喝。

奏燃的禮炮停下聲響,丫環們也陸陸續續的擺上了碗碟,一個個晶瑩可愛的餃子盛放在粉彩籟瓜紋碗碟裡,讓人見之食慾大漲。慧珠忙招手讓了弘歷過來,挑起一個餵給弘歷,小嘴啊喔一口咬了下去,隨即「磕」的一聲輕響,弘歷皺眉望著慧珠。慧珠一驚,連是伸手擱在弘歷的下巴地兒,急聲道:「別嚥了下去,快個兒吐了出來。」弘歷撇撇嘴,一臉不高興的吐了個金幣出來。

身旁伺候的老嬤嬤見了,立即嬉笑眉開道:「恭喜小阿哥,吃了財餃,財源滾滾來。」話落,一個穿紅著綠的俏丫頭早就捧過一個大荷葉式的紅漆盤子過來,裡面盛著紋飾吉祥富貴荷包,福身笑道:「請弘歷阿哥拿富貴包,討個好綵頭。」

眾人被這幕引過視線,只聽烏喇那拉氏迭聲笑道:「好綵頭,好綵頭,今個兒萬歲爺才給賞了個千兩的荷包,現在又吃了財餃,看來咱們的小弘歷,就是個招富貴的小財神。」在場之人,像宋氏、耿氏等格格侍妾是沒個兒資格去了宮宴,自是不知慧珠母子討彩一事,皆是稍有愣神的望著慧珠那地兒。

宋氏率先回過神,忙接著話道:「福晉說的是,婢妾看著弘歷阿哥就是一臉福相,按著老話說,小孩的耳垂厚實,將來必是大富大貴,看來還真是這個理。」眾人心思各異,雖摸不清慧珠母子在宮裡發生了何事,面上卻是齊齊道了誇讚的話。

弘歷年幼,哪得去理會大人們心口不一的話,只見他從托盤裡拾了二個荷包,咚咚幾聲,便跑到下桌,將其中一個荷包一把揣給歪膩在耿氏懷裡的弘晝,就一下子又跑回慧珠跟前,吃起那個咬了一半的餃子。弘晝餃子吃的正歡,冷不丁被弘歷的動作嚇了一跳,餃子掉在了地上,嘟嘟嘴,滴溜圓的眼裡立馬水霧了起來,眼看就要哭出了聲,耿氏忙抓起荷包在手裡一陣搖晃,又是逗趣又是誆哄,方才穩下了作勢要哭的弘晝。

眾人見兩孩子一副趣樣,又值過年,哥倆個胖乎乎的,穿得一身喜慶,就像兩個糯米糰子,煞是可愛,引得眾人,三三兩兩笑作一團,倒是氣氛熱絡了起來,一時間,席上歡聲不斷,嬉笑妍妍。

李氏看了眼規矩坐在一旁的弘時,心下起了妒意,又見胤禛也不時望向慧珠母子,更是酸水直冒,可又說不得難聽的話,或是給慧珠下了絆子。這一下子,心情是跌到了谷底,無意思的在一旁坐著,卻忽見年氏也似不愉,直盯著慧珠母子暗自勾起一抹冷笑,不禁挑挑眉,轉了心思,收回視線,慢吞吞吃了餃子,算是過了禮。

吃過餃子,胤禛給弘時、弘歷、弘晝發了紅包,說了幾句訓誡的話,已是時過子時,交了歲,便讓眾人回去歇下。眾人知今個兒日子,胤禛必是留在烏喇那拉氏的正院,得了回去歇下的話,也認為做停留寒暄,便撐著丫環的攙扶,打著呵欠離開,自是回到各自屋子收拾睡下。

這時,慧珠待弘歷寬衣睡下,也收拾妥當,正欲移燈上榻,就見小娟進了寢房,福身稟話道:「主子,祿公公求見,道若是主子睡下,那就算了。」慧珠皺眉想了下,便點頭應了。

正堂屋裡,小祿子原地打著轉兒恭候著時,正見慧珠披散著頭髮,外罩一件連裳袍子過來,知是將要睡下,忙躬身打了個千兒,告歉道:「奴才不是,叨擾了鈕祜祿福晉。」慧珠又就了個呵欠,走至上位坐下,直接問道:「哪來那麼多禮,起身吧。這麼晚了,祿公公還過來,可是有什麼事?」

小祿子陪笑道:「小事小事,就是萬歲爺賞的西洋畫,爺替著收好了,讓奴才給您送來。」慧珠盯了小祿子,心下腹議道「就算是康熙帝賞的畫,也不需這晚急著給送了過來,」不過口裡卻沒說什麼,淡笑著等小祿子繼續說下去。

小祿子見慧珠沒開腔答話,暗自琢磨了一會,還是抬頭悄悄瞅下慧珠,不想,卻剛好對上慧珠雙眼,一下子反應過來,臉上漲的通紅,心下啜了口自個兒暗做小人,還不如直講了好,遂支吾了幾句得喜的話兒,便委婉說明來意,道:「紐祜祿福晉您如今是雙個兒身,受不得累,人又容易疲乏,可現下又是年節,宮裡的宴席少不得,您需去出席一趟。所以爺的意思是,這個嘛,就是希望鈕祜祿福晉您明個兒去國宴的時候,能收斂下,安安穩穩跟著福晉出席了宴會就是。」

聽後,慧珠好似被雷打了個焦,臉上頓時沒個表情,也不知道在想個什麼,就直愣愣的坐在那。小祿子半響未得答話,極是小心的瞟了眼,就見慧珠面色不愉,想了想,補充道:「爺今晚本想過來的,可您也是知道,今是除夕,爺不能壞了規矩啊,只得待在福晉的院子裡。其實爺也是擔心您,怕您在宮裡惹了風頭,得罪了人,對您不好。」一語為了,便被慧珠揮手止了話,只得垂首立著,等慧珠下話吩咐。

聽著小祿子解釋的話語,慧珠很是厭煩,只覺心裡微涼,更多的卻是怒氣,白日她在宮裡之事,難道還是自願的不成。胤禛有沒有想過,稍說錯一句話,遭殃的便是她。現在好了,回到府裡,你一句安慰的話沒有也就算了,反而還指責她的不是,讓她收斂下,還是另差了人來告知她收斂一下。

好一個收斂下,好一個為她著想,慧珠越想越氣,覺得這個叫胤禛的男人,她陪著了十來年的男人,今天算是徹底認識清楚了。

正暗氣時,素心快步走進屋稟告道:「主子,萬歲爺賞的畫,奴婢已讓人收撿好了,等明個兒再去裝裱掛起。」一語畢,卻不見慧珠做何反應,遂疑惑的抬頭喚了幾聲道:「主子?」慧珠醒過神,掃了素心、小祿子一眼,緩過心緒,站起身,一面往裡間回去,一面開口道:「今個兒累了,素心你去送了祿公公出院子,再予個荷包,討個吉利。」說完,便已及至門欄處,逕自挑了簾進屋,就是上榻。

此時,更鳴聲敲至四下,慧珠卻在床榻上輾轉反側,一會想著年前胤禛處處關懷的體貼舉動;一會又想著她白日算是受了驚,而胤禛卻讓小祿子過來讓她收斂下自個兒的舉動……

其實,她是知道胤禛今晚必定是待在烏喇那拉氏的院子裡,可有些事理智能接受,情感卻是不能接受。本已緩和下來的心情,卻經小祿子的一番話,白日在宮裡的緊張害怕,懷孕的憂慮煩躁,慧珍的小格格驟然逝去的衝擊,還有胤禛不關切……各種情緒,猶如破梯的潮水一下全湧進了心來,久久不能平復。

更鳴聲敲至五下,許是一天緊繃的情緒終於到了頭,漸漸來了睡意,朦朦朧朧間,好似聽見自個兒請問的酣眠聲。

慧珠夜裡自五更天才漸漸睡下,不過也沒睡上多久,到了天大亮之際,再是睡意正濃也得起來。慧珠被素心喚起了身,對鏡梳妝時,看著水銀鏡裡,蒼白的臉頰,泛著烏青的眼圈,暗暗出神,雖然此時身體極乏,可頭腦卻是異常清晰,心裡更是平靜無波。

素心見慧珠似有異樣,猶豫了下,還是停下手中的動作,開口問道:「主子,可是有什麼不好的事,還是昨夜祿公公他說了什麼?」慧珠望著水銀鏡子,展顏一笑,答非所問道:「昨夜折騰了自個兒沒睡好,弄得倦乏極了。不過因這,卻是想通了一件事,以後折騰誰,也不能把自個兒折騰進去了,否則到時難受的還是自己。」

素心心仍存疑惑,但見慧珠一副心情尚好樣,也不便再說,遂擱了這話,另問道:「萬歲爺賞的畫,可是得好生供起,不知主子是讓掛在正堂屋裡,還是裡間屋裡?」放在正堂就是招人眼球的事,慧珠想也不想道:「裝裱掛在裡間,其餘的事就由你看著辦。」

素心應了,又麻利的為著梳好了妝,便伺候慧珠、弘歷母子二人用了早飯,陪著到了神武門,看著他們走進了紅牆黃瓦的紫禁城裡。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12-2 11:43 PM

第一百四十二章 拜年

初一進宮去了宴,直到晚間,慧珠才坐著馬車,打折困盹,到了院子,就是收拾睡下。初二這日,因胤禛要陪同烏喇那拉氏到費揚古府裡拜年,不用去正院請安,素心也就由著慧珠好生睡了一覺,她自去料理院務。

慧珠這一覺睡的極沉,直至感覺腹餓才悠然轉醒,懶聲喚了小娟進屋,瞇眼望了下窗外,揉著額頭問道:「什麼時辰了?」小娟從大架子上取了套旗服,邊是走至床榻前,邊是笑道:「差個把時辰就是晌午了,嬤嬤剛使了奴婢喚主子起身,主子這巧就醒了。」慧珠蹙起眉頭,嘀咕了句「怎睡了這久」,便又問道:「弘歷呢?」小娟答道:「小阿哥由董嬤嬤和小然子帶著在院子裡玩呢。」說著話已伺候慧珠換了衣裳。

盥洗畢,慧珠捂了個暖手爐子,由小娟攙扶著手彎兒,到院子裡去尋弘歷。下了遊廊,看見董嬤嬤在後院處的月亮門那杵著,慧珠笑道:「嬤嬤咋在那站著,弘歷和小然子可是又跑去後廚房了?」不待董嬤嬤答話,就聽「額娘,額娘」的兩聲叫喚,隨即便見穿著小紅襖,頭戴黃色虎頭帽的弘歷,從月亮門裡鑽了出來,手裡還提著一個紅色鯉魚燈,晃悠晃悠的跑到跟前。

慧珠瞥了眼鯉魚燈,問道:「哪來的鯉魚燈呢?可是張嬤嬤那口子送來玩的?」弘歷歡喜道:「是阿媽給弘歷的。」慧珠橫眼看向小然子,小然子躬身笑道:「早上,爺差人給小阿哥送來的,說初二給孩子提個鯉魚燈得喜。」聽後,慧珠沒有吱聲,將手爐遞給了小然子,便一手牽著弘歷,一手就著小娟的攙扶回了屋裡。

未幾,耿氏帶著弘晝上門拜年,說了會話,耿氏見慧珠目光落在弘晝提的鯉魚燈上,笑道:「爺好心思,今早差人送來的,弘晝那小子看著這喜歡極了。」說著,忽的掩嘴笑道:「看著哥倆人手一個提著,就像財神爺坐下的兩個童子,擺在一起鬧新春。」慧珠回過視線,輕笑道:「倒是真有幾分像,我看這燈確實有幾分別緻。」

一語畢,揚聲招呼了小雯,小雯打了熱水,給哥兒淨手準備用飯,也就此丟下前話不提。

剛淨了手,素心就張羅著擺了碗碟,笑道:「今個兒廚房菜色簡單,就做了幾樣小菜和元寶湯,耿格格和弘晝阿哥可得將就些。」耿氏笑道:「素心,今初二,不吃餛飩做的元寶湯吃什麼,倒是你可別嫌著我又來你主子這蹭飯吃。」屋內人大笑,直稱歡迎歡迎。後吃了晌午飯,弘晝給慧珠磕了頭,慧珠給發了紅包,便打發了董嬤嬤等人帶著哥倆去院子裡耍。

裡間屋裡,素心親自斟了茶,耿氏雙手接過,吃了一口,正想誇上幾句,忽聽屋外傳來陣陣笑聲,便另把了話道:「大冬天的把孩子憋壞了,幸得除夕那日就化了雪……」說到這,耿氏好似想起一事,抬眼上下看了整個屋子一遍,咦道:「除夕那日萬歲爺不是賞了畫嗎?怎不見掛起啊,這可是恩寵的大事。」

慧珠幾不見的皺了皺眉,解釋道:「既是萬歲爺賞下來的,哪敢隨便掛起。我想著等到了初六,市裡開場了,找了師傅把畫裝了裱,再掛在屋裡。」耿氏笑稱道:「如此穩妥些,免得弄折了畫軸可就不好了。不過到時等掛了去,婢妾可得過來看看,這洋人畫的是個啥樣子。」慧珠聽著耿氏的話,只是淡笑不語。

到了初三,府裡一下忙了起來,其實說是忙,忙的也只有胤禛一人,從初三至初五胤禛不是接待前來拜年的朝廷大臣,就是去幾家輩分高的親王府拜年,短短三天連著走了幾家府邸,偷不得一點空閒。

過了初五,串親走友,相互拜年,請客送禮之事稍是停了,胤禛也閒了下來。可剛歇了一天,邊關急報傳來,準噶爾部首領策妄阿喇布坦,派遣大策凌教多卜率兵一萬人,驅逐侵入額爾齊斯河地區的俄國軍隊,取得勝利。這般,朝廷少不得討論一番,又結合去年初派去的富寧得回的消息,更需做一番安排。於是,接下來的日子,胤禛便一心撲在了準噶爾部之事上,暗自謀算在此事上的迴旋餘地,使其觸角延伸至此。

而各家女眷見破五已過,也不再忌門,開始熱絡的來往小聚起來。至初六,商人「開市」,一切恢復常規,慧珠便找了高德說了畫軸裝裱的事,想是這幅畫是康熙帝御賜下來的,高德不敢怠慢。當天上午遞了話,下午就請了京城裡最好的書畫鋪子師父過了府,量了尺寸,定了式樣。

又過了三日,書畫鋪子就打好了裱框,上面還鑲了金邊,花費比一般的貴上了大半。慧珠收貨這日見了,心下歎氣,想著康熙帝給弘歷的一千兩是抵了年前買毛皮的差額,可這金鑲玉裱框怎麼算也得上百兩銀子,看來注定是得出一次血了。

慧珠雖心裡面心疼錢兩,面上卻還是笑著誇上了幾句,便讓素心付錢,誰知對方忙是罷手道:「不用了不用了,高總管已經給小的付了錢了,小的哪還敢拿鈕祜祿福晉您的銀錢啊。」

聞言,慧珠拿眼看向一旁陪侍而立的高德,高德會意,呵呵笑道:「福晉說這是御賜下來,上好裱框做下來也要個六七百兩,算是個大的花費,便讓奴才從公中取,莫增加了您院子裡的開銷。」末了,又道:「當時爺也在,聽了福晉的提議,也是甚為贊成。還說您有了身子該是喜酸,讓福晉若是見著府裡有些酸果子,就給您送過來。」說完,猶帶一分討好的諂笑看著慧珠。慧珠心裡並不喜歡,便狀似未明高德話裡的意思,說了點場面話,就讓素心給了賞錢,送著出了院子。

送了人走,素心回到屋裡,見左右都沒人,便湊過身子,閒話道:「爺這幾日忙著,今都初九了,還不見過來,可心裡還是惦記著主子的身子的。」慧珠沒好氣的看了眼喜上眉梢的素心,也懶得多說,遂另吩咐道:「明個兒晌午前,額娘說是就能過來,你讓廚房早平時半個時辰做好吃食,後面也好多說些話。」素心應道:「奴婢省的,太太一年下來,就正月能來一次,您們母女自是得多親近會。」說話時節,張嬤嬤領了兩個裝掛畫軸的外院小廝過來,主僕二人便就此止了話。

第二日上午,請了安回院子沒多久,章佳氏和李氏便過了府來。慧珠聽了通傳聲,帶上弘歷出門去接,剛走到出正堂,就見她們進了園子來。章佳氏見了慧珠,忙拾階而上,一把拉住慧珠的雙手,兩眼圍著慧珠的肚子看了又看,才哽咽道:「比昨年見你是胖了不少,這是好呀,又有上了身子。」

慧珠發覺一院子人都隨著章佳氏的話,盯著她肚子瞧,倒生出了幾分不好意思,臉上微添了些紅暈,遂忙是叫了弘歷道:「一年沒見姥姥了,還不快喚聲姥姥,唔,還有你大舅母。」弘歷聽了話,仰著頭,乖乖叫了聲「姥姥」、「大舅母」,瞬時喜得章佳氏轉移了注意,對著弘歷好一陣子親熱,方進了屋去。

慧珠拉著章佳氏走到炕上剛是坐下,小娟就拿了蒲團置於地上。

這年過下來,弘歷見了蒲團,不用人教,就知跪倒上面,磕了個頭道:「姥姥新年吉祥,孫兒弘歷給姥姥拜年了。」章佳氏忙擺手讓弘歷起來,連稱使不得,可眉眼裡卻全是笑意和滿足。慧珠勸道:「哪有啥使不得的,他是額娘的外孫,給您下跪拜年理當的。」聽話,章佳氏也就笑瞇瞇的應了,又拿了事先準備好的紅包遞給弘歷。

後過了午飯,董嬤嬤伺候弘歷睡下,母女、婆媳三人坐一塊兒說話。這時,章佳氏仔細問了慧珠這年的一些情況,又交代了鈕祜祿府裡的情況,才指著西牆上掛的畫軸道:「這可是萬歲爺賜的畫,呵呵,你說這洋人畫的就是稀奇,瞧著就像真人站在你面前一樣。」慧珠不想康熙帝賞她畫的事傳的倒開了,連章佳氏也給知曉了。

心念間,章佳氏感歎完,拉著慧珠的手,欣慰道:「昨年得了弘歷被送出宮的消息,我就一直擔心你們母子在府裡失了寵,日子不好過。現在見你又有了身子,萬歲爺待你亦是極好的,你可要惜福啊,好生伺候了四爺才是。」慧珠聽得心下直是冷哼,可又不好違了老母的話,只得乖順的應了。

幸虧這話章佳氏也沒說上一會,便扯到了十月底俊賢成婚的事,慧珠一下子來了興致,就著這話題說了半個下午。直至申時正,見日頭不早了,才歇了話,送了章佳氏、李氏離開。

俗話說,白日不能念人,這臨走時,章佳氏又對著慧珠叨念了幾句要好生伺候胤禛的話,不想說人人到,已有十來天沒過來的胤禛,到了晚間用飯的時候,便著一身朝服過來了。



第一百四十三 爭執

冬日日頭短,早早就黑了天,未至晚間,慧珠已讓小然子燃了燈,整個院子亮堂堂的,又時值過年期間,紅紗亮綢,黃白色的燈火一打下來,輝燦喜慶,卻又帶著脈脈溫情,使人不禁浮起一抹淺笑。

胤禛闊步走進院來,便見一院的明亮,腳步微一頓住,面上冷硬的線條也在不經意間緩和了不少。至進了屋裡,暖和馨香的氣息,熱食飯菜的香味,迎面而來,心裡頓時湧過一股暖流,隨之神經也為之一鬆,眉梢間疲憊盡顯。

慧珠本是歪膩在炕上,邊笑邊逗著弘歷說話,邊等著小舞小文擺飯食,不想卻聽小然子傳話到胤禛來了,心下正摸不著這人怎的來了,就見胤禛已是撩簾進了裡屋來,只得快速蹬了鞋子,和素心一塊,伺候胤禛去了斗篷暖帽。

胤禛脫鞋上了炕,雙目微閉,一面由著素心為他盥洗淨面,一面說道:「平時來用飯,你都是坐著不起身,現下有了身子,倒講了規矩起來。算了,你還是別站在一旁了,坐著就是了。」慧珠冷眼看著一臉享受的胤禛,抿了下嘴唇,沒有說話,逕自走到另一邊炕上坐下。

這時,只見坐在炕桌裡面的弘歷鼓起腮幫子,插嘴道:「阿瑪,您把額娘的位子坐了,這個也是額娘的。」說著就整個身子撲了過去,死拽活拖的吧胤禛背靠著的引枕,往慧珠那邊拉。

小娟驚呼道:「小阿哥您慢點,莫撞翻了炕桌,把碗碟給弄打了。」聽見驚呼聲,胤禛不悅的睜眼瞪向小娟,見小娟慌忙的噤聲低頭,才板了臉訓斥道:「有沒有個規矩,大呼小叫的作甚。還有你弘歷,馬上就要用晚飯了,你在瞎折騰什麼,看來這年把你過的連起碼的規矩都忘了。」弘歷見胤禛虎了臉,還是被嚇著了幾分,可畢竟是寵慣了的孩子,又才四歲大,心裡面定是不服氣,便抓住引枕的一角,一臉委屈的望著慧珠不動。

胤禛眉心深凹,此時方注意到弘歷手裡緊拽的東西,側頭一看,身後竟有兩隻棉墊子,一隻是四四方方的紅底金線描福,一隻是大圓柱型的,上面居然還繡的有眼睛鼻子之類的東西?胤禛挑眉,繼續順著弘歷的手看去,便知弘歷拽住的是這只圓柱形的棉墊,心下存疑,拿眼詢問慧珠,誰知慧珠正對著弘歷說教,看也未看他,之好清了下嗓子,開口問道:「這是什麼,靠著倒挺舒服的,可看著又不像是靠背引枕。」

慧珠頭也不抬的道:「就是靠背引枕,不過是換了花樣形狀罷了。爺,飯食擺好了,先用吧。」說罷,就讓弘歷坐到一旁自個兒用食,她也沉默的低頭用了起來。見狀,胤禛連瞥了好幾眼慧珠,但也沒說什麼,由小祿子布菜伺候著用了起來。

隨後晚飯畢,弘歷玩了一會便是困頓,慧珠帶著弘歷回到東廂睡下,重新回到上房裡屋,就見胤禛歪靠在炕上,手裡拿著一本黃皮卷書,卻不看,反是抬頭望著牆上的畫軸似在思考什麼一般。

胤禛聽到聲響,回頭一看,隨意問道:「弘歷睡下了。」慧珠輕哼了聲,算作回答。胤禛想了下,又道:「畫裝裱掛起了,看來你是挺喜歡這畫的。」慧珠一聽,更是懶得理會,康熙帝賞下的,她能不好生供著嗎?便一句話沒答,直接揭了八寶盒蓋,就著裡面的水果蜜餞,小口吃了起來。其實,慧珠自懷孕以來,脾氣漸大了起來
,情緒容易起伏,尤其是人沒得耐心,這對胤禛本就心存不滿嫌忌的慧珠來說,更是打心底裡見著煩。

胤禛自是不知慧珠心下如何做想,又良久得不到回話,再加之一晚上的冷淡對待,心裡便有些不舒服,不禁暗生幾分怒氣,雙眼陰鷙的盯著慧珠。

好半晌,卻見慧珠猶自未覺,怒氣更上心頭,隨炕桌上猛地一拍,沉聲道:「使性子,你倒也學會了這招,啊?」慧珠心裡突突一跳,憶起以前胤禛發怒時的樣子,不自覺放下手裡的蜜棗,肩膀微聳,低首坐著。

胤禛見慧珠這般模樣,倒是來了底氣,一下子站起身,狠聲道:「還不吱聲是吧,好,你不說,我來說。你也不想想你是懷了身子得人,那天在宮裡你居然還去招惹了那郎世寧,那麼多雙眼睛盯著,你膽子大,你果敢啊。是呀,你會洋文,你了不起,想炫耀是吧,還去跟著郎世寧辯解一番,哼,也算你長了腦子,沒用洋文作答,要不然還指不定別人怎麼說。」說完,好似不解氣般,伸手指著慧珠,繼續道:「聰明啊,藏得好啊,想你進府幾十年了,我還只道你喜歡西洋玩意,能知幾句簡單的洋文,哪知你洋文是這麼好。」

說到這,胤禛像是想起了什麼,揮手掃了桌上的擺件,噼裡啪啦摔做一地。門簾處伺候的小祿子、素心一聽,面面相覷,隨即衝進了屋來,見屋裡一片狼藉,忙是跪地叩首道:「奴才該死,爺息怒。」胤禛收回手指,指著門欄處,道:「出去,我沒讓進來,你們就在外面給我守著。」小祿子、素心二人驚恐的顫抖著身子,偷偷望了眼低首垂坐的慧珠,踱著步子,無奈的出了屋裡。

被小祿子他們一打岔,胤禛好似緩了些怒氣,繞過一地的碎渣,及至慧珠跟前,右手扣住慧珠的下頜,四目相對,嘴唇勾起一絲冷笑道:「你進府第一年,我就問過你一句話,你是怎麼回答的,你對洋文是一知半解,早就放棄了。上月還說看些中文雜譯的洋文書,是因為看不懂,催著睡意的,可是呢?你倒好,洋文好不說,還讓郎世寧事後說可惜你嫁人了,又是處在這國家裡,要不結識你才是好。怎樣?高興了吧?看不出來,真是看不出來啊,說,還有些什麼事是瞞著我的?」說著手上力道不由使上勁來。

慧珠吃痛的嚶嚀了一聲,後掙扎道:「放手,疼你不知道。」聽後,胤禛卻是減緩了力道,卻仍是扣住慧珠下頜,吐字道:「說。」慧珠心裡暗罵喜怒無常的瘋子,好大個事,就跑來發火,不過還是有些怕胤禛發怒的樣子,遂說起氣話,不自覺的矮上三分道:「洋文詞組妾是掌握不少,這全是死記硬背的,所以郎大人說的話,妾是憑著詞組的意思猜出來的,那日妾不用洋文回答,是妾說不出完整的句子,只能聽個大概意思。」

說完,慧珠覺得這也說得太委曲求全了,又脖子一硬,硬了話道:「你憑什麼指著我,當日那種情況,是我自找的嗎?你不幫著解圍就算了,還反過來說我的不是。」想想,慧珠又覺得不對,這眼前之人不是一般的官宦人家的丈夫,而是胤禛,又理清頭緒,找回冷靜,接著道:「爺,您的話妾明白了,安分守己才是。爺身著朝服回來,想是剛忙完差事,人也乏得很,還是讓素心燒水給您沐浴。妾身懷有孕,不能伺候了,望爺見諒。」連著一口氣說完這番話,不待胤禛反應,就疾步出了房間,找了素心簡單交代了話,忙是趕著胤禛出來前,去了東廂屋裡呆著。

這時,剛寬了外裳,只聽有人在外咚咚的敲門,接著小祿子道:「鈕鈷祿福晉,爺沐浴完了,說您看了弘歷阿哥睡下,還是早些回上房去。」小娟聽了,不等慧珠應話,忙去開了門,迎了小祿子進屋。

小祿子一臉訕然,結結巴巴道:「鈕鈷祿福晉,您要不先過去,免得擾醒弘歷阿哥就不好了。爺他說...您若是不過去...爺就親自過來找您...這,小阿哥還睡著呢...您看這?」慧珠嘴巴微張,胸口上下起伏,半晌才緩了氣道:「董嬤嬤好好照看弘歷,莫讓他夜裡打了被子,今個兒我還是歇在上房。」交代完話,橫了眼小祿子,邊抬腳離開。

回到裡間屋裡,滿地的破碎物件已被清理好了,炕桌上也重新擺上了零嘴食盒,暖爐茶具,以及正燃著縷縷白煙的檀香小爐,亦是安然無恙的擺放著,好似它們一直都規規矩矩的擱置在炕桌上。

小祿子對著屏風後的寢房,揚聲稟告道:「爺,鈕鈷祿福晉回來了,那奴才先行退下。」言畢,向慧珠打了個千,躬身退下。慧珠不知怎的,忽的雙拳緊握,望著忽明忽暗的燭燈,有些緊張,遲遲不願進了寢房。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12-2 11:49 PM

第一百四十四章 溫情

燭台上的燈芯發出「噗噗」的聲響,跳動見,倒映在玻璃屏風上的人影,隨著搖曳的燭光,驟然變化,無端無忌。忽的,胤禛低沉的嗓音響起道:「快是二更天了,還杵著作甚,進來吧。」慧珠斂回心神,呼了口氣,緩步向寢室走去。

進了裡面,慧珠也不開腔,只是規矩的向單手支著頭,仰躺在床榻上的胤禛,福了個身,便及至木衣架處,寬下外衣。胤禛神色漠然的垂下眼,招手吩咐道:「頭髮還半干半濕的,你拿了面巾銅爐,給我吧頭髮烘乾。」說著,指向一旁小幾上放著的髮梳密子一類物具。(小黑裙的吐槽:話說這個作者用的詞真夠奇怪的,一會兒物事一會兒物具的,超級不好聯想~~~再說,什麼是密子啊?~~~~~)

慧珠乾瞪胤禛半晌,忽又轉念一想,這事她也是做慣了的 ,十來年都下來了,何必在這茬上跟胤禛置氣,到時吃虧的還不是她,若是稍稍伏低做小,換的一時安靜,何樂而不為呢?慧珠這樣想著,又暗自撇了撇嘴,倒是應話爬坐上了床榻,拿起棉巾,包裹住胤禛微濕的頭髮,置在銅爐上面,散撣髮絲。

漸漸地,胤禛好似不再閉目假寐,平穩的呼吸聲從鼻息間隱隱傳來。慧珠取下乳白色的棉巾,擱下銅爐,用髮梳細細的密起胤禛的頭髮,不想髮絲上打起了結,稍一用力,長長的髮絲「蹭」的一下斷裂開來,隨即胤禛蹙眉輕「嗯」了聲,動了下身子,便不再有動作。

慧珠手舉著髮梳,疑惑的垂目下視,玻璃罩燈下透出昏黃的光暈,使得胤禛整個臉的輪廓也顯得柔和起來,只是一雙濃眉始終是輕緩的蹙著,致使眉宇間有了三條不淺的細紋。

此時,慧珠神情有些恍惚,她好似從沒這般細細的觀察過胤禛,記憶中的他,笑得極少,更常的是深鎖濃眉,緊抿薄唇,還有就是生氣時的他,總是目光冷冷,直看得人心裡發毛。

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十來年,胤禛再也不是那位未至而立之年的四皇子貝勒爺了,已是三十七八的人了,早已進了中年了,他已經不再年輕了。

想到這,腦海裡突然閃現出今晚的一幕幕情景,胤禛來時滿臉的疲憊,就算身著親王朝服,可也顯得風塵僕僕;好似這些年來,他從來都是忙的,私下時,面上常有一絲倦怠的神情。不過,這些細枝末節似乎被她刻意的忽視掉般,從不去注意,想著想著,慧珠不禁伸手撫上胤禛額頭,心下只想撫平他額間的憂愁疲憊。

眨眼間,胤禛神經登時一凜,睜開雙目,只見暈黃的微光下,映著女子溫柔的眉目。那雙漆黑的眼眸,猶如秋水般盈盈閃爍,明亮澄清,耀的周圍一切彷彿都黯淡下去。轉瞬間,額上溫膩的觸感消失不見,便見慧珠撤回手去,胤禛心下不喜,極快的抓住那只粉白滑嫩的柔夷,啞聲道:「你繼續幫我揉揉,今天確實有些疲乏。」

許是此時此景的溫馨片刻,慧珠並沒有任何不悅,心裡竟出現懷孕以來少有的平靜,也就低低的應了話,放下右手上的髮梳,雙手一切撫按上胤禛的額頭,或輕或重的按捏著。一時間,二人皆未說話,陷入短暫的沉默,各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

良久,就在慧珠以為時間會一直沉浸在這一刻時,胤禛側身抬頭,目光幽深,神色平靜道:「以後有什麼事,對我說就好,不許隱瞞,這一點,你必須做到。」一語畢,面朝腹肚,聲音悶悶的道:「其實我挺喜歡女兒的,生個女兒好好地疼她,我也可以放心的寵她,不過,還是生個男孩吧,府裡還差一位阿哥,我也還差一個兒子。」

慧珠心裡猛地一震,有些摸不清狀況,他們晚間明明還鬧了幾句,怎的現在變得這般溫情,連著胤禛的語氣也帶上了淡淡的暖意。

不待慧珠多想,只感到眼前一黑,人已經仰面躺下,愣神間,便見胤禛拉下窗帷,於一旁躺著,並伸手攬過她的身子,微打開她的褒衣,在她頸脖處細咬了幾下道:「你有弘歷誰也占不去你的位置,你只要規規矩矩當好我的側福晉就是......若不是前年在圓明園那知道你的心意,這次我哪會由著你使性子...那西洋詩詞雖略顯直白,哼,倒也不錯...你還有肚子這個,憑這,...還是那話,身旁有你的...」說著話,手已經從褻衣下擺伸了進去,用著有些粗糙的手掌,在慧珠腹肚上輕輕摩挲。

圓明園,那首西洋詩詞,她的心意,慧珠一下子理清了頭緒,不禁有些傻眼,原來如此,想是胤禛吧那首詩當初她寫給他的了。天啊,慧珠愣神了,想了想,欲開口解釋過來時,就感到肚子上一陣麻舒,反應過來胤禛此舉的意圖,忙出聲制止道:「爺,您別,妾有身子了。」一語未完,已是止了聲,有些無奈的歎了口氣。

只見,胤禛呼吸又是平穩,表情尤為放鬆,明眼一看,便知已經入睡了,只是手掌還無意識的在她肚子上摩挲。見狀,慧珠突然不願解釋清楚那首詩上的誤會,罷了,順其自然吧,或許這樣對她和弘歷卻是好事,由他這樣想吧...

第二日清晨,天還未亮,胤禛一如既往的起身,簡單用過早飯,便離開上朝去。至天濛濛亮的時候,慧珠才睡醒,批了件外裳,起身下床,隔著屋子,就聽見外面好似起了雨聲,遂撩起窗帷一看,外面果真淅淅瀝瀝下起雨來,連串的雨滴從天而降,滴落在青石地上,瞬時,雨滴四濺,迷亂了雙眼,慧珠就這樣靠在窗戶旁,暗自出起神來。

一時,素心打了洗臉水進來,見慧珠只批了一件棉衣,就立在窗旁,忙放下臉盆,下了窗帷,叨念道:「正月都沒出,還冷得很,現在又下了早雨,天氣涼了不少,您怎麼就站到窗戶那去了。」慧珠隨著素心回了屋裡,問道:「什麼時辰下的雨?」素心道:「五更天的時候,才忽然下起的。」

慧珠「哦」了一聲,清冷道:「爺走時該是下著雨吧。」素心笑瞇眼道:「昨晚可是把奴婢嚇壞了,幸虧沒事的,今早,爺走時,還是毛毛雨,剛出了院子一會,雨就大了,爺讓祿公公回來拿傘,還特意說了下雨,主子有身子,不用去請安了。」說著手腳極快的伺候慧珠穿了衣裳。

聞言,慧珠極淡的道:「帶了傘就好。」



第一百四十五章 突發

很快過了正月,慧珠懷孕也有四個月了,肚子微微凸起,一穿上厚厚的冬衣,倒是看不出來身懷有孕,且這胎又沒有任何害喜症狀,時常讓慧珠有種她並未懷孕的錯覺。直到二月初的一天,肚子裡好像水燒開了一樣,「咕嚕咕嚕」的響起來,慧珠這才驚喜的發現胎動了,有了懷孕的真實感。

這以後,偶爾不經意間,肚子裡就像冒泡泡一樣發出聲響,雖然動靜很小,卻每每讓慧珠歡喜不已,相比起懷弘歷時,這次更有種為人母之感,一種發至肺腑的自豪感。同時,自第一次胎動後,慧珠想起慧珍病逝的小格格次數也少了,臉上常常掛著一抹淺淺的微笑,使整個人看起來十分平和,散發出淡淡的溫婉氣息。

這日清曉,慧珠起身用早飯時,又感到肚內傳來一下動靜,「呵」的一聲,輕笑出來,不知又想起什麼,忍的又停下碗筷,雙手撫上腹肚,蹙眉疑惑道:「都四個多月了,肚子怎麼不見大呢?這比起當時懷弘歷的時候,可是小了不少。」

素心盛了半銀碗金果粘稠,又舀了一勺水銀耳,半勺食桂花攪勻,遞給慧珠,寬慰道:「估計主子懷的是位小格格,肚子才會小些。您現在還是趁熱用了果銀耳,要不等會冷了可就不好了。」慧珠心下其實也這般認為,便笑笑不再多說,接過銀碗,就著小勺一口口吃起來。

飯後,慧珠去東廂看了弘歷,叮囑了幾句,便帶著小然子,小娟進宮請安。此時,還是早春十分,早晚都很涼,剛出了院子,素心就捧了手爐,追了出來道:「主子您手心涼,初十那日馬車上又取下了碳盆爐子,這還是帶上為妙,捂捂手心。」慧珠瞧瞧時辰不早,讓小然子拿過手爐,就匆匆向外院趕去。

到了外院,便見烏喇那拉氏和年氏正立在馬車旁,寒暄說著話,慧珠快步上前,給他們見了禮,道了句場面話,只見年氏眼溜兒轉了圈小然子,又瞄了幾眼慧珠肚子,別有深意的笑道:「鈕祜祿妹妹該是有四個多月了吧,倒是很仔細著你自個兒的身子,這還讓奴才拿著手爐,如此甚好。」說著,又歎氣道:「我自那次事後,見著碳爐之類的,都心有餘悸。不過,所謂甲之蜜糖,乙之砒霜,這銀碳之於鈕祜祿妹妹你倒是福祉了。」說罷,伸手扶在一旁恭候的小太監手臂處,兀自上了馬車。

烏喇那拉氏搖搖頭,似乎想說什麼又嚥了回去,另道:「春寒料峭,這時節易染病,小格格身子不太好,年妹妹該是憂心忡忡,說話難免不好聽,鈕祜祿妹妹你聽聽過了就是。慧珠不在意的笑笑,別過烏喇那拉氏,自上了馬車去。」

其實,自她因動了手腳的銀碳,得了個契機,從而又有了身子後,年氏對她就心存嫌忌。猶是最近,小格格病又反覆了起來,藥湯不離口,讓年氏是憂碎了心。就算這些日子來,胤禛只要是有了空閒,就去年氏院子裡,年氏卻仍是少有笑容,整日愁眉不展。

心裡想著事,感覺沒行上多久就到了皇宮,下了馬車,遞了牌子,便進了內宮裡。德妃染了風寒,在床上躺了好幾天,今日起了身,正是精神頭的時候,見了媳婦三人過來,熱活活的拉著她們鬧了好一陣家常。

這時,烏喇那拉氏忽的問道:「再等個把時辰就干時了,十四弟妹怎還沒來,今可是十五啊。」德妃笑罵道:「還不是她愛麗裝,看著日頭好,早早著了春裝,也給患了風寒,昨個兒特意差人告假了的。」烏喇那拉氏又問可有大礙,得了完顏氏無恙的信,才撫掌安心道:「春吾秋凍,這時節可是脫不得衣的,免得招了寒氣,損了身子。」德妃點頭道:「是這個理,這月害病的人多,得多注意些。」

一語未完,已被年氏低低的啜泣聲打斷,眾人聞聲側目,德妃直接開口問道:「年氏你怎麼了,作甚哭?」年氏抹了下眼角,嚶嚶道:「無事,就是想起妾的小格格,也是這時節害的病,服了一月的藥,也不見起色,聽著額娘您說起這事,妾忍不住才……」說著,就低頭抹著眼淚。

烏喇那拉氏安撫著攜過年氏的手道:「年妹妹別哭了,你這般不是惹的額娘也跟著心裡難受嗎?快是止了淚。」年氏不著痕跡的拉開烏喇那拉氏的手,作勢止淚道:「福晉說的是,是妾不是,讓額娘操心。」德妃睨了眼年氏,心思一轉,遂安慰道:「小孩子身子不比大人,身子也就好的慢,你也不用太憂心。再等過些日子,日頭暖和了,病自是會好的。到那時,你再帶著孩子進宮,本宮好久沒見了,怪是想的。」

德妃的話大抵受用,年氏聽了倒是回了個笑臉,順著德妃提了小格格的話,便揀了小格格平時的趣事說起來,這一談下來,頗為熱絡,反把慧珠和烏喇那拉氏涼在一旁。

慧珠倒是無所謂,德妃向來不待見年氏,這會兒卻一下子親熱起來,必有貓膩,就算德妃沒有存其他心思,也是有目的而為之。

只是胤禛呢?他一直寵愛年氏,這月下來,更是幾乎夜夜歇宿在年氏的院子,想來不管胤禛心裡如何作想,對年氏總是有感情的吧。

那對她呢?那日爭上幾句後,他們相處在一塊時,又恢復了前些年那般,說的話做的事,彷彿一切都是一塵不變,應該而為之,卻又說不清少了些什麼。

慧珠一邊覓著茶末兒,一邊出神的想著,後又突然覺得可笑,平時沒想過這事,不想進了宮來,竟胡思亂想起來。慧珠猶自嘲諷的勾起嘴角,就著手中的青瓷蓋碗,低頭喝上,掩下滿腹心思。

烏喇那拉氏面帶笑容的看著眼前的一幕,慈母賢婦,好不熱鬧,心裡暗自冷笑。收回視線,不經意掠過慧珠,眼神頓住,又是一副無聲無息存在的模樣,或許根本就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始終置於局外。思及此,烏喇那拉氏幾不可見的皺了下眉頭,隨即又是揚起一貫的淡笑,拉著慧珠說起家常閒話來。

不多時,已近午時,秦海躬身問話道:「就快晌午了,可是留飯否?」德妃恍然大悟道:「一說起話來竟忘了時辰,好了好了,你們是隔三差五才進躺宮,今個兒一起留了午飯吧。」烏喇那拉氏表態應了話,遂用過了午飯,說了小半會話,方辭了德妃,出宮回府。

慧珠身子易乏,平時這會早就歇晌午覺,這上了馬車,隨著馬車搖搖晃晃間,便是睡意襲來,就靠在馬車裡打起盹來。不知過了多久,感覺馬車晃蕩了下,就不再動靜,迷迷糊糊間,聽見一些細微聲響,難受的半睜眼來,支吾不清道:「小然子可是到了,怎麼沒人過聲?」

馬車一停,小然子早就支出頭,伸長脖子打看外面情況,此時聽了問話,忙撇回身子,答道:「不在街上,已經到了府大門前了,奴才也有些納悶這馬車怎麼不是進了外院再停下?」話剛落,忽聽馬車外有人「咚咚」敲門,接著就有人道:「福晉差奴才請鈕祜祿福晉先下了馬車。」慧珠揉揉額際,清醒不少,吱聲應了那奴才的話,起身下馬車,心裡卻思忖著是何事這急,在外府外門處就得下了馬車。

思量間,由小娟攙扶下了馬車,初一站定,就見年氏有些失態的抓住一婆子問話,神情焦急,而烏喇那拉氏正於一旁訓斥著奴才。

慧珠稍稍定神,便疾步向大門簷下走去,出聲問道:「福晉,怎麼了,可是府裡出了什麼事?」烏喇那拉氏揮手讓那奴才退下,磚頭看向慧珠,聲似焦急道:「還不清楚,我也剛下馬車,就聽年妹妹屋裡的人過來攔了馬車,說小格格突然患了病,口裡吐著白沫泡子,還身子抽……」

話未道完,只聽「嗒嗒」馬蹄聲響,又一輛馬車在府門前停下來,須臾間,只見身著官袍的王太醫急急下了馬車。烏喇那拉氏一見王太醫,忙撇了慧珠,招呼道:「不用行禮了,王太醫你來的正好,隨著進府去,小格格突然發病了,你快去看看。」說著話,就揮退了周圍七八個婆子小廝,攜著年氏一起直接進了府裡。

慧珠一下子被晾在一地,看著火燒火燎的眾人,歎了口氣,正欲跟上前去,小然子湊過身,壓低嗓子道:「主子,您都在場了,這些個奴才都見著了,去了全個臉面。您讓小娟先扶了您過去,奴才回院子裡給嬤嬤遞個消息。」慧珠沉凝道:「你回去了就不用來尋我了,估摸著在年氏院子裡也待不上多久。說罷,就著小娟的攙扶和小然子分路而行,向年氏院子裡走去。」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12-2 11:50 PM

第一百四十六章 暫離

未待走近,女子的哭聲,婆子的叫聲,嬰孩的哭啼聲,**交雜,聲聲傳進耳膜裡,慧珠腳步明顯停頓,復又快步攜著小娟的手進了院內。

院子裡,只見地上跪著八、九個探頭探腦的底下人,小娟眼實,瞅見一人,心有疑惑,忙轉過頭,對慧珠咬耳朵道:「主子,那最邊上的丫頭不像是年福晉院的人,瞅著忒眼熟,奴婢好像在哪裡見過似的,只是一時想不起來。」慧珠順著小娟的話,打眼看去,不過是個十七、八歲的小丫頭,面目極為普通,此時正一臉驚恐的茫然四顧。

慧珠循著印象回憶了下,仍是不記得可有見過這丫頭,便也不做多想,收回視線,繼續朝正堂屋裡走去。

裡間屋子,年氏親手抱著一歲來大的小格格,讓王太醫診脈,聽見腳步聲抬頭一看,見是慧珠,又低首抽泣起來。一旁,烏喇那拉氏正彎著身子,一面手撫著年氏的背,一面低聲勸慰道:「你也別太焦心了,這不是有王太醫看著嗎。」年氏未予理會,只是抱著發出微弱哭聲的小格格在懷裡,陪著垂淚。

慧珠想了想,走至年氏身邊,先向烏喇那拉氏點頭示意下,接著就說了幾句話寬慰年氏,可也不見年氏應聲,還是一個勁的哭泣,只得默了聲。

烏喇那拉氏搖頭歎息了聲,招手讓慧珠過到一邊,關切道:「鈕祜祿妹妹你有身子了,倒累的你走了這大躺路。」慧珠道:「無事的。」又看了眼年氏那,手指著屋外問道:「怎麼了,小格格還好嗎?可是那些奴才伺候的不小心?」烏喇那拉氏道:「過來時,他們炸成一鍋,我便讓他們一邊跪著去。至於小格格,還得王太醫怎麼說,情況似乎不太好。」說著面上不**露出一副焦急揪心的神情。

說話時節,王太醫已看了脈,滿臉凝重的站起身,烏喇那拉氏忙上前問道:「怎麼樣了?」王太醫一手覽了幾下鬍鬚,話語含糊道:「這還需再觀察一段時間,福晉,請容奴才先開了藥方,讓小格格服了藥。」烏喇那拉氏退讓了一步,讓了王太醫去開藥方。慧珠看著眼前的情況,心知幫不上忙,何況杵立了好一陣子,腿上已是酸之,便尋了方椅榻坐下。

不多時,刑嬤嬤親手捧了藥,伺候小格格喝下,貓大的聲音唔唔了幾聲,就昏睡下去。年氏見了,嚇得忙抬首,迭聲追問道:「怎麼了,她怎麼了?」王太醫歎道:「小格格氣虛上不來,醒著也是難受,所以奴才讓她喝了安眠成分的湯藥,她也舒氣些。」聽後,年氏好似得到保證般,雙眼無神的看著懷裡的小格格,喃喃囈語道:「額娘的小格格,睡一會,睡醒來就無事了。」

慧珠不忍的撇過眼,心裡歎道「年氏終歸是當母親的人,現下連點活氣也不見,」不料剛這樣一想,就見年氏霍的一下站起身,一手懷抱孩子,一手指著王太醫大聲喝道:「你竟敢給我的女兒喝安眠藥,我讓你來是讓你開了治她的病的藥,而不是讓她喝了藥昏睡下去。好一個無能庸醫,來人啊,給我去宮裡重新請了太醫過來。」

眾人見年氏這般,紛紛來勸,卻是莫可奈何,烏喇那拉氏只得讓了邢嬤嬤過去幫忙,哪知年氏一把揮開邢嬤嬤,緊緊抱著小格格,厲眼瞪向烏喇那拉氏,又掃了遍屋內眾人,指責道:「讓開,別在這裡貓哭耗子假慈悲,你們一個個都想害了我的女兒,我不會讓你們得逞的。」

正一籌莫展之際,只聽有人稟告道:「爺馬上就過來,快到院門口了。」聽後,慧珠與烏喇那拉氏對視一眼,忙起身迎了至院門處,恰好胤禛拾階進來。浴室烏喇那拉氏率先給胤禛福了身,直接讓了快進屋裡。

百八十步的路上,烏喇那拉氏簡單的交代了情況,卻胤禛聽得一臉黑沉。至走進遊廊處,年氏壓抑的哭聲隱隱傳來,胤禛身子微微一僵,瞟了眼左手邊的慧珠,隨即又闊步進了屋裡。

邢嬤嬤見胤禛來了,驚喜道:「主子,爺來了,您看啊。」聞言,年氏抬起水霧霧的雙眼,迷濛的尋著胤禛的身影,驚一見看,連上前幾步,及至胤禛的跟前,無助哭泣道:「爺,救救我們的女兒,太醫不給治她的病,還下了昏睡的藥給我們的女兒。」胤禛一聽,沉眼看了下王太醫,又對年氏寬慰了好一會兒話,才穩住年氏,逕自走到了上位坐下。

王太醫早被年氏的話,嚇的心驚膽顫,又見胤禛冷然的看了他眼,此時更是六神無主的跪在地上。胤禛瞥了眼滿臉烏紫的小格格,冷聲問道:「年氏的話可是當真?你沒極力救治小格格?」

王太醫抹抹額頭上的冷汗,尋思了半響話,最終只是匍匐在地上,惶恐叩首道:「奴才該死。」胤禛來了氣,一掌拍向木桌,怒道:「說。」王太醫驚得一怔,後又咬咬牙道:「小格格已藥食難醫,她五臟六腑皆以損傷,就連正常呼吸都是極為困難。奴才剛才已是詢問過,小格格今日發病,該是風寒所致,屋裡燒了碳,小格格呼吸一不順,方才胸膛起伏,口有白沫。」

烏喇那拉氏接話道:「又是碳,小格格可是因呼吸了碳氣才會發作?」王太醫歎道:「有關又無關。碳是沒問題,只是,唉,小格格病發作不過是早晚的問題。」胤禛道:「作何解,一一道出。」

王太醫道:「小格格體弱異常,生來帶病,奴才因從未給年福晉請過脈不甚清楚,不過依剛剛小格格脈象來看,小格格該是打娘胎時已壞了身子,能順利出生已是奇跡。小格格心脈全損,抵不住冷,卻又扛不住熱,時節交換之時,便是小格格受難……」

猶言未完,已被胤禛止了話,吩咐道:「邢嬤嬤你扶了年氏回裡屋休息。」言畢,又屏退其餘下人,方開口道:「以前一直是李太醫為年氏母女請平安脈,如今他已告老回鄉,遠水救不了近火,你就直接說明小格格她……」胤禛打了個*,緩了心緒,一臉平靜道:「小格格還有多久活命?」

話音一落,在場之人烏喇那拉氏、慧珠、王太醫皆是一副詫異的望向胤禛。胤禛垂眼繼續道:「若是有辦法,就讓她多活些日子吧,最好拖過明年八月。」說完,忽的直至看向王太醫,眼裡精光大盛,一字一頓道:無論如何,小格格至少活過明年開春。「

王太醫咽嚥唾沫,小心揀著話道:「按醫理言,小格格命不久矣,之多能活到今年入秋。若是想讓她渡過今年冬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小格格她可能會多受許多罪,不知爺是……」胤禛面無表情的閉上雙目道:「多活些日子對她也是好的,你想辦法吧。」

王太醫驚異的偷瞧了眼胤禛,忙低頭答道:「小格格若想延了命數,在下月開春時,需去涼地避暑,入秋時需去熱地過冬,再加以食藥,必能安然渡過明年開春。」想了想,又補充道:「其實地方易尋,萬歲爺賞的圓明園可供小格格過夏,北郊的溫泉莊子可供小格格入冬,這些爺卻是不用費心。」胤禛應道:「就依你所言,如此行事吧」三月一到,年氏母女就搬去圓明園精心養病。

如此,事已交代完,因與底下伺候人無關,胤禛便只罰了年氏院子裡的人各領十杖,也就過了。隨後,胤禛自是待在這陪年氏,慧珠便與烏喇那拉氏攜手離開。

晚間用過飯,慧珠向素心提了這事,素心轉了下心思,似有明白道:「依那太醫的話來看,小格格的病該是司碳嬤嬤那回子事引起的。」說著,不由心驚道:「這事之於年福晉和主子您卻是兩樣,幸得禍事不是擱在主子身上。不過,爺是下了話,估計這一年裡,年福晉都會待在圓明園和別莊了,對主子您卻是好事。」

慧珠橫了眼素心道:「都哪門子事了,你還想到這茬,還是別提了。」素心辯解道:「這些年來,年福晉處處壓了主子一頭,壓了眾人一頭,可爺不去管,福晉由著她,現在她不在府裡,指不定多少人會暗自高興。」

正說著,只見小娟匆匆進了屋來,慧珠遂與素心歇了談話,問道:「怎麼了,如此慌張?」小娟急道:「主子,奴婢想起來了,就是今天見的那丫頭,以前在司碳間當差,後來司碳嬤嬤出了事,又去了那拉格格那當粗使丫頭,只是不想今為何會在年福晉院子裡。」

又是司碳間的事,慧珠問道:「你怎麼知道?」小娟道:「有次小然子取碳和她發生了口角,正好奴婢見著了,也就記住了。後來,年前奴婢去給那拉格格送年禮時,又見著了她,還疑惑她怎麼換了地,所以對她有些印象。」慧珠略一思索片刻,正色道:「這事你就咽在了肚子裡,別再提了,安分做好自個兒的事就好。」來了府中也有好幾年了,小娟見的多了,也知曉些事,忙是應了話,自去做事不提。



第一百四十七章  夜裡

是夜,慧珠倒是十分想眠,一沾上床榻,就朦朦朧朧來了睡意,眨眼間便是酣然入眠。半夜睡的正香時,忽的感到胸口憋悶,出不贏氣來,迷迷糊糊半睜開眼,登時被唬了一大跳,竟有個人趴伏在她身上。

午夜十分,正是半夢半醒之間,慧珠來不及作想,直接條件反射的驚叫出口道:「啊--。」極短的尾音消失於來人的大掌中,只聽來人壓低聲音道:「別叫,是我。」

熟悉的聲音傳來,慧珠藉著窗外投下來的些微月光,瞧清來人,不禁暗生惱意,仗著夜黑直直甩了個白眼過去,沒好氣的抱怨道:「夜半三更的,爺來作甚。」胤禛兩眼驟亮,似有陰鷙,卻沒開口應聲,只是牢牢盯著慧珠。

不見回應,慧珠又平添幾分怒氣,這大半夜的不睡覺,折騰不了年氏,就跑來折騰她,不知道她正有身子嗎?心裡越想越是不痛快,既然奈何不了他,索性不去理睬,遂掙脫了壓在身上的胤禛,翻了個身,便往床裡邊躺去。

胤禛一把抓住慧珠的胳膊,俯身又是壓了上去。肩上傳來些微疼痛,慧珠不由推拒了下胤禛,不想稍一拒絕,卻是引得胤禛動作更為激烈,雙手手腕被扣住,褻衣也被撕扯開來。慧珠心下驚疑不定,腦子裡忽然閃現熱河行宮那次,急忙掙扎道:「放開……不要……我還懷著孩子,放手呀……」胤禛身子猛然僵住,一下子倒在慧珠身上動也不動,氣喘吁吁。

慧珠由著胤禛趴伏著,閉合雙目,不敢有所動作,心裡卻是異常清晰的明白,這些年下來,不管平時他面上是怎樣一副雲淡風輕的做派,本質上的他卻仍是個陰鷙冷酷的人。今夜的行徑,想來也不過是所有的壓抑凝聚到一個點上,尋她做個宣洩口吧。

「呵--」,一聲輕笑溢出,慧珠有些嘲諷的想著,不知是否只有她才得了這個榮幸,竟能遇上胤禛的這一面,當年的弘昀病逝如此,二廢太子如此,現在亦是如此,而這次的由頭該是小格格命不久矣所致。

胤禛聽到輕笑,微微起身,詫異的看向慧珠,皺眉道:「你為什麼笑?」慧珠沉默了會,才道:「爺以後心裡堵得慌時,別來尋妾了,妾就快是兩個孩子的額娘了,您找別人的好。」聽後,胤禛雙眼一凜,目光如炬的盯著慧珠,怒氣頓顯。慧珠好似沒有察覺般,撇過頭,輕聲道:「爺明天是不用早朝,可衙門事也不少,且妾也多是疲倦,需得早些入睡。」說完,兀自垂下眼瞼不再言語。

良久,胤禛歎息一聲,附耳置於慧珠的肚腹上,灼灼熱氣透過薄薄的褻衣擾上肌膚,慧珠整個身子不禁輕輕一顫,就聽胤禛清冷道:「再給我生個阿哥吧,格格……不需要。」說罷,不等慧珠有所反應,自個兒翻坐起身,又道:「今是十五,我得去福晉那,你早些休息吧,你下午在年氏院子待了大下午,明個兒還是召了太醫過府給你請下脈。」說著話,已是下榻離開。

未見,窸窣的腳步聲響起,接著屋內燃氣昏黃的光亮,慧珠不適的徐瞇起眼,便見素心披著外裳,側手舉著燭燈過來道:「主子,我見爺面色不大好的過來,可是和您有了口角?」慧珠搖搖頭,避開話問道:「什麼時辰了?」如此,素心只得歇了問話,道:「都子夜了,主子還是早些睡的好。」見慧珠點頭應了,素心擱了燈,為慧珠斂了被角,重新放了床帷,方輕手輕腳的移燈離開。

隨後,慧珠卻怎麼也睡不踏實,總是迷迷糊糊的醒來睡下,在床上翻來覆去,直至天有些濛濛亮時,才闔眼睡著。然,這一睡就是整個上午,直到素心過來喚起吃午飯,才伸著懶腰醒來。

午飯時,慧珠懶洋洋的問道:「福晉可有什麼?」素心盛了碗鯽魚湯遞給慧珠道:「能說什麼,就是叫主子好生歇息,下午再差了太醫過來請脈的話。」說道這,素心細看了下慧珠的神色,又道:「主子你臉色不大好,下去確實得讓太醫好生看看才行。」慧珠輕應了聲,便和弘歷一起用上午飯。

過了飯,慧珠陪著弘歷玩耍了會,榮太醫過來請脈,遂慧珠起身至正堂讓其看診。一時,榮太醫診了脈,素心問道:「榮大人,我家主子可是安然?」榮太醫向素心拱了拱手,方給慧珠打了個千兒道:「鈕祜祿福晉您這幾天該是有些疲乏或是受了驚,心緒起伏,遂頭痛心驚,奴才這就開擠凝神養氣的藥,您需服上兩天便可。」

聽後,慧珠想起昨個兒發生的事,再一對上榮太醫的話,倒是被她言中,不禁對榮太醫有幾分另眼相看。發現榮太醫面有猶豫,難道還有什麼不穩妥之事,便又開口道:「榮太醫,我看你面色頗有難言之隱,其實有話直講無妨。」

榮太醫乃是新升上,抵李太醫空缺的人,五十開外的年紀,人看著倒是忠厚。此時,榮太醫見慧珠直言相向,也就微有沉吟道:「鈕祜祿福晉您這胎看似極穩,實則不然,還需謹慎調養方成。」素心急道:「此話怎講?」榮太醫蹙眉不語,想了片刻,躬身道:「鈕祜祿福晉本就宮上下過大病,胎身甚虛便有此來。奴才這給您開的安胎藥中加一味補血培源之藥進去,望能讓您有所改善。」說罷,就轉身開了藥方,又細細交代了注意事項,方起身告辭。

於是,經太醫一番話後,素心不免心下起了緊張,對慧珠一應用衣食住行,樣樣是悉心打點,無不假借他人之手,皆是親力親為。慧珠心裡其實也有些擔憂,便由著素心這般做事,靜下心來養胎,或教弘歷讀書習字,日子過得倒是不錯。

這平淡無波的小日子溜走的極快,慧珠感覺沒怎麼過就到了春光明媚的三月。

前些時候,小格格突然病危,弄的年氏院子裡人仰馬翻,齊齊遭了殃不說,連帶著過院來捎帶物什的別院下人,也跟著挨了打受了罰。府內之人聞訊,暗自無不感歎「年氏居然如此受寵,就是生的格格,也比起其他人生的阿哥金貴。」

如是這般,王公府邸當差之人大多是捧高踩低之輩,對年氏無不逢迎巴結,而府內跟風之人亦是不少。一時間,奉承年氏的話在府裡蝦仁心裡是傳了個遍,引得胤禛其餘妻妾暗下不悅,卻拿年氏無法,只得暗憋妒意醋勁。遂到了年氏離府前一晚的宴會,眾人皆是好生打扮了一番,心下不約而同的為年氏即將離開歡喜。

這日晚間,慧珠在素心的建議下,還是換上了銀紅緞的金絲繡牡丹提花旗服,本來還覺得這身打扮有些過了,直至到了擺宴大廳,見了打扮的花團錦簇的眾人,不禁有些好笑,看來在這生活了十一二年,於女人心思上,還是素心看得比她透徹。

烏喇那拉氏轉頭笑道:「鈕祜祿妹妹你可是想到何趣事,竟一個人笑起來?」聽後,慧珠忙是反應過來道:「明個兒年姐姐就得去圓明園小住,妾想起前年在圓明園住時,那的園子景色,確實喜歡的緊,才笑了出聲,卻讓福晉您給見著了。」胤禛「唔」了一聲,贊成道:「那園子確實不錯,我也挺喜歡的。」慧珠心下微異的匆匆看了眼胤禛,卻沒說話。

年氏冷然的睨了眼慧珠,又瞧了幾眼慧珠漸顯的身子,忽的嚀嚀笑道:「圓明園那倒是清雅,若爺喜歡,暑日天熱……」話停下,眼波流轉,掃了圈席上眾人道:「爺和眾姐妹一起去了圓明園,歇下涼也是不錯,到時由妾做東,妾和爺一塊款待眾位,定少不了美酒佳餚。」

聽了年氏這話,烏喇那拉氏極細微的蹙了下眉頭,便含笑道:「如此不錯,還是年妹妹心細如塵,想的周全。」

眾人微變了變臉色,隨即便附和烏喇那拉氏的話說了起來。年氏淡笑受了眾人的話,卻也不直接做了回答,只是盈盈水眸望向胤禛,輕啟朱唇道:「爺,您的意思呢?」胤禛點頭應道:「就如此安排吧,選個日子,就設宴圓明園吧。」

聞言,年氏笑容瞬間加深,轉頭看向慧珠,剛喚了聲「鈕祜祿妹妹」,就被門欄處小太監傳話聲打斷,不須片刻又有丫環陸陸續續上了菜,便歇下欲脫口的話。不過隨後席間,年氏總是不經意間眼帶得意的看向慧珠,這讓慧珠好生鬱悶,暗自埋怨了胤禛好一些話。

後至一更天,因年氏明天要坐馬車離府,宴席便早早結束,慧珠也隨眾人一起各自散去,回到自個兒的院子。夜裡,慧珠盥洗睡下,意識朦朧間,想起年氏今晚頻頻投過來的視線,又是好一陣子惱怒胤禛,方漸是睡去……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12-2 11:52 PM

第一百四十八章 真相

春遊浩蕩,是年年,寒食梨花時節。轉眼辭了寒食,過了清明,卻是春回日暖時節。此時,正是春陽照臨,春雨飛灑,春風蕩漾之時,又是海棠鬥艷,梨花飄香之際,處處洋溢著勃勃生機,一副春光旖旎的景色。

三月最後幾天,連著好幾日都是陰雨綿綿,地上濕滑,擾人出行。

這日黎明破曉之前,雨勢漸收,日頭東昇,水光瀲灩,晴日方好。慧珠一手撐著後腰,一手由小娟攙扶,行至梳妝台前對鏡晨妝,映射下,便見一室金輝,不由瞇眼笑道:「總算放晴了,雖是喜歡霏霏細雨,不過這時節還是出去走走曬曬太陽的好。」

話落,只聽素心的生音說道:「主子在屋子裡也悶了好些日子了,榮大人是說過了的,出去走走對您身子有益處的。」說著話,素心人已經撩開了厚厚的暖簾,楊著笑托著茶盤,進了屋來。

慧珠端過藥碗,話不多說,仰頭一飲而下,隨即忙是接過素心遞來的碗盅漱了口,又用洋巾拭過嘴角,方說道:「服藥也有一月了,這該是最後一劑了吧。」素心接過空碗洋巾放回茶盤裡,笑道:「榮大人醫術高明,主子這才服了一個月的藥,氣色好了不少,以後是不用天天服這苦藥。只需半月服上一劑,再食些補品就行了。」慧珠心裡聽的受用,摸摸已滿五個月、隆起不少的肚子,笑彎了眼。

後至晌午用完飯,小憩一會兒後,弘歷伏在小幾上描紅,忽聽見外面吱吱的鳥叫聲,轉過了注意,遂停下筆頭 ,一臉哀求的望向慧珠道:「額娘,弘歷想去園子裡玩會兒,都好幾天沒出過院子了。」慧珠歇下閒話,看了下窗外,見外面柳綠花紅,鶯歌燕舞,日頭甚好,卻又出去走走的想法。轉頭又見弘歷嘟皺著小臉,心道:「這幾日雨下個不停,真是把小傢伙給悶壞了」,便點頭笑道:「再描半個時辰的字,咱們就去二園玩,讓小然子帶著你放風箏可好?」弘歷一下子樂壞,嘟囔了句「額娘真好」,忙拾起筆,繼續描紅。屋內之人見狀,抿嘴輕笑。

正笑著時,耿氏帶著弘晝前來,邀約道:「弘晝這小子嚷著要婢妾帶他去園子裡玩,這不,婢妾就來問問您可是也出去走走,今日頭不錯。」慧珠摟過弘晝,在他臉上親了一口,方抬頭笑道:「這哥倆想到一塊去了,我也打算帶弘歷去園子裡玩會兒。」說罷,起身收拾了片刻,就帶著弘歷哥倆,與耿氏雙雙結伴去了二園子。

進來二門,繞過月亮門,便是一個極大的空地,空地上除了嫩綠的草地,就是石子平鋪的小路,用來放風箏卻是最適合不過。於是,慧珠和耿氏逛了一會兒園子,便尋了此地讓小然子等人帶著弘歷哥倆放風箏玩耍。

慧珠身子漸重,在一旁陪著站了會兒,卻有些腰酸,不由拿手輕錘了幾下。耿氏心細,察覺出來,便指了前方不遠處的涼亭,笑道:「這有人看著他們,要不婢妾陪您去那邊坐會兒,也是能瞧見這邊的。」慧珠看了眼玩的正歡的弘歷,周圍又有七八個人看著,倒也安全,便攜著耿氏的手,上了抄手遊廊,繞過池塘,向涼亭走去。

此時正是春深,路旁的梨樹花開,一團團一簇簇次第開放,又是白輕如雪,又是亮眼含香,一陣清風拂過,似漫天雪花飛舞,似花雨紛紛。慧珠不禁停下腳步,深吸了口氣,轉頭欲對身旁的耿氏,身後的小娟說上什麼,就聽掌攉「啪」的一聲,又是女子輕呼「啊」的一聲,

聞聲,慧珠瞬間止了話,與耿氏狐疑的對視一眼,便向聲音的方向看去,聲音是從一米來高的假山那邊傳來,假山後搭建著一件極為簡易的小屋,是供季節交替時花匠休憩的地方,因地方偏僻,平時很少有人過來,今個兒慧珠和耿氏也是貪圖院子邊上的梨花甜香,方才繞了遠路,從偏角去了亭子。

慧珠望著那屋子,心裡起了計較,弱勢一般下人欺負事件倒也罷,不過既然選了這地方,八成是有什麼隱秘之事,妾身邊還有耿氏在場,她又懷著身子,這麻煩還是不要招惹的好。慧珠心下拿定主意,作勢不知,就想直接繞路離開,卻聽那邊隱隱傳來似女子乞求的聲音道:「司碳嬤嬤...鈕鈷祿福晉...下藥...」說著,斷了尾音。

慧珠不由站住身子,驚異的看著那屋子不再動作,耿氏像是也聽見了,附耳道:「可是過去?」慧珠立馬回過頭,直直看了耿氏一眼,放點頭同意,和耿氏、小娟輕步走去,藏身於屋子外邊的假山和高木從中間。

慧珠心裡對耿氏還是存有忌諱,而這事又與他有關,遂心思一轉,隔了下身子,由她第一個進了拱起的狹窄地,第二個便是小娟跟在身後,最後方是耿氏。

慧珠身子一正,與小娟擋住耿氏的視線,隨後便三人一起屏氣凝神,聽著裡面的隱約傳來的說話聲。

慧珠透過木門間的縫隙,大約可見屋裡站著三人,一人身體微胖,穿土黃色金絲繡福旗服,粗粗看來該是上了年紀,估摸著應是哪院的掌事嬤嬤,另一人身材纖細,身著藕荷色緞地雙喜白蝶紋無才平金繡裌衣,微抬的手腕上戴著一支白玉手鐲,遠遠看去,也知不是凡品。

慧珠看到這,不禁嘴巴大張,那手鐲她是見過的,是宋氏陪嫁之一,一直戴在宋氏手上從未取下。慧珠閉上眼睛,緩和了下心緒,她是怎麼也想不到司碳嬤嬤的事竟然和宋氏有關,難道是宋氏想害了她,一個唯唯諾諾,常讓人忘記存在的宋氏。

心思翻轉間,只聽開始說話那女子又低聲哀求道:「嬤嬤,求您饒了奴婢啊,奴婢這一年來夜裡常常噩夢,不會藉著那拉格格讓稍物什麼的時候,去看看小格格是否安然無恙,奴婢真的沒受我家主子的意思去害小格格。」嬤嬤哼道:「良心不安,當初是您親自偷了司碳婆子的鑰匙,在炭上做手腳的。」那女子道:「那碳上下的藥只對小孩又用,奴婢不知道怎麼會突然到了年福晉那,還有那香燭也真的不是奴婢做的,」嬤嬤冷笑道:「空口無憑,當初知道這事時,已饒了你一命,誰知你老是往年福晉院裡跑。現在年氏已起了懷疑,在暗中找證據,必查了你那去。你若想讓你父母幼弟安然,就按照我剛才說的做。」聽後,那女子一下子跪坐在地上,像宋氏磕了個頭道:「主子,奴婢已經做了那麼多了,請主子一定要保證奴婢家人的安全。」宋氏親手扶起那女子,溫和道:「你放心,我一定護了你家人,這事尋了替罪之人後,我便想辦法送你出府嫁人。」那女子抽泣道:「謝主子。」說罷,那女子轉身離開。

「吱呀」一聲,門被拉開,又關了上去,這時,慧珠卻是看清女子面目,卻是一月多前,出現在年氏院子裡的那個女子。

不及多想,只見那嬤嬤轉過身來,乍一看,竟是烏喇那拉氏的陪嫁嬤嬤--王嬤嬤。接著便聽王嬤嬤道:「格格您和主子做姐妹時間是最長的了,情意是有的,主子方才保了您。可您嫉妒鈕鈷祿福晉因弘歷阿哥得寵,讓那丫頭去下藥,卻真是糊塗。鈕鈷祿福晉那是不可輕易作為的,按主子的意思,還是拉攏的好。」宋氏應道:「是婢妾糊塗,不該一時蒙蔽了雙眼做出這事,累了姐姐。婢妾得姐姐幫助,以後定當為姐姐的是從,不過年前,因那司碳嬤嬤勢力,將碳予了年氏,姐姐又讓人下了藥,才讓年氏她壞了身子,去了她女兒的命,也算是給年氏一個教訓,但是卻便宜了...」

一語未了,已被王嬤嬤厲聲打斷道:「格格,說話要有證據。不要因主子幫了您,您就以為年福晉屋裡的香燭是主子做的手腳,那香燭是意外所用,不過是因和您做手腳的碳放在一起,才變成害人的東西,請您記住。」宋氏咬咬牙,只恨她這事被發現了,幸得年氏懷疑的不是她,便也稍作安心,應道:「嬤嬤說的是,婢妾以後定不會妄言。」王嬤嬤滿意的笑了,又說了幾句場面上的話,方與宋氏一前一後的離開。

慧珠三人又在樹叢後待了一刻鐘,方踱步而出。耿氏愧了下慧珠的神色,想了想道:「這事牽連甚大,又無憑據,且她們的談話可知以後是友好與您,這婢妾剛才也只是聽了幾句,又不知是何人,所以...」慧珠明白耿氏的意思,面上歎道「是呀,已經是從前的事了,說出去,反成了你我二人的不是,而我也沒見著人,聽的亦是不太清楚。」話猶未完,與耿氏相視一笑,便掩下各自心思,面上一團和氣的回了前院空地尋弘歷哥倆。



第一百四十九章 事發

尋了弘歷哥倆後,慧珠與耿氏因心裡都存有事,早已無心思遊樂,遂各自心不在焉的說笑了幾句,便草草結束了今日之行。

素心在裡間屋裡疊著衣服,忽聽張嬤嬤吆喝道慧珠回來,忙不迭放下手裡的衣服,疾步出了屋子,詫異道:「怎麼這麼快就回來,連一個時辰也不見到的。」慧珠朝素心擺擺手沒做回答,反是出聲吩咐了董嬤嬤、小然子引著弘歷在院子裡玩耍,又轉頭看向小娟道:「你跟著我進屋吧。」聞言,小娟怔了怔,隨即反應過來,低低的應了聲,忙是跟著慧珠進了屋子。

素心狐疑的跟在二人身後,見二人皆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尤其小娟面色慘白,人也有如驚弓之鳥一般,莫不是小娟做了什麼不好的事,剛想到這,就見小娟雙腿一顫便是跪倒在地上,迭聲念道:「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慧珠擰眉不語,直至小娟發出輕微的啜泣聲後,方不動聲色道:「你跟我也有四年了吧,這四年,你在府裡看得多了,該是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就是那平常富家府邸,若是一些事讓底下人知道了,後果也是可想而知,」小娟抽泣聲嘎然而止,驚恐的抬頭看向慧珠,慧珠卻是撇過眼,向素心微微努了努嘴,素心會意,上前兩步,親自扶起了小娟,並拿帕子為小娟拭了臉上的淚痕,安撫了幾句。

慧珠又道:「今日的事與你無關,與我也無關,你自是把聽到的事攔在肚子裡就行,好了,你先回房吧,去敷敷眼睛,靜一下,今天也就過去了,以後嘛,一切如常。」小娟連是點頭聲聲稱是,慧珠再次揮了揮手,小娟方垂首退下。

待小娟一離開,素心忙問了話,慧珠便將今日之事說了一遍,素心心下大驚,失聲低呼道:「那碳真是來害小阿哥的!」

慧珠點頭道:「嗯,只是不想下手之人竟是宋氏,這一點我是萬萬沒想到,不過她現下已是捏在了福晉手中,往後的日子可見一斑。」一語畢,復又呢喃自語道:「福晉是個厲害的,這些下作之事,她該是也參與了,卻又置身事外......年氏已有所察覺,若再到一年後小格格去世,年氏定不會善罷甘休......頂罪,頂罪......」

素心已是斂了心神,細細想了這事,這會又聽了慧珠自語聲,不禁脫口道:「那拉格格,王嬤嬤讓那丫頭做的事,定是嫁禍給那拉格格。」

慧珠遲疑道:「那拉氏,福晉和她可是親戚,不過也有這個可能,保一個就得棄一個。這事本事以我為的由頭,此時既無所憑據,只能死咽在肚子裡,咱們就更不能牽涉進去,還是靜觀其變的好。」想了想,又正色道:「隨聽王嬤嬤話裡的意思,福晉是想友好與我,且明年又是選秀,近兩年該是不會有事找上,但有些事卻不得不防,你也斟酌一下吧。」素心重重點頭應了。

接下來的日子,隨著這意外所獲的真相一點一滴的淹沒在肚子裡,日子也一天一天過去,府內仍是一片風平浪靜。宋氏、那拉氏還是那般隨風符合,而烏喇那拉氏也是一如既往的大度賢惠,偶爾早上晨安時,烏喇那拉氏還對胤禛常去圓明園陪年氏,而心生不滿的烏雅氏等人耐心的安撫。這讓慧珠事後常常納悶不解,她們這般做派,莫不是那日是她聽錯了真相並非如此。

隨後日子到了五月,過了端午,是一日熱過一日,每當正午時分,已有蒸人的暑氣竄來,惹得慧珠是心煩氣躁,胸口悶氣。可她宮寒,又不能吃冰碗解暑,就整日手不離團扇,一面打著扇子,一面撐著七個月的肚子,在屋子裡打轉,卻又走不上幾步,便腰酸背痛,腳上浮腫,只得坐著歇歇。

如是,慧珠每日就坐坐走走,身體極為疲乏,也沒得空閒去多留心旁事,最多就是對烏喇那拉氏多了幾分忌憚,對宋氏心存幾分防備罷了。後又在確定這事是斷不會牽扯上她後,便也沒太多去琢磨,細想。漸將那茬拋於腦後。

不想,卻在聽的真相的一個多月後,那日王嬤嬤讓做的事,終是在毫無預警的情況下發生了。

冬日短夏日長,炎夏的清晨,早早亮了天,日頭卻尚未炙熱,隨著涼涼清風拂來,伴著聲聲蟬鳴響起,新的一日宣告來臨,這日清晨,慧珠如往常一樣,收拾妥當,用了早飯,帶著小然子、小娟晨安定省。

剛出院門未行上幾步,就遇見同去請安的耿氏,遂與耿氏結伴而行。路上,耿氏面上猶豫不決,再三喚了慧珠,卻欲言又止。慧珠察覺耿氏怪異,略一作想,還是開口問道:「怎麼了?」

耿氏歎了口氣,揮手讓跟著的人遠離個兩三步,方壓低了嗓音道:「這幾日您可覺得府裡太過平靜,那拉格格那邊也有點安靜過頭了?」慧珠想了下,反問道:「卻是沒怎麼注意到她,她怎麼了?」耿氏搖搖頭,不確定道:「前日忽聽烏雅格格抱怨她整日待在院子裡,才起了疑心,可能是婢妾想多了吧。」說著話,已到了正院,二人便擱話不提。

慧珠本來倒是沒去留意,此時聽了耿氏幾句話,心裡存疑,遂進了正屋,就無意思的搜尋那拉氏人來。可一向早來的那拉氏今日不帶沒到,至眾人話過一會,仍是不見那拉氏人來,於是,慧珠心下疑雲擴大。

這時,只聽烏雅氏咦道:「那拉姐姐怎麼回事,辰時都快過了,還不見來。」聽後,眾人好似才注意到般,與身旁人小聲議論起來。烏喇那拉氏止了眾人話,面上亦是露出疑惑神情,轉頭問道:「嬤嬤,那拉妹妹可是身體有恙,差了人過來告假?」王嬤嬤回到:「昨日是差人前來告過假,但今日卻並未差人來過。"烏喇那拉氏詫異的撇回視線,看向眾人道:」那拉妹妹素來就是個識禮的,斷不會無故不來,必是事出有因。各位妹妹各有誰知,那拉妹妹今日不到的緣由?「

武氏睨了眼烏雅氏道:」那拉妹妹的事,問烏雅妹妹就是了,府裡誰不知道她們二人最是要好了。「眾人不約而同的看向烏雅氏,烏雅氏心裡暗唾了口武氏,回憶道:」這十來天,那拉姐姐怪異極了,精神恍恍惚惚的,婢妾讓她找太醫來看,她也不願意,後面直接連婢妾得面也不見了。最近幾日,婢妾除了請安時能見著她,私下也是沒見的。」聞言,慧珠和耿氏互看了一眼,復又瞞下心思,狀似不知。

烏喇那拉氏凝眉想了會道:「好了,咱們在這猜想也是無用的,我這就差人去那拉妹妹的院子裡看看便是。」說罷,喚了小福子過來,交代了幾句,便差他過去。小福子躬身領了命,前腳剛踏出屋子,就有個小丫頭慌裡慌張的跑了進來。

烏喇那拉氏不悅道:「哪個院子的,也沒個規矩。」小丫頭嚇了一跳,「冬」的一聲,雙膝直直磕在地上,也不顧疼痛,哭嚷道:「福晉,不好了,我家主子她瘋魔了......拿了把剪子,追著院子裡的人,喊打喊殺......」說著已是泣不成聲。

話落,眾人面上滿是驚訝,烏喇那拉氏猛地站起身,焦急的看向眾人吩咐道:「李妹妹、宋妹妹你們隨我一起過去看看;鈕鈷祿妹妹你身子重,免得那拉妹妹傷著你了,你就別去了,還有差了人把太醫請過來......」話沒道完,人已經急急步出屋子。

慧珠望著烏喇那拉氏離開的背影,暗道:「果真還是來了,可是為何是那拉氏瘋魔了?」慧珠想不明白,且此時有這多人在,不是深思的時候,遂收回思緒,找了人去宮裡請了太醫,便和其餘剩下的人坐在正院堂屋裡等候消息。

隨著一個時辰又一個時辰過去,那拉氏院裡還是未傳來消息,眾人這干坐了一上午,面上已隱隱露出不耐煩。慧珠心下亦是有些煩躁,手裡拿著把團扇扇個不停         。

一時,小丫頭重新換了茶盞上來,慧珠便問道:「什麼時辰了?」小丫頭回到:「差一刻午時了。」慧珠「嗯」了一聲,隨意瞟了一眼表情不耐的眾人,打著扇子道:「時候也不早了,咱們再等個把時辰吧,若是那拉妹妹那邊還沒消息,就各自散了吧。這晚些時候該是會有消息過來的。」眾人一聽,稍打起了精神,說了幾句誇慧珠的話,又道了擔憂那拉氏的話,方全過面,應了話。

現下已是五月末,雖還差幾日才進伏天,卻已是陰晴不定,又是京城裡,片雲可招雨,先頭還是大陽日的天,忽的便下起雨來,這般,眾人是一時半會也走不了了。

屋外淅淅瀝瀝下著雨,發出「滴滴答答」的聲響,慧珠感到涼意襲來,煩躁漸漸消失之際,只聽外面傳來似說話、似驚呼的聲音,隨即就有傳話太監道:「福晉回來了。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12-2 11:57 PM

第一百五十章 臨盆

眾人聞聲看去,只見烏喇那拉氏、李氏、宋氏三人在幾個奴僕的簇擁下進了屋來,許是外面雨勢不小,她們肩頭、下擺、鞋子皆是半濕,卻也可見一路行跡匆忙。

不及多看,眾人忙就起身行禮,烏喇那拉氏卻搶先一步,率先及至慧珠跟前,扶住道:」你身子沉,還行這虛禮作甚。「說著,親自將慧珠扶到椅子坐下,才抬手免了眾人的禮。

慧珠位上作好,抬頭正想道謝,卻見烏喇那拉氏微抬起的那隻手背上,有一條兩寸來長的血口子,不禁揚聲呼道:」福晉您手上怎的有傷?「烏喇那拉氏朝手背上看了眼,又行至上位坐下,方不在意的笑道:」無事,只是小傷口罷了。

宋氏似為烏喇那拉氏抱不平道:「哪是什麼小傷,這傷可是那拉氏用利剪子狠狠劃下去的,傷口可是深著呢,本來這是有太醫先給福晉包紮,可福晉卻偏偏讓太醫看了瘋魔的那拉氏再說,結果拖到現在,傷口都還沒讓太醫瞧上一眼。」李氏面上露出幾分不以為然,似笑非笑的睨了眼宋氏,接口道:「那拉氏她既然能做出這等下作之事,風魔也是她該得的,不過讓福晉您被她劃傷,卻是極為不值。」

李氏、宋氏二人你一言我一語,聽的眾人不甚明白,但在場之人都是有些個心計的,倒也都抓住了話中重點,好奇心紛紛躍上心頭。烏雅氏頭一個按耐不住,一臉殷切的問道:「怎麼了,那拉氏她做了何等下做的事?又是怎麼傷了福晉您的?」烏喇那拉氏搖搖頭,似不願多予提起般,微闔雙眼,歎道:「嬤嬤,還是你給各位妹妹們說說吧。」王嬤嬤得話應了,上前半步,將今上午發生的事給眾人說了一遍。

道是烏喇那拉氏等人聽得稟報,匆匆趕去那拉氏院子裡,未待走進,就聽見那拉氏尖嚷道:「我要殺了你,你這個狐狸精……哈哈哈,用了那碳,你的女兒就等著去見閻王吧……賤婢,殺了你,殺了你就沒人知道了……」

這是何話?聽的烏喇那拉氏幾人臉色大變,連著周圍跟隨的僕從亦是變了臉色,眾人面面相覷,皆有愣神怔住。不過眨眼間,那拉氏聲音未斷,又此起彼伏的響起驚呼聲,眾人不敢多是耽擱,忙進了院內。

瘋魔的那拉氏察覺有人進來,手上高舉剪子,扭頭向院門處看去,那狠厲的眼神讓來人有瞬間的心驚。烏喇那拉氏揚眉微詫,又極快的斂住心下波動,語帶關切道:「那拉妹妹?怎麼了,有事好生說,快把剪子放下,若是傷了自個就不好了。」

那拉氏眼裡閃過一絲迷茫,歪頭看了下手中的利剪,復又神情一凜,手指著烏喇那拉氏等人恨道:「你們這群陰險婦人,除掉你們,我就是側福晉了,哈哈哈。」言猶未完,人已拿著剪子衝了過去,烏喇那拉氏閃躲不及,只能堪堪避過撲身過來的那拉氏,手背上卻著實被劃了一下。

李氏見那拉氏真是魔怔了,對剛剛那下又心有餘悸,忙躲在一婆子的身後,白著一張臉,尖著嗓子吆喝道:「你們發什麼呆,快去把她制住,沒看見她傷了福晉嘛,快啊!」聽後,一旁因烏喇那拉氏手上而驚呆愣住的婆子丫頭,這才方應過來,忙上前欲制服那拉氏。何奈那拉氏手上有利剪,在瘋魔之下,力氣更不是一般的大,婆子丫頭又對那拉氏身份和手中的利剪心存顧忌,一時間,竟無人能制服那拉氏,駭的烏喇那拉氏三人嚇得退出院子,急招人去喚了小廝太監過來。

就在烏喇那拉氏一行人在院外焦急時,便聽瘋魔住的那拉氏與一丫頭的對答,卻是道出了驚人話語。只聽那丫頭躲閃那拉氏剪子之際,驚慌下直接說出是那拉氏指使她偷了司碳嬤嬤的鑰匙,在碳上下了讓婦人滑胎的藥什,後為了堵住她的嘴,那拉氏又暗地裡求了烏喇那拉氏將她指派到身邊伺候。現下自小格格病發移居圓明園,那拉氏她做賊心虛,才造成今日的瘋魔。

院外眾人聽到這,面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正驚異於如此事實時,小福子恰好帶著好幾個太監小廝過來。

現下事情也容不得有所拖沓,烏喇那拉氏心思轉動,拉著小福子交代幾句,便讓其進院子,先制服瘋魔的那拉氏。太監小廝的力氣自是比那拉氏大得多,沒過多久便是綁縛住那拉氏,只是行動間,讓那拉氏以外刺傷一婆子,一剪子直接刺進下藥那丫頭的肚子裡,當場斃命。

之後半個來時辰,太醫趕來,診脈之下,心下驚異交加,半響才開口稟道:「那拉格格該是長期服食五石散,才會有瘋魔之症。這五石散服之,不僅容易上癮,還會使人燥熱急顛,長期服用更會導致精神恍惚,不能控制,急躁之處難以想像,發狂癡呆,及至看見蒼蠅也要拔劍追趕。」

聞言,在場之人除了烏喇那拉氏和宋氏外,皆是詫異至極,心道那拉氏這下算是徹底完了,指使他們謀害年氏不說,還服用早被列為禁藥的五石散,無論是哪一條,皆是讓她翻不了身的重罪,且樣樣都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待她清醒之際,想抵賴也無從說起。於是這般,那拉氏在尚未清醒的時候,已被定罪。烏喇那拉氏三人養尊處優多年,在這站了大半個上午,確實累了,便留太醫繼續看診,她們自是提前離開。

拉回思緒,王嬤嬤聲色俱佳的說完,福了個身,便躬身退至一旁。慧珠垂首斂目,耳旁充斥著眾人嘀嘀咕咕的議論聲,心頭卻有絲涼意泛起,身上亦是忽的冷了起來,抬首看了眼烏喇那拉氏、宋氏,再掠過屋內眾人,不禁深深打了個寒顫,心裡沒來由的升起一絲恐懼。

正心思有些恍惚間,胤禛高大清瘦的身影出現在視線裡,慧珠漠然的看了眼胤禛,右手輕撫上高高隆起的肚子,兀自陷入自己的思緒裡。

隨後,胤禛是大發雷霆,猶對那拉氏服食五石散怒火大炙,欲賜毒酒要那拉氏的命,幸得烏喇那拉氏等人力勸下來,胤禛方給了恩典,讓人去了宗人府給那拉氏除了名,關進清園不復出來。

這接下來的日子,便進入炎暑流金的伏天,消暑歇涼成了京裡富戶人家的頭事,但雍親王府裡,因那拉氏引起的風波卻久久沒有消散。

畢竟這那拉氏是選秀指進府的格格,是有身份的八旗閨秀,卻這樣被除了名,在她最是年華的時候,就這樣被關進無人居住的清園。

如是,府內下人對此無不暗自唏噓,烏雅氏之流對那拉氏的下場,亦是深有所感。遂,於此事上,卻給女人來了個敲山震虎之意,人人都是一副小心謹慎狀,倒無意間使今年的夏日異於日頭的灼熱,府內一片平靜無波。

炎炎夏日在這種異常沉寂的氣氛中度過,至八月,弘歷五歲生辰一過,便是出了伏天,雖白日仍是暑氣難當,但早晚間已漸有涼意,這對身子愈發重的慧珠來說卻是好事。

胤禛過來晚飯,用罷飯,說道:「今早在宮裡遇著了榮太醫,說你這胎較小,生產時比較容易,但產前還是多做走動為好。唔,這些日子我事忙,來的少了些了,卻還是知道你怕累,手腳浮腫,便很少走動。」說著,沉吟片刻,似極給慧珠體面的道:「這樣吧,天還未黑,我又正好無事,陪你在院子裡走一會罷。」素心、小然子對看一眼,垂首掩下笑意。

慧珠蹙了幾下眉,卻也沒說什麼,還是讓素心扶起了身子,腳步有些蹣跚的和胤禛去院子裡走上一會。剛步出外間門欄,慧珠一把抓住右手邊的胤禛,一手靠著素心攙扶,半彎下腰,臉色慘白道:「等一下,好像要生了。」胤禛聞言,呆住片刻,隨即忙是扶住慧珠,高聲道:「快叫穩婆們過來,你們還愣著做甚。」素心忙應了是,急急去了西廂,喚了穩婆等人過來。

天全黑下來的時候,慧珠開始低一聲高一聲的叫起來,胤禛坐在外間,聽著慧珠的痛叫聲,面上毫無表情,心裡卻有些轉不過彎,明明吃飯時還是好好的,怎麼說生產就要生產,連點預兆也沒有。他也是幾個孩子的阿媽,卻沒有一個是在他身邊就突然臨盆的,想到剛才的情形,胤禛倒是不自在起來。

烏喇那拉氏見一屋子人都是緊張,笑道:「鈕祜祿妹妹這是第二胎,又是足了月子,想是不過子夜,就該平安生產的。」李氏心緒浮躁,心不在焉的贊同道:「福晉說的是。」便不再多說。

又不知過了多久,夜色漸深,裡間屋裡終於傳來嬰孩的哭聲,「哇哇」響於眾人耳際……



第151章  寶蓮

嬰孩不大的哭啼聲,在萬籟俱寂的深夜裡,卻顯得尤為清亮,聲聲在耳。外間眾人心不禁都提到嗓子眼上了,皆是目不轉睛的盯著門欄處看,好似能透過厚重的門簾,直直看進屋裡的情形般。

不多時,門簾一掀,只見穩婆抱著一裹兒大洋紅綢的襁褓出來,笑呵呵的上前給胤禛、烏喇那拉氏行了禮,撿著好話道:「給爺、福晉道大喜了,鈕祜祿福晉生了位小格格,和弘歷阿哥擱一塊,正是一兒一女,全了福。」屋內眾人聞言,齊唰唰跪地恭賀。

胤禛聽得是位格格,心裡確實打了個塍,待看穩婆抱過來的嬰孩,面上的厲色不由緩解幾分,紅色包裹的小褥子裡,露出一張巴掌大的小臉,粉嘟嘟,小眼還未睜開,嘴兒正砸吧砸吧的,煞是可愛。

烏喇那拉氏一副歡喜樣的接過孩子,笑道:「都說閨女像父親,小格格這眉啊、眼的可是隨爺,像極了。」李氏坐在一旁,知是位格格,心下一鬆,此時聽了烏喇那拉氏的話,打眼看過去,皺巴巴的像個小老頭似的,哪看得出來隨誰,心裡是冷笑不屑,口內卻道:「像,真是越瞧越像,好一個粉面的小人兒。」眾人附和,穩婆更是巧舌如簧的一個勁誇讚。

慧珠稍作打理,恢復了精神氣兒,要看孩子,於是穩婆又抱了孩子回裡間屋子。孩子一離開,烏喇那拉氏好似才想起正事般,連忙命人去府大門外掛了紅帛,又將事先準備好的紅包打賞了下去,方與胤禛、李氏一同離開。

裡間屋裡,燈火通明,亮堂堂的,慧珠抱著孩子,輕輕掂了下重量,擔憂道:「怎麼這麼輕,比起弘歷剛生下的時候小多了。」一三十多歲,面目普通,身材微胖,綢衣簡飾的婦人笑道:「小格格是女孩,比起男孩子輕些小些也是正常。」說話的婦人和董嬤嬤一般身份,是內務府的包衣出生,上月才撥進府來做乳娘的何嬤嬤。

慧珠聽了何嬤嬤的話,並未舒展眉頭,還是心疼的看著懷裡小小的女兒。穩婆眼厲,窺了下慧珠神色,笑問道:「鈕祜祿福晉,您可是給小格格想好了乳名?」話落,屋內氣氛一下子拔高,素心等人兩兩湊在一塊極興奮的小聲討論,慧珠眼睛一亮,瞇眼笑看了下懷裡,抬首笑道:「就叫寶兒吧。」穩婆忙捧話道:「這名好,這名好,掌中之寶,小格格可不是爺和您心裡的寶貝嘛。」穩婆會說話,說的屋裡的人心下歡喜,就著寶兒這名字說笑了好一會,至慧珠疲憊有了倦意,事才告一段落,各自回到下房就寢。

第二日,慧珠睡到大中午才醒來,睜眼便見弘歷趴在床沿上,好奇的盯著寶兒直瞅,兩顆一大一小的腦袋瓜子擺在一起,瞬時,慧珠只覺得心裡都快軟化了,鼻頭酸酸的。

弘歷發覺慧珠醒來,霍然出聲道:「額娘,她就是您說的小妹妹嗎?」可是她沒額娘講的好看,也沒年福晉的小格格好看。 慧珠一霎那間什麼感觸都沒有了,心裡又好氣又好笑,乾脆逗道:「不論是誰,剛生下來的時候,都是這樣。額娘記得你生下來的時候,就像個小猴子似的,難看極了。」弘歷一聽,眼睛瞪得圓鼓鼓,一臉的不相信。

「撲哧」一聲,就聽素心笑道:「主子您可別逗小阿哥了,都晌午了,先用了飯食的好。對了,府裡又領來五六個使喚人,高公公說讓主子挑上兩個順眼的,好幫幫主子的手。」慧珠應了,過了午飯後,慧珠便細問了幾人的身份來歷,從中挑了個從人牙手中買來的,十二歲大的小丫頭阿杏,和一個從府外莊子裡挑來的,十四歲大的秋月,餘下的幾人就讓高德領了回去。

雖說這兩丫頭看著是個老實樣,但慧珠還是不敢輕易用了,便沒讓二人進屋伺候,反是派她們做了粗使丫頭,讓素心暗中觀察一段時間再說。

事情交代完後,慧珠自是舒舒服服坐起月子,院內大小事情都有素心打點的妥妥當當,她每日只需這食材那食材的進補,或白日逗逗寶兒,督導弘歷繼續習字讀書,免得明年弘歷上書房時,在課業上落了下層,唸書吃力就不好了。

這樣一過便是一月,到了十月六日這天,慧珠月滿出屋子,府裡為寶兒辦了滿月宴,因年氏的小格格隨著天氣轉涼,又是病發嚴重,所以寶兒的滿月宴就有些簡單,只是給幾家極近的近親下了帖子罷了。不過寶兒怎麼說也是親王府側室之女,席上規格也小不到哪去,且這年下來,府裡沒什麼喜事,又除了那拉氏那種不光彩的事,烏喇那拉氏便想借寶兒的滿月宴討個好綵頭,又能給慧珠示好,遂讓高德請了京裡數一數二的戲班子過府,又把設宴的地方好生裝扮一番。如此,寶兒的滿月宴雖不隆重盛大,卻勝在精緻奢華,倒也給慧珠母女長了不少體面。

且道這時,灑滿跳完大繩,寶兒的滿月祈福儀式過後,眾人剛回到擺宴大廳,就有宮裡的賞賜下來,其中德妃的賞賜尤為豐厚。烏喇那拉氏從慧珠手裡抱過寶兒,逗趣道:「還沒見到你的親瑪摩德娘娘呢,德娘娘就這般喜歡咱們的小格格,給你賞了不少好物什,你可高興?」寶兒好似能聽懂般,眼溜兒轉了一圈,待溜到烏喇那拉氏臉上,「咯咯」揚了個笑臉,眾人見狀,撫掌大笑。

一旁貴婦人道:「喲,這禮都全了,是不是該給小格格取個名了,大夥兒可是想知道這漂亮的小格格該配個什麼樣的名呢。」眾人連聲稱是,向胤禛看去。

胤禛其實早就想好名字,此時卻雙手後背,做沉凝狀道:「佛主釋迦牟尼佛在娑羅樹下降生時,百鳥群集歌唱,天樂鳴空相和,四季裡的花木都一同盛開,尤其是沼澤內的蓮花開的最盛;至佛主覺悟成道時,起座向北,繞樹而行,一步一生蓮,共生十八朵蓮花;這以後,每當佛主傳教說法時,坐的是『蓮花座』,坐姿也成『蓮花坐姿』」,說道這,忽的沉默不語。

慧珠當下無語,她滿是緊張聽胤禛長篇大論的說了半陣,卻還未待說道正題時,就止了聲,這是何意?慧珠眼帶詢問的看向胤禛,只見胤禛也同時向她看來,並微微點了下頭,收回視線,繼續講道:「蓮是在炎熱夏季的水中盛開,炎熱喻為世間煩惱,水乃是清涼,由煩惱而至清淨,意為不染凡世憂愁,不待凡間塵囂之意;同時蓮又是佛主心之鍾愛,處世之人格。唔,寶蓮,就取名為寶蓮吧。」

慧珠傻眼了,她萬萬沒想到,胤禛一個熟讀經史,文才不俗之人,居然長篇累牘了這久,就取了個這名字……寶蓮?不知怎的,慧珠腦海裡忽然閃現出三個字--寶蓮燈!難道胤禛不知道有《寶蓮燈》這齣戲劇嗎?

眾人聞之,亦是怔了怔,不約而同的想到《義子傳》裡,三聖母手中的寶燈--寶蓮燈,但眾人閃神也不過是瞬間的事,只見烏喇那拉氏面上稍是僵了僵,隨即笑逐顏開道:「爺這名取的好,小格格乳名叫寶兒,爺取的名既含了鈕祜祿妹妹取的乳名之意,又寄予小格格未來的美好願望,確實是極好。」眾人臉上一副恍然頓悟的表情,一口一個「寶蓮」叫的歡喜,觀之胤禛面上,也隱隱可瞧出胤禛對「寶蓮」二字的滿意。

取名過後,眾人移至暖廳用席,宴席上是笑語喧嘩,觥籌交錯,好不熱鬧。後至申時將闌,滿月酒方才結束,賓客離開,眾人散去。

回到院子,慧珠用了碗醒酒湯,去了醉意,見胤禛躺在矮榻上似在小憩,便想輕手輕腳的出了院子,去東廂看弘歷兄妹。

剛至門欄那,胤禛就懶洋洋的問道:「你去哪兒?」慧珠轉身答道:「去東廂看看弘歷和寶兒。」胤禛口裡念了聲「寶兒」,又問道:「可是喜歡寶蓮這名?」不待慧珠回答,自個兒補充道:「我想想也覺得這名取得不錯。好了,沒事,你去東廂看看他們兄妹吧。」說罷,閉眼假寐。

慧珠看了眼舒適躺著的胤禛,張張嘴,終是沒說什麼,兀自撩了簾子出去。只是第二日待胤禛離開後,暗下好一陣埋怨胤禛取的這名字,還當著素心的面也叨念了幾次。不過再怎麼不喜,寶蓮這名也是一錘定音,更改不了了,慧珠也就念了幾天便擱置下來。

隨後,又過了二十來天,到了臘月初,便是俊賢的大婚,慧珠自是花了大功夫,備了一番厚禮去鈕祜祿府參加婚宴。後待俊賢婚宴過,接下來就到了新年,這年如往年一般,大宴小宴的一堆,累的人歇不得氣。唯一異於往年的便是年氏因小格格病情加重,需的得待在北郊的溫泉莊子,沒有回府過年。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0-12-3 12:01 AM

本帖最後由 C萍妹 於 2011-2-17 11:46 AM 編輯

第152章  女逝

冬行春令,轉眼到了陽春三月,卉木萋萋,倉庚喈喈,采蘩祁祁,李氏之女大格格的生產期也隨之而到。

大格格出嫁五年,一直沒傳過喜訊,這年終於是懷上,雖說李氏素來重男輕女,但大格格始終是她的女兒,對自己女兒嫁人好幾年才懷上的頭一胎,自是重視非常。於是早在大格格生產前個把月,李氏就派了宮裡出來的嬤嬤穩婆過去,好生伺候,只等大格格一舉得男,洗掉這些年的憋屈日子。

到了大格格生產這日,納喇府傳來消息,李氏在正院晨安,與眾人嘀咕著今年選秀的事,說的正起勁時,就聽傳話太監揚聲喊道:「額駙府有消息到。」李氏猛的站起身,也顧不得失態,直接揚聲喊道:「快是讓人進來。」在坐眾人都知大格格這月生產,心裡清楚這該是報喜的,便撿著喜歡說了一通。

少頃,納喇府派來的人,慌慌張張跑了進來,不待行禮,踉蹌行進中,「咚」的一下絆倒在地上,卻不站起身,反是匍匐在地上,悲慟道:「奶奶她去了,今個兒卯時一刻就這樣去了,帶著未出世的小少爺,一起去了。」

轟隆隆--,這話猶如晴天霹靂般,讓李氏臉上的笑容瞬間僵住,一臉不可置信的看著那人,呆滯的站著。

慧珠心中亦是大驚,想起那個靦腆內向的大格格,猶是幾分不信的朝那人細看去,卻見那人左臂上戴著黑布,那不是孝布又是什麼。

正震驚時,卻聽抽氣聲接連響起,想來眾人也是注意到來人手臂上的孝布,只見眾人皆是鴉雀無聲,各自處在一地,拿絹帕捂著嘴,無聲驚訝的望了望李氏,又看向那來人。

大約過了半盞茶的時間,李氏忽的醒過神,一下衝到那來人的跟前,狠狠的摑了一巴掌,厲聲問道:「狗奴才,給我說清楚,大格格她到底怎麼了。」那來人似被這一掌嚇住,怔了怔,才哭道:「回李福晉,奶奶她難產去了,大人小孩都跟著去了。」李氏聞言,心中大痛,晃了晃身子,便後仰昏厥過去。

大格格難產而亡的消息,來的有些突然,繞是烏喇那拉氏也是呆了下,怎的喜事變喪事了?至見李氏昏倒過去,才想起事來,忙讓人抬了李氏回去,又差人去宮裡請了太醫,給胤禛傳消息,安排了娘家該做的一應事情。但大格格畢竟是嫁出去的女兒,喪事自然輪不到府裡操心,烏喇那拉氏也就幫著打理了下,讓全府上下食素三日,也算祭奠了大格格,給了李氏極大的體面。

胤禛聞之,亦是傷心,這大格格是胤禛唯一長大成人的女兒,從小乖巧懂事,胤禛待她卻有幾分不同,喜愛更是有的,可怎麼也沒想到,不過二十三的年紀就這樣走了。

是夜,胤禛將自己獨自關在書房裡一宿,前半夜為大格格年紀輕輕就離世而傷心,後半夜為即將離世的小格格感傷。然,傷感痛心終究也只有那一夜,第二日,胤禛又恢復往常,較之以往,人更冷了,常常嚴肅的板著臉。

不過這後,胤禛倒是更常去陪年氏母女,並經常夜宿圓明園,在圓明園裡種花種田,讓京城裡的貴人沒感歎「好一個悠閒自在啊」。但對於雍親王府裡人來說,卻是恨的牙癢癢,眼看七月就又要選秀了,可胤禛卻老是不回府,就算回了府,卻是去慧珠的院子裡,心下的醋罈子是打了個翻。

慧珠對這卻沒所感,她自大格格難產去世的事,心裡是唏噓了又唏噓,感歎這時代的女子難為,連出生於皇家的格格都是這般生存艱難,也不知她的 寶蓮以後又會是何般光景。於是,慧珠也沒得閒去理會府裡這些酸醋事,一心一意教養著她的寶蓮,督促著弘歷學規矩,讀書識字等事。

這日,慧珠打發走前來訴苦的烏雅氏,回到裡間屋裡,見弘歷正趴在悠車旁逗著寶蓮,不由眼裡盛滿笑意,卻想起到了六月,弘歷就得上書房了,又斂了笑容,正色道:「弘歷,我就出去說了會話罷了,怎的回來你就沒描紅了,恩?」

快六歲大的弘歷見慧珠回來,忙向前走了幾步,行禮道:「兒子剛剛寫完今天的量,見妹妹在哭,方過去看看。」話一頓,忽的抬頭笑道:「額娘不得生兒子的氣哦。」說罷,笑嘻嘻的湊到慧珠跟前。慧珠莫可奈何,給了弘歷頭上一記爆炒栗子,沒好氣的訓道:「就你皮,光是拿著你妹做話,你自個兒算算,還有多久就該去上書房了,不到二十日了,那時候可是最熱的天,看你到時怎麼辦。」

母子二人正叨著話,就見簾子一掀,胤禛穿著朝服進來。

弘歷見是胤禛,早沒了先前的樂呵樣,規規矩矩的行至胤禛跟前,字正腔圓的說道:「兒子弘歷請阿媽大安。」胤禛一面由著慧珠為他取帽寬衣,一面看著弘歷道:「嗯,起來吧,剛才在說什麼,老遠就聽著你和你額娘的笑聲。」說著話,已去了外裳,在炕席上坐下。

弘歷不敢隱瞞,眼珠子一轉,用著還是奶聲奶氣的童音回道:「兒子剛剛描完紅,額娘正跟兒子說起上書房的事,要兒子好好用功。」胤禛端著茶盞的手一頓,挑眉望了眼正打著團扇的慧珠,不置可否道:「現在急起來了,前兩年還嫌弘歷太早去了上書房。」

慧珠心裡哼道「愛拿人短處」,口裡卻是道:「那時弘歷還小,現在大了,不督促些,去了上書房,妾怕他跟不上。」說著有些無奈的呢呢歎道:「昨年的端午好似剛過,今年的端午就已是過了,這日子過的太快了,弘歷都長這大了,明明前些日子還和寶蓮一般大小的。」

胤禛越過在一旁兀自感歎的慧珠,對弘歷吩咐道:「把你描紅的字帖拿過來。」弘歷應了,雙手呈上字帖,胤禛低首細細的翻看,眼裡掠過滿意,面上卻依然不帶表情道:「沒有筆鋒,不夠大氣,有些像你額娘一板一眼的字,這不好,明個兒我讓小祿子送幾幅我寫的字,你照著寫吧,過幾天我來檢查。」弘歷年紀雖小,人也調皮,但在胤禛面前向來甚是規矩,聽了吩咐,只管低頭應聲。

慧珠看著在胤禛跟前這般乖順的弘歷,在她面前卻是一副皮樣的弘歷,還常是惡作劇把小然子欺負的唉聲歎氣的弘歷,不禁眼角微抽。一時,悠車裡的寶蓮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慧珠立即轉過身去,抱起寶蓮在懷裡誆,由著胤禛扮演嚴父教導弘歷。

這後沒幾日,胤禛如話前來檢查弘歷字帖,許是心裡期盼過高,觀之有些失望,而胤禛又是個精益求精的人,嚴對自己,更是嚴待他人。如此,胤禛自是狠狠批評了弘歷一番,拿起戒尺就著弘歷的手打了兩下,命等會不許晚飯,先去描了字帖方才能用食。

慧珠看的心下一抽一抽的,卻沒幫著說話,晃了下頭,忙是出了屋子,去吩咐晚飯。忽聽「碰」的一聲,轉頭一看,便見院門被大大的推開,隨即就見高德和一小太監慌忙的跑了進來。

慧珠詫異道:「高公公何事如此慌忙?」高德匆匆行了個禮,忙是說道:「大事不好了,圓明園那傳消息過來了,年福晉的小格格又犯大病了。」言畢,人已經饒過微有怔住的慧珠,快步進了屋子稟話。

得了消息的胤禛,忙連夜趕去圓明園,是夜,也沒再回府裡。晚上慧珠就寢睡下,想起胤禛聞信,剎那間黑青的臉色,心裡撲通直跳,覺得年氏的小格格這次病發,可能凶多吉少。

第二日晌午,圓明園果真傳來噩耗,年氏年僅兩歲的小格格病逝。素心一直不喜年氏,此時聽得這消息,也不由唏噓道:「聽說,年福晉的小格格走時十分病痛,走得並不安穩。唉,那小個孩子,從出生至今,日日受著病痛折磨,也許早走對她來說是好事吧。只是府裡這不到半年的時間,就去了兩位格格,真是世事無常。」聽後,慧珠沒有答話,另望著在悠車裡玩耍的寶蓮,出神的想起銀碳之事,它讓年氏失去女兒,卻讓她得到女兒,於她是喜,於年氏是禍,不知年氏對此又如何作想……

接下來小格格頭七過後,年氏回到了闊別一年多的雍親王府,但不待出院子見了眾人,便是大病一場,臥床不起。府裡其他妻妾見狀,自是暗自高興了一番,便歇下對年氏的注意,開始打聽七月選秀的事。

至於慧珠,更是不怠關心年氏,整個六月間,都在為了弘歷上書房一事操心,至弘歷進學半月後,慧珠見弘歷已適應了上書房,還交上了幾個一般大的朋友,這才放了心,稍將注意力放回府裡,卻已是七月了,年氏大病初癒。



第一百五十三章 對上


正午後的天,驕陽似火,正是炙人,慧珠歪膩的靠坐著,一面手裡拿著扇子給寶蓮扇涼,一面頻頻朝著竹簾外打看,心不在焉的搭話道:「三妹妹那我是幫不上忙的她小姑子要選秀,我怎好去遞話,如今指的人,都是爺的成年兄弟們,或宗室王爺,哪個不是三十上了的年紀,她小姑子才十三歲,這事若成了,小姑娘還不埋汰我。」
   
     素心停下手中活計,抿嘴輕笑道:「主子,這話不當講,當時您進府時還不滿十三呢,爺那時可就是二十好幾了。呵呵,若表姑娘真能進了皇子王爺府,她呀是謝主子都謝不夠。」慧珠橫了眼素心,擰眉道:「真不知道這小姑娘怎想的,削尖了腦袋都想往這皇親宗室裡擠。
   
     不知想起了何事,素心忽的止了笑,正了臉色道:「府裡連逝兩個小格格,不知萬歲爺可是會多指幾個過府來,照今年的形勢看,府裡就會有新人,且不說胤禛將來做了皇帝,更是要選秀,若她去較了真,添堵的還不是她自個兒,於是慧珠輕「嗯」了聲,便收回視線,脖子伸的老長望著簾子外。
   
     又鬧了半回子嗑,隔著竹簾就見弘歷、小然子回來了,慧珠忙穿鞋下了炕,心疼的為著打扇子,口裡問道:「今回來的怎麼這麼遲,可是師傅多留了課?」弘歷先給慧珠請了安,才一把抹了額頭上的話,回道:「不是的,午時前,就下了課,只是瑪嬤把兒子和三哥叫去吃飯了。」
   
     慧珠頓了下,還欲問話,卻見董嬤嬤帶了常裳、盥洗器皿進了屋裡,便暫擱下來,又親自為弘歷淨面換衣,素心接過弘歷換下的袍子,在手裡翻看了下,念道:「衣服背上又全是汗,這衣服濕的,若是染了熱傷風怎麼辦。」弘歷皺著小臉,想了下道:「嬤嬤,其他人也是這樣的,皇瑪法規定,暑天上書房不許打扇子,說熱些好。」說完,蹭蹭幾步就跑到寶蓮那,逗話去了。
   
     慧珠擔心弘歷在宮裡吃不好,便讓廚房上了飯食,果真弘歷在宮裡沒怎麼吃上,一會就見他用上了一大碗米飯,慧珠不由笑道:「怎的?就這餓,難不成真是在宮裡沒吃上飯。」慧珠心思一動,又極快掩下,笑道:「好好,你吃飯就是,額娘不吵你,可這話莫給別人說。」
   
     弘歷認真的點了下頭道:「額娘,兒子知道,禍從口出,宮裡人多,都是一派一派的,兒子會注意的。」慧珠瞠大雙目看向弘歷,對弘歷突然間的早熟,有些無奈又有些心疼。
   
     弘歷並未察覺慧珠的微異,腦袋瓜子轉了一下,不解道:「瑪嬤對三哥一直不親熱,今晌午用飯的時候,卻一個勁的誇獎三哥,還說三哥年紀不小了,是個大人……真怪,瑪嬤怎麼會突然那麼喜三哥呢……」話沒說完,弘歷搖搖頭,也不多想,繼續埋頭用飯。
   
     慧珠卻聽這話傻了眼,還有十來天選秀就結束了,德妃的意思不會是要給弘時指了秀女吧,到時胤禛、弘時一起納秀女,這未免有些不大好。怎麼說弘時那孩子也是她看著長大,這才十三、四就得……
   
     慧珠晃了下頭,心裡歎息一聲,好似前些天,李氏就給弘時找了個通房丫頭,看來這是有一半的可能吧。想到這,慧珠不由拿眼看向弘歷,登時打了個激靈,忙甩去滿腦子的胡思亂想,隨它好了,這次選秀愛指給誰就指給誰,由不得她作想。
   
     弘歷吃過午飯,瞇闔了會眼,便在裡間屋子裡坐著功課,慧珠自是帶著寶蓮在外間玩,留給弘歷安靜的空間。

      是夜,胤禛沒過院子來,素心服侍慧珠就寢時,慧珠八卦了一回,把弘時可能納秀女的事說了,印的素心連連搖頭道:「三阿哥都十四了,這事是該的了,一點也不早。不過,說起這事,改日等高公公來,主子可得遞話了,讓高公公選個十歲大的小丫頭,過來做小阿哥的大丫頭和省事人才行,不然到了歲數再尋,就匆忙了。」慧珠沒吱聲,翻過身便是閉眼假寐,她不過是扯幾句閒話,看這次是否真的會給弘時指秀女罷了,不想卻說道了弘歷身上,素心見慧珠睡下了,也不多話,放下床帷,就輕手輕腳的離開了。
   
     慧珠被素心的話堵住了,再也不主動提選秀的事了,只是偶爾一個人待著的時候,老是出神的回想前世的事,卻無論怎麼想,印象也是模糊的,甚至連她前世的名字也記不大清了。
   
     在慧珠心神恍惚的時候,時間也過去了沒幾天選秀的結果就下來,居然一個也沒指給胤禛,而是給弘時指了妾室鍾氏,年芳十六。
   
     旨意是晚間傳來,素心得了信息,阿彌陀佛了半天,直稱這是個大驚喜。慧珠一旁看著滿屋子都因胤禛沒納新人,而喜得眉開眼笑的眾人,搖頭直笑,但心裡隱隱覺得還是有些高興。
        
     不過府裡除了慧珠極為淡然的愉悅了下,胤禛一眾妻妾當晚確是高興極了。到了第二日晨安聚在一塊,包括年氏在內,都是好生打扮了一番,臉上也喜笑顏開的,湊在一起恭賀弘時納妾。
   
     這時,只見李氏眼裡閃過些得意,面上卻是撇撇嘴道:「不過是納個妾室罷了,又不是娶正房媳婦。」張妾室奉承道:「三阿哥娶的妾室也是正兒巴經選秀出身,而且她父親好像還是個從三品的官,到時等三阿哥娶正房的時候,指不定是哪位蒙古貴女呢。」李氏嘴角輕揚道:「弘時是皇孫,配個從三品官員的女兒當妾室是當得起的,這鍾氏我不看她出身,只要她能安分守己的伺候弘時,早日誕下一兒半女就是了。」   
        
     烏喇那拉氏看著自得意滿的李氏,心裡恨恨痛了一下,若是她的弘暉還在,現在也有二十歲了,她也早該喝杯媳婦茶,享受含飴弄孫之樂,而不是為了保持嫡福晉該有的體面,汲汲為常。
   
     在座眾人聽了李氏有些自大的話,心裡亦不舒服,連著因胤禛沒納新人的喜悅也淡了不少,想著自個兒年華漸是逝去,如今李氏都娶媳婦了,過不上些日子說不定就要有孫子了,可她們連個襁褓中的嬰孩也沒有還得不到胤禛的眷顧,這以後晚景該是如何的淒涼。
   
     眾人心思翻轉著,一時間竟無人接李氏的話,屋子裡顯得有些沉悶。
  
      李氏享受著眾人妒羨的目光,也不理場面微冷,直接拿眼晲向年氏,她是失去了女兒,可是她還有個長大成人了的兒子,她以後的依靠。
   
     年氏嗤笑一下,冷聲道:「李姐姐好福氣,再過一月就有媳婦子孝順你了。不過李姐姐你年紀也有三十好幾了,過不上幾年也該四十了吧,是該有兒媳婦了。」武氏忙接話道:「年福晉說的是,像鈕祜祿福晉和耿妹妹的阿哥年紀還小,可是還要等上好長段時間呢,還是李福晉最福氣。」說著,又笑著岔開話道:「不過這話亦是不對,福氣大的人,想想還是鈕祜祿福晉才對,畢竟是兒女雙全的。呵呵,妾想起寶蓮小格格的可愛模樣,就喜歡的緊。」武氏三五兩句話,說到眾人的心坎上,連正春風得意的李氏,面上也不禁僵了僵,目光深幽的看向慧珠。
   
     慧珠幾不可見的蹙了下眉頭,抬眼向眾人一一回看去,在眼底閃過怨恨的年氏面前,頓了下,方展眉笑道:「我的福氣是爺和福晉給的,府裡上下的福氣是爺給的,既然都來自同一人給的,又有什麼好比的。」話鋒一轉,嚴肅道:「武格格,你進府時間比我長,這禮儀規矩該是懂得,豈可連稱位也不對,當著福晉、李姐姐、年姐姐面上,妾可是你該稱的?」
   
     眾人一愣,不明白一向好說話的慧珠怎會帶了幾分厲色?隨即又回過省,頗有幸災樂禍意味的看向武氏。武氏下不了台,便向年氏望了過去,不想年氏直盯盯的看了慧珠一會,卻示意她服軟,這般,武氏只得咬咬牙,規矩的給慧珠行了個禮,口裡告歉道:「俾妾武氏謝鈕祜祿福晉指點,俾妾以後定當慎言。」
   
     慧珠隨意的「恩」了聲,便恭敬的看向烏喇那拉氏道:「福晉,妾代為出口訓了武格格,還望福晉莫怪。」烏喇那拉氏笑瞇了眼道:「鈕祜祿妹妹向來極重規矩,這事妹妹無錯,我哪會怪你啊。」言畢,又對武氏和顏悅色道:「武妹妹你快坐下吧,以後多注意言詞就是了。」武氏尷尬的向烏喇那拉氏和慧珠各欠了個身,方歸位坐下。
   
     這小小的插曲過後,眾人又恢復了說笑,慧珠也淡笑著應付了話,只是話到年氏那,心裡不由暗歎,年氏看來真的是恨上她了......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1-2-17 12:04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10-25 11:22 AM 編輯

第一百五十四章 茶水

    七月結束的時候,邊關傳來資訊,策旺阿拉布坦已遣將侵擾西藏,一舉擊敗拉藏,殺拉藏汗,囚其所立達賴。遂八月上旬,朝?廷忙碌起來,軍機內大臣等聚在一起商討對準噶爾用兵之事,但康熙帝認為時機尚不成熟,駁了眾多上書用兵的摺子,不予回話,卻暗中已有動作,連番幾次,多有通函誇讚身處四川的年羹堯。
   
     眾人見之,心明康熙帝有意對準噶爾用兵,才對監管四川的年羹堯多有讚揚,讓其重視民生,必是想用兵之時,借四川糧草物什,保證戰事的供需。於是,朝廷重臣暫壓「揚國威」之心,擱置用兵議程,並對這位即將得到重用的朝廷新貴多有結交好意。
   
     常言道水漲船高,年氏的身份因此自是漲了不少。這年羹堯高升在即,他又對自己的胞妹年氏極為愛護,聞之侄女早夭,一股腦的將各類珍奇送進雍親王府,後又聞之胤禛對年氏愛護之心及至,小格格早夭前更常是守在一旁,年羹堯對此心下大感,連是書信予之,表達其拳拳之心,胤禛受其感性,亦立即書信,昵稱為亮工,自稱為兄長,以表其意。
   
     如是,至入秋漸冷時節,年氏雖痛失愛女,卻風光大炙,京裡有貴婦與之友好交往,府裡有胤禛待之甚為憐惜,其餘妻妾更是對之避讓討好,年氏可謂面子裡子皆是足了。然,儘管這般,年氏心下仍是殤愁,難以忘卻愛女在病魔折磨中逝去的傷痛。

     這日,秋風蕭瑟天氣涼,草木搖裸露為霜。年氏微倚欄杆,望著嫋嫋秋風,殘卷枯枝黃葉,心虛悵然。刑嬤嬤挽上一秋香色披風,為年氏披上,勸慰道:「天寒霧重,主子得仔細些自個兒的身子。」年氏微咳一聲,淡淡的搖頭不語。
   
     刑嬤嬤歎道:「主子,如今雖有大爺撐著,爺對您也是憐愛,可一個女人家有了兒子才是有了依靠啊。小格格她已經走了,您莫去再想了,趕緊懷個孩子方是。想想李福晉,她兒子連福晉都有了啊。」年氏身子微晃,猶如風中殘荷般搖搖欲墜,半晌才抬眼道:「這些我何嘗不知,只是一想起我女兒死的那般淒慘,小小的身子抽搐,口裡白沫舌血的吐出,我就……」講到此處,年氏已忍不住簌簌落淚,抽泣不止。
   
     一時,一個俏丫頭向過行來,年氏忙止了淚,清冷問道:「怎麼了?」俏丫頭行禮道:「主子您已經在這杵了兩個來時辰,再不稍作收拾,去寶蓮格格的抓周宴就有些晚了。」年氏盈盈水眸,狠厲一閃而逝,左手緊緊抓住欄杆,拿著錦帕的右手輕輕一揮道:「寶蓮格格,她真是好命呀,安安然然到現在……走吧,免得遲了,招人話柄。」說罷,扶在刑嬤嬤手背上,輕拾蓮步離開,只在朱紅色欄杆上,留下幾道深深的指痕。
   
     寶蓮的周歲宴如一般喜宴般,設在一院大堂。午時前,慧珠稍事打扮了一番,便帶著一歲大的寶蓮,與胤禛一起向一院走去。
   
     慧珠微落後半步,看著胤禛筆直的背影,聽著耳旁寶蓮牙牙學語的聲音,心裡有一瞬的柔軟,看向胤禛的眼神也不禁柔了下來。
   
     寶蓮出生這一年裡,胤禛對寶蓮是捧在心裡面的疼愛,每次一來必要抱寶蓮逗上一會,讓見慣了胤禛冷硬無情的她有些怔然,好似感激他對女兒的疼愛,又好似旁的東西在一點一滴的侵入,令她開始喜歡上午後相處的時光。裡面有弘曆伏在案几上功課,她抱著寶蓮一旁玩耍,而胤禛或是嚴肅指點弘曆功課,或是逗上會寶蓮,或是與她不鹹不淡的閒話幾句家常……
   
     心念間,忽聽尖噶著嗓子的聲音道:「爺、鈕祜祿福晉到,寶蓮格格到。」慧珠拉回紛飛的思緒,揚起笑,往院子裡走去。
  
     寶蓮是胤禛現在唯一的女兒,又是側福晉之女,比起其他親王府的格格,自是尊貴了些,這周歲宴也就是幾分奢華熱鬧,觸目所及,可見朱牆碧瓦,紅綢幔影,來往僕從新衣整齊。
   
     剛走到儀門處,就聽見堂內歡聲笑語,尤是女子嚀嚀笑聲,更是穿牆而出。至走進內門,胭脂味撲鼻而來,隨即就見烏喇那拉氏領著眾人迎上前來,慧珠掃了眼眾人衣飾打扮,微挑眉頭,看來一月多來,胤禛夜夜宿在年氏那,眾人還是有了反應。
   
     隨後,慧珠又給烏喇那拉氏見了禮,方與胤禛在眾人簇擁下進了堂內,各自歸坐。今日前來出席的除了府裡一應妻妾外,還有幾家宗室婦人媳婦子,一堆女人處在一起,少不得談論衣服首飾、朱環玉佩之物,不過待慧珠來後沒過幾句話,便扯到慧珠母女身上。
   
     李氏首先笑道:「鈕祜祿妹妹真是個好命的,瞧寶蓮格格那乖巧模樣,我就羨慕的緊。」慧珠眼有深意的瞟了下李氏身後立著的嬌俏女子,回笑道:「有鐘氏在,到時給李姐姐添個孫兒,那才叫人羨慕。」眾人聞言,皆向鐘氏看去。鐘氏還是新嫁娘,面對眾人曖昧的目光,霎時羞紅了臉,低低垂頭。
   
     李氏眼有黯然的看了下胤禛,感歎道:「我進府也這多年了,走過許多事,至今才盼到一個弘時納妾,不當提啊。」眾人感觸,她們還不是進府許多年了,卻連一個孩子的盼頭也未有,更是情何以堪,不禁各有酸楚,或拿眼看兒女雙全的慧珠,或拿眼看有丈夫寵愛的年氏。
   
     胤禛心下亦有感觸,想起李氏生下的幾個孩子都早逝了,又憶起與李氏年輕時的情份,倒也淡漠的給了顏面道:「再過幾年,該是多教養,我有好些日子沒問過他功課了。」
   
     這話不言而喻,胤禛話裡是許諾弘時的大婚,還會去李氏院裡看看。李氏聽後,登時展眉歡顏,一臉喜色的謝過胤禛。
   
     在場之人見狀,自然只得暫歇心神,又是一翻奉承誇讚,談笑繼續。正說著,高德稟告吉時已到,胤禛點頭同意。

     不多時,小太監已在大堂正中間擺設好一張雕花紅木大躺榻,上面擺著書籍、首飾、花朵、胭脂、吃食、鏟子、勺子(炊具)、剪子、尺子(縫紉用具)、繡線、花樣子(刺繡用具)等物。慧珠從何嬤嬤手裡接過「媽——啊——」叫嚷著的寶蓮,行至躺榻旁,將寶蓮放置在榻中間,便退下。
   
     寶蓮身著大洋紅小衣,手上頸上都掛有金鎖片,一紅一金的印在粉嘟嘟的小臉上,可愛極了。
   
     一眾女眷齊齊圍了過來,把對著門口的它前站了個滿,慧珠只得退至躺榻左側與胤禛、烏喇那拉氏站立一塊。
   
     寶蓮也是個不怕生的,見了這多人圍著,又是熱鬧,歡喜的手舞足蹈的直樂阿,就是不抓,急得慧珠一旁不歇的低聲道:「快去拿啊,抓胭脂、首飾啊,寶兒你快去呀。」挨著慧珠站的烏喇那拉氏捂嘴輕笑道:「鈕祜祿妹妹,瞧把你急的,寶蓮就是抓不住胭脂,看著面相也知將來大了,是個好顏色的。」慧珠指了話,轉過頭,朝烏喇那拉氏訕訕一笑,卻正好錯過年氏嘲諷的一瞥。
   
     這時,寶蓮許是對眾人的圍觀去了興趣,對四周的擺件來了注意力,只見寶蓮「咚咚」幾下爬到右手邊,望著眼前的幾樣珠寶首飾,轉悠著腦袋。眾人見了,估摸著寶蓮會抓首飾,便恭賀道:「一看寶蓮格格就知是個富貴的,這多物件,就盯著頭面直瞧。」慧珠心裡受用,她也盼著寶蓮抓樣首飾,寓意好,便喜笑顏開的和眾人寒暄著。
   
     年氏垂眼看著臉頰粉撲撲的寶蓮,想起她女兒蒼白的面色,心裡如螞蟻啃食般難受;耳旁聽著眾人誇讚的話語,想起她女兒周歲時因病患,連個抓周禮也沒有,直怨老天不公,更恨慧珠臉上那幸福的笑臉。
   
     年氏晃了晃頭,甩去腦中影像,卻忽然瞧見一個小丫頭托著盛有茶盞的捧盤,從上位那走過來。年氏眼睛微眯,極快的閃過一抹厲光,在眾人不注意的情況下,微微退了一步,與右後方的刑嬤嬤並排站著,一手立馬緊緊的抓住刑嬤嬤的衣袖,閉眼緩過心裡的緊張。
   
     刑嬤嬤感到左手臂傳來一陣疼痛,詫異的看向年氏欲說話,正好瞧見年氏抬起左手肘朝上一抬,往前撞了下一個身著綠裳丫環的手……
   
     「啊——」一個突兀的聲音在熱鬧喧嘩的大堂內響起,隨即就見紅色大捧盤和三盞還冒著白煙的青瓷蓋碗如一條拋物線紛紛隕落。
   
     慧珠大叫了聲「寶蓮——」整個人已向前面撲去。剎那間,還未觸及寶蓮的衣角,只聽「啪」的幾聲,茶盞碎了,隨之便是一柔媚的女子痛呼聲,孩提「哇哇」不止的哭嚎聲,以此起彼伏的尖叫聲。



第一百五十五章 爭鋒

白底青瓷的蓋碗摔碎一地,琥珀色的茶末兒濺散四處,燙燙的茶水馥郁甘香。一個身著藕荷色旗服的窈窕女子用整個身子牢牢的護住紅衣女童,堪堪擋住白煙似在翻滾的熱茶,女子的頭深深埋進女童身上,但露出的桃腮蝤蠐,已泛起一片鮮紅水泡。

   慧珠大呼口氣,不待繼續看下去,霍然爬起身,繞過躺榻,焦急的將寶蓮抱起來,忙是的翻看一遍,乍一見,寶蓮雪白的小手上那殷紅的燙傷,慧珠只覺心如絞痛,抱著寶蓮是誆了又誆,一個勁的給寶蓮小手上輕輕呼氣,口裡更是哄道:「乖,額娘的乖寶貝,額娘給你吹吹,不疼了......」

   烏喇那拉氏命人去請了太醫過來,見胤禛沉著一張臉,胸腔起伏不定,周圍眾人又在七嘴八舌的小聲議論,忙定了定心神,一派鎮定自若的招呼道:「事出突然讓眾位受驚了,極為抱歉,改日定當登門拜訪,今日若有失禮之處,還望見諒。」來府客人心知話裡意思,也不多待,面上寒暄了幾句,便各自帶著僕從離開。

   走了不少賓客,大堂內顯得空蕩蕩的,喧嘩之聲頓時消散,只餘詭異的寂靜伴著女童不止的哭聲在倘大的屋子迴響。

   這時,只見一個丫環妝扮的女子撲到躺榻上,哭喊道:「主子,您別嚇奴婢啊,您的臉......」眾人聞聲,這才注意到受傷的另一人,竟是安氏。安氏就著丫鬟的攙扶起身,茫然的用手輕觸了下臉頰,面目痛苦的發出「嘶」的一聲,接著神色徒然一凜,望向寶蓮,迭聲問道:「小格格她,她沒受傷吧?那麼小的孩子可經不住燙傷的。」

   胤禛從寶蓮身上移開視線,看見側臉下方燙傷的安氏,皺了下眉頭,烏喇那拉氏心領神會,忙一面親自上前扶安氏往椅上坐下,一面關切道:「安妹妹先坐下,你把寶蓮護的很好,我和爺、鈕鈷祿妹妹都心裡記著,先等會,太醫馬上就過來。」安氏強忍著疼痛,向烏喇那拉氏點點頭。

   胤禛及至上位坐下,聲色俱厲道:「說,到底是怎麼回事?」跪倒在地哭泣的端茶丫環,見胤禛厲聲問話,心中一顫,嚇得全身顫抖,半天一個字也未道出。

   見狀,胤禛面色越是陰沉,大聲喝道:「說,是誰讓你端茶來的,又是誰指使你謀害寶蓮的。」言畢,隱禛又「啪」的一下拍上高幾,吐字道:「說!"端茶丫環一驚,終是顫抖道:」奴婢聽從高公公的吩咐,每隔兩刻鐘換一次小幾上的茶盞......奴婢也不知為什麼剛端了捧盤進屋,就發生了這事......不對,好像有什麼東西抬了奴婢的手,奴婢手上一滑,就......」

   胤禛眼底極快的掠過一絲精光,似有沉思的望向躺榻右側,沉吟半晌,方問道:「當時誰站在躺榻右方的?」眾人面面相覷,卻無人吱聲。

   慧珠猛的抬頭,目光一一掃向眾人,最後視線落在了年氏、李氏、武氏、耿氏、鍾氏身上猶豫不定,卻聽那端茶丫環忽的哭喊道:「爺,真的不關奴婢的事啊,奴婢記得當時好像有個......有個穿薑黃色旗服的。」

   慧珠眼裡厲色大威,目光凜凜的直視年氏,只見年氏面色慘白,半身靠在刑嬤嬤身上,喘氣不定的呆立著。隨即腦海裡忽然閃過一個人影,慧珠瞬時理清頭緒,將仍在哭泣的寶蓮交給何嬤嬤,逕自一人衝到年氏跟前,在眾人反應不及的情況下,狠狠的掌摑上年氏蒼白的面頰。

   清脆的掌摑聲頓時響起,眾人瞠目結舌的看著眼前一幕,年氏捂著右頰,一臉不可置信的望著慧珠,張大嘴巴,良久不能言語。

   「啊--」刑嬤嬤大叫一聲,扶著年氏,厲聲指責道:「鈕鈷祿福晉,你憑什麼打我家主子,您是側福晉,我家主子也是側福晉,您有何權力打我家主子!」慧珠狠狠地瞪著年氏主僕二人,冷聲道:「年氏你摸著良心說,可是你讓茶水打翻的!我的寶兒才一歲大,你就如此心腸歹毒的害她,虧得你也是有過女兒的人。」

   她的女兒,她是有過女兒!年氏忽回過神,心下冷笑一聲,面上卻是淚眼摩挲,哀婉道:「鈕鈷祿妹妹你這是何意?正因為我當過母親,有過女兒,才會憐惜寶蓮格格,我又豈會加害於她。難道就因為一個端茶丫頭不清不楚的話,你就定我的罪?」說罷,轉頭面向胤禛,福身又道:「爺,請您為妾做主,雖然妾不願寶蓮格格受此罪,可也斷不能讓旁人誣蔑了過去。請爺問一下,可是有誰看見是妾讓茶盞打翻的,儘管出來對質,還妾一個明白。」

   慧珠知道周圍之人都是冷眼旁觀,等著看好戲,可她此時心裡是憤恨交加,想起若是沒有安氏護住寶蓮的話,她就一陣後怕。現下又見年氏一副含冤受苦的模樣,只恨不得再抽上年氏幾巴掌。

   慧珠越想越氣,胸中怒火騰騰串升,理智似乎已消失殆盡,闊步上前,一把拽過年氏,便高舉右手,正想狠狠打下去,卻被一個強勁的力道挾制住,手腕上立即傳來陣陣疼痛。慧珠當下便知來人是誰,滿腔怒火猶被一盆涼水生生澆熄,不禁打個冷顫,有些滯緩的轉過頭,迎上一雙深如幽潭的雙眼,眼裡冷然無波,一片冰涼。

   胤禛有瞬間的怔住,微感詫異,復又凜然心神,言待命令道:「鈕鈷祿氏,住手,事情未清不許莽撞胡鬧,這般沒規矩的事,決不允許。」聽後,惠珠眼裡漾起嘲諷,回視著胤禛,漠然無言。

   氣氛正異常凝聚時,小福子的聲音從外面傳來:「來了來了,太醫來了。」話音剛落,就見小福子拖著王、榮太醫匆忙趕來。烏喇納拉氏蹙眉瞥過默聲對視的胤禛、慧珠二人,心思一轉,焦急道:「來的正好,太醫快去瞧瞧寶蓮格格和安妹妹,可不能讓她們留了疤痕。」屋內氣氛一緩,胤禛鬆開慧珠的手,有些疲倦的道:「你先去守著寶蓮吧,這事等弄個清楚再做定奪。」慧珠沒有應話,只是給胤禛欠了個身,便是疾步走開,抱過寶蓮,跟著太醫去了後堂。

   後堂內,榮太醫仔細瞧了寶蓮的傷勢,稟道:「小格格燙傷並不嚴重,只要塗上半月藥膏便是,雖然以後還是會留下一些紅痕,但過上一兩年也就消了。」說著,就為寶蓮淨了手,抹藥膏。

   慧珠安下心,忙謝過榮太醫,又見對面王太醫正查看著安氏傷勢,想了想,還是問道:「王太醫,安氏的傷情怎樣,可是嚴重?」王太醫遞手讓丫環為安氏塗抹藥膏,起身打了個千兒道:「回鈕鈷祿福晉,安格格燙傷有些嚴重,就算奴才開了藥方、給了藥膏,還是會留下一些痕跡的。」安氏一把揮開丫環,聲似恐懼道:「你說什麼,我不信,怎麼可能?我是不是毀容了,你告訴我啊。」

   慧珠看了下安氏的傷勢,安氏一側臉頰的下方有四五個水泡,下顎也有紅痕,臉上的傷勢面積不大,只是嬰孩的手掌心那般大小,但對一個年輕美貌的女子而言,卻是極大的打擊。而且安氏又是為了救寶蓮才受的傷,不管安氏出於何種目的,她也該感謝安氏,遂幫著詢問道:「王太醫容貌之於女子何其重要,你再想想可有辦法去了安氏臉上的疤痕,若是需要何種藥材,你說就是。」

   王太醫安撫道:「安格格燙傷最重的地方是頸脖,那裡無論用何種藥也是得留下疤痕的,不過安格格下顎處傷勢不大,塗過藥膏,再注意以後勿食帶顏色的食材,過上兩年,面上也不會留下明顯的傷痕,少擦脂粉,便可蓋過。」

   聞言,安氏低首沉默了下來,慧珠見了,不由緩了聲道:「安妹妹這次是你救了寶兒她,我心裡記著......」言猶未了,已被安氏打斷,只見安氏站起身,抬眼看向慧珠道:「救寶蓮格格是婢妾心甘情願,鈕鈷祿福晉不必覺得有所虧欠,且聽太醫的話,婢妾臉上的傷終會消,頸脖處又有衣領所遮掩,婢妾無事的。」話停頓了下,安氏咬咬牙,似鼓足勇氣道:「鈕鈷祿福晉請您相信,弘歷阿哥摔倒那次,確實與婢妾無關。」

   慧珠心裡有些訝異安氏會提起弘歷受傷的事,面上卻不顯,反是點頭應道:「安妹妹我知道,事過境遷,不需再提,現在安妹妹還是先上了藥膏方是。」安氏福身應了,回位讓丫環上藥。

   隨後,寶蓮上了藥,苦累睡下,安氏也由丫環扶著去休息,慧珠被烏喇納拉氏派來的丫環引到了正堂。此時正堂屋裡只剩胤禛、烏喇那拉氏以及當時站在躺榻右側德年氏等人,慧珠淡淡的瞟了眼眾人,又給胤禛、烏喇納拉氏福過身,便退至一旁,等待胤禛發話。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1-3-19 08:13 PM

第一百五十六章 受罰

胤禛轉頭向慧珠看去,嘴唇蠕蠕欲動,見慧珠垂首斂目的立於一旁,卻是半晌未予吱聲。

   烏喇納拉氏不想胤禛是一語未發,有些納悶,遂眼帶深究的窺視了下胤禛、慧珠二人,心裡起了計較,種種跡象都顯示年氏清白,慧珠又在無憑無證的情況下,當著府內眾人的面掌摑了年氏,自是慧珠理虧;不過胤禛遲遲不開口,必是對慧珠心存維護。

   短暫的思索後,烏喇那拉氏定下主意,便向胤禛請了話,代為開口道:「那端茶丫環開始說的是一個身穿薑黃色旗服的人碰了她,她才會打翻茶盞,後面在爺和年妹妹的連番追問下,她又道好像是一個身著橘黃色旗服的人碰了她。」話鋒一轉,曉之以理道:「由此可見她話語不實,前言不搭後語,顯然是想為自己脫罪。我知道鈕鈷祿妹妹定是受了那賤婢的迷惑,才會以為身穿薑黃色旗服的年妹妹所為,可當時站在右側的人除了年妹妹衣裳顏色如此,耿氏和順承郡王家的側福晉亦是如此。且剛剛已是細問了在場之人,無一人言明是年妹妹所為,你確實是冤枉了年妹妹。」

   說完,烏喇那拉氏見慧珠仍無任何反應,又補充道:「鈕鈷祿妹妹是心裡憂著寶蓮,才會一時衝動做了錯事。唉,這事其實說到底只是那下作的賤婢向推卸責任所為,其心思忒是狠毒,幸得早早弄清楚了。年妹妹向來是個大度心善的,鈕鈷祿妹妹又是受了蒙蔽才會失了分寸。這樣吧,鈕鈷祿妹妹給念妹妹賠個情告個欠就是,莫要傷了彼此間的和氣。」

   年氏心下冷哼,難道她就白白挨了這下,好一個充當和事佬的烏喇納拉氏,正準備說上幾句,卻聽胤禛淡漠道:「今本就是個喜事,又因丫環打翻捧盤在外人面前下了面子,這事就這樣吧。鈕鈷祿氏你就依福晉的話給年氏賠個罪便是,畢竟是你先動手打人。」

   年氏聽了胤禛這話,雙手死死的絞著錦帕,勉強嚥回欲脫口的話,抬首,唇角泛出一絲苦笑道:「鈕鈷祿妹妹......唉,罷了,既然已明我清白,被掌摑一事我也不願追究,只願寶蓮格格和安氏無恙就是。「慧珠猶言未聞,繼續自顧自的站立一旁。

   如實,氣氛有些尷尬,眾人紛紛圍過來規勸,耿氏更是到了跟前,附耳低聲道:「爺和福晉給了台階,您快接話應了,莫讓事情鬧大,到時吃虧的還是您。」

   慧珠抬頭淡淡的瞟了眼耿氏,便繼續垂頭不語,讓人看著覺得是她倔強下不了臉面,卻不知她心裡是非常清楚。烏喇納拉氏的話,一句句指明了當下的情形,她是百口莫辯,無一人見年氏作為,只有她在端茶丫鬟的話中憶起當時年氏的確退了步子做了手腳,可無憑無證的,又有何用?

   然,她卻是當著胤禛大小妻妾的面,對著年氏橫眉冷眼,狠狠的掌摑下去,她這下洞了手,已變成她的不是。

   可是讓她明知是年氏搗的鬼,還要讓她對著欲加害她女兒的人道歉,她是做不到,也不願意去做。

   胤禛有種被蔑視之感,不由憤怒氣威,目光如炬的直盯著慧珠,心裡暗罵了句「不知好歹」,便沉聲道:「鈕鈷祿氏,你身為側福晉,竟然動手打人,現已免了責罰,讓你道個罪,難道不該!」

   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面對胤禛指向的怒火,慧珠大吁口氣,欠身道:「對於掌摑年福晉的事,妾是不會道歉的,若是爺和福晉覺得妾是有錯,企鵝願意認罰。」

   胤禛頓時來了氣,伸手顫顫的指向慧珠,怒罵道:「不知好歹的東西。」烏喇納拉氏忙兩邊勸道?:「爺,您息怒,鈕鈷祿妹妹也是為了寶蓮的事,才一時昏了頭。鈕鈷祿妹妹你別倔了,聽爺的吩咐,給年......」一語未畢,只見慧珠以下跪在地上,仍是吹收斂目道:「謝福晉體恤,不過妾還是那句話,甘願領罰,決不道歉。」

   聞之,胤禛怒氣大炙,連道三聲「好」,至平緩心緒,又道:「鈕鈷祿氏,仗勢而驕,無故動手打人,又不悔改,念之育弘歷、寶蓮有功,不予重責,罰月例半年,禁足半年!」慧珠叩首道:「謝爺責罰。」胤禛狠瞪了眼,邁步,拂袖而去。

   餘下幾人,愣眼的看著胤禛離開,初回過神,忙圍過去歎慰慧珠,慧珠點頭謝過,又向烏喇納拉氏福身道:「福晉,請容妾帶寶兒先行告退。」

烏喇納拉氏欲言又止道:「鈕鈷祿妹妹你這般又是為何,算了,你帶寶蓮回去歇著吧。」慧珠再次福了個身,在眾人注目下,逕自走到後堂,帶寶蓮離開。

   素心等人聽說寶蓮受了傷,心裡驚怕,焦急地在院門廊下打著轉,一見慧珠一行人回來,忙迎上去問道:『主子,聽說小格格受了傷,可是嚴重?」說話時,連連側首看向由何嬤嬤抱著的寶蓮。

   慧珠看著一臉關切的素心等人,簡單的言明情況道:「寶蓮手上燙傷了些,倒也無礙,現在是苦累睡下了。你們不用擔心,各自下去做事吧。」吩咐完,便回了裡間屋裡。   

   慧珠跟著進了屋,等慧珠親候了寶蓮躺睡下,又屏退屋子裡的人,方問明今日的事。慧珠把在一院發生的事仔細的說了遍,素心倒吸口氣,大驚道?:「主子你真看清了是年福晉所為?」慧珠肯定的點了點頭。

   素心氣恨不過,破口大罵,待解了氣,又記起一茬,忙道:「您被罰禁足半年,這可不當使,主子要不向爺和福晉求求情看可能挽回。您讓爺心裡不痛快,最後遭殃的還是主子您自個。」慧珠搖頭道:「挽回就是得向年氏道歉,我做不到。不過你是知道的,胤禛向來是言出必行,他既已當著眾人面要禁我的足,就算我現在去服軟了,也於事無補。」素心臉色黯下,還想說些什麼,又沒說,只是口裡溢出一聲輕歎。

一時,主僕二人各有心思,不約而同的沉默下來,這時,只聽極重的跑步聲從外間傳來,下一瞬,弘歷便高聲喊道:「額娘,額娘,他們說妹妹受傷了,我要看妹妹。」話音剛落,人已經撩簾進屋了。

   慧珠招手讓了弘歷過來道:「小聲些,你妹妹在後面睡著呢,莫吵醒她了。」弘歷立馬噤了聲,沒隔小會,又皺著一張肉嘟嘟的圓臉,悄聲問道:「額娘,妹妹真的被熱水燙傷了嗎?」慧珠沒答話,反問道:「你剛下學,聽誰說的?」弘歷老實答道:「府裡婆子們在說,兒子聽見的。」想想不對,忙再次問道:「額娘,妹妹真的受傷了嗎?我想看看妹妹。」慧珠同意,遂牽著弘歷去了寢房。

   弘歷盯著寶蓮塗抹成黑乎乎的小手半晌,忽的抬頭道:「額娘,府裡的茶水時滾燙的,妹妹那麼小,被茶水濺到,肯定很疼吧,妹妹的眼睛都哭紅了。」慧珠聽著弘歷童稚的話語,心裡沒來由的一陣酸楚,眼眶泛紅。

   弘歷忙是拉下慧珠的身子,焦急道:「額娘不哭,不哭,弘歷以後保護額娘和妹妹,不讓妹妹受傷了,額娘也不會哭了。」

   慧珠破涕為笑,想起那位風流天子,若不出意外的話,該是眼前這位,於是忙拭了淚,蹲下身子,與弘歷兩眼相對,半開玩笑道:「咱們的弘歷是最出色的,將來額娘和寶兒都要靠弘歷了。所以弘歷現在要好生用功,長大了才有能力保護額娘和寶兒,知道嗎?」弘歷似懂非懂的看著慧珠,隨即又一臉堅定的重重點頭。

   慧珠見弘歷一副小大人模樣,不禁伸手摸了摸弘歷光禿禿的腦袋,心裡又是欣慰又是心疼,似乎襁褓中的女兒,懂事聽話的兒子,已是填滿了她整個心扉。

   隨後的日子,慧珠開始了她為期半年的禁足。開始,小然子等人皆是為慧珠不值,一副氣憤地模樣,後面日子長了,見慧珠毫不在意她的委屈,府裡其他下人又因弘歷兄妹的由頭,還是頗為忌憚慧珠,他們也就淡了心思,心想慧珠現下的分位不是他人能越過去的,便慢慢恢復常態,但暗下少不得為慧珠著急一番。

   慧珠面上不言,其實對小然子他們的想法卻是清楚的,可是她已被禁足,暗虧也是吃定了,多說又有何用,與其拿被人的錯誤懲罰自己,還不如更好的過她的日子。只是對小然子傳回消息說,胤禛以邢嬤嬤以下犯上冒犯主子為由,杖責邢嬤嬤十下的事,有些詫異,心裡似有閃過什麼,但卻極快的拋開,繼續每日那種簡單的日子,恬適愜意。

   慧珠本以為這樣的日子一直會持續到明年開春之時,不想到了隆冬臘月,卻從宮裡傳來消息,皇太后不豫,康熙帝上省慈寧宮,至新年將至,終是病逝。



第一百五十七章 服喪

   嚴寒時節,烈烈北風越刮越急,赤條條的枯枝隨風抽動,一下下發出「啪--啪--」的聲響,伴著狂攪得彌天大雪,一起在空中繾綣作亂,席捲整個蕭條枯寂的嚴冬。

   這日,厚厚的積雪低低遮掩天日,風聲如吼,暮雪紛紛,一種別樣的壓抑破勢而來,似有山雨欲來前的平靜。慧珠斜倚在鋪著厚實皮褥子的炕上,一手枕著猩紅金繡福壽雙全棉枕,支起左頰,一手輕撩窗帷,望著玻璃窗外的雪虐風暴,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溫暖如春的屋子裡,弘歷安靜的寫著功課,素心坐在炕旁的腳踏上穿針引線,不時抬頭看看睡在慧珠懷裡的寶蓮,又低頭做活。

   一時間,屋子裡一片靜謐,只有金漆小幾上正熬煮的杏仁茶「咕嚕嚕」的翻滾著,飄散出濃濃的茶香,縈繞滿室......

   忽然,只聽見院外鑼鼓喧天,人生吵雜,慧珠一驚,忙轉過頭問了句「怎麼回事?」,隨即「咚咚」急促的敲門聲驟然響起。恐怕是府裡發生了大事,慧珠一個激靈坐起身,忙穿鞋下炕,就見簾子一掀,小然子和烏喇那拉氏院子裡的一個丫頭進來。

   慧珠揮手止了那丫頭的行禮,問道:「可是府裡出了什麼事?」丫頭答道:「皇太后薨了!福晉讓鈕鈷祿福晉帶著弘歷阿哥和寶蓮格格盡快趕去正院。」慧珠呆愣了下,張張嘴,有瞬間的不知該怎麼說。

   一時,寶蓮被吵醒,放聲大哭,慧珠忙抱過寶蓮誆哄,一邊又道:「我知道了,你先去稟告福晉,我一會就到。」丫頭應聲離開,剛出了屋子,就另有個丫環捧著三套白布喪服進來。

   慧珠翻看了下送來的喪服,竟是按著她和弘歷、寶蓮身形做的,看來烏喇那拉氏早已知道皇太后就要薨逝,才連這喪服都提前準備好了。慧珠心下明瞭,也就沒說什麼,忙換上了喪服,去了頭上的髮飾,摘了耳環,只插了支銀釵、戴了朵白絨花,就帶著弘歷兄妹匆匆向正院趕去。

   路上積了厚雪,又帶著兩個孩子,到了正院時,已是時候不早了。

   只見正院裡已經完全換了裝飾,白紙燈籠高高掛起,四周也是白綢帷幔,和漫天滿地的白雪融為一體,極目之處,一片銀白的世界。

   正堂屋裡,眾人皆是換了喪服,三三兩兩小聲說著話,乍然一見慧珠母子三人穿著喪服前來,不由止了聲,齊刷刷看過去,好似慧珠根本不該出現在這裡般。

   見狀,慧珠微蹲駐腳步,心裡竟出現一種突兀之感,就像她突然闖進一個不屬於她的地方一樣,讓本來和洽的氛圍頓時變得滯緩。

   烏喇那拉氏似乎未察屋內的詭異,親切地招呼道:「鈕鈷祿妹妹你來的正好,我正想差了人再去喚你過來,咱們現在可是沒多的時間耽擱,掌燈前就得趕進宮裡服喪。」聞言,慧珠忙上前給烏喇那拉氏行了禮,又與李氏互相見了禮;至年氏時,慧珠身子微僵,眼角掃了下在場眾人,心裡一歎,還是曲膝行了半禮,年氏亦是一派大方的給了回禮。餘下眾人見之,心裡有數,齊向慧珠蹲安行禮。

   不多時,只聽太監吊著嗓子傳了話,片刻就見胤禛帶著一股寒氣而來進屋,烏喇那拉氏忙率眾人迎上前去,胤禛腳步頓住,犀利的視線在慧珠身上一停,隨即沉聲免了眾人的禮,闊步行至上位。

   胤禛同是換上了白布孝服冠帽上也摘除了紅纓,一臉肅穆的坐在正位寶椅上,雙手右抱了下拳,冷聲道:「皇太后薨逝,停一切娛樂嫁娶之事。等會我和福晉她們去宮裡服喪,爾等就在府裡跪地叩靈便是。」眾人應聲,胤禛又吩咐了幾句,方攜同嫡福晉、側福晉四人,兒女四人,離府進宮。

   到了宮裡,天已經暗沉下來,肆虐的風雪仍在繼續,長長的宮廊兩側也帷上了白色幕簾,早已不見平時的紅牆碧瓦、富麗堂皇,只剩下幽深淒涼的長長廊道一直通向滿目白色的宮廊盡頭。

   鋪天蓋地的紛然大雪刷刷而下,慧珠瞇眼混跡著人群前行,不知行了多久,來到一間不大的偏廳歇了半盞茶功夫,就有宮女嬤嬤手捧著放有剪刀髮梳的茶盤進來。接著,她們便分別為胤禛、弘時、弘歷、弘晝父子四人截了髮辮,又為烏喇那拉氏、李氏、年氏、慧珠、寶蓮五人剪了一小簇頭髮,方客客氣氣的道:「請四爺和小阿哥們去前殿跪守,福晉們和小格格去正宮外跪守。」胤禛應了,慧珠忙拉著弘歷叮囑了好一會,才在一旁嬤嬤的催促下,抱起寶蓮,與烏喇那拉氏等人離開。

白的晃眼的正宮外,黑壓壓的跪滿人群,不及多看,一個穿著尚有幾分體面地太監疾步跑來道:「四福晉你們總算來了,快隨奴才這邊來,其他爺的福晉已在那邊了。」烏喇那拉氏匆匆點了下頭,忙隨那太監去了眾人前面。

   慧珠緊緊抱著寶蓮亦跟了過去,至第二排石階邊上跪下,藉著透亮的白雪,大約可見跪著的眾人皆是神情哀戚,身子不時地打著寒顫,不知是心冷還是身冷。忽的又一陣北風襲來,惠珠冷的全身發抖,忙攔過同跪在地上的寶蓮,為她擋擋風雪。

   不多時,耳邊傳來一片「嗚嗚」哭聲,慧珠轉頭看了下苦的好不傷心的李氏和五阿哥胤祺的妻女,忙從袖口摸出一方包有碎蔥的錦帕,往寶蓮鼻子上一抹,見寶蓮「哇哇」哭泣,這才往自個兒鼻子上擱了下,鼻子一酸,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方揣回錦帕。

   不知道又在冷硬的大理石階上跪了多久,慧珠只感到她綁縛著厚棉條子的雙膝已麻木的不是自己的了,全身似乎也冷得沒了知覺。迷糊間,只聽「鏘--」的一聲劃破天際,眾人精神為之一震,原本哭聲減小的眾人,徒然變成號啕大哭,聲震蒼天。

   慧珠忙喚醒在她懷裡打著盹的寶蓮,就見兩三個有品級的太監走了過來,慧珠低頭看著睡眼惺忪的寶蓮,狠狠心,在寶蓮身上掐了一擠,寶蓮即刻大哭出聲。

   不過須臾,一個太監在慧珠這排石階上停下,拂塵一甩,掃了眼二排石階眾人,仰頭宣到:「請福晉、小格格前去靈柩前弔念皇太后娘娘最後一面。」說罷,轉身在前領路,慧珠趕緊抱起寶蓮一面跟在李氏身後前行,一面哄著哭個不停的寶蓮。

   慧珠亦步亦趨的跟著去了堂內,至門欄處,正和剛弔唁過的烏拉納拉氏打了個照面,便見烏拉納拉氏眼含深意的看了她一眼,慧珠心下納悶,卻也沒細想,點頭示意後,就緊跟著邁步進屋。

   奠堂內燈籠高掛,白炙的亮光照的堂內亮如白晝,慧珠隔著眾人看去,只能稍稍見到金漆大棺一角,想來這就是帝王后妃死後,所謂的金葬。

   不及多想,就聽鑼聲一響,一太監高喊叩首,慧珠忙牽著寶蓮,行三跪九叩之禮弔唁皇太后。至又一聲鑼響,禮畢,慧珠起身,離開之際,拿眼向一旁看去,欲尋找弘歷的身影,可只見胤禛和他的一些兄弟跪在一旁,前邊擺著鎏金大火盆,胤禛兄弟等人正燒著紙錢,而弘時、弘晝哥倆跪在胤禛身後,卻不見弘歷?

   慧珠心裡一急,忙轉頭四顧,這一看,不禁愣住,身體向來康泰的康熙帝,身形消瘦,面目浮腫,此時正跪坐在金棺旁的蒲團上,呆呆的望著面前燃的正旺的火盆。不過最讓慧珠驚愣的並不是康熙帝的真情流露,而是跪坐在康熙帝身旁的孩童竟是弘歷。

   慧珠穩了下心神,欲定睛細看,正好撞上胤禛警告的一瞥,又見堂內似有人發現她的異樣,無法,只得快走幾步,攆上李氏等人,出了奠堂。

   後面陸陸續續有宗室王親進堂弔唁,出來時,都有意無意的對烏拉納拉氏等人投來一瞥,這一瞥下,眼裡是極為複雜,倒弄得慧珠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十分不解,就康熙帝身旁跪著弘歷,居然會讓他們如此重視,反是最該對此不滿的李氏,卻是絲毫不見妒意,整個人甚至還有些興奮。

   興奮?惠珠覺得肯定是她在雪地裡跪久了,連幻覺都出現了,遂輕晃了下頭,甩開滿腹思緒,緊摟著寶蓮繼續在石階上跪著。

   其實,慧珠不知道的是,在她禁足期間,因皇太后病重,康熙帝省疾後,心有所感,將皇子及滿漢大臣等召至乾清宮東暖閣,宣佈遺詔。

   並說道:「此諭已備十年,如果有遺詔,也就是這些話,披肝露膽,今後將不再談。」如此,眾人不得再提立儲一事,卻又對遺詔內容多有猜忌,此番見康熙帝在眾多子孫中,唯獨親暱弘歷,心下自是個有盤算,但所想皆是康熙帝親暱弘歷乃是遺詔之因。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1-3-19 08:17 PM

本帖最後由 C萍妹 於 2011-3-19 08:19 PM 編輯

第一百五十八章 解足

   過了四下,慧珠不免精神不濟,幸得她所跪的位置還行,在石階的最邊上,他人不易注意,左手邊又是石欄,讓寶蓮夾在她和石欄中間靠著,她們母女倆既可以相互依偎一起暖和些,有可以垂手瞇闔會眼。

   鑼聲又至,慧珠醒了下神,微瞇雙眼,見還有太監引著來人進奠堂內,不禁深深打了個呵欠,看來還有得跪。

   常話說乞兒還有幾門親戚,何況這天下之主的皇家, 不過話是趁著皇太后收殮之前,去瞻仰儀容,但又有幾人是真懷瞻仰之心,大多是專注於康熙帝那邊。

   想到此處,慧珠憂心弘歷好端端的怎麼就湊到康熙帝的跟前去了,依康熙帝現在的架勢,八成會親自守長明燈,弘歷跪在康熙帝身邊,豈不是也要陪著守,這大冬日的身子可是吃不消。

   慧珠堂外擔心著弘歷身子,祭堂內李德全也正在勸著康熙帝休息,大半天也沒得回應,只得求助於胤禛和三阿哥胤祉。

   胤祉躬身道:「皇阿瑪您已經念過祭文了,現下又是臘月初七,正是歲末天寒的時節,還是早些回乾清宮歇息,這有兒臣等人守著就是。」

   康熙帝好似未聞,依然手捧著祭文,雙唇微微蠕動。

   胤祉無可奈何的搖搖頭,便由胤禛接著勸道:「皇阿瑪您為了省疾,已在寧壽宮西邊搭設的帷幄裡住了一個月,就是鐵打的身子也撐不住。您身系天下之安危,關乎於黎民百姓,您的身體便是社稷朝堂之大事。」

   康熙帝身子僵了僵,轉頭深深的看了會面無表情的胤禛,方喚了李德全吩咐道:「回蒼震門去。」胤禛三人大吃一驚,胤祉率先呼道:「皇阿瑪您已經在寧壽宮西邊的蒼震門內住了一個月,那可不比宮內,寒氣極重。」康熙帝還是沒有說話,只是抬手示意李德全扶他起來。

   康熙帝已經六十四歲高齡,此時跪了許久,突然站起身,卻是頭暈目眩,雙腿打顫,身子一陣搖晃。堂內眾人見之驚恐,胤禛一把扶住站立不穩的康熙帝,脫口喚道:「皇阿瑪!」

   康熙帝藉著胤禛的攙扶,先穩住身子,然後又隔開胤禛的攙扶,哀歎道:「當此之時,只有孝敬朕之人,並無愛恤朕之人。」說罷,欲讓李德全扶著離開,卻聽弘歷大聲喚道:「皇瑪法!」

   康熙帝低頭看著表情真摯的弘歷,眉目間閃過一絲溫暖慈愛,微顫顫的伸手摸了摸弘歷的額頭,低吟道:「許是還有心懷孝心的稚童吧。」

   弘歷抓住康熙帝的衣袖,疑惑的又喚了聲「皇瑪法」,胤禛狠狠瞪向弘歷,喝道:「放手。"康熙帝眼神示意胤禛退下,問道:」可願陪朕?「話落,堂內眾人屏息斂氣,弘歷未感周圍異狀,想著康熙帝是他見過最強大的人,親近康熙帝,該是對的,於是弘歷以著這半年多的上書房經歷,憑著本能意識,重重的點頭應了。

   康熙帝聲音有些落寞道:」那走吧。「言畢,牽著弘歷的小手,步履蹣跚的離開了奠堂。

   眾人瞠目視之,竟無一人出聲,只是跪地躬送這一老一小的離開。至人影消失在門口轉角處,眾人起身,胤禛雙手後背,目光深幽的望著康熙帝離去的地方,轉瞬,又一面冷色的回到三阿哥胤祉左下方繼續跪地。

   許是因康熙帝的離開,眾人沒了先前的綁手綁腳,後面一應適行下來,效率極快,到了天濛濛亮起來之際,一番禮儀終是過完,眾人各自出宮離去,慧珠也得撐著極倦的身子,抱著寶蓮,隨烏拉納拉氏乘馬車出宮回去。

   回到雍王府,天已大亮,夜雪初霽,外院粗使下人正拿著掃帚掃著地上積雪,一個穿著棉裌襖的小廝抱著掃帚,雙手不停的戳擦著,大口大口的給手心裡哈著熱氣,忽然聽見」嗒嗒「作響的馬蹄聲傳來,轉頭一看,就見四輛馬車從側門進來,忙撂下掃帚,朝著裡面喊道:"福晉主子們回來了卻在見到慧珠母女時,。」

   未幾,就有五六個婆子丫頭疾步行來,哈腰點頭哦的打了車簾子,置了小凳仔馬車跟前,便躬身立在一旁侯著。烏拉納拉氏下了馬車,抬手揉了揉額頭,面上是擋也擋不住疲憊,眼裡閃過一道亮光,隨即上前幾步,面帶關切道:「一宿沒闔眼,又在露天跪了一夜,還是讓嬤嬤給你搭個手,別自個兒抱寶蓮了。」慧珠確實累了也就依話將寶蓮交給了何嬤嬤抱著。

   這邊說著,高德匆匆稟話而來,烏拉納拉氏等四人也不多說話,便就著婆子的攙扶往內院走去。到了正院裡,宋氏、耿氏等格格侍妾還身著素服跪地,見了烏拉納拉氏她們過來,忙讓丫頭扶著起身,打起精神關切的問話。

   烏拉納拉氏搖頭安撫了幾句,又吩咐了府里餘後食素等服喪之事後,便讓侍妾姑娘們先行退下。接著又仔細說了宮裡的情況,表達了下對皇太后薨逝的感慨,以及宣佈明日的臘八筵席的取消,和半個月後的新春也一應從簡,如桃符、窗花之類的各個院子最好不要貼。

   一時,胤禛父子三人回府過院來,烏拉納拉氏領著眾人給胤禛蹲安行了禮,胤禛罷手免禮,逕自走到上位坐下,丫環立馬斟了熱茶。胤禛端起茶盞,覓了幾下茶末兒,輕抿了一口,頓時一股暖和氣息用來,週身暢順,不禁舒坦的輕歎一聲。

   李氏、耿氏也喚過弘時、弘晝到了身邊,好一陣子噓寒問暖,又讓了丫環上了熱茶點心,讓他們哥倆先用著,墊墊肚子。

   慧珠看著弘時、弘晝二人已回來這麼久,卻仍是不見弘歷,想起弘歷跪在康熙帝身邊,心裡倒也隱隱明白幾分,但還是猶疑道:「爺,不知弘歷去哪了,怎還不見他回來?」

   在場眾人這時才發現弘歷每跟著一起回來,眼帶疑惑的在屋裡尋著弘歷,卻聽弘晝脆生生的嘟囔道:「四哥被皇瑪法帶走了,住在皇宮了呢。」聞言,眾人精神為之一振,倦意瞬時不見,灼人的目光瞥了眼慧珠,又向胤禛看去,似等著胤禛的回答。  

   胤禛緩緩的睜開雙目,抬眼看向慧珠道:「嗯,弘歷被皇阿瑪帶著了,估摸著會在宮裡住些日子。」得了胤禛肯定的說辭,慧珠兩眼瞪得圓滾,無聲的問著為什麼。

   胤禛意興闌珊的收回視線,不予理會慧珠的疑惑,面對眾人繼續道:「跪了一晚,都各自回去休息吧,若有什麼事,到時自會有奴才去傳話的。」眾人心裡還想問些話,可胤禛這樣一說,她們也只得嚥下口裡的話,面上恭敬的應話退下。

   慧珠拖到最後,遲遲不肯起身離開,烏拉納拉氏知慧珠的意思,遂拿眼窺了下胤禛的神色,心思一轉,對慧珠安撫的點點頭,一派大度的開口道:「爺,您已經三個多月沒去鈕鈷祿妹妹那看寶蓮了,昨夜裡,風大雪大的,那麼小的孩子可是跪了整整一宿的時辰。」

   胤禛順著烏拉納拉氏給的台階,予話道:「下午,讓太醫過來瞧瞧吧。唔,我現在正好也得些空閒,就去看下寶蓮好了。」說完,又對著烏拉納拉氏道了辛苦,叮囑烏拉納拉氏好好休息,莫為了皇太后薨逝的事累壞了身子的話,方讓慧珠跟著一起離開。

   回到自個兒的院子,慧珠先讓何嬤嬤帶著寶蓮去東廂睡下,又和胤禛淨面,換了素衣常裳,草草的吃了些熱和吃食,便屏退左右,急急問了弘歷怎麼會跪在康熙帝的身邊,後來又為何被康熙帝帶走。

   胤禛不鹹不淡的瞥了眼慧珠,教訓道:「按你以前的話說,都是兩個孩子的娘了,也該穩重些了,現在怎還這般急躁的問話。」末了,見慧珠確實一臉焦急,方才說起弘歷被帶至康熙帝的身邊的事:「你知道的,我和三哥就跪在皇阿瑪的左手邊,弘歷跟著我跪在一塊,離皇阿瑪近,他關心你和寶蓮在外面跪著的話,正好讓皇阿瑪聽了,皇阿瑪誇了句弘歷孝順,便招了弘歷到身邊跪著。」聽後,慧珠直瞅著胤禛,有些不相信就這樣簡單,康熙帝就讓弘歷到了身邊跪起。

   胤禛皺眉道:「你別不信,事情就是這樣的,皇阿瑪一直記得弘歷,自他去了上書房後,功課一直比同齡的好不少,他的授課師傅在皇阿瑪面前也多有稱讚,如是,待弘歷比其他孫子輩的親近些也是常事。」

   說到這裡,胤禛忽的止了話,好似沉浸在自己的思維中般,半晌才醒過神,呢喃自語道:「只是皇阿瑪帶弘歷離開倒是讓人意外,難道......」言猶未了,又恢復常態,對慧珠道:「許是皇阿瑪真是喜歡弘歷也不一定,皇太后的過世對皇阿瑪影響甚深,有弘歷跟在身邊解解悶,也是好的。你倒不用擔心。」說完,撇下慧珠,自個兒進了寢房補眠睡下。



第一百五十九章 生疏

自胤禛來過院子後,慧珠的禁足令也就不了了之了,誰也沒再去提起。慧珠也似沒發覺般,只是顧自理著自己的瑣事,對其他旁話充耳不聞。

   其實,如此為是,也是事出有因。那日從宮裡回來,寶蓮當日就染了風寒,發起高燒,急得慧珠是團團轉,可不待寶蓮退了燒,第二日又是皇太后入殮的日子,慧珠只有將寶蓮留給素心照看,她又去了宮裡跪了整整一天,才得回府照看寶蓮。

   隨後,在接下來的日子裡,慧珠便是宮裡府裡兩頭奔波,同時心裡還捏著對弘歷擔憂的心思,遂在經過皇太后喪事的初喪、哭喪、做七、送葬、下葬等儀式之後,整個人竟然毫無所覺得消瘦了下來,臉型也隨之顯了出來,比以往多了好些顏色,觀之倒也是個容貌俏麗的少婦人。

   不過對於容貌身形上的改變,慧珠是沒多去留意,至驚然發現她瘦下來,已經翻過新春,是來年康熙五十七年四月間的事了。慧珠暗下不禁感慨時間過得好生快,不知不覺中就過了五個多月,而弘歷也陪著康熙帝這麼久了。

   相對於慧珠警覺時間過得快,有人卻是猶感這五個多月過的甚慢。

   首先,皇太后在臘月裡薨逝,眼看就要過新年了,卻因這件國喪,這年是過不得了,一應年事節氣全都從簡,連象徵喜慶的大紅,也被禁止了,換成了通底的白。而且也是因為這件國喪,年節期間,皇太后的靈柩不得不下葬。防止犯了忌日,遂下葬的日子一拖,就拖了好些月,讓康熙帝極為不悅,心裡悶著火氣,於是一眾臣工無疑招上了康熙帝的怒火。

   接著,京裡貴人因皇太后薨逝那日,對康熙帝帶著弘歷住進行宮,感觸頗深,私下裡更是暗自揣測康熙帝的遺詔是立儲於胤禛。於是剛出正月的時候,就有人上疏請復立胤礽為皇太子早就輿論,不料康熙帝在怒斥之後,又尋了由頭將上疏之人誅殺。

   然後,便是三月裡,康熙帝還未從皇太后薨逝的傷痛中走出來,就收到拉藏汗的奏疏,疏中報告了准葛爾進擾西藏的情況,請求朝廷發兵援助。

   康熙帝見之,認為時機已成熟,命西安將軍額倫特領兵援救西藏。可沒幾日,又傳來消息拉藏汗早已陣亡,康熙帝驚異,連派侍衛統率軍兵,前往西藏。因此,清政府第一次對西藏用兵提上議程,頓時,朝堂又為之風起雲湧,而胤禛、胤禎兩方勢力對這件謀劃幾年的事,也終於到了最後的關鍵時刻,明爭暗鬥到了白熱化階段。

   如實,短短五個月的時間國喪、立儲、邊關三樣大事齊是湧來。一時間,京裡朝堂草木皆兵,各派度日如履薄冰,誰也不敢輕舉妄動,一忌讓敵方抓了把柄,二忌覓了康熙帝的虎鬚,撞到槍口上。

   這樣小心謹慎的處事,遂至四月間,胤禛領命將皇太后靈柩葬入東陵的消息傳回宮裡,康熙帝方才面色稍霽,眾人見狀,不禁大鬆口氣,總算了去這件大事。

   這日午後,胤禛因下葬皇太后得了幾日沐休,又在府裡將手裡的大事處理妥善後,見外面陽光明媚,日頭正好,夏蟬已開始「吱吱」蟬鳴,便動了去看慧珠母女的心思,遂喚了書房外侯著的小祿子,跟著去慧珠的院子。

   無事一身輕,連著忙了幾月,現在難得清閒下子,胤禛深深的吁了口氣。臉上的線條也舒展了幾分。心情不錯,步子也邁的大些,沒走上一會,就到了慧珠的院子。

   還沒進院子,見聽見小然子的聲音吆喝道:「小格格,您慢著點,哎呦,奴才的辮子呀!」小然子痛叫一聲,隨即便是一大片女子的笑聲隱隱傳來。

   小祿子腆著笑道:「看來是鈕鈷祿福晉帶著小格格證玩著呢,爺可是先進了院子去。」胤禛聽著院子裡的笑聲,已是意動,只見胤禛賞了小祿子一擠眼,下擺一撣,就是拾階進了院子。

   院子裡歡笑聲還在繼續,胤禛站在壁影偏地,慧珠也就未發現胤禛的帶來,只是笑看著寶蓮騎在小然子背上,手裡還拉扯著小然子的髮辮,惹得小然子叫苦連天。

   忽然,小然子轉過身,正面朝向慧珠,臉上一個勁地擠眉弄眼,表情甚是滑稽。「撲哧」一聲,慧珠撇過臉,半趴在素心的肩上,笑的上氣不接下氣道:「得了,小然子你別給我油頭......仔細些寶兒,別讓她摔下來了......不行了,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小然子還待背著寶蓮轉圈,剛又轉了個身,就見身著石青色單衣的胤禛站在壁影下,因是背光,也窺不見神色,小然子登時嚇的六神無主,心裡著急胤禛來了多久看了多久,不敢亂動身子,怕摔了背上的寶蓮,左右沒得法子,只得高聲喊道:「奴才小然子請爺大安。」

   聞言,眾人怔了怔,慧珠順著小然子的視線看去,初時,慧珠心下不怎麼相信,不想這一看,果真見到胤禛筆直的站在壁影下。慧珠心下甚是詫異,胤禛已經許久沒來過院子了,這時候怎麼會來的?不過面上卻是平平的,用錦帕拭了眼角的淚,忙蹲安行禮道:「妾請爺大安。」

   胤禛不動聲色的頷首應了,心裡卻是另一番浮動。四、五個月沒來了,就是兩月前那次見面,也是在宮裡匆匆瞥了眼罷了,現在一看,不想慧珠改變甚大,哪像生育過孩子的人。

   只見慧珠一襲桃紅色連身旗服緊裹身子,端襯得肩若削成,胸脯高挺,纖腰約素;踩著高高的花盆底碎步走來,身姿撩人,引人眼球。待走近時,才知這位豐盈窈窕的女子,容貌也是極為出色,面似芙蓉,細眉如柳,一雙漆黑的瑩瑩雙眸泛著些微淚光,柔似秋水,直直看進他人心底。

胤禛微咳一聲,在眼裡掠過一絲驚艷的瞬間移開視線道:「看樣子,寶蓮的風寒是好了。」慧珠幾不可見的皺了下眉頭,想了想回道:「爺公事繁忙,可能忘了時間,寶兒她是臘月間染的風寒,早就好了。」胤禛心下長歎一聲,沒有說話,只是往寶蓮看去時,眼裡不禁帶些愧疚。

   小祿子見胤禛似乎下不了台,心裡嘀咕了句慧珠不會處事,面上還是幫著慧珠打了圓場:「爺,這日頭大了,怪炙人的,可是進了屋去。」胤禛借坡下驢的點頭應了,示意進屋,卻聽一歲半大的寶蓮嘴裡嘟囔著「抱抱」的話,心裡一動,走到小然子跟前,伸手要抱寶蓮,可寶蓮卻揮舞著兩隻小手,就是不讓他抱。

   胤禛黑了面,收回尷尬伸出的雙手,箭袖一擺,沉聲道:「回屋」說罷,率先進了裡屋。

   見狀,慧珠也只得抱起寶蓮跟著回了屋裡。

   一時,素心上了茶點,胤禛喝了半會茶,見慧珠母女逕自在一旁矮榻上玩耍,心裡不滿,原有的好心情也消失殆盡。但因心裡對慧珠母女還懷有愧疚,又對許久不見的慧珠生出一些新鮮感,倒也沒發作出來。

   又過了半個來時辰,寶蓮吵鬧著要去院子裡玩,慧珠不願這時讓寶蓮出了屋,正哄著哭鬧不止的寶蓮,卻聽胤禛吩咐道:「讓丫頭嬤嬤引她到外面玩吧。」慧珠看了幾眼胤禛,倒也沒多說什麼,抱起寶蓮出了屋子,就尋了小然子何嬤嬤帶著寶蓮玩。

   交待妥了事,慧珠重新回屋裡去,簾子一掀,就見胤禛背著手,站在桌案前,望著牆上那副郎世寧為她和弘歷畫的西洋畫,不由停下腳步,杵在門欄處,沒有進屋。

   聽見動靜,胤禛頭也不回的道:「怎不進來?」慧珠一頓,隨即跨進了屋裡,語含歉意話帶客氣的問道:「素心她們呢?怎由著爺一個人待在屋子裡。」

   胤禛背著慧珠的面上,怒氣盡顯,聲音卻極為平靜的回道:「我讓她們退下的。」慧珠「哦」了一聲,便站在一旁無話。「嘀嗒--嘀嗒--」炕幾上的西洋擺鐘又繞過一圈,慧珠終是不如胤禛沉得住氣,尋了個借口便乾巴巴的說道:「爺,茶涼了,妾下去換了熱茶過來,再讓祿公公進屋伺候。」話剛說完,人已走到門欄處。

   胤禛猛然轉過身,喝止道:「站住!」慧珠放下門簾,回過身,盈盈一拜道:「不知爺還有何吩咐?」

   好一副生疏卻又恭敬的模樣,從他一來的時候,就愛理不理,怎麼著,難不成自己來她的於院子,還委屈了她不成?也不想想全府上下,有誰不是巴望著他的,她倒好了,全然不上心。難道他對她還不夠好,竟如此不知好歹,拿著他對她的好,不當一回事。或者,根本就是她心裡還存著疙瘩,怨恨著她。

   胤禛心思每轉愈下,想到此處,心裡原來懷著的愧疚已變成怒火,臉上是越來越冷,看著眼前低眉順眼行禮的慧珠,越發不悅。竟出其不意的上前一大步,一把扯過慧珠,左手牢牢地鉗制住她的腰身,右手抬起她的下顎,陰霾的眼眸以瞬不瞬的直盯著她。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1-3-19 08:25 PM

第一百六十章 生疏(下)

慧珠冷不防的被胤禛抱住,下顎也被高高抬起,腦海裡不由自主的顯現出以前忤逆胤禛而被施暴的情形,不禁打了個冷顫,望著一臉戾氣的胤禛,呆愣了片刻,兩兩相視。驀的,胤禛右手力道加大,疼痛感刺激過來,慧珠心裡一股無名火直直竄起,隨即開始劇烈的掙扎。

   胤禛看著慧珠因掙扎泛起的絲絲紅暈,如淡淡的胭脂薄施粉黛,一雙漆黑狡黠的杏眼圓睜,眼眸裡閃著怒火,彷彿一朵怒放的玫瑰,生命勃發,嬌艷欲滴,卻又根根帶刺撩人心扉。

   胤禛眼裡再一次掠過一抹驚艷,但更多的卻是詫異於慧珠的改變,一個躺在自己身邊十一二年的女人,一個為自己生兒育女的女人,一個身心完全屬於自己的女人,一個一切盡在自己掌握中的女人。可是,直至今日,才發現這個女人並不是自己想像中的那樣素顏清冷,無聲無息的讓人察覺不到她的存在一般,或是以前的她根本就是不在乎?才會淡笑而過。

   胤禛有些驚心的想著,卻顯然忘記懷裡的人正對著他怒目而視,稍一走神,雙手就被掙脫開了。

   慧珠感到身上的力道一鬆,想也沒想的就一把抽開胤禛,轉身便往外跑,腳剛邁出一步,就被人從後面抱住,連拖帶拽的按到炕幾上,腰狠狠的撞上炕沿,還未來得及呼痛,只聽「彭彭」幾聲,炕幾上的香爐茶盞應聲倒地。轉瞬間,茶水冒起氛氛的水霧,打散開的爐灰也飛散開來,裊裊清香繚繞不絕......

   慧珠被驟然響起的聲音驚住,忘了呼痛,忘了反抗,任由著胤禛身上之人重重壓著。胤禛定睛看著近在咫尺的小臉,不見一點血色,杏眼裡也印著驚愕,讓他心下劃過一絲不忍,面上神色也添了幾分溫和,正欲放慧珠,卻見慧珠柳眉輕蹙,紅唇緊咬,似在隱忍著什麼。

   看到這,胤禛有些軟下來的心思,又變得冷硬起來。他一直都是個多疑之人,此時見慧珠這副表情,便猜到莫不成這副表情是在忍受(圖看不清)這會兒慧珠對他的客氣生疏,越發肯定是在不耐的忍受他。

    心下如是作想,一直盤旋在腹中的事也隨之冒了泡,遂胤禛身子又壓下幾分,冷眼盯著慧珠,語速極其緩慢道:「其實,自寶蓮週歲受傷那日,你心裡面就一直怨恨著我,怪我罰你禁足,怪我讓你給年氏道歉。後面,弘歷被接進宮裡小住,你嘴裡雖然沒說什麼,可因為前兩年弘歷在宮裡鬧的那事,你早就心存疙瘩,也是怨我,認為這是我一手安排的,才害得你母子二人分離。再來......」尾音拖長,眼帶審視的盯著慧珠,不放過一絲一毫的表情變化,厲聲直指道:「你更怨我近半年未來你這!」

   慧珠不自然的撇過頭,有種掩埋最深的秘密被當場揭穿的尷尬,更有種被人看穿的深深惱怒,可聽到最後一句話時,她心底有個聲音在吶喊著不是,根本不是。

慧珠眼裡透露出一絲迷茫,她也摸不清她心裡到底是怎麼想的,可有一點可以肯定地就是--失望,她對胤禛作為寶蓮父親的失望。

   忽的,慧珠來了底氣,反聲質問道:「寶兒受傷,心裡一直懷有愧疚的是你,所以你才放不下這件過去大半年的事;弘歷被接進宮就算不是你做的謀劃,可你也推波助瀾了的,所以你無話可說。而你不來我這裡,我沒有怨你,是你不知道如何面對我們母女,或者根本說是你顧忌年氏,因為年羹堯今年初就被升為四川總督,兼管巡撫事,統領軍政和民事,你需要他的勢力,安排他進入對葛爾丹的戰事中,從而讓他掌握兵政大權,幫你達到奪取皇位的目的。」

   一口氣說完,慧珠有種解脫的快感,完全沒去想眼前之人的身份,沒去想說完的後果,只是身為現代人的一種根深蒂固的冷漠保護意識,本能的對當場欲窺視揭穿自己心思的人做出一種反抗,或是一種壓抑的報復,又或是一種不平的指責。

   胤禛陰狠的看著慧珠,眼裡殺機頓顯,他沉浮多年的心思被一個內宅婦人當場揭穿,連他後面的部署竟然也如此清楚。

  胤禛瞇了瞇眼,直接伸出右手,狠狠掐住慧珠的頸脖,五指漸漸靠攏。慧珠眼裡滿是駭然,雙手不停的拍打著胤禛,雙腳也在地上蹬踢著,發出嗚嗚的聲音,但何奈胤禛力道極大,怎麼也掙脫不開。

   慧珠感到她漸漸不能呼吸,不用看也知道滿臉漲紅,一種瀕臨死亡的恐懼將她整個人完全籠罩。心念間,她的掙扎的力道越來越小,就在感覺她即將這樣窒息而亡的時候,屋外寶蓮咯咯的笑聲傳來,她心間徒然一凜,死勁掰開胤禛的一根手指,喊道:「不要......」

   許是哭求聲,喚回胤禛的理智,只見胤禛忽然鬆開雙手,站起身,冷眼的看著她拍著胸口喘氣不止,待她稍微平靜下來時,才開口道:「你剛才說的什麼?」

   慧珠仍處在恐懼當中,聽到胤禛的說話聲,不禁怔了下,微顫顫的抬頭,見胤禛恢復了一貫的表情,端正的面孔上,一板一眼,微微下垂的眼角,透著幾分深沉,幾分冷酷,但卻隱隱透出王者氣魄。

   此時此刻,慧珠清清楚楚的認知到眼前之人,是她的丈夫,是她的兒女的父親,可更是將來的帝王,一個歷史上出名的冷面皇帝。慧珠心裡驀然出現死裡逃生四個字,早幾年前安逸的生活讓她忘卻的現實,又活生生的擺在眼前,圖一時口快,憑著前世對雍正皇帝、年羹堯的些微史實上的瞭解,憑著她聽來的關於朝堂上三言兩語的政事,就隨意推斷出來的話,差點害死她,想到這裡,慧珠一陣後怕。

   許久沒得到回答,胤禛又沉了下臉色,再次問道:「說,你剛才說的是什麼?」

   慧珠低首垂眸,心裡急劇的翻轉著,此時絕對不能再硬碰硬,胤禛心胸一直不大,若是再惹了他,就算他不會要了自己的命,可也決不會讓自己好過。

   拿定主意,慧珠心裡便順著胤禛先頭的話,聲音似含委屈道:「難道妾不該怨恨嗎?寶兒才多大的人兒,就讓人這樣害,可是爺呢,不但不護著我母女,還罰了妾,這讓妾情何以堪。還有弘歷,妾每次只要想起他從宮裡回來時,身上青一塊紫一塊的痕跡,妾心裡就像針扎一樣。」這些話,卻是真的,慧珠說著說著,不由紅了眼圈。

   胤禛緊鎖濃眉,沉默了下,語氣倒是緩和了不少道:「年羹堯呢,你是從哪裡知道這些的?」慧珠呼了口氣,吞吞吐吐道:「對準葛爾部用兵的事,鬧得沸沸揚揚,妾自是知道些。而年大人陞遷,爺又如此寵那位,府裡有些人還是會說您是看著她哥哥的面上才對她好的......妾到現在還認為是她動的手腳,寶兒才受的傷。」

   慧珠又突然欠了個身,鼓足了勇氣,直看向胤禛道:「妾從沒說過爺貪圖帝位,剛剛一時口無遮攔,才說了這大逆不道的話,妾願受責罰。」說完,慧珠面不改色的直盯盯看著胤禛。

   胤禛深究的目光久久停在慧珠臉上,好一陣才收回視線,罷手道:「這次我不予追究,若有下次必嚴懲不貸。你進府也這麼多年了,有些事你也該知道,就如此吧。讓丫頭把屋裡收拾了,你以後好生帶著弘歷兄妹就是。」

   慧珠應了話,出了屋子去尋素心等人,就見小祿子、素心一臉驚恐焦急的侯在正屋廊下,一見慧珠出來,素心也顧不得小祿子在一旁,忙拉過人小聲問道:「主子,除什麼事了?奴婢聽見屋裡一陣響聲,可得了爺的吩咐又不能進屋。」慧珠苦笑道:「無事,你讓小娟她們進屋去收拾一下吧,茶幾上的擺件打碎了。」素心還待問,卻見慧珠不願多談,且此時也不是說話的時候,遂暫歇話不提。

   晚間,胤禛給慧珠留了面子,在地下人面前當作今日並無爭吵之事,一番常態的在這用了晚飯,又遞了留宿的話。

   至夜裡,移燈下簾,二人就寢,胤禛躺在床榻上,感覺著身邊的女子,心裡還是有些起伏,想著這些年的相處,今日被挑起的怒氣,不由長長的歎口氣,翻身攬過捲曲在一旁的人兒,發現懷裡的身子輕輕發著抖,沉默了會道:「不早了,安置吧。」

   慧珠低低的應了聲,卻依然警醒著神經,直到身後的人睡下許久,她才放鬆下來,朦朦朧朧有些睡意,夢裡一直不斷重複著今下午的場景,呼吸不由的感覺苦難,一夜都是醒來醒去。到了天濛濛亮的時候,終是意識到她心裡已經不深不淺的對胤禛生出了恐懼害怕,只是她不知道的事在她反覆夢醒間,亦有人未眠......



第一百六十一章 懷疑

(圖看不清)清曉,慧珠強撐起身,用清水洗了把臉,驅走滿臉睡意,便親自去了廚房,按著胤禛的喜好仔細交待了早飯,又吩咐了小娟備好梳洗的物什,方接過小祿子送來的衣服,回到裡間屋裡。

   胤禛一向淺眠,早在慧珠起身那會就已醒來,這時見慧珠捧著衣服進來,也不多端架子,自個兒就坐起了身。慧珠忙放下衣裳,三兩步到了床榻處,半蹲著身子,一邊伺候著胤禛穿鞋,一邊說道:「早飯都吩咐下去了,爺洗漱過後,就可早飯,倒不會耽誤了早朝。」胤禛沉默不語,由著慧珠為他穿戴衣物。  

   不多時,小娟、曉舞端著熱水、毛巾的那個物過來,慧珠接過手,將毛巾浸了熱水打濕,踮著腳,整個人湊到胤禛跟前,為其淨面。可能是靠的極近,胤禛呼出的熱氣撲面過來,慧珠手上動作滯了一滯,心裡略有不自在,便飛快地為胤禛淨了面,退開身子,道:「爺,您先等會,妾這去吩咐擺飯。」說著將毛巾往臉盆旁一撂,轉身就出了屋子。

   胤禛黑著一張臉看著極快消失的纖細身影,心裡著實不高興,慧珠她看似服了軟,其實不然,溫順恭敬的表面下透著的卻是疏離,甚至是刻意迴避。思及此處,胤禛腦海裡浮現出那張佈滿驚恐的蒼白臉色,   薄唇緊抿,罷了,昨日她也該是嚇著了,今天這樣倒也可理解。不過一個女人使些小性子是難免的,尤其是有些地位的女人,可有些事卻是過猶不及,看來還是得晾上一晾。

   心裡計較一定,胤禛不悅之情緩解下來,心思自然也跟著轉到正事上去,竟然慧珠這樣一位深宅婦人都察覺了他的意圖,那其他人是否也有所察覺,尤其是康熙帝可有洞察出來。胤禛心裡猶疑不定,是越想越驚心,額頭竟硬生出了些微冷汗,遂草草用了早飯,便滿腹心思的離開,自後一應行事作風無不慎之又慎。

   送走胤禛,慧珠回到裡間屋子重新梳洗,準備去正院請安,左右無人時,素心見慧珠神情憔悴,眼裡也有紅血絲,明顯是一宿沒睡,不禁心疼道:「主子臉色不好,還是不要請安了,讓小然子去告個假算了。」慧珠搖頭道:「不了,請了安再回來歇覺就是。」

   素心全不過只得應了話,心裡思忖著慧珠面色蒼白,便從衣櫃裡翻出了件果綠色的衣裳過來,卻驚見慧珠嫩白細澤的頸脖上赫然印著兩條烏青的掐痕,瞳孔瞬時便大,一副極為吃驚的模樣,半晌才捂著嘴低呼道:「掐痕,這,可是爺下的手。」

   慧珠摸著脖子上的掐痕,故作輕鬆道:「沒什麼大不了的,尋些藥膏抹上兩天就消了,莫讓小然子他們知道就是。」素心不可置信的喚了聲「主子」,就被慧珠笑著打斷道:「別愣神了,都什麼時辰了,再磨機一會,真的不用去請安了。」說罷,接過衣服,自個兒穿起衣來。

   重新梳洗過後,慧珠前去正院請安,來時已不早了,眾人大多來了,略坐了一會,年氏、李氏也相繼而到。

   李氏驚訝的望著慧珠「咦」了聲,隨即一個人捂著嘴嚀嚀輕笑。烏雅氏疑惑道:「不知李福晉想起何事,這般高興。」李氏一直不屑烏雅氏,但這會還是回了話,不過卻是對著慧珠道:「本來心想著慧珠妹妹該是會來的晚些,不想比我和年妹妹來的還早些,剛進來時,見妹妹和福晉說話,倒是小吃驚了下。」

   這話是何意,眾人自是清楚,心下也想知道慧珠如何應對回去,便不約而同地向她看去,等著回答。

   慧珠不動聲色的笑了笑,說道:「李姐姐這話,做妹妹的可是不依。我除了冬日裡懶些,貪圖被窩,平常時候來福晉這請安可是不落人後。」

   李氏心裡「咯」了下,暗忖慧珠以前一直是個悶葫蘆,自禁足出來後,這端起側福晉的派頭倒是實足,有一句也跟著還上一句。莫不是見著弘歷被康熙帝引在身邊,動了世子爵位的心思?

   李氏心下暗潮湧動,面上卻是不顯,端起丫頭剛沏上的花茶,輕抿了口,四兩撥千斤的笑道:「看來是我糊塗了,妹妹素來是個知規識禮,豈能把妹妹比那些旁人。」

言下之意,是話帶嘲諷,所指之人更是不言而喻,眾人一陣輕笑。

   慧珠隨著眾人小動作看去,便見一個身著淺藍色通身繡小絹花的韶華女子安靜的坐著,從側面的輪廓可見女子容貌姣好,薄粉敷面,那眼角蕩漾的柔情已然似水,讓人憐進心底。

   但可惜的是,女子臉頰下顎處有些微紅痕,雖有脂粉掩蓋,卻依然可看出那裡顏色深於面部其它地方。

   見之,不禁使人感到惋惜,慧珠想起安氏紅痕的由來,亦有幾不可聞的溢出一聲歎息。

   安氏綣在衣袖下的手是緊了又緊,毫不自知的在手心裡掐出兩道血痕,低垂下來的面上,使被死死咬住的朱唇,儘管如此強制壓抑,還是低眉斂目的坐在末端。

   在眾人嘲諷的注目下,安氏無可奈何的承受著,卻聽慧珠緩緩地說道:「咱們府裡規矩怕是京裡人都知道的,這府裡哪個人不是知規識禮,就是年紀最小的烏雅妹妹和安妹妹,也是甚為得體,你們覺得可是?」耿氏首先點頭稱是,低等侍妾對慧珠還是心存巴結,也就跟著附和。

   如是,眾人轉移注意,安氏抬頭一臉感激的看向慧組。慧珠對其輕輕點了下頭,便撇過頭去,心裡自是另有想法:安氏一直就不是個簡單,在風頭正極之時,狠狠摔下來,卻還能立於府中,對稍有體面地婆子管事,都是笑臉盈盈,可見極為能忍。如今更是重新招了胤禛的寵愛,除了年氏,胤禛現在也就去安氏院子那最多,不怪乎招人嫉妒。只是安氏終究是救了寶蓮,就算她不願多與結交,可該還的人情還是得還。

   年氏將慧珠與安氏的交流默默地看在眼裡,心裡是極恨,一個為胤禛生兒育女,一個年輕貌美得胤禛寵愛,無論是哪一個都是擋著她的路,可兩人卻偏偏還是一路人。

   年氏秋水般的瞳瞼微微細瞇,不知想起何事,唇角勾起一抹淺笑,卻是笑得極甜,後又向武氏揚了揚眉,方端起一方花茶,似在細酌著花茶。

   武氏會意,輕聲說道:「昨個兒經過鈕鈷祿福晉院子時,看見您院子的小然子正將香爐、茶盞等物的碎片攏在了一塊,端出來倒掉。婢妾當時一看,可是心裡瞧著可惜,那香爐看著就知是金貴的,是用琉璃質的五彩玻璃燒成的,夏日用著可是好了;還有那茶盞也是有名的瓷器作坊裡出的,都不是易得之物。唉。可惜就這樣給碎了。」

   烏雅氏忙插話低呼道:「婢妾知道那五彩琉璃香爐,好像是爺前些年尋的,那可是上好的東西,怎就這樣碎了。」說著,烏雅氏連連搖頭聲聲直呼可惜。

   眾人來了興致,見武氏、烏雅氏二人都讚那是好東西,不禁好奇地看向慧珠。烏拉納拉氏知眾人心思,又猜測武氏決不會無緣無故提到這個,於是心裡也存幾分窺視欲,便開口問道:「我好像也見過那香爐,確實是極為精緻,還是有幾分貴重,該是收的好好的,怎給打碎了?」

   慧珠壓下滿腹的懷疑和詫異,面不改色的笑嗔道:「福晉你也知道,寶兒快兩歲了,這年歲就是個停不住的,東翻翻西翻翻,這不就將小幾上的擺件給全部打了。可她那小個人,打又打不得,罵又罵不得,妾是莫可奈何了。」

   小幾上的擺件多,又是有重量的,豈是一個體弱的一歲多大女童能全部打碎的,再說按著慧珠養孩子的做法來看,斷不會馬虎的讓孩子碰了小幾上的擺件,若是換成別人還可信,但是換成慧珠,就決然不可能。如真是這樣的話,莫不是......胤禛......

   轉眼間,烏拉納拉氏已將事情理清,不由揚起了笑臉,從上彎的嘴角一直擴散到眼底,實是真心的笑道:「小孩子活潑些好,打碎了就打碎了,只要不把自個兒傷著就是。」慧珠笑回道:「妾也是這樣想的,雖是爺送來的物什,打碎了實屬可惜,但寶兒沒傷著才是大幸。」眾人不管是信不信,都斂了心思,或不開口,或順著話說笑起來。

   請安過後,慧珠回到房中,就尋了小然子,問他昨日清倒碎物時武氏可有經過看見,小然子心知這事必有原因,便仔仔細細的回想過後,道:「奴才好像沒看見武格格過來,會不會是奴才走了以後,武格格才經過看見。」

   慧珠沉吟片刻,道了聲無事,就揮退了小然子。然後尋來素心,讓素心去留意下院子周圍可有人在盯梢,或是院子裡的人可有什麼異常後,便打著呵欠,上了矮榻小憩。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1-3-19 08:30 PM

第一百六十二章

   又過了兩日,慧珠脖頸上的掐痕漸漸消失,素心見慧珠一直不願意提及傷痕的由來,也只得將疑問爛在肚子裡,不過也隱隱約約猜到了個十之八九,心裡是暗自焦急。於是對慧珠交代下來的事情便少了分注意,雖說也是留了個心,但到底心裡存著事,也沒那麼仔細,遂十來日後也沒查出個所以然來。

   如是,日子接著就到了五月,天氣也變得炎熱了起來,人心也變得心思浮動。

   這日,天氣依然悶熱,烈日懸空,沒有一絲風,慧珠在院門廊下站了一會,已是出了不少汗,連衣襟上都帶著濕氣。素心勸道;「想是太太在路上耽擱了,大概會遲些,外面又熱,主子還是去屋裡等的好。」慧珠是個耐不住熱的,只瞇眼望了下日頭,便點頭同意進會屋子去,剛走了三四步,只聽小然子的聲音喊道;「主子,太太和二奶奶來了。」慧珠忙退出院子,親自迎了上去。

   章佳氏拍拍慧珠的手心疼的道:「你最怕熱了,這回就快晌午了,正是最熱的時候,你可是等了會吧。」慧珠笑道「剛出來一會,沒怎麼等。倒是額娘和弟妹怎麼來的晚了些」一旁身著湖綠色旗服,容貌端莊的女子代為答道「婢妾和額娘來到二院子是,福晉請我等過去寒暄了幾句,這才晚了半個時辰。」說話的是俊賢前剛娶進門的嫡妻索卓絡氏。

   聞言,慧珠看了眼卓絡氏,心裡差異烏拉那拉氏給她的體面,嘴裡卻說道;「福晉就是個周到的人,竟然這般客氣」卓絡氏連忙回了是,又稱讚了幾句烏拉那拉氏的好的話。

   說話的時候已經回到了裡間屋子,此時何麼麼正帶著寶蓮在屋子裡玩耍,章佳氏見了,忙不迭包過寶蓮在懷裡寶貝稀奇了好一陣,又拿出前幾日端午節備的香囊給寶蓮戴上,方才和女兒兒媳說笑鬧嗑。

   隨後,用過午飯,待小娟端上果子,涼茶後,慧珠見章佳氏似有重要話說,便給素心打了個眼色,讓素心領著其餘人退下。

   章佳氏看著屋裡伺候的人離開,拉著慧珠說了些鈕轱轆府這半年來發生的事,卻半晌沒有扯到要說的話來。

   慧珠見章佳氏欲言又止,倒了杯茶遞過去,說道:「我看額娘心裡好像有些事,只是不知是何事,讓額娘為難。」

   章佳氏確實左右為難,但卻並沒有道明,而是拉著慧珠問了她的近況,方在卓絡氏殷殷期盼下,歎氣道:「這事實在不想找你,可你兄弟都二十四歲的人,還是個從七品的武官,實在是不好看,你加入皇家這麼多年了,府裡的是也是從沒找過你,只是這次機會難的,家裡又的確沒門路,才會想著你的。」

   慧珠聽到官職二字,心裡就打了膈應,但是見章佳氏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這事又與俊賢有關,還是開口道,「不知道額娘所言何事?」

   章佳氏眼裡閃過一絲欣慰,隨即有蹙眉道:「這月萬歲爺要派設兵防線在河南等六個省,其中咱們八旗子弟要設滿洲,佐領,防禦,驍騎校各八人,你阿瑪和我的意思是,這驍騎校是從六品的武官,你兄弟本來就是武官,往外遷調時升個二級也是合理的。」

   慧珠聽了章佳氏的話,心裡思量著,暫沒說話。

   章佳氏瞧了下慧珠的神色,又悵然道:「三十四,三十八年的時候,就設了批兵防,當時被派過去的八旗子弟,後面回來了都是陞遷了的。到時你兄弟去了,熬個幾年資歷回來,也不愁事的。」說著拉過卓絡氏的手,紅了眼睛道:「你弟妹有了四個多月的身子,你兄弟這大的歲數,總算是能有個子嗣了,我也安心不少。唉,罷了,還是不讓你為難的好,咱們家頭人微言輕,沒幫襯過你什麼,在四爺府這些年來,你全是靠自個兒成了側福晉,現在斷不能拖了你的後腿,你就全當我沒提過好了。」說罷,轉過頭一把摸了眼角上的淚痕。

   慧珠看了眼身子還不顯的卓絡氏,心裡仔細琢磨了章佳氏的話,也知道若是換成其他的人,娘家早就扒過來讓幫襯家裡了,而她進府這十二三年鈕轱轆府非但沒有事找上她,還常送些銀錢物什過來想來這一次真的一籌莫展,才會找上了她。只是讓她為這事向胤禛開口......

   剛想到這,慧珠心裡就打了個邊鼓,卻見章佳氏這般模樣,終是不忍,只好答應道:「額娘這事我不保證一定能成,但我會向四爺說說的。」章佳氏一聽,滿臉喜色的看向慧珠,隨即又黯然了神色,道:「四爺一向公私分明,你若去......還是算了,免的你在四爺面前不好處這事我和你阿瑪在想下辦法就是。」

   既然也開了口,慧珠便全然應了道:「額娘不用憂心我,這幾天我瞅個時間就去說了便是。」章佳氏聽了不由心裡愧疚,但女兒終究敵不過兒子重要,而且慧珠兒子女兒都有了,任誰也是越不過她的。這樣一想,章佳氏倒也沒有在推辭,後又給慧珠仔細說了派設兵防的事,方和兒媳一起告辭離開。

   待送了章佳氏婆媳離開後,慧珠回到屋裡,獨自倚在涼炕上,盤算著這事。

   一時,素心重新換了涼茶吃食進屋,見慧珠似被何事困擾著,便問道:「怎麼了,可是鈕轱轆府裡有事發生?」慧珠皺著眉將事情說了一遍,素心霍然大聲說了句「什麼」,才急道:「怎麼在這個岔子上,先不說爺那不好說話,就現在主子和爺的關係又僵著,昨年小格格受傷的時候,您被爺給罰了,爺總共那半年裡就來過一次,還是因為小阿哥被接進宮裡的事,上月主子又和爺有些爭吵,這時候怎麼好去向爺求了官職。」

   慧珠看了眼素心,沒有說話,其實心裡亦是顧念著這些,甚至比素心憂的更多,想起胤禛那日的狠厲,就心有餘悸,委實不好說的。

   如此過了幾天,慧珠一直猶豫不決,遲遲未開口,直到了事情的最後兩日,眼見這事是再也拖不得了,才瞅了胤禛在府的日子,尋了送吃食的借口,遣了小然子過去通傳。

   慧珠在屋子裡焦急的等著回話,不時的站起身,走個轉兒,又坐下,撐著脖子,一會兒朝簾子外打看下,慧珠又正想著起身打個轉兒,只見簾子一掀,小然子笑呵呵的道:「主子,爺讓您送了吃食過去。」

   慧珠一愣,沒想到胤禛還真同意見她,不過也沒去多想,便忙吩咐了小然子提著食盒,隨她一起向府內重地,胤禛位於府裡東邊的書房走去。

   一路上慧珠心裡七上八下的,只覺得沒走上幾步就到了書房處的院子外,這個庭院是半封閉式的,庭院前面是一道月亮門,門內有一座紅漆碧瓦的涼亭,二面借廊,只伸一角,站在月亮門前,只見小院四周圍有曲廊境內是假山石筍挺立,青籐蔓繞,古墓翠竹襯以名花,甚是清雅。

   正好奇的瞧著,忽見小祿子打著笑臉,從遊廊上過來,現對月亮門處把守的侍衛吩咐了幾句,這時才打了個千道:「奴才給鈕轱轆福晉請安。」說完,側過身子,做了個帶路的姿勢,又道「請隨奴才這邊來。」慧珠含笑應了,從小然子手裡接過食盒,便跟著進了院子內。

   院子不大行了片刻,在一處們房前停下,隨後小祿子進屋通傳,得了回話,才躬著身子親自推開房門,小聲道:「爺讓您進去」慧珠點點頭深吸了口氣,緊了緊手上的食盒,才抬步進了書房。

   「吱呀」一聲房門被合上了,慧珠聞聲正向朱漆紅門看去,就聽胤禛淡淡的聲音說道:「把食盒放在座椅那邊的高幾上,我處理了手上的事,一會過來。」慧珠忙回過頭,福身應了是,抬眼卻見胤禛還低頭看著桌案上的折子,暗自撇撇嘴,行至座椅旁候著。

   屋內又回復了原有的安靜,只有紙張偶爾發出「沙沙」的聲響。

   慧珠在椅子上拘謹的坐了會,還是拿眼稍稍細看了下胤禛的書房。書房擺設有些簡單,正門對著的中間懸掛著大理石掛屏,下面設有一四小方桌,左右太師椅,桌上置著棋盤;東面屋子擺著胤禛處理公事的案桌,案桌上亦是擺設極為簡單,只有硯台,筆筒,筆架,鎮紙,印盒等物,以及厚厚一疊折子。桌案西靠牆擱著書架,書架上放滿了書,但是卻擺的十分整潔,可見書籍的主人甚是愛惜書。

   還待繼續瞧著書房,卻聽座椅挪動的聲響,隨即便見胤禛從桌案旁繞了出來。慧珠忙從西側牆的花窗處拉回了視線,恭敬的站起身。



第一百六十三章 質問

   胤禛行至慧珠正對面的矮榻上靠坐下,就倦怠的不想動作,抬眼輕瞟了下,隨即吩咐道:「你給我揉揉."慧珠心裡有求於胤禛,倒也心甘情願的走了過去,伸手輕輕撫上了胤禛的額頭,或輕或重德按揉著。

   胤禛則聞到一股淡淡的新荷清香,就感到一雙軟膩如柔荑的手伏在了他的額際,輕柔適中的力道,不禁讓人舒服的輕歎,他也就任由自己享受溫膩的片刻,放下緊繃了許久的神經,呼吸漸趨平穩。

   慧珠摸不著胤禛的心思,不敢輕易的開口,心裡正一邊琢磨著該如何說,一邊手上不停的輕揉著,卻不想他揉得手臂酸麻時,發現胤禛居然舒服的打起盹來。於是,手上的動作不由慢了下來,疑惑的低下頭,正好對上胤禛
突然睜開的雙眼。

   慧珠唬了一跳,只見胤禛自個兒一手揉著額頭,一手撐著坐起身,意味不明地說道:「還是像以前那樣好,處著也舒坦。」言畢,闔眼不語,片刻後,再次睜眼,眼裡已是一片清明,看向慧珠直接問道:「你有何事找我?」

    慧珠不想胤禛一開口便試問來由,還沒理好答話,遂扯了旁話支語遮掩道:「妾看著暑熱,讓廚房備了些冰鎮蓮子湯,有一碗冰鎮百合湯,一碟雪東杏仁豆腐,一碟白果蜜糕,並一碗珍珠蘿蔔糕。胤禛掃了一眼幾上,大抵都是他慣吃的,此時肚子裡有切實有些空了,便暫擱問話,細細的用了起來。

不多時胤禛用罷,悠閒地吃起茶來。慧珠尷尬的被晾在一旁,看著一臉閒適的胤禛,幾次三番都欲開了口,可話到嘴邊又嚥了回去。

    胤禛放下茶盞,抬眼正視慧珠道:「個把時辰也過了,你也磨機了半天了,有何事你先說吧。」慧珠正欲開口,冷不丁被一種這一打岔,又是說不出口了。胤禛倒不在意,見狀作勢欲走:「若是沒要緊的事說,就這樣吧。」慧珠急了忙出聲阻止胤禛離開。胤禛心裡明白,嘴裡卻語帶詢問的「恩」了一聲。

    如是這般,慧珠只得咬咬牙,硬著頭皮說道:「妾有個同胞兄弟,是武職京官,聽說這次朝廷要調派些八旗子弟去駐兵防守什麼的,妾就想問問.......。」猶言未完慧珠是怎麼也拉不下這個臉再說下去,想著她因寶蓮的事心裡埋怨疏遠胤禛,半個月前又發生了爭吵,此時卻為娘家的事,腆著臉來求胤禛,這不是扇自己的耳光嗎?

    話雖說到一半,但胤禛又哪會不明白呢,只是對此有些詫異慧珠進府這麼多年,從未為她的娘家求過什麼,就算是在最風光的時候也沒開過口。如今,她卻在受了大半年冷落的時候過來為自家兄弟求事?

    胤禛瞥了眼低著頭臊得滿臉緋紅的慧珠,站起身,兩手背後,在屋子裡踱了幾步道;」你兄弟是從七品武職京官典儀,又是鑲黃旗下的人,若想調去駐兵防守也算是符合資格的。一語言畢,胤禛神情複雜的又向慧珠看去,半響過後,見慧珠仍是默默的垂首站著,才繼續說道:「但是這次調派的八旗子弟已經定下來了,我不可能為了你的兄弟的原因,就任意刷了其他人,這點你最好明白。

    慧珠臉上刷的一下變的煞白,十指深深的掐進手心裡,欠身應道:「妾明白,以後斷不會如此。」胤禛皺眉道: 「如今只有不到十天的日子,他們就要啟程出發,這是你若是早些說,還有迴旋的餘地。現在事已即定,在我這是絕不能假公濟私的,壞了規矩。」

    慧珠勉強擠出個笑容,退後兩步,俯身稟道:「爺說的是,是妾眼皮子淺了。妾來這已是多時,想是寶兒正急著找妾,請容妾先行告退。」說完,慧珠就想立馬離開這裡,免得繼續丟人現眼。

    胤禛雙眼凜然一凜,目光冷然的直盯著慧珠,好一個硬氣的鈕鈷錄氏,給了她台階下,還不知道借坡下驢,看來還是低估了她。

慧珠良久沒得到回答,似感到胤禛突發起來的怒氣不解的抬頭就見兩道冷冽的目光向她射來。霎時,臉色愈白,卻只是緊咬下唇,倔強的。

    胤禛雙手背後又踱了兩步,方轉回身子沉聲問道:「你到底在彆扭些什麼?」慧珠身子一顫,心裡更是亂成一片,連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些什麼。不過,此時的她只是想盡快離開這裡,別無他話。

   胤禛心下一歎,口中冷聲道:「你下去吧。」慧珠又極快的欠了個身,簡單收拾了食盒,便三並兩步走到了門前,剛推開門扉,就被喚住,只聽胤禛道;「皇阿瑪後天就要去暢春園住,到時候弘歷也會跟著去,你進宮請安一般也是見不到他的。」慧珠胡亂的應了一聲,隨即頭也不回的逕自出了書房。

   轟隆隆--

   剛才還晴朗們熱的天,忽然驟變,厚密的陰雲盤旋天際,一聲轟聲雷鳴之後,緊接著,一道閃電瞬間劈開天空。

不一會兒,大片大片的密雲激烈的碰撞起來,頓時,豆大的雨滴斗從天降,「霹靂啪啦」一陣直響,大雨傾盆。

   剛回到院子初夏的暴雨驟然而至,小然子低頭看著遊廊上水花四濺的雨滴,得意的笑道:「看著沒?沒有淋浴,這就是福氣。」小娟啐了一口道:「就算是福氣,也是主子的福氣,你就是沾了個光。」小然子機靈,稍一做想,就回了過去,道:「沾了主子的光,也是咱們做奴才的福氣,難道你不是這樣認為。」小娟沒這話堵得語塞,踱了一下腳,便撇過頭不理,想想不對,忙張口解釋道:「竹子,奴婢......」慧珠擺手道:「不用說了,你們下去吧,我要歇歇,屋裡不用人伺候了。」話音剛落,人已經進了屋子。

   「素心你也先去忙吧,我想躺一會。」說完,去了矮塌闔眼躺下。

   素心看了幾眼榻上假寐的慧珠,終是嚥了要說的話,尋了條涼被給慧珠搭蓋上後,就輕手輕腳的出了裡間屋裡。

   門簾一放,煞那間慧珠睜開眼來,轉頭看了一會側面牆上掛著西洋畫,又起身下榻,及至花窗旁,隔著珠簾望去,傾盆而下的雨珠,好似斷了線的珍珠。 或然,或急,或輕,或脆的雨聲,彷彿被掩埋在這朦朧模糊的珠簾裡,落得無聲,只要胤禛沉聲的質問在慧珠耳旁不停的迴響--你到底在彆扭什麼.......


   第二日,旭日東昇,蟬鳴聲聲,又是一天的來臨。

   慧珠一如往常,收拾妥當後便去正院請安想是昨天去書房尋胤禛的消息不脛而走,在府裡傳開了,請安時,大小妻妾看她的眼神也有些不一樣了,只有烏拉那拉氏還是平時那般親切熱絡。不過,這些各異的眼光,慧珠只當視而不見,心裡另尋思著該怎麼給章佳氏說。

   眾人見慧珠一副不痛不癢的摸樣,出了暗中腹議--不過如此何必假清高,裝出一副不在乎得寵的樣子,這還一年的時間也不掉。就坐不住了,不甘願被冷落「--解解氣外,也挑不出其他的事來說。

慧珠自是沒理其他人如何做想,回到院子後,就一個勁的琢磨著給章佳氏的回信,再三猶豫後,方在信上寫了人員已定,無法更改之類的話,隨後便喚了人立馬送去鈕鈷祿府。

   至晚間,章佳氏的信就送到手中,信裡也沒怪慧珠沒盡力的意思反是句句都是在安慰,只是字裡行間處還是隱隱透著失望。慧珠看完信,想著文總管帶回的話,章佳氏已經開始給賢俊準備遠行的物件了,心裡不禁冒出幾分歉意。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1-3-19 08:33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10-25 11:26 AM 編輯

第一百六十四章 雙喜

六月雨綿綿,七月火灼灼,在這苦夏的兩月裡,胤禛不曾踏足慧珠的院子,如此,按照他人所見,慧珠從寶蓮受傷之日起,失寵也要滿一年了。

慧珠卻沒這種失寵的感覺,認為她從未得到過寵愛,又何談失寵二字,更何況胤禛的寵愛從來也不是她所求的。只是這段時間裡,她過得確實不怎麼好,耳旁不時響起胤禛那日的質問,心中不覺苦苦黃連,就是吃起夏日清爽可口的蓮子,也能從中嘗出淡淡的苦澀。

好在這些日子,胤禛沒再來過院子裡,算是她私心的逃避吧,在沒弄清自己的想法之前,不用面對胤禛,不用記起那日有事求他卻被回絕的尷尬,也不用讓自己去想那根本不願做想的事情。不過又寶蓮在身邊陪著,有在暢春園住著的弘歷思念著,有喜歡的事情做著,她的日子過得雖顯平淡,卻也愜意舒適。

日子這樣不緩不慢的過去,轉眼間,又到了一年一度桂花飄香的時節,天氣也漸漸涼了。

一日午後,明晃晃的陽光大片大片傾瀉下來,卻不似苦夏的炙熱,帶著懶洋洋的暖和氣息,映照了一室的餘暉。小然子倚靠在門欄上,瞇闔著眼,正睡意朦朧的打著盹,一個趔趄,蜷縮的身子打了個倒栽,嚇得瞬時清醒了過來,忙左右瞧了瞧,見四下無人,不禁得意的又靠上門欄。

這時,忽見阿杏毛毛躁躁的跑進正屋來,忙放下手,站直了身子,正色低斥道:「在主子身邊都伺候兩年了,還這麼沒規沒距的。不知道主子和小格格正在歇午覺呢,吵醒了主子……」不待小然子繼續叨念,阿杏嚥了口唾液,急急打斷道:「小阿哥回來,就是弘歷阿哥回府了,現在正在正院給福晉請安呢。」

「什麼--」小然子驚吼道,阿杏以為她沒說清楚,又說了遍:「弘歷阿哥回府了,現在……」這次是不待阿杏說完,小然子身影已消失在了裡屋外的門簾後,隨即就聽見小然子嘎著嗓子道:「主子,小阿哥回府了。」

慧珠被一陣說話聲吵醒,剛睜開惺忪的睡眼,便見小然子一邊跑進來,一邊嘎著嗓子喊道:「主子,小阿哥回府了。」慧珠猛的坐起身,也不追究小然子的莽撞,忙不迭問道:「弘歷回來了,怎麼也不提高說一聲,他人呢?怎麼沒看見?」說話時,已穿鞋下了榻。

小然子想起阿杏的話,摸著自個兒腦袋嘿嘿傻笑道:「是奴才急躁了,弘歷阿哥這時正在正院給福晉請安,想是一會就回來,主子莫急。」

慧珠沒搭理小然子的話,這在外住了八個多月的兒子要回來,她哪能不急,正想喚了人去打看,卻聽寶蓮哇哇的大哭起來,方才憶起寶蓮還在午睡,該是也被吵醒了。只好忙轉身回到榻前,抱起快兩歲大的寶蓮誆哄著。

哄了一會兒,寶蓮方止了哭聲,紅著眼睛喚了聲「額娘」,便過頭,從慧珠的肩膀往外,好奇的瞅著門簾子那的人。小然子眼尖,早看見胤禛父子,忙上前一步,單膝跪地道:「奴才小然子請爺大安,請弘歷阿哥大安。」胤禛「恩」了一聲,抬步進了裡屋,不動聲色及至冷炕上坐下。

慧珠放下寶蓮,有些僵硬的給胤禛行過禮後,滿心滿眼全轉到了弘歷身上,看著一襲皇孫蟒袍的弘歷,心裡又是欣慰又是酸楚。

小孩長得快,可這才多久沒見,弘歷就長高了不少,竟已到了她的胸口處,以前胖乎乎的小身子變的修長結實起來,圓圓的小肉臉也不見了,膚色也黑了不少。

慧珠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弘歷,好似怎麼也看不夠一般,半晌,才心疼道:「怎麼黑了這麼多,人也瘦了不少,可是吃苦頭了。」胤禛簡單的說道:「這幾月裡,弘歷已經開始學騎射功夫了,上月整月又在馬背上跑,黑瘦也是自然。」說完,又一臉嚴肅的看向弘歷道:「去給你額娘請安。」弘歷恭敬的應了是,退後兩步,規規矩矩的給慧珠磕頭請安。

慧珠忙讓弘歷起身,仔仔細細的問了弘歷近些日子的情況,又說起弘歷的生辰,方才憶起正事,忙問道:「怎麼今天突然回府了,以後還要去嗎?」弘歷看了看胤禛,低首回道:「皇瑪麼明日回宮,今日又正好聽阿瑪說兒子明日的生辰,便讓兒子回府陪額娘一日,後日一早還得回宮上書房。」

原來還要回宮裡去的,慧珠有些意興闌珊的「哦」了聲,隨即又起了笑意道:「額娘知道了,明日你生辰時可得給做些你愛吃的。」弘歷依然垂首道:「勞額娘費心了。」聞言,慧珠心下不禁黯然,面上倒沒露出什麼。

「咚」的一聲輕響,胤禛擱下茶盞,掃了眼慧珠母子三人,冷淡的開口道:「我還有事情要處理,先走了。」說罷,從冷炕上起身。慧珠愣了一下,忙站起身相送至正屋廊下,胤禛目光灼灼的又看了眼慧珠,不待其發現,已闊步離開。

慧珠直至胤禛的身影離開視線,才轉身向裡屋回去。

簾子一掀,還未跨過門檻,弘歷便一下撲進了懷裡,小腦袋也跟著埋了進去,悶聲悶氣的道:「額娘,弘歷好想您,可是您有了妹妹了,就不要弘歷了。」慧珠聽得這話,不由鼻頭泛酸,心裡卻像抹了蜜一般的甜,緊緊回報住弘歷的小身板。

只聽「噔噔」幾聲,寶蓮搖晃著身子跑了過來,一面舉著小手拍打在弘歷的身上,一面奶聲奶氣的發著脾氣道:「放開,額娘是我的,我的!」弘歷抬起頭,緊擰著兩道濃眉,兩眼圓睜,不服氣的咕嚕道:「額娘也是我的。」一句話來,哪還有先頭的早熟生疏。

「撲哧」一聲,慧珠望著跟前的一高一矮的兩兄妹,不由大笑出聲,素心等人聞之,亦是忍不住的笑出聲來。

弘歷似察覺大家的笑意,收回瞪視,高高的睨了眼抱著慧珠腿的寶蓮,哼道:「額娘是我的,不過看在你是妹妹的份上,勉強算上你吧。」一臉霸氣的說完,轉頭看向慧珠時,又一臉的撒嬌味十足的說道:「額娘,我要吃刨冰,鮮奶刨冰。」

慧珠彎腰刮了弘歷的鼻子,狀似一臉為難的道:「現在天一轉涼了吃這個可不行。不過看著咱們的弘歷就要過生的份上,還是給你做上一小碗好了。」弘歷歡呼起來,眾人見之大笑。

一時間,男童女童的嬉鬧聲、大人的歡笑聲在這座精緻小巧的庭院裡迴響,伴著牆根的鳴蟲,沉醉清風……

歡快的時光過的特別快,在弘歷七歲生辰過後的第二天,旭日初升,晨露冰晶之際,弘歷已坐上了馬車,隨著「嗒嗒」作響的馬蹄聲,漸漸向皇宮駛去。

慧珠送走弘歷,回到院子。裡間屋子裡,素心正坐在床頭疊著衣服,見慧珠回來,忙放下衣服,低首抹了眼淚道:「小阿哥回宮裡去了,這也太快了,還沒待上幾日又得離開了。不過這也是為了他的前程,也只有這樣了。」說到這,素心破涕為笑道:「爺還是緊張主子的,看著主子好長時候沒見小阿哥了,還趁著小阿哥的生辰,給主子送回府來,這不是心裡還有著主子嗎。」素心越說也口順,心裡越發覺得胤禛是顧念這慧珠,才特意接弘歷回府。

慧珠蹙眉不語,撇開悼念不停的素心,自是收拾妥當後,便去正院晨省,並沒將弘歷能回府過生的事,當做胤禛特意所為。

不想又過了兩日,京裡起了風聲,康熙帝為適應進兵西藏、鞏固西南邊疆,副都統一員,率滿兵二千六百名駐防城都。在東南沿海駐防線,在福州、廣州等地分設將軍。下設副都統、協領、參領、防禦、驍騎校等員,統率兵丁兩千名、三千名不等。而同一時間,鈕祜祿府傳來消息,俊賢被調派進廣州三年,並遷升為從五品武官守禦所千總。

慧珠看完信函,大吃一驚,除了俊賢居然被調了入了方與駐兵的八旗子弟內,還被連升三級,成了從五品的武官,和年長許多的庶兄俊德官位相當。最讓慧珠吃驚的還是,章佳氏信中對胤禛的多番推崇,言語之間可看出俊賢的遷升是胤禛在背後幫了個大忙。

如是,慧珠想尋個機會補償俊賢的事,已讓胤禛給補償了,甚至比章佳氏初始所求更好。這讓慧珠不自覺間,總會想起素心那日的話,胤禛特意讓弘歷回府過生陪她,現在又遷升她的娘家兄弟示好。

然,每每想到這裡,又被慧珠搖頭否定了,畢竟自弘歷回府那日來過,接下來的日子胤禛仍是沒有踏足她的院子。

隨後時至十月,康熙帝以皇十四子,固山貝子允禵為撫遠大將軍,率領大軍援藏。而弘歷也在同月,被康熙帝送養回府裡。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七寸

十二月的京城,溯風猛烈,淒厲狂吼。入冬的第一場大雪,在皇子胤禎(胤褆)歷經的半個月後,突然席捲整個京城,紛飛的大學似乎在為這位正值盛年的將軍喝彩,咆哮的被封似乎在為這位天之驕子內心裡的雄心壯志吶喊。

紫禁城--永和宮內

德妃眉飛色舞的跟五六個媳婦拉扯著閒話,不過話裡不論怎樣說,左右不過胤禎二字,把他是誇了又誇,彷彿現在已經看見了胤禎意氣風發凱旋而歸的場景。

慧珠挨著李氏坐在下首,對面是胤禎的側福晉伊爾根覺羅氏,上首暖炕上坐著的是一臉喜色的德妃,和兩側邊的烏喇那拉氏、完顏氏二人。

慧珠聽著德妃又說回了原話,眉梢間有些倦倦的,提不起一點興致。上月十五來請安時德妃就說了好一上午胤禎的事,起初還覺新鮮,她也就耐著性子聽了。後面又來了一次,德妃卻仍撿著童言的話說了半天,這也就罷了;不想今日來請安,說的還是這些。如是,慧珠面上佯裝成一幅聽的正盡興的表情,新下卻也有寫神遊了。

這時,德妃突然笑呵呵的看向慧珠,說道:「弘歷離宮已半個多月了,本宮怪想他的,剛個兒吩咐了人去上書房傳話了,讓她下了學,就過來用晌午飯吧。」慧珠乍一見眾人都向她看來,忙打了精神,回道:「不用管他了,他下學都午時快過了,可不能讓娘娘和福晉們等他。」

自弘歷因打鬧被送回去後,親疏遠近下,慧珠開始尊稱德妃為「娘娘」,德妃也跟著笑應。

德妃不在意的笑道:「沒事,不過就是晚半個時辰進食,本宮這時間還等得,你們說可是?」德妃都說了,自然有人附和。李氏見德妃這樣寵著弘歷,心裡不免又添酸意,嘴上卻是捧著德妃到:「還是額娘最疼孫兒,到底是咱們做媳婦不知事,不如額娘心疼小輩。」

完顏氏不大喜歡李氏,從以前李氏得寵時,就覺得李氏目中無人,恃寵而驕,現在被年氏取代了,又處處逢迎拍馬,甚為不屑。不過慧珠給人感覺卻淡利多了,也順眼些不由多幾分好感;且康熙帝又有些寵愛弘歷,若再過上幾年,弘歷封為世子的可能,明顯不李氏之子弘時機會大多了。這般,完顏氏心下稍一計較,高低上下立竿見影,遂也誇獎道:「弘歷那孩子長得機靈,人又聰明伶俐,莫說是額娘了,就是我也喜愛他那樣的,恨不得他就是我生的一樣,不過這也是小嫂子為人妥當,教的好。」

慧珠忙謙虛道:「十四福晉您過譽了,妾為人粗實,就是個沒有遠見的小婦人,哪教的了人呢?再說弘歷也沒您說得那好。」烏喇那拉氏打趣道:「鈕轱祿妹妹就是個謙遜人,只是你的好,咱們都是看在眼裡的,妹妹可是推諉不了的。」眾人各自歇下心思,順著話說笑起來。

又說了會話,宮女進來稟話,到弘歷他們還有小半個時辰就可以下學,德妃沉吟了下,吩咐道:「時辰也差不多了,去置飯吧。」宮女應聲退下。至小半個時辰之後,宮女太監魚貫而入,擺上了碗碟吃食,弘歷、弘晝哥倆和完顏氏的嫡麼子弘日豈,也下學過來用午飯。

正殿外,宮女太監請安聲猶在,弘歷等三人已健步如飛的進了殿來,單膝跪地請安道:「孫兒弘(歷、晝、日豈)給瑪麼請安,瑪麼吉祥。」德妃笑瞇了眼睛,連道了三聲「好」,接著忙是朝弘日豈招手道:「跑這快做什麼?雪天路滑,當心著點。來,外面冰天雪地,凍手凍腳的讓瑪麼給你捂捂手。」說著已經親手為弘日豈撣掉了身上濺的雪花,又拉過她的手,不停地給搓擦著。

不約片刻,德妃又似覺察不對,忙抬頭責怪道:「一個二個都沒個眼色,還不快打了熱水,給弘歷阿哥他們淨面捂手,若是冷著了本宮的寶貝孫兒,你們可賠得起。」殿裡伺候的宮女太監肩膀一縮,忙唯唯諾諾的應了。

慧珠看著膩在德妃懷裡的弘日豈,十歲大的年紀,長得倒是十分的出眾。只是一看便知是個被寵壞的小孩,眼裡透著蠻橫霸道。想到這,慧珠搖了搖頭,暗自嘲諷道:不過是幾年前,他和弘歷打過架,倒讓自己給記著了。

李氏順著慧珠的木管看去,深深一笑,附耳歎道:「唉,額娘素來疼愛十四弟現在孫子輩中,看來也只有十四弟的嫡麼子才是額娘的心尖尖,寶貝疙瘩呢。」慧珠回了一笑,低聲說道:「手心手背都是肉,娘娘自是都疼。」聽後,李氏眉毛一挑,似笑非笑的睨眼瞅著慧珠,卻沒出聲。

未幾,弘歷他們收拾停當,眾人移至偏殿上了食桌。隨後,眾媳婦兒孫兒陪德妃用完午飯,又說了會閒話,要告辭離開,德妃說道:「鈕轱祿氏,本宮知道你針線好,想給你說幾個花樣,讓你幫本宮繡繡,也好讓弘歷再陪陪本宮,可行?」慧珠掩下心中詫異,笑應道:「全是娘娘看的起妾,是妾的福氣,妾還歡喜不過了。」眾人心如明鏡,知德妃有話要說,便識趣的先行離開。

德妃打發了秦海帶弘歷下去玩耍,又屏退左右,方親熱的拉過慧珠坐到自己的身邊,似交心道:「好孩子,本宮知近一年來,委屈你了。寶蓮被燙傷了,受罰的確是你這個額娘,心裡不好受吧。」慧珠忙道:「娘娘,妾不委屈,沒照顧好寶兒,是妾的責任。」德妃長歎一聲:「你要叫本宮娘娘,本宮也不勉強你,知道你心裡氏敬本宮的就行了。」

慧珠不知德妃這話何意,不敢隨意做聲。

德妃看了眼慧珠,另尋了話題道:「你娘家兄弟上兩月時,被調到廣州那富庶的地方,還連升三級,可是?」慧珠一聽,錯愕的抬首望著德妃。

德妃拍了拍慧珠的手,安撫的笑道:「別嚇著,這事還是聽本宮同調去廣州的娘家內侄兒說的,方才知道的。」話稍一停頓,語帶深意的道:「老四那人就是面上冷了些,不大會說話,其實還是個知冷知熱的人。現下府裡就只有弘歷他們三個阿哥,撇開弘晝不提,這由子憑母貴的說法,弘歷、弘時可是相當的,只要另一個沒有阿哥,光憑萬歲爺對弘歷的寵愛,弘歷將來定有大出息。」說完,雙眼瞬間變得銳利非常,似能直接看進人心底般。

慧珠面不改色的受著德妃的打量,心裡卻是起伏甚大。不明德妃為什麼會突然提到這一點上,雖然自弘時納秀女後,便可知世子冊封之事也就是幾年間的事,可這事由德妃來提就有些奇怪了,還是一副交心的模樣對她提起,就更奇怪了。

心思極快的翻轉著,還未想出頭緒,只聽德妃歎息道:「你呀,就是娘家沒有說的上話的人,若是底氣足些,你母子二人的風光不止如此。好在其他人雖娘家硬氣些,幸在沒有孩子……唉,還是讓弘歷早些的了爵位的好,畢竟老四也是快四十的人了。」

慧珠聽德妃這樣說,心裡已經猜到是什麼事了,胤禎率領大軍援藏,四川挨在西藏南邊的,勢必需要四川總督年羹堯的支持,且昨年前京裡就在盛傳年羹堯陞遷,是於對西藏用兵的原因,現在德妃如此說話,豈不是與這事有關,若弘歷被朝廷封了世子,就斷了年家的想頭;或是年氏一直未有生育,亦是斷了年家的想頭。

想到這裡,慧珠心裡驚慌,更不敢隨意答話,免得在此事上惹上一身腥,她德妃身居高位無需擔責,可自己卻沒有德妃如此身份勢力。

德妃滿意的看著慧珠雖然極力隱瞞著自己的驚異,可神色間終是不自然,便知慧珠是聽進她說的話了。如此,德妃素來是個有心計的,甚至點到即止的含義,也不多說,又恢復了先會的慈愛,拉著 慧珠扯了半晌閒話,方讓慧珠母子離宮告辭。

冬天日短,從宮裡出來,坐上回府的馬車時,天黑沉了下來,被封隨著殘陽西斜,也越刮越緊,就算坐在放著炭盆,鋪著厚褥子的馬車裡,也能感到一股冷意襲來。
   
慧珠裹緊了身上的貂皮斗篷,將弘歷圈在襯裡翻毛皮的斗篷內,頭腦裡清晰的回想著德妃的話,不由越想越位心驚。不愧是多年在深宮裡浸淫的德妃,抓住一個人的七寸,利用王府婦人想讓自己兒子襲爵的心思,讓她自個兒做手腳,或讓弘歷襲爵,或讓年氏不得生產,從而在年羹堯和胤禛的關係上劃一道裂痕。事後,就算她事跡敗露,也只是她為了弘歷襲爵,抑或她嫉妒年氏得寵的原因,嫉妒心起害人,怎麼著也扯不到德妃身上。

慧珠深吐出一口氣,不由感謝她那些模糊不清的前世記憶,若今日換成其他內宅婦人,說不定…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1-3-19 08:36 PM

第一百六十六章 冰釋(上)

「嗒嗒」的馬蹄聲漸似消失之際,暮靄的夜色不知何時已籠罩住王府上空。雨雪漉漉,寒風瑟瑟,冷冽蒼茫的暮色裡,只有朦朦朧朧的月光。不見半顆星斗。

已是掌燈時分,院子裡燈火煌煌,慧珠牽著弘歷的手,急急忙忙趕回來,見著滿院的亮堂,沒有多想,直接跺著腳,快步上了遊廊石階,直至走進正堂屋裡,感到暖和的氣息迎面撲來,才舒服的噓出口白霧,低聲歎道:「晚間外面是沒法待,風就網你身上灌,甚是冷人。」

眨眼間,又高聲招呼道:「小娟,你讓秋月她們多備些熱水過來,我和弘歷都得好生捂下手腳。對了,再讓廚房置晚飯的時候,把羊肉湯擺上來,吃著也暖和些。」說著話已經掀簾子進了屋,沒察覺小娟等人一個勁的給她使的眼色。

慧珠面上的表情還來不及收,迎面便和剛轉過頭來的胤禛對個正著,怎麼也想不到胤禛居然會坐在屋子裡,遂僵硬了片刻,忙垂首掩目,斂衽蹲安道:「請爺大安。」胤禛似乎早料到慧珠會是這般,銳眸在她身上一頓,「唔」了一聲道:「起來吧,讓奴才伺候盥洗,不用管我,晚飯也推遲些就是。」說罷,猶自捧著茶盞小啜輕抿。

慧珠只感胤禛方纔那輕輕一瞥,卻似灼熱辦的鎖視,心下有半瞬的漏拍。

一時,小娟手腳麻利的端來熱水洋巾之物,慧珠沒做細想,順從的應了胤禛的話,拉著弘歷退到屏風後,盥洗換衣。收拾停當,慧珠去了頭面首飾,穿了件雲青色的素衣棉袍,出了寢房。

一股飯食的香味在裡間屋子裡縈繞開來,混住不由撫上肚子,頓時有種飢腸轆轆的感覺傳來,低首看了下左手邊好像正在吞嚥唾沫的弘歷,輕笑一聲,看來他們母子倆都餓了,在德妃那是沒吃個好。

寶蓮坐在熱炕上面,見了慧珠弘歷二人,高興的站在炕上,揮著手嘟囔道:「額娘--,哥---來,吃飯了,寶兒餓。」見到可愛的女兒,慧珠哪還有先前的侷促,三五兩步走到炕前,傾身捏了下寶蓮的鼻頭,逗趣道:「怎麼了,咱們的寶兒肚子餓了,真是個懶豬兒。」

寶蓮不服氣,身子往前湊了湊,深受指著弘歷,逞強回嘴道:「哥哥,才懶豬兒,她--餓了。」

本直愣愣盯著炕桌的弘歷,冷不防被寶蓮指了出來,又見滿屋子人都轉過頭來朝他瞅來,圓臉唰的一下漲得通紅,方應過來,立馬對罪魁禍首怒目而視,正欲爭個長短。

忽見胤禎在炕桌旁一臉嚴肅的坐著,不敢造次,卻心有不甘,復又一臉凶相的抬首,飛快地瞪了寶蓮一眼,這才垂頭喪氣的立在原地。

寶蓮大喝指著道:「哥哥--凶寶兒,額娘打打。」這話,讓弘歷頓時來了怒氣,嘴上一撇,就想和寶蓮爭拗上,卻被胤禎微咳一聲,給生生打斷。

胤禎看著平時一副小大人的兒子,這時竟和兩歲大的寶蓮拗上脾氣,卻又顧忌著他,不得不吃癟的嚥下這口氣,委屈極了,讓他忍俊不禁,方微咳一聲,掩飾道:「好了,兩兄妹別打鬧了,用食吧。」弘歷鼓著腮幫子,不情不願的應了聲。

慧珠盛了碗蘿蔔羊肉湯,又在湯上舀了半勺碎蔥,遞給弘歷,叨念道:「把湯趁熱喝了,去去寒氣。」弘歷順手接過,埋頭喝了一口,想起不對,偷偷瞧了眼胤禎,忙補上句:「還請額娘緊著自己,毋需為兒子布菜。」

慧珠被弘歷這一板一眼的話堵得嗆著了湯水,忙背過身,用錦帕捂著嘴,好一陣咳嗽,直待滿臉咳嗽的緋紅,才恢復常態,回過身子告歉道:「妾失禮了,讓爺見笑了。

「胤禎蹙眉看著這親子三人,有種被排斥在外之感,心下極為不喜,也沒理會慧珠的失禮,另問道:」寶蓮也會自個兒用食了?」

慧珠心裡詫異胤禎的好說話,若換了以前定少不得訓上幾句,不過詫異歸詫異,面上卻是不顯,一臉柔光的看向拿著勺子乖巧用飯的寶蓮,答話道:「寶兒嬌氣些,自己學著說話慢,半月前被弘歷笑了幾句,就橫了心要自己用飯。」

胤禎有些晃神,腦海裡不禁閃過幾年前的一幕,那是弘歷也是剛學會獨自用飯,他也是好奇的問出口,一如現下。想到此處,胤禎眉頭蹙的更深了,隱隱感到錯過某種再也彌補不了的東西在胸口蔓延,他極為不喜這種悶氣感,便「恩」了一聲,掩飾過去,只是蹙緊的眉間一直未有舒展。

  
用過晚飯,盥漱畢,胤禎命小祿子送來常衣布鞋,慧珠知今夜胤禎該是要在這歇宿,心裡略感不自在,推說要去照應弘歷兄妹,轉身攆著弘歷兄妹的腳步就出了裡間屋裡。

慧珠在東廂磨蹭了大半個時辰,雖見時辰不過戌時正刻(8點),還是心揣著尷尬回到正房。

裡間屋內,炕桌已被一開,上面重新設了毛皮褥子,胤禎單手支著額頭,靠躺在上面,另一隻手上拿著一本書冊,書面被擋著,慧珠也看不清是什麼書,只猜不是她常看的那些閒書罷了。

胤禎聽到聲響,抬頭一瞥,又回到書冊上,隨意問道:「弘歷他們可安置了?」慧珠點頭道:「都很聽話,早早盥洗睡下了。」胤禎亦點了一下頭算作回答,便不再出聲。

慧珠被擱在一旁,覺得無話可說,想尋了事來做,遮掩過去。忽的心中一動,想起德妃要的繡品,這時正好用來打發時間。

心念轉動間,慧珠已打開紫檀雕璃龍紋多寶閣的匣子,取了紫檀雕花圓盒,和一塊油皮紙包裹,輕手輕腳行至燭台旁的矮塌處坐下。揭開盒子,裡面放著線頭,剪刀,繡花撐子等物,又將油皮包裹打開,取出一塊薑黃色的綢布,用繡花撐子繃好,便拿著針線開始穿針引線,做起手工繡活。

屋內瞬時靜謐了下來,屋外烈風呼嘯,天寒地凍;屋內燭火滋滋,溫暖如春。

胤禎視線撇過書邊,向慧珠看去,見她又在做女紅,心道:「多年還是不改夜裡拿針的習慣」,口裡也脫口而出道:「有什麼繡活需得這時來做,沒得個安排。」慧珠仍低頭盯著繡撐子,手上的動作卻停下來了,解釋道:「今日逢福,德妃娘娘看上妾的女紅,讓妾做了繡品予之,妾見現下索性無事,便拿針線琢磨琢磨。」

聽了德妃二字,胤禎心下正色,巧著慧珠主動提及此事,她也好順著話說,心裡暗忖定,面上不變道:「你今日去宮裡請安,回府的時辰,較比以往晚了不少,福晉和李氏她們天黑之前也就回府了。」

慧珠想起德妃話裡的意思,又憶起前些日子暗中的幫襯,不自覺間對炕上這位似是熟悉又是陌生的男子偏了心,心裡有淡淡的同情或是憐惜。只是德妃胤禛二人畢竟是母子,他們之間的事斷容不得她質疑,胤禎自己知道德妃心裡偏頗胤禎是一回事 ,由她告訴又是另外一回事,一個說不好,就成了她在裡面挑撥是非,德妃的話是定不能如實告知。

胤禛見慧珠遲遲未有答話,其中必有貓膩,眼裡精光一閃,語帶疑惑的「恩」了聲。慧珠乍一驚,回過神來,時間拖得越久,越會引起懷疑,還不如先應了話的好,遂微微一笑道:「德妃娘娘想著許日沒見弘歷,就多留了妾母子倆一會,順便也跟妾說了些花樣子,讓妾回府好描繡出來。其實,妾也沒在宮裡多呆時辰,主要是後面出宮回來時,雪路泥濘,馬車難行,才耽誤了許久。」胤禛不置可否,又拿眼看向慧珠,目光深邃。

慧珠心裡「咯」了一下,想了想,狀似突然憶起的模樣,接著猶疑不決道:「德妃娘娘還提及…..妾娘家的胞弟她……她遷升至廣州,還連升三級的事……妾…….」話猶未完,一低下臻首,輕擰娥眉,有些忐忑的等待胤禛的回話。

其實這也是慧珠這兩月來,一直擱在心裡的事,卻無法問出,正好趁這次機會問出,一能解了心中之疑,二能虛實答話中遮掩過去,倒也算得上一舉兩得。

胤禛定睛細看,不錯過慧珠面上一絲一毫的表情變化,良久,才淡淡的說道:「這事也不違制,你胞弟是正規科舉出身,又在兵部下面任職多年,這次他能連升三級,也是因他資歷足夠且外調廣州駐防的原因。」

慧珠聽胤禛這樣說,心裡八成確定的事,已變成十足十確定是胤禛幫的忙,現下倒不知道該如何回話。又自心裡暗暗彆扭一番方才輕輕咬了下薄唇,將手中的繡具放在塌上,盈盈一拜道:「妾代胞弟謝爺提拔。」

胤禛心裡正精細的算著,德妃果真在注意著他的一舉一動,如此行事只為了他另一個兒子,心裡不由感到微涼。有些黯然的闔眼,眼裡卻一幕幕的上演著胤禎率軍西征,康熙帝親往堂子行禮,鳴角、祭旗時的壯闊場景,猶是出征之王以下,劇戎服相從,高聲吶喊的震人心魄。

  

第一百六十七章 冰釋(下)

胤禛思緒抽離,一股強烈妒意在他在心裡發酵,不甘的情緒正在慢慢膨脹時,忽聽一女子輕柔的聲音拂過,心下猛然一凜,臉上瞬時沉了下來,對自己情緒外洩極為不悅。後又暗自嚴律了一會,方抬眼向跟前之人看去橘黃的燭光下,映襯這女子清秀的眉目,想起方纔那道猶如一縷溫泉般細膩柔和的聲音,出自眼前的女子,不由心中一動。

慧珠許久得不到回復,半蹲的身子有些僵硬,疑惑的抬頭,見胤禛兩眼陰鷙的目視前方,雙拳緊握在炕上,似在極力隱忍著什麼,冷硬的面上隱隱顯出一絲憤怒。慧珠看的心驚,起初以為胤禛怒視是向她而來,過了小片刻後,才發現胤禛眼睛雖直視著她,但眼裡分明沒有她,可見這突來的狠厲不是對著她。

胤禛見慧珠詫異的看著她,想起剛剛的失態,心裡剛湧起的旖旎也隨之退去,又拿起手上的書,垂下眼瞼,掩飾道:「起來吧,這事我並沒幫什麼大忙,若不是你胞弟自己的實力在那兒擺著,我也不會主動提拔他。」

慧珠還處在驚異中,乍一見胤禛恢復常態,慢半拍的愣了一下,只聽胤禛又道:「晚上就別拿針線了,你先去歇下,我還有些事要處理。」說罷,將手上的書一扔,穿鞋下榻,逕自走到案桌前坐下,拿起不知何時擺上的藍皮折子,煞有其事的翻看著。

如此明顯的逐客令,慧珠哪會聽不出來,遂福身應了後,便收拾了矮塌上的針線布料等物,繞過屏風,回到寢房。

今日,慧珠小心翼翼的陪德妃說了半下午的話,見著鋪設的厚實暖和的床,頓感睡意,索性吹燈躺下,不一會兒也就睡去。睡意正濃之際,朦朦朧朧有些窸窣的聲響傳來,不耐的揮揮手,聲響跟著消失。

又過一會兒,慧珠感到身子一沉,頓察異樣,她竟被圍困在一個男子的胸膛內,聽著上方男子濃重的喘息聲,不用想也知道男子的意圖,大驚之下,忙掙扎著道:「大膽之人,竟…..」一句話都未說個完整,已被男子連舌帶唇給掠了過去,欲脫口而出的話也消失在唇齒之間。

一時作罷,胤禛微微移開,俯視著身下的女子,深邃的雙眼在黑夜裡閃著複雜的光亮。慧珠撇過頭,嬌喘吁吁,還沒從剛才的激情中恢復過來 ,她一年多未經男女之事,剛會兒驚訝之下,竟忘了府裡只有一人會這樣毫無顧忌的對他,不過……

唇上酥麻麻的感覺傳來,讓已生育了一兒一女的慧珠,臉上竟泛起了紅暈,她清楚的記得,這是嫁給胤禛十二年多來,胤禛第二次吻她。慧珠慌忙的甩甩頭,不敢繼續作想,只覺臉燙的不似自己的,讓她無所適從,心裡更是自個兒腹議了一番,都已二十四五做母親的人了,還像小姑娘一樣,對著相處這麼多年的男人,害臊個什麼勁,不就是讓被自己的母親所「拋棄」,又對她施了小恩小惠……還是……她兩個孩子的父親……

胤禛藉著投影過來的光亮,慧珠每一絲細微的表情變化都落在他的眼裡,女子特有的嬌態盡顯,鼻尖縈繞著淡淡的馨香,手下所觸是柔軟的腰肢,此時此刻,胤禛只覺心裡有什麼麻乎乎的東西爬過,撓癢著他,心弦浮動。

胤禛強自壓下攔她入懷的衝動,細瞇起眼來,三四月間,第一次發現慧珠如破繭的蝴蝶洋溢著青春美麗時,他已然意動,卻被刻意的疏離拉不下臉,想冷上一冷;後來又過幾月,他給她台階下,她卻依然刻意的疏離,讓他一貫高傲的心生生擠出怒氣,下定決心,她若不主動服軟,定不會再來。今天,他是為了德妃的事過來,卻在不抱任何想法的情況下,感受到兒女帶來的淡淡暖意,還有這個三年之前帶給他舒適溫暖感覺的女人,好像又回來了。

想到這,胤禛面上的稜角有些微的緩和,這個正神遊的女子,面上的羞澀,薄怒的雙眼都是衝著他而來,一個情感喜怒完全依附著他的女子。

胤禛越想眼睛越亮,心裡豁然開朗,是啊,前段時間這女子鬧的彆扭該也是他的原因,畢竟她曾經寫過那樣的一首西洋詩,若沒有深深的愛意,又怎麼寫得出來呢?

胤禛在慧珠泛著紅暈的臉上找到一種被人放在心裡面的重視,一種大男子主義的滿足感油然而生,既然這個女子完全是他的女人,為什麼還要克制自個兒呢?心思一轉,胤禛隨著意念,伸手摸著慧珠細如凝脂的面龐,喉間沙啞道:「安置吧。」說著,又俯首下去。

慧珠聽著胤禛飽含慾念的沙啞音調心間一顫,不待有所反應,身子立時綿軟了下去,由著身上之人恣意作為……

芙蓉帳幔,光影搖曳,呻吟宛轉,不知幾許情深?

好久都是一個人入眠,現在枕邊多了一人,身上又有些酸膩感,遂天還未亮的時候,慧珠已悠然轉醒,惺盼睜開,看了看外面的天色,骨膜著時辰,思索片刻,便欲起身準備胤禛晨起的物什,不了剛坐起身,驚覺身上未著寸縷,原來的褻衣又被擲到衣櫃那邊,忙一下鑽進被褥裡。

胤禛悶咳一聲,慧珠一怔,極輕的轉過頭,下一瞬便對上一雙微含笑意的雙眼。笑意?慧珠傻眼的驚覺著她的發現,有些不信的眨了眨眼睛,卻見那雙向來毫無情緒的冷眸,真的帶著微微笑意。然,不過須臾間,慧珠回過神,明白過來胤禛眼裡的含義,臉瞬時又嫣紅異常,猶不自覺的拿眼嬌瞪胤禛,眼波流轉,小女人的風情不經意間流露出來。

這麼多年來,胤禛何時見過慧珠這幅嬌態,從來都是清冷沉悶的樣子,可現下卻含羞帶怯的幽幽看著他。

胤禛一下子又來了炙熱,這女子的風情可是為她而顯的,怎麼能不再次滿足他作為男人,作為丈夫的心。

一時間,曖昧的氣息在二人之間迴盪,只聽「吱呀」一聲,打破了滿室的曖昧,隨即輕微的腳步聲愈趨愈近,還有小祿子的聲音響起:「這裡有我來伺候就行,熱水還不夠,讓廚房再燒些過來。」說著話已撩簾進屋。

小祿子伺候胤禛多年,一進屋來就已明白,可見屏風裡面的主兒,沒有起身的打算,只得躊躇了一會,往前湊著身子道:「爺,可是起身了,奴才已備了兩桶熱水,供爺和鈕轱祿福晉淨身。」奴性使然,隔著模糊不清的屏風,小祿子依然一度恭敬小心翼翼的模樣。

胤禛半闔著眼,在慧珠光滑軟膩的玉背上撩撥,沒有搭理小祿子的話。慧珠紅著臉埋在胤禛的頸項裡,半晌不見有任何反應,想著素心小祿子他們還在外面侯著,臊得只差找個地洞埋了,無奈面淺,也開不了口出聲應話,只好微抬頭,附耳道:「爺,起身了,小祿子還等著。」

胤禛應聲睜眼,斜睨著慧珠一下,伸手拿起床榻旁的袍子,起身披上,又重新放下床幔,方吩咐道:「進來吧。」小祿子如得特赦,忙不迭的喚了服侍的人進來,伺候胤禛沐浴穿衣。

不多時,素心備著盥洗物什過來,見著屋裡的情形,笑得嘴也合不攏,可顧著此時還有胤禛身邊的人在,不便多言,只是伺候慧珠起身的時候,少不得拿眼使個眼色。這下,倒把慧珠鬧個沒趣,現在滿院子的人都知道昨晚發生的事,一個二個還是這般喜形於色的歡喜,還有小娟她們貼身伺候的,見她身上的痕跡,那是個面紅耳赤,不敢拿正眼瞧她,難道不知道她也會尷尬嗎?

隨後,慧珠終是在素心等人瞭然的視線中收拾停當,來到裡間屋裡。屋內炕桌上已擺好了熱騰騰飯食,胤禛正坐在炕桌上,喝著豆汁吃著餑餑,弘歷兄妹也在一旁小幾上用食。慧珠見狀,不覺一笑,隨即向炕桌走去。

這時,只聽寶蓮一首拿著她的小銀勺,一手指著慧珠,似發現驚奇般,稚聲叫道:「額娘娘--臉紅紅--大紅紅,哥哥,看。」聽了這話,除了弘歷抬頭向慧珠看去,滿屋子裡的人都順勢望去,慧珠本來微紅的臉,剎那間,一直紅到了脖子根。

眾人見之,不由想笑,但顧念著身份,只得堪堪憋住一臉笑意。

胤禛放下手中的餑餑,緩了下胸膛,似有解圍之意的看向弘歷,正色道:「用快些,等會我和你一起進宮,不得耽誤時辰。」弘歷不覺肩上一重,悶悶的道:「兒子謝過阿瑪。可是五弟向來與兒子一起去上書房的?」胤禛滿意的點頭道:「身為兄長,應當照顧幼弟。不過你放心,我已差人通知弘晝早些去外院等著了,到時再一起走。」

弘歷恭敬的應了,小小的心裡卻是歡喜的,他能感覺到母親的喜悅,好似察覺了父母間的變化,雖然實際上沒有任何改變,可他就是察覺出了不一樣,讓他非常喜歡,若能一直這樣下去就好了。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1-3-19 08:46 PM

第一百六十八章  掌府

親自送弘歷父子出了院門,慧珠快步回到屋裡,不待歇口氣,忙讓素心幫著烘乾頭髮,梳髮髻,換衣飾,至一切收拾停當,時辰已不早了。慧珠打眼望了下窗框,見外面天已大亮,心下微頓,回過頭,又是梨渦淺笑。

素心順著慧珠的視線看去,心裡明白,不免叨念道:「時辰已經晚了,趕也趕不上的,主子還是仔細些路上,走慢些。」說著又為慧珠撣了撣披風,叮囑了小然子幾句,方由著慧珠離開。

昨夜裡風聲一直不見停歇,這會出了院子,才知雪也跟著下了一夜,厚厚的一層,走在雪地上,不時發出「吱吱」的聲響。

一路上,慧珠踩著積雪而行,到了正院時,旗服下擺濺濕不少。

烏喇那拉氏笑容可掬的受了禮,低首掃了眼慧珠的衣裳下擺,自譴道:「昨夜雪又乍了一尺來厚,鈕轱祿妹妹你過來請安,都濕了下擺,可是我的罪過了。」話頓住,又揚聲吩咐道:「找個銀碳多的腳爐給鈕轱祿妹妹換上,這濺了雪水,容易生凍。」慧珠坐在椅上,斂衽作福行禮道:「勞福晉念著妾了,妾穿的鹿皮小靴,倒不容易浸著。倒是妾今天因著天冷,貪被了,來的這晚,還望福晉和眾姐妹可別埋汰我就行。」耿氏忙話裡含著眾人的意思,擺手搖頭,讓慧珠寬心。

李氏還記著昨日的事,早就泛了酸,這會兒見慧珠來的晚不說,眉宇間都含春帶笑,一見就知何事,這心裡的醋罈子是打了個翻,酸的沒法了,只是礙於眾人面上,不好說什麼,暗生了一肚子的悶氣。

這年下來,除了年氏、安氏二人偶得些寵愛外,胤禛甚少踏進後宅去,更別說去其他大小妻妾的院子了。此時,眾人見慧珠越發麗容,有兒有女,依今日的情形看來,胤禛好像又要復寵之,心裡便如李氏般是猛發酸醋,比對著年氏猶帶幾分敵意。認為慧珠就是跟她們是一般的人,要貌也只不過是清秀,要才更是無才,連好些的家事也無,卻硬生生高出她們一截,變得高貴起來,這又憑什麼?

一時屋內氣氛滯寂,眾人言怒不敢,或端茶輕抿,或兩兩相談,或低首繞帕,皆是緘默其聲,耿氏言語,無人應承。

年氏見狀,朱唇輕勾,正欲開口說些什麼,卻被烏雅氏搶白道:「哎喲,耿姐姐說的是,鈕轱祿福晉您性子好,誰不讚啊,就是萬歲爺、德妃娘娘也稱您好,這晚來些,想來也是事出有因,婢妾豈會埋汰您呢。」烏雅氏搬出康熙帝、德妃,眾人只得壓下心裡不快,連聲附和。

慧珠似察覺眾人心口不一,心下好奇這突如其來的敵意,胤禛也就去她那一宿,倒讓人給惦記上了,那諸如年氏、安氏之流,還不知道怎樣恨上。

不過,慧珠雖然如此作想,口裡還是謙虛的應了話,一如往昔。

年氏聽著慧珠的話,嘲諷更甚,一派虛偽應話,俗人一介,眼裡閃過蔑視。武氏依附年氏多年,又是個有城府的,窺年氏面上表情,也大概猜出年氏的想法,隨心裡暗忖一二,杏眼頓亮,直個兒瞅著慧珠笑道:「該真是事出有因的,鈕轱祿福晉要伺候爺和弘歷小阿哥進宮,又要照看寶蓮格格,耽誤了時辰,才來的晚些,有什麼好埋汰您的,這可是旁人求都求不來的福氣,婢妾可羨慕的緊。」武氏的話,無疑將眾人所妒,擺在了檯面上,挑的人心思異動。

慧珠沒做聲響,端起一旁的蓋碗,輕覓了下茶沫兒,隨之重重的在高幾上一擲,「鏗」的一聲脆響,聽的眾人心裡一怔,隨即又齊刷刷向慧珠看去,料定必有口角發生。

不想慧珠卻是雷聲大雨點小,從蓋碗上移開視線,一一掃過屋內之人,最後目光落向武氏。故作應聲道:「武格格心直口快,我知你的意思,人要惜福,珍惜眼前擁有的,毋做那好高騖遠之人。我現如今,有弘歷寶蓮在身邊,有福晉和眾姐妹與之相處,便是我的福氣。」

武氏瞠目,慧珠雖說的溫和贊同,卻句句帶著諷意,反過來把她給訓了,這幾次交鋒下來,次次是她處於下風,原先倒是她小看了她……

慧珠輕聲喚道:「武格格?」武氏正想著,被慧珠這一喚,心知走神失態,忙抬首看去,之間慧珠笑意閃爍,彷彿知她心中所想,頓時一驚,慌忙答道:「鈕轱祿福晉說的是,婢妾受教了。」慧珠含笑直視,心中卻長長吁了口氣。

烏喇那拉氏上位觀之,見慧珠日漸硬起,不憂反喜,心裡正琢磨著,眼角忽然瞥見一臉漠然的年氏,不覺笑意加深道:「鈕轱祿妹妹,今日我還有一事要與你商量下。」

慧珠長氣未出完,又聽這話,不由暗下撇撇嘴,復又疑惑的看向烏喇那拉氏,笑道:「不知福晉有何事要妾做的,儘管吩咐就是。」

烏喇那拉氏話出,一屋子人都是差異,不解究竟有何事需要慧珠幫忙做的?

烏喇那拉氏親切的予話道:「鈕轱祿妹妹你進府這些年,為人處事是最細心不過的了,剛個兒耿妹妹她們可是親自開口說了的,所以我正好借了這話檔,讓妹妹過來幫我管理府裡的事,妹妹可是願意?」

慧珠大驚,怎麼想也想不到烏喇那拉氏要說的竟是這個,管理府裡是權力大,可先不說府內下人服不服,就是李氏、年氏定率先不依。

慧珠想的沒錯,眾人聽了這話,先是一怔,猶不可信,後面反應過來,直接不同意。只見李氏座椅把手一拍,立即出聲阻止道:「福晉,妾認為此時欠妥,鈕轱祿妹妹雖是側福晉,卻晉陞不久,資歷尚淺,定不能面面俱到。」李氏這話,只差擺出自己是最適合人選。年氏不屑李氏話裡之意,但也擰眉反對道:「福晉,妾也覺得李姐姐的話言之有理,鈕轱祿妹妹還要照顧弘歷阿哥和寶蓮格格,想是也沒得精力再顧到府裡,還請福晉三思。」

烏喇那拉氏像早料到眾人的不贊成,一派氣定神閒道:「李妹妹、年妹妹不用擔心,這些我都考慮過了,還是認為鈕轱祿妹妹是最佳人選。這幾年下來,管理偌大的王府,我已有些吃力,早想尋了人幫著分擔。開始選的是李妹妹,可弘時剛納側室,馬上又要選正室,這可是頭等大事,李妹妹自是得忙了,便只好作罷。年妹妹雖然心細如塵,可身子骨向來羸弱,我怎好再累了妹妹呢?」

說著,轉頭看向慧珠笑道:「鈕轱祿妹妹做事穩重,雖然不大說話,可這點是萬歲爺也是誇讚過的,且鈕轱祿妹妹當年近身侍疾於爺,想來爺也是屬意的。至於弘歷兄妹嘛,就更不用操心,弘歷已經是個大孩子了,上書房都有一年多了,已不需要鈕轱祿妹妹親身照顧了,而寶蓮又是位格格,自是養在深閨,有婆子丫鬟看著,教養嬤嬤教著,亦是不大需要鈕轱祿妹妹親力親為的照看。眾位可覺得我說的是?」

一番話說的句句在理,眾人無從反駁,遂有些僵硬的應了話。

話雖然到了這份上,慧珠仍是不願意,一等烏喇那拉氏說完,忙插話道:「福晉,妾為人粗笨,又極為懶散,雖承福晉看得起,但若是打理不好,豈不是辜負了福晉的寄望。」烏喇那拉氏打個眼色,宋氏忙幫著勸道:「鈕轱祿福晉您別過謙了,可是連萬歲爺都誇過您的,所以依婢妾看,這事上就屬您最合適。」

烏喇那拉氏見慧珠還想推諉過去,作勢生氣道:「鈕轱祿妹妹幫著掌府,是眾位妹妹都贊成了的,若妹妹還是推辭,那就是不願幫了我的忙,辜負了眾位妹妹的心意。」

如是,李氏、年氏也知道幫著淡淡說了兩句,慧珠見狀,心知難以推脫。只好應承下來。

隨後,屋內大多之人無心晨安,只有烏雅氏滔滔不絕的一直說話,其中對慧珠奉承之意明顯,招了不少白眼,卻猶不自知,知道巳時二刻,方歇了談話,眾人各自回院。

回去的路上,慧珠與耿氏結伴而行,路上說了些弘歷、弘晝哥倆功課上的事後,耿氏見左右無外人,便湊過頭,傾耳說道:「能掌了府裡的事,是件好事,可依婢妾來看,這事來的時機不對,年福晉正是風頭逐日上升之時,您又……爺這一年多來進後宅的時候少了,您又是這些日子才重新倒回了來,眼紅的人必定少不了,兒十四爺任命大將軍的時候,弘歷阿哥又被送回府了……婢妾覺得此事不好處之,您還需小心些,馬上就要過年了,府裡事多……」說著話,耿氏是凝眉搖頭,一副極不好說的模樣。

慧珠何嘗不知道這個理,可不好多說,遂拍拍耿氏的手,簡單的應了話,便撇過耿氏,回了院子。



第一百六十九章  聲勢(上)

院子裡,素心早在廊下張望等候著,見慧珠面色不大好的回來,駐步一停,忙迎了上去,伺候著進了屋裡,問道:「主子,可是她們說了什麼?讓您心下不愉。」

慧珠把烏喇那拉氏讓她幫著管理府裡的事說了,素心喜道:「越過李、年這兩位福晉掌管府裡,這可是得權的好……」話說了一半,察覺不對,立馬打住,皺眉另道:「先不說別的,就近年來主子和年福晉越發不對盤,年福晉如今又正處漲勢,您受了福晉的寵信,她心裡定是不服氣,少不得會使了絆子。福晉如此安排,豈不是讓主子去與年福晉爭個高低,倒不是好事。」

慧珠心裡亦有擔憂,昨日才有德妃隱晦指出,年氏是她道路上的絆腳石;今日烏喇那拉氏便讓她輔佐掌家,令她無從選擇,只得與年氏相抵,抑或是與心裡不服她的李氏、武氏等人相抵。

心思每轉愈下,想著以後可能接踵而來的麻煩,慧珠斂眉沉面,驀然噤聲。素心撩起眼皮覷了一下,巧心回籠了圈,出言寬慰道:「主子掌府,是福晉當著大家面提出來的,只要主子將福晉吩咐下來的事,辦的妥妥當當,任誰也是挑不出個錯的。」

慧珠心下另顧忌著德妃那方,素心不知,她也不打算說,便勉強緩了神色點頭同意,暗裡,只道自個兒以後多注意些就是。

晚間,胤禛又過了院來,慧珠憂著事,倒沒了清曉時候的彆扭,胤禛也不是那風花雪月之人,遂過了晚飯,直接冷聲道:「你要幫福晉打理府內?」慧珠心裡還沒個好氣,見胤禛一副冷心冷面的樣子,肚子了少不得泛了嘀咕,腹議幾句,口裡還是輕聲應了話。

胤禛橫了眼慧珠道:「如此,你把福晉安排下來的事,做了就罷了,其他的事你局不用理會了。」慧珠本就不喜歡理事,哪會主動去應付其他的事,聽了胤禛的吩咐,想也不想的出聲應了。

胤禛見慧珠回答的快,還算滿意,也沒再說些什麼,轉過身,便一門心思的落在胤禎大軍行進上。慧珠見胤禛在想著正事,也就按了以前的習慣,沒去打擾,只讓了廚房夜裡備些宵夜送上來後,自去收拾睡下。

第二日,慧珠早早的起身,梳洗停當後,又伺候胤禛父子他們用了早飯、離開了院子,便直接披了披風,拿了手爐,去正院晨安。正院屋子裡,一應妻妾嘮了嗑,說了半會子閒話,烏喇那拉氏看著時辰差不多了,便召了府裡管事身份的婆子媳婦等人過來,當著所有人的面,言明了慧珠幫著料理府裡一事,又一派大方的直接拿了府裡一半的賬冊分給慧珠,表明信賴分權之意。

事情交代妥當後,眾人各自離開。慧珠回到院子,拿了賬本細瞧了會兒,是搖頭歎息,看的眼花繚亂,當年章佳氏教予她的理家之事,看來大多是還了回去,這會一看,還不如素心瞭解的多。

小然子頭腦轉得快,見慧珠一籌莫展,便在一旁支了個招。慧珠一聽,頓時撫掌大笑道:「就屬你小子機靈。」說罷,忙讓人請了方總管過來指點一二,這後。她才通曉了大半,能上手了。

烏喇那拉氏分下的賬冊不多,有三本,但多是細小繁瑣的事:一為府內採辦的賬本,這項倒難不倒慧珠,採辦的事,府裡一直由方總管負責,底下還與張富從旁跟著,不用她操心,減了她不少的事。

二為府裡上至主子下至奴才的衣飾月例等物的操持,此項慧珠可依葫蘆畫瓢,按著原來的定例安排就是,只是眼下快過年節,滿府人的新衣、多加的月錢已經需要打算了,得趕在臘月二十四之前準備妥當,還得忙上一番。

三為廚房裡的事,按烏喇那拉氏的話來說,胤禛都讚過慧珠院裡的吃食做得好,那她院裡的小廚房必是好的,所以便分了下來。這樣,比起前兩樣更是複雜,看著是件輕鬆活計,其實最擔責任,尤其到了年節,每年桌上的吃食就那些,弄得好也和往年差不多,弄得稍微不好,還會落一身的不是,慧珠把三本賬冊是看了又看,和素心商討了好久,終是決定當務之急還是把年節上的事情辦好。

於是,慧珠想著先找衣服作坊和銀匠首飾鋪子,定制新衣和打制金銀錁子,到了年末好分到各院子裡。然後再讓方總管把年節時的蔬菜瓜果,酒麴瓊漿定好,早早的為臘八後的年節打算,以免到時候出現食材不夠的情況,還能事先安排年節的菜式。

如此安排,慧珠覺得可行,可當了十多年的甩手掌櫃,她還是不放心,便又找了方總管說了她的想法,見方總管點頭贊同,於是第二日親自去了正院,向烏喇那拉氏睡了想法。

烏喇那拉氏一臉笑意的誇讚了慧珠一番,又嗔怪道:「鈕轱祿妹妹你也真是的,我既然將事情交給妹妹了,妹妹直觀做主就是,不用顧忌我的。」慧珠笑著不予應承,後面一應行事,仍是來問過烏喇那拉氏方才行事。

接下來的日子,慧珠才是真正的忙起來了,起先只是定了大的做法,後面才是細緻施事實。如是,慧珠將一應事情吩咐下去,行過幾日,便出了問題,有人生事。

闔府上下,屬大廚房的人最見高踩低,又最是刁鑽,慧珠早些年就不待見她們,不過對她們給格格之類的侍妾送的食材偷工減料,卻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不想這些婆子見慧珠管了幾日,對他們暗下做事,卻是什麼話也不說,這膽子也漸漸大了起來,竟開始說三道四了。

這話傳了兩日,到了慧珠耳朵裡慧珠到不生氣,只是想著若是人這些廚房婆子張狂,起了不好的頭,她又如何料理其他的事。看來想等著過了年,再好好整頓廚房是不行了,現下就得警她們一警。

事情來的快,又過兩日,小娟去大廚房領食材,被廚房的婆子嘲弄了一番,心裡覺得委屈,抱了食材就跑出了院子,行了幾步卻覺得不對,好像少拿了樣,只得原路返回。這時,小娟剛走到院子門外,就聽院內傳來婆子們的大笑,還調笑著府裡的主子。聽後,小娟有了心思,也沒再進院子,抱著手裡的食材便回了院,訓了慧珠把廚房發生的事給說了遍。

慧珠心下一動,忙回裡屋換了衣帽,踩著點行至院門廊下,正好遇見前來商量事情的高德,便尋了個理,讓高德和她一塊去看看後日臘八的食材。

廚房大院外,一婆子炫耀道:「你們扣的是耿格格她們院子裡的食材,我扣下的可是年福晉她院子裡的好東西,那可是極為上乘的,昨我讓人拿去賣了,你們猜,我賣了多少錢?整整四十兩銀子。」另外個婆子道:「年福晉院的東西你也敢做手腳,我可不敢,最多也就扣到武格格那就不敢了。」其他幾個婆子附和。一婆子不屑道:「別說年福晉院的,就是管咱們的鈕轱祿福晉,我也扣下了,那也是上好的物什,弘歷阿哥平時吃的……

慧珠看了眼高德,便一面繞過壁影,一面問道:「哦,不扣下的東西不少,看來這廚房還真是個肥差,不知道爺和福晉用的,你可是也扣了下來。」那婆子說的正高興,聽見有人捧她,也沒明白過來,還洋洋得意的道:「嘿嘿,爺和福晉那,原先老婆子還不敢,可現在這軟腳的鈕轱祿福晉管了廚房,老婆子當然……」這婆子也是個機靈的,見原本說說笑笑的氣氛,突然凝聚了下來,脫口的話不自覺間消失在口裡。

慧珠拿眼笑看著瞬時變了臉色的四五個婆子,話語輕揚道:「我管了廚房,你當然……」說道這,語氣驟然一變,厲聲喝道:「更要摸了府裡的東西出去變賣,謀一己之私,還要背後亂嚼是非。」

婆子身子一怔,顫巍巍的轉過身,之間慧珠身披一件紫貂墜地披風,戴著精緻護甲的手上捧著一個不大的琉璃鎏金手爐,而額際處的遮眉勒下,卻是冷眼直視一種震懾人心的氣勢頓顯。

婆子只區區一眼,臉色一時騰地一白,雙膝打了個冷顫,只聽「噔」的一聲,婆子直接跪在了地上,隨即餘下的幾個婆子也回過神,忙不迭地跪在地上,嘴裡連聲念道:「奴才冤枉,奴才該死。」

慧珠冷眼由著幾個婆子哀聲求饒,直到聞聲前來圍觀的人有了,方淡淡的「哦」了一聲道「既然該死了,又何來冤枉。你們已經承認了剋扣府裡食材,還剋扣了爺和福晉的食材,豈能稱為冤枉。再說,這話高公公也是聽見了的,難不成還真冤枉了你們不成。」言罷,側目看向高德。高德掃了眼四周,上前一步,喝道:「大膽,在鈕轱祿福晉面前還敢狡辯,一群不知死活的狗奴才。」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1-3-19 08:49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10-25 11:31 AM 編輯

第一百七十章 聲勢(下)

餘下婆子見大勢已去,無不嚇得六神無主,只是難逃罪責,心下大駭。此時,他們當中一人忽然連滾帶爬的及至慧珠跟前,哭喊道:「鈕轱祿福晉,奴才們是冤枉的,都是薛嬤嬤指使的,奴才們怎敢剋扣了爺和福晉用的,奴才們冤枉了,主子明鑒,這全是薛嬤嬤一個人的主意….」還待繼續哭喊,不料被小然子一抽,一個趔趄人栽倒在地上。

其他婆子在福利也待了十幾年,知道罰不責眾這個理兒,這會被哭喊聲警了神,通通反應過來,齊齊指著最先會那個一臉囂張的婆子,推脫道:「主子,您明鑒啊,這事都是薛嬤嬤一人搗鼓出來的,奴才們位卑不敢不從……您也是聽見了的,她自己也承認了,非但扣下您和年福晉院的,還後下爺和……」話語未落,之間薛嬤嬤轉個身子,便朝那哭喊聲最大的婆子撲去。

「啪啪」幾聲,扇的直響,周圍人無不為之一怔,片刻間,那薛嬤嬤張口便是怒罵道:「不要臉的潑婆娘,竟敢把髒水潑到老娘身上,你們不讓老娘好過,老娘也不讓你們過得去。」說著,薛嬤嬤仗著自己五大三粗,對著餘下四個婆子是發了狠勁的往死裡打,打的眾婆子叫喚不停。

慧珠也有些愣住,哪裡知道這個叫薛嬤嬤的如此凶悍潑辣,眼見形勢發展的越發不對,忙讓高德去綁縛了薛嬤嬤。高德領了話,打個身,叫了幾個粗壯的婆子便將薛嬤嬤捆住,尖著嗓子發話道:「還杵著幹嘛,還不快去把她給辦了。犯了大罪不說,竟還敢在鈕轱祿福晉面前放肆,就該給我打,往狠裡打。」轉回身,又一臉恭敬的稟道:「這婆子挪用了主子的東西私賣出府不說,還在您面前放肆,實屬不可原諒。這不知您意下如何,是杖責五十還是一百?」

五十或是一百,無論選哪個,都是要將人活活打死!慧珠強壓下滿腹心驚,看了面上流露出驚恐神色的小娟等人,暗自緩了口氣,此時已是騎虎難下,軟不得心,否則以後難過的便是她和弘歷兄妹。

思及此處,慧珠硬下心腸,又看了眼被綁縛在長凳上的薛嬤嬤,咬咬牙,不動聲色的道:「杖責五十或一百,無甚區別,就由高公公拿主意吧。」高德應了,隨即高喊道:「一百杖責,事後,全家打發出去。」話落,兩個小太監高舉紅漆木板著著實實打了下去。

薛嬤嬤初始還在木凳上不斷掙扎,堵著破布的嘴也在嗚嗚咽咽的哭嚎著;不知何時,濃郁的血腥味開始飄散去,斑駁的血跡在潔白的雪地上落下烙印,彰顯著一挑生命的漸漸逝去。

「三十八……四十一……四十五……」一旁報數的太監喊道四十五時,皺了皺眉頭,轉身行至慧珠跟前,打了個千兒問道:「那婆子已斷氣了,可是還要繼續?」聞言,慧珠倒吸口氣,強制鎮定道:「人都歿了,不打也罷。」小太監領命,高德笑道:「鈕轱祿福晉就是仁慈,有您當主子,是咱們做奴才的福氣。」

仁慈?慧珠無聲冷笑,向一片狼藉的前方看去,跪在一旁的婆子無不瑟縮了下身子,滿是驚恐的望著她。慧珠心下悵然,收回視線,思緒毫無所覺的飛向入府那年,也是今日這樣飛雪漫天,潔白的雪地上被鮮紅的人學所浸染。那時的她還在指責烏喇那拉氏的心狠手辣,如今,場景換了,人也換了,兒那心狠的劊子手卻變成了她。

慧珠晃神的想著,忽被小然子扯了扯衣袖,方斂回心神,對高德吩咐道:「就快過年了,不宜多出人命,免得沾了穢氣。至於她們嗎?只算知情不報,就每人罰了三月例錢便是。」高德心領神會,看向眾婆子道:「還不快謝過鈕轱祿福晉,以後好生當差。」眾婆子忙唯唯諾諾的跪地磕頭道:「謝鈕轱祿福晉大恩,謝鈕轱祿福晉大恩……」

驚懼的聲音猶在,小然子卻已然撐起了油紙傘,小娟也攙扶上了慧珠的手腕,離開了這座被血腥味縈繞的院子。一路圍觀奴僕,見慧珠主僕三人行來,無不眼裡閃過駭然,哆嗦的退離開來,不知道是天冷,還是對心冷?

這事當日天黑之時,已到了烏喇那拉氏耳裡。烏喇那拉氏詫異的看了眼高德,又揮手讓他退下,挑眉道:“看來是小看了她的能耐,一直以為她……罷了,罷了,這皇家的女人哪個不是玉面心狠,沒幾分手段又怎樣爬上親王側福晉的位上。”王嬤嬤憂心道:“此次她必定是立了威,若是她勢力膨脹了,會不會成為第二個李氏。”

——李氏,烏喇那拉氏手心裡倏然發狠,轉瞬間,卻是風過無痕,淡淡的開口道:“府裡的情形,容不得她成為第二個李氏,有年氏在府裡的一天,或是年家一天不倒,她就一日不是威脅。再說,比起其他人,鈕軲祿氏還稍能順我的眼。現在多說無益,妾看明日她如何做事。”王嬤嬤望著一臉漠然的烏喇那拉氏,心裡忍不住滴淚,若是弘輝阿哥還在,也不用獲得這般辛苦。

烏喇那拉氏見王嬤嬤眼裡黯然,難得眼裡掠過一抹溫情,輕聲道:“嬤嬤你也上了年紀,冬日老犯腿疼,你緊著些自己,莫去多想。只要有年氏,鈕軲祿氏二人在,事情就好辦,誰也越不過我去。”王嬤嬤眼裡含淚道:“老奴謝主子關心。”隨後夜深了,烏喇那拉氏主僕自是收拾睡下。

可夜裡,慧珠卻失了眠,輾轉反側一宿,直至四更天,才稍有睡意,闔了會眼。不過天亮之際,還是強打起精神,換了件能提面色的玫紅色碎花旗服,趕在眾人請安的前面,先去正院,向烏喇那拉氏言明了昨日情形,並道:「妾擅自處理那婆子,還請福晉責怪。」

烏喇那拉氏與王嬤嬤對視一眼,拉著慧珠的手,一面的溫聲細語道:「妹妹,這大早的趕來,就是為了告訴我這事,你呀,就是太守規矩,委屈了自己。咱們姐妹相處這十年來,還不清楚你的性子,我是信得過妹妹的以後這事就別再一一稟了我了。」慧珠仍如上次一樣,不坐應承,有事必先稟過烏喇那拉氏。

自慧珠拿了廚房的人開刀,還讓薛嬤嬤丟了命,眾人心裡是提了十二分警惕,只道慧珠是個有手段心狠的,誰逆了她,薛嬤嬤便是下場。遂,後面慧珠手下管理的這些事,無不妥妥當當辦好。

於是,在慧珠細心操持下,底下僕從又謹慎當差,府裡臘八熬製的各色臘八粥也如期準備好了,後面到了臘月二十,衣服作坊和首飾鋪子提前四天送來了慧珠定下的物件,慧珠依照身份地位,按著衣料首飾的貴賤分下去,以沒有出一點錯。

其間,張富跑採購的時候,還遇見一南陽過來是商人,急需用錢,便盤點了京裡沒有的首飾樣式,但這些首飾樣式雖難見,不過卻不是什麼金貴材料打製,也就花不了多少錢,沒超過府裡往年節氣花費。慧珠心下滿意,將這些新式樣的首飾給胤禛大小妻妾送去,因樣式好,又在不該打制首飾的時節得到了意外的份例,大多是心裡喜歡,把慧珠誇了遍,就算是李氏、年氏等人礙於情面,也是誇讚了幾句。

這般,在年下各府交往甚多的時節,慧珠料理府裡的事也傳了出去。因此,慧珠賢惠心巧,穩重能幹的名聲是在各大王公府裡傳開了。就連宮裡的德妃也知了消息,私下還暗暗高興慧珠把她的話聽進去,要和年氏分庭抗禮,遂這後待起慧珠是更加親切。

慧珠把手上的事,處理的井井有條,在府裡贏得了聲勢,府外又贏得了一片好名聲,倒是她沒想過的。只是對德妃沒再單獨留了她說年氏的事,覺得是個意外的收穫,讓她開始的憂心去了一大半。

如是,慧珠後面的日子過的是順風順水,弘歷學業有成,寶蓮乖巧懂事,她與胤禛相處融洽,府裡也沒什麼麻煩事到了她身上,鈕轱祿府那的日子同樣是越過越紅火,這一切下來,沒一件事是需得她愁心的。而這種日子過得極快,晃眼即逝,不知不覺間又是大半年過去,轉眼到了康熙五十八年夏末。

這日,慧珠把手裡的事情交代了,掐著時辰,約莫該是弘歷下學的時間,便讓廚房做了弘歷最愛吃的水果刨冰,她就在屋裡一邊教著寶蓮認字,一邊等弘歷下學回來。不想到了酉時過半(下午6點),也不見弘歷回來,有些急了,正要出了裡間屋子去院門廊下轉一圈,看看弘歷回來沒,就聽見弘歷老遠就:「額娘,額娘」的叫個不停。

慧珠門簾子一撂,步出了裡間,還沒見著人,就佯裝抱怨道:「又去哪裡皮了,今個兒可是整整晚了兩個時辰才回來的。」



第一百七十一章 聖諭

    說話間,弘歷已幾大步跑進屋了,三兩下,就撲到了慧珠跟前,上氣不接下去的喘息著喚了聲「額娘」,還未說到正題 ,便被慧珠沒好氣的打斷道:「別急,慢著些,看你熱的,都滿頭大汗,先進了裡屋,喝點涼茶再說。」說著,邊拿著錦帕為弘歷抹汗,邊拉著他去了間屋子裡。「咕嚕嚕」幾聲,涼茶下了肚,不待歇上口氣,弘歷忙是一臉興奮地叫道:「額娘,皇瑪法要帶兒子去木蘭圍場行獵。」聞言,慧珠一驚,轉頭與素心兩眼相視,猶為不信。

弘歷見狀,急急證明道「額娘、嬤嬤,真的,皇瑪法說弘歷騎射好,才特意帶上弘歷的,連十四叔家的弘(不認識)也沒帶,就只帶弘歷。」話停了停了,似想起什麼,大聲嚷道:「最多不到戌時(七點),就有公公來傳旨,讓弘歷跟著陪駕木蘭。」

言畢,滿是驕傲的仰起頭。連聖旨都搬了出來,由不得不信,只見素心瞠大雙目,激動地抓住弘歷臂膀,喜道:「萬歲爺欽點了您。還要聖旨來府?」弘歷咧嘴一笑道:「嬤嬤,是真的,晚間的旨意是下給弘歷的,連阿瑪也沒有。」回過省來,盯著弘歷那張神采飛揚的笑臉,慧珠心裡也是止不住的驕傲,可忽的想起一事,不由蹙眉問道:「那萬歲爺可是讓你阿瑪也同去?」經一提醒,弘歷兩眼唰的一下驟亮,更為興奮道:「額娘,皇瑪法同意額娘也跟著一起去,到來了木蘭圍場,弘歷帶額娘騎馬。」

慧珠呆了呆,只聽弘歷眉飛色舞的講道:「兒子想著額娘以前講草原的壯闊,就知道額娘一定還想去。便問皇瑪法可以可以也讓額娘跟去,皇瑪法說若是兒子能做出那道幾何題,就讓額娘去,那題型是額娘以前教過的,兒子三下五除二,不到兩刻鐘就做出來了,皇瑪法可是當場就允了兒子。」

慧珠看著弘歷稍有的稚兒面相,心知木蘭圍場是他一直最嚮往的地方,不忍心潑冷水,可有些話還是不得不問清楚,遂誇了幾句後,又問道:「你阿媽可是也要去,還有萬歲爺當時面色怎麼樣?」弘歷小臉一皺道:「阿媽去不去,兒子不知道。不過皇瑪法當時是摸著兒子的頭,贊兒子孝順呢,應該是高興地吧。」聽了這話,慧珠心安了一下,又想著等會聖旨要來,現在時辰也不早了,忙吩咐廚房制備晚飯,燒水給弘歷沐浴換衣。

晚飯後,收拾停當,慧珠還想等著胤禛來院子問些情況,就有正院的小丫頭前來稟話道:「福晉請鈕轱祿福晉、弘歷阿哥前去正院接旨,宣旨公公已經到了。」聽後,慧珠正了正神色,便帶著弘歷疾步向正院趕去。

正院燈火明亮,院子裡立滿了奴僕,見慧珠母子行來,忙行禮請安。慧珠心裡盤在行獵事上,沒像常時那樣頷首應了,穿過行禮奴僕就進了堂屋,但落在這些奴僕眼裡,卻又成了另一番意思。堂屋裡,胤禛和烏拉那拉氏上位坐著,側首是李氏母子和年氏,屋子中間立著一位穿品級服侍的中年太監。

慧珠剛一踏進屋裡,只覺一道道灼人的實現直視過來,各有深意,看來宮裡的消息是已傳到她們的耳中,慧珠斂了斂心神,即刻從容自若的牽著弘歷的手上前行禮,侍在側首上坐定,語含歉意道:「讓爺、福晉和眾位久等妾母子,容妾告歉。」烏拉那拉氏笑道:「鈕轱祿妹妹院子住的偏,來這得花些時辰,豈能怨怪了妹妹。」

胤禛似沒了耐心,至烏拉那拉氏話一說完,直接插話道:「你宣了旨意吧。」那位立在屋間的公公拂塵一甩,應聲道:「嗻。」說是接旨,其實也只是讀康熙的口諭。慧珠領著弘歷跪地聽旨,口諭極其簡單,幾句便道明意思,弘歷出類拔萃,深得康熙帝屬意,而口諭末尾才加了句,她是為生母,特許陪駕照顧幼子。

這讓慧珠感慨的想起這時代的一句話,女子的榮耀來自於她的丈夫和兒子,她現在所得到,似乎也是來自胤禛和弘歷。傳旨公公道完聖諭,一臉諂笑道:「鈕鈷祿福晉和小阿哥快事起來,奴才在這給您二位道喜了,這可是莫大的聖寵啊。」慧珠淡淡一笑,應聲而起。

烏拉那拉氏、李氏、年氏三人聽了聖諭最後一句,面上皆是微微僵住,不是宮裡傳來消息,只有弘歷陪駕行獵,聖諭到了府裡怎麼又變成了慧珠也要隨之前往?烏拉那拉氏心裡雖有疑惑,不過片刻間,卻是真心喜道:「還是萬歲爺想的周全,弘歷年小,由著鈕鈷祿妹妹跟去照應,最是好了。」說著,話鋒一轉,狀似忽明一事,忙轉頭問道:「爺,您今年可是也得陪駕?妾想著都快夏末了,萬歲爺該是不會去熱河那地,不想今倒是傳了旨,特意讓妹妹和弘歷去,真是喜事。」

胤禛淡淡的回答道:「這是皇阿瑪三日前才臨時起意的,我也是前日才知曉的,本打算過幾天再給你們說,正好今日說了,這月二十八就陪駕熱河。」李氏低呼道:「二十八,不就是三日後,怎走得這麼急,會不會太匆忙了。」烏拉那拉氏輕笑道:「路上有鈕鈷祿妹妹隨去,細穩得事兒,李妹妹安心就是。」李氏壓下心中不快,恭維道:「是呀,有鈕鈷祿妹妹陪著,自是細心不過,有弘歷阿哥前,妹妹也隨侍過。」說罷,嬌笑宛轉,眼含深意的向年氏一瞥。

年氏死死攪著手裡的錦帕,她何嘗不知,就是那年的隨侍熱河,慧珠才懷了弘歷,冊封了側福晉,成了她最大的敵人,奪了勢力,又扶持安氏與她爭寵。現在又在她和胤禛之間插一腳,本來昨日胤禛已經事先說了帶她去熱河,可如今情況,還能允她隨侍?想到這裡,年氏恨得更深,如蛇信子般二度的眼神直直看向慧珠母子。

慧珠察覺出來,順著視線看去,卻見年氏根本沒有看她,反是一雙妙目幽幽的看著胤禛,朱唇輕啟,卻不吭一聲兒。見之,慧珠凝眉思索,這是何意,難不成年氏還想去?

胤禛緊抿薄唇,語意不明道:「弘歷要陪著皇阿瑪御駕,大帳馬車不是由府裡出,路上也是跟在御駕的隊伍裡,不同其他隨行的王公府邸。」說著把手中青瓷蓋碗往幾上一擱,站起身,接著道:「就這樣吧,我還有事要辦,你們也下去歇息。」言罷,率先邁步離開。

隨後,屋內在座四人貌似一團和氣的說笑了會,方告辭離開。期間,慧珠有些不解年氏突然心情愉悅的原因,直至回去的路上,是越想越不對,尤其是胤禛最後說的那句話,讓她有種不好的預感,只覺年氏的心情忽變是與胤禛的話有關。心思翻轉間,已回到屋裡,不想簾子一撩,卻見本該在書房裡處理公事的胤禛,此時正神情閒適的坐在涼炕上,旁邊還立著小祿子、素心等人。

慧珠有些詫異,正要問出口,就聽胤禛說道:「弘歷你明天還要上書房,現在就下去收拾睡下吧。」接著弘歷離開後,胤禛又把屋裡伺候的人打發下去。一時間,屋裡呈現異樣安靜,良久,胤禛抬眼看向慧珠,眉宇間不覺顯出一絲猶豫,話也不由帶了遲疑道「唔,後日你就和弘歷先搬去暢春園,次日方好跟上御駕。」

慧珠幾不可聞的應了一聲,胤禛方繼續道:「我開始已安排好了,由年氏陪同。不過,你們母子是隨皇阿瑪的那邊走,到時去了木蘭圍場住的帳篷,也是在御帳那,所以我決定仍是帶了年氏同去,她就住府裡定下的帳篷那就是。」說完,胤禛又定睛向慧珠看去,只見慧珠神情漠然,半分看不清喜怒,這讓他不禁蹙起眉頭,想起半年前慧珠雷厲風行的手段,直接杖斃廚房掌事嬤嬤,那個嬤嬤可是向來刁鑽,在府裡作威作福多年,他看那婆子沒鬧出個大麻煩,有事佟府那邊得寵小妾的遠親,倒也先放著那,不想卻被慧珠用來殺雞儆猴來,因此在府裡勢力大漲。

慧珠撇過頭,堪堪避過胤禛迥然目光,不待她吱聲應話,胤禛又不鹹不淡的問道:「此處之行,對弘歷是好事,但如此,你將幾月不在府裡,需得放下手中的事,可是願意?」一聽這話,慧珠猛然回首,毫不猶豫的迎上胤禛的雙眼,正色道:「協助福晉掌管府裡,是不容妾推諉,一切的一切皆是由不得妾意,又有何願意與否?禛微微闔眼道:「我知道」。話過,二人歇下談話,各自收拾睡下。是夜,夜風徐徐,月涼如水。

慧珠靜靜地躺在胤禛的身側,感覺一隻似有沉重的大手攪在腰際,耳旁歎息聲傳來:「有你跟著去,我放心。」慧珠身子一僵,隨即低呢道:「我知道。」胤禛「嗯」了一聲,又道:「安置吧」。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1-3-19 08:53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10-25 02:55 PM 編輯

第一百七十二章 路上

出行匆忙,接連三日,慧珠是忙的腳不沾地,要將手裡的府務交回給烏喇那拉氏,又要打點行李等物,雖有素心一旁幫襯著,也著實累到了。至第三日下午,才將一應事物打理妥當,有了空閒親暱下寶蓮,看著寶蓮一副不知事的模樣,有些內疚,後面還是狠了狠心,親自抱了寶蓮去正院。

烏喇那拉氏將慧珠的擔憂看在眼裡,攜起慧珠的手,笑道:「妹妹儘管安心去就是,寶蓮在我這,我必像親生女兒那般待她,等妹妹回來,定還妹妹一個活潑可愛的小格格。」聽後,慧珠勉強一笑,烏喇那拉氏的話確實可信,將寶蓮放在烏喇那拉氏的院子,才是最安全的,可怎麼說寶蓮只有三歲,她委實放心不下。

烏喇那拉氏歎道:「妹妹確實莫擔心寶蓮,既然我已經當著爺和其他妹妹們的面應了下來,便會護了寶蓮安全。倒是妹妹這次能隨駕熱河,可是幸事,要不然弘歷倒是可得由年妹妹照顧了。」稍作停頓,拿眼敲了敲慧珠,方繼續說道:「年妹妹身子骨弱,到時肯定照顧不了弘歷。你也知道,那草原地方,最容易生惡疾,當年十八弟也就弘歷這般大,就給……唉,不提也罷。現在時辰也不早了,妹妹還得先趕去暢春園,那姐姐也就不多耽擱你的時辰了。」

慧珠心下兀自一緊,未成年的皇子皇孫因染惡疾死於路途,是最自然不過了,弘曆雖是由康熙帝欽點,但保不准會讓弘曆回到胤禛身邊,到時照顧弘曆的人便是年氏,她冒不起這個險,讓年氏照顧弘曆,無疑是賭命之行。如今形勢,只有她隨弘曆去熱河,寶蓮待在烏喇那拉氏身邊,才是最好的辦法。

慧珠掩下心思,順著烏喇那拉氏的話,感歎幾句後 ,又再三謝過烏喇那拉氏,方帶著小然子,小娟坐上了馬車,在逐漸蒼茫的夜色中,向暢春園駛去。

康熙五十八年七月二十八日,在邊關戰役正如火如荼之際,又一次意為聚會蒙古各部王公,籠絡蒙古上層貴族的木蘭秋禰,從暢春園處啟程行至。

許是身份地位的不同,又是康熙帝欽召,馬車比起當年乘坐的馬車,豪華大氣許多。慧珠懶洋洋的倚靠在矮塌上,半垂著眼皮,一手支著額際,一手慢悠悠的打著扇子,不知是睡是醒。

弘曆正興致盎然的說著早上啟程那會兒,大街小巷沸騰的模樣,響潰天際的眾呼萬歲,小小的心靈被這萬人空巷的情景所震撼,一種轟然的豪邁之情急於抒發。不想轉頭一看,他是口沫橫飛的說著,而慧珠卻是闔眼打起了盹,小然子和小娟也正好奇的東張西望,還對著馬車的豪華裝扮,時不時的發出驚訝聲,明顯沒有人在理他。

醒過味兒來,又想起出發前發生的不愉,一張圓圓的小臉暫態垮了下來,委委屈屈攀上慧珠的胳膊,搖晃道:“額娘,額娘……”

慧珠心裡有著事,一宿翻來覆去硬是沒睡著,好不容易朦朦朧朧來了些睡意,又得起身出發。

此時出了城門,才摸得閒檔瞇眼睡下。這會兒卻被弘歷不依不饒的鬧著,只得撩了眼皮子,打著呵欠問道:「怎麼了?」弘歷見慧珠搭理他了,順手從小幾上拿了塊栗子糕,一把塞進口裡,哼哼唧唧的大口嚼著,就是不吱聲搭腔兒。

「撲呲」一下,慧珠笑出了聲,一旁的小然子、小娟應聲而笑,弘歷氣的伸手指著三人,口齒不清的怒道:「你……你……」一個字吐了半天,也沒說出個名堂,反是被口裡的糕點給嗆著了,憋紅了小臉,咳嗽不停。

慧珠見狀,下一瞬依然心軟,忙坐起身,倒了杯涼茶遞過去,一面為弘歷順著背,一面喟歎道:「額娘知道你想騎馬,可你看看,有哪個是你這般大就騎馬而行。等到了木蘭圍場,那邊天藍草綠,再讓你阿瑪給你找匹小馬騎騎,可好?」

弘歷也明白慧珠說的,只是畢竟還是個長不大的半大孩子,鬧鬧脾氣也是正常,這會兒聽見母親溫聲細語的誆慰著,哪還有脾氣,一頭便栽進慧珠的懷裡,喜笑顏開道:「弘歷還要打獵,額娘也得允了才行。」慧珠一把支開弘歷,板臉唬道:「都沒獵物高,就一心惦記著打獵,到時你看我許不許。」說罷,見弘歷急的抓耳撓腮,被那樣子逗樂,不由大笑起來。

正笑著,不妨馬車踉蹌了一下,隨即就聽見似胤禛的聲音問道:「在笑什麼?」說著,車窗簾子就被打開。慧珠笑容還掛在臉上,一見騎在馬背上的胤禛陰沉著一張臉,沒來由的收了笑容,反問道:「爺,怎麼了?」

胤禛臉色稍霽,輕飄飄的回了聲「無事」,沉默了會,又問道:「昨晚間,出府的時候為何不回稟一聲?」慧珠心裡想道「你那時在年氏的屋裡,我差人道她院裡找你,指不定招了年氏怎樣的想法,討一身腥味,不知道的還以為我在搶人」,明面上卻是正在坐正身子,答道:「昨個兒時辰晚了,妾又去福晉那裡欠了安,便直接和弘歷去了暢春園。」

聽了解釋,胤禛皺了皺眉頭,倒沒有繼續糾纏這個話,另說道:「馬車停了,皇阿瑪在前面站裡用午膳,宣弘歷過去。」慧珠愣了一下,有些傻傻的問道:「馬車停了?」問完,反應過來,立馬臊紅了臉,掩飾道:「哦,就剛剛馬車踉蹌了下,是停了,那個停了。」

胤禛眼睛瞇了瞇,直盯著慧珠嫣紅的面頰半瞬,卻又極快的移開了視線,正色道:「弘歷,下車。」在胤禛面前,弘歷從來就是一副小大人模樣,現下亦是如此,只見弘歷恭敬的應了聲是,又規規矩矩的給慧珠告了安,方下了馬車,隨著胤禛騎來的馬匹,向滿是明黃色的幔帷行去。

慧珠微撩簾子,望著胤禛、弘歷二人離開的方向,久久未收回目光……

至晚飯後,弘歷被侍衛送回來,慧珠憂著心,一見弘歷忙問道:「萬歲爺叫你去做什麼,可用了晚飯?怎的去了這大下午?」弘歷道:「皇瑪法教弘歷上書房的課業,還佈置了功課,兒子做完了,都是晚間了,便用了晚飯菜回來。」慧珠聽了是喜憂參半,喜的是弘歷由千古一帝親自教導,憂的是如此聖寵會招人眼紅,弘歷四歲那會發生的事就是因此而來。

接下來的日子,康熙帝的聖寵,由不得慧珠要與不要。每日晌午的時候,弘歷便會被接到康熙帝身邊,直至晚間用過晚飯才被送回來。慧珠見事情莫可奈何,也轉了心思,仔細的囑咐了弘歷珍惜康熙帝的聖寵,用心學習。

而馬車上的日子,慧珠過的也是自在,上午陪陪弘歷,下午歇過午覺後,便拿了書來看,貨看看沿途的風情,由著小然子唱做俱佳的在一旁逗著樂,倒也不覺得時間無聊。期間,胤禛像是消失了一樣,再也沒出現過,除了第一次來接弘歷,餘下都是侍衛太監負責弘歷的往來。

小然子心靈活,見胤禛沒再出現過,怕慧珠心裡面不好過,畢竟同來的還有年氏。遂小然子有時故作隨口問:「主子劃在萬歲爺的御駕裡,威風是威風了,可是不得自由啊,就是像咱們爺貴為皇子親王,也不得在御駕裡出現。」說罷,偷瞄慧珠,見慧珠橫眼過來,又忙嬉皮笑臉的搪塞過去。

慧珠見之。也知這事小然子的好意,便由著他這樣。其實,她倒無所謂,有些事無法改變,注定是這樣,那只有一條路走,便是接受這個現實,由你去適應它。

這日,「嗒嗒」的馬蹄聲漸漸的停了,湛藍的天色漸漸暗了,如血的殘陽,朦朦朧朧的籠罩住整個行宮,現在已進入秋天,白日還是暑氣蒸人,傍晚之際,也有絲絲涼意滲入,小娟體貼的為慧珠披上一件秋香色披風,念道:「這裡涼的很,主子緊著些。」

一旁候著的領路,躬身笑道:「鈕轱祿福晉身邊的人真是不俗。」慧珠瞥了眼道:「不過就是個小丫頭罷了,謬讚了。還請公公帶路吧。」領路公公是個有眼色的,忙作了個揖,陪著不是道:「奴才該死,路途疲乏,奴才還在這耽誤時辰,還請您隨奴才這邊請。」慧珠不在意的笑笑。

領路公公側著身子,往前帶著路,伴著夜風拂過,斷斷續續的有著聲音傳來:「停歇一日,便直接紮營木蘭……弘歷阿哥還在萬歲爺那,一更天之前,便會過來……」慧珠微微揚起面來,由著涼涼的秋風拂過神情的疲乏,望著有些陌生的熱河行宮,好似幾年前的秋冬,她在這裡度過……



第一百七十三章 受傷(上)

停歇一日,又設宴一日,至八月初十,康熙帝方自熱河行宮啟程圍獵。

這日,黎明破曉之前,淺墨的天幕上還鑲嵌著幾顆殘星,朦朦朧朧的彎月拋斜在天際盡頭,如同一丑銀灰色的薄紗覆蓋了整個行宮。俯瞰著來回穿梭的人群,掩蓋著時不時傳來的聲響-----「快點,快點....耽擱了萬歲爺的行程,仔細著你們的皮...卯時就得啟程去圍場了,動作再快些...」

一座不大卻極為精緻秀雅的小院裡,亦是如此忙碌不歇,女子語帶笑意的催促聲在院子裡迴響。細細一看,那站在院子廊下語笑嫣然的女子,卻是慧珠,經過兩日的休整 ,慧珠精神不錯,過早的起身,也未黯下臉上的光彩,正精神奕奕的指揮著小娟和宮女們打裝行李。

弘歷用了早飯,見慧珠忙裡忙外的招呼著,非但不見在府裡那會的神情懨懨,反是一臉高興的福彩,不由上前問道:「額娘,你很喜歡草原嗎?怎的這般高興?」慧珠低頭看了看已到她肩膀上方高的弘歷,溫柔笑道:「額娘一直都待在京城裡,許多地方沒去過,現在能到木蘭圍場去躡手呼吸下新鮮空氣,當然高興。」

弘歷似懂非懂仰頭望著慧珠,皺眉問道:「什麼是空氣,怎麼呼吸它?」慧珠一呆,什麼是空氣?隨即醒過目來,樂道:「嗯,這個不好說,不過額娘的意思,就是聞聞泥土的芬芳,草地的馨香,看目的地另一片天空,能讓人身心舒暢。」

弘歷仍是不解,只是憑直覺道:「是不是額娘看見河流山川就會高興?」慧珠不可謂的點了點頭,弘歷見之,小臉立即變得鄭重其事起來,拍拍胸脯道:「等兒子長大了,有了本事,每年都帶額娘到行宮這裡避暑,還要帶額娘走遍大小河川,讓額娘每天都高興。」

慧珠只當弘歷的話是兒時戲言,但心裡不感動是假的,伸手撫上弘歷的小腦袋瓜子,哦了一聲道:「那額娘就等著弘歷帶額娘爬山涉水了。」弘歷重重的應道:「嗯。」說罷,母子二人對視而笑。

剎那間,黎明的曙光劃破暮色,第一縷晨光傾斜下來,天亮了。

胤禛邁步進了院子裡,一抬首,乍然顯現的日出如一層淡淡光暈,為石階上的母子二人鍍上一道金光。金黃色的陽光下,是母子二人奪目的笑顏,任誰見了眼前一幕,心底最柔軟的那一塊,也不禁被觸動。胤禛瞇了瞇眼,有些睜不開來,不知是耀眼的朝霞,還是那最初最摯的兩抹笑容,晃了他的眼。

小然子眼尖,一下子就看見了身著蟒袍的胤禛,忙放下手中的紅木箱子,單膝跪地道:「奴才請爺大安。」正忙碌的眾人聞言衣各自行禮道:「奴才請爺大安。」胤禛不悅的看了眼小然子,頷首道:「起來吧,你們繼續收拾。」說著向石階走去。

胤禛逆光行來,慧珠有些看不清楚,心裡卻突兀的咚咚響起,乘著金光的蟒袍上,有著氣勢磅礡的金絲鄉蟒,隱隱約約可見王者氣勢的洩露,讓人膜拜折服。「咯噔」一下,慧珠震懾的望著眼前的闊步而來的人。他是她的丈夫,她兒女的父親,可在這兩者之前,他首先是封建皇權的維護者,甚至不久的將來,更是封建社會的掌權者----雍正。

步刻,慧珠已蹲安行禮道:「妾請爺大安。」胤禛頷首又問:「收拾的怎樣?」慧珠一面隨著胤禛回了屋裡,一面陪著話道:「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倒是爺,這大早的就過來,該是沒用早飯吧?妾這就讓小廚房的嬤嬤再做些。」胤禛掃了眼圓木桌上還未被撤下來的吃食,阻止道:「還有半個時辰,就要動身了,不用再麻煩了,就將就些用著。」

慧珠還是知規矩的,聽忙勸道:「這是弘歷先回用過的,還是重新讓廚房做些的好。」說完,回頭看弘歷,哪還有弘歷的影子,不由好笑,他們父子兩個就像前世的仇家,擱不到一塊,尤其是弘歷見了胤禛,那就像老鼠看首了貓,一股煙兒便溜的不見影。

胤禛罷罷手,拿起一旁的箸子,就要用了起來,忽聽慧珠輕聲一笑,抬首瞅了眼,停箸道:「你該也沒用食,坐下來用些,不然馬車上不好受。」慧珠應了,自己找了方矮凳坐下,極是習慣的邊伺候胤禛用食,邊自個兒用飯。

簡單的用過飯,胤禛道:「皇阿瑪這些年年紀大了,不會親自打獵,但這次肯定會召了弘歷過去,弘歷很大可能會去騎馬獵下小些的畜生。只是他年紀尚幼,又是個好動的性子,最愛上馬騎射,你好生囑咐下他,只讓他莫衝動行事,別人的話他許是聽不進去,可你的話,他向來是用心記著了的。」聽後慧珠微訝,沒想到胤禛對她母子私下相處的事如此清楚,也把弘歷恭謹性子是摸了個十足十,只是一直沒說出來罷了。

胤禛沉吟一下,皺眉道:「圍場上刀劍無眼,且邊關那邊又有戰事,我就怕有敵人摸了空擋行事,這不好處理,你還得把弘歷盯牢些,千萬不可讓他離了你眼皮底下。唔,他也就在你面前還顧忌些,還有你在御帳那邊,少不得有許多覲見之人....」說到這裡,嘴唇翕動著卻無話說過,慧珠疑惑的看去,胤禛這時才微咳一聲,硬聲道:「你不要常露面,能待在帳子內的時候,就待在那裡,你仔細些就是。」

慧珠一聽這話,心裡有些不快,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居然還記在現在,她也就多年前偷出過帳一次。不過多年的相處,慧珠還是知曉胤禛的性子,遂輕揚有應了,胤禛滿意,見時辰也差不多了,聽囑咐了一兩句話,便先行離開。

未內,胤禛前腳一離開,後腳就有公公前來催促動身。慧珠不敢多耽擱,忙招呼了小然子他們帶上行李箱子等物,匆匆上了前去木蘭圍場的馬車。

傍晚之際,浩蕩的隊伍停下步伐,慧珠下了馬車,漫天的晚霞染紅天空,紅彤彤的光色浸襲厚土,廣闊草原霎時也映染成了紅綠二色。

率先跳下馬車的弘歷,被眼前的景色所迷惑了眼瞳,生在京城,長在琉璃紅牆下的他,何時見過一望無際的碧草,儘管有些暗淡下來卻仍是透亮的天空,小嘴張的大大的,一副驚奇又驚喜的模樣 。

慧珠被逗樂了,調侃道:「嘴巴再張大些,下巴就得掉下來了。」八歲大的弘歷臉上一紅,忙合上嘴巴,黑溜溜的圓眼挨個瞅了一遍人,最後直視慧珠面上,篤定道:「額娘,兒子喜歡這。」

慧珠笑笑,看了眼一旁等候著的公公,輕拍上弘歷的肩上道:「跟公公去萬歲爺那吧,記住要聽話,用了晚飯,無事的話,就早些回額娘身邊。」說著就讓弘歷跟公公去了,而她自是帶著小然子,小祿子二人隨領路公公向早已搭好的帳篷行去。

帳篷內,燭火明亮,漆木桌上早已擺了熱騰騰的吃食,一旁還有小宮女端著熱水洋巾等物站立著,慧珠不聲色的看了四周的擺設,心下不由歎道:不愧是御駕待的地方,帳外有四位御林軍把守,帳內擺設亦是奢華不說,到了這草原之地,還能派三個宮女,一個太監來伺候,這待遇比起當年隨待胤禛來,可是強多了。

隨後,慧珠換了常裳,稍作梳洗後,舒舒服服的用了晚飯,至一更天過,等弘歷回過,方收拾睡下。是夜,母子二人聽著草原特有的轟隆聲,睡的極為踏實,一夜無眠。

翌日起身,母子二人都是神采奕奕,尤其是早飯時辰,小祿子親自前來,說胤禛專門為弘歷尋了匹溫和的小馬後,弘歷那是個興奮到了極點,半會待不住 ,幾口吃了個豆面餑餑,就躍躍欲試,非得騎馬去草原上溜一圈。

騎馬是男孩子的天性,慧珠想著弘歷平時在京城裡一臉早熟的模樣,到底不願逆了弘歷的心願,只得點頭同意,可胤禛的囑咐猶在耳邊,此時邊關戰事最凶,雖說後有年羹堯保障清軍的後勤供給,前有胤禎帶兵主帥,二人共同相制戰事,清軍處於上峰,但胤禛特意前來,擔憂準噶爾部做出異樣舉動,可見危險的存在。

慧珠暗自思索一番,拿定主意,從康熙帝派來的四位御林軍中,選了兩位騎射較好的同去,好照應弘歷安全,她當然也應了胤禛的吩咐,不讓弘歷離了她眼皮了底下的話,鑽了個空檔,亦是同去。

來了木蘭圍場的後幾日,康熙帝要設宴款待蒙古各部首領貴族,沒有召了弘歷去,不過弘歷有這馬匹,又有慧珠陪在一旁,每日過得是暢快極了,如是,母子二人盡情的享受廣闊草原上的一草一木,恣意歡快極了。

這般,在母子 二人歡聲笑語了十天後,又至傍晚從草原上回到帳篷,卻接到初九剛從土城地方回來的康熙帝旨意,明日出席圍獵盛宴。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1-3-19 09:01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10-25 03:07 PM 編輯

第一百七十四章 受傷(中)
     
     次日天未曉時,吵雜之聲起,慧珠帶著弘歷出了帳篷,看著遠處馬不停蹄的眾人。此時,參加今日圍獵的八旗勁族陸續走出營帳,向著西南方三四里許高地的看城附近糾集。
   
不多時,只見遠處螞蟻般的人群各列成對,幾面黃色大旗迎風擺動,似在指揮餘下七旗。紅白二旗袋黃旗又一次擺動,身著兩旗顏色的將士以紅白二色為二翼延伸圍攏,身著藍族服飾的將士壓下陣腳。

隨之,第一道圍旗在大約三四十里長的時候,紅白兩旗驟然合攏,明亮的黃旗再一次變幻形式,眾將士聞之後動,開始縮小包圍圈,直至最後,八旗將士達到人並肩,馬並耳方止。如是這般,第一道包圍圈便設好了,接著第二道重圍如法炮製,很快的設好了。又一轉瞬間,全體將士齊齊摘下帽子,動作整齊一致的高舉馬鞭,聲聲「馬爾格」的高呼不覺與耳,響遍天地之間。
   
慧珠母子眼睛一眨也不眨的望著遠處聞風而動、兵貴神速的八旗子弟,一種震驚、豪邁之請從二人心裡延發出來。

一時,一位穿著體面的太監一邊跑著,一邊還不時的喚道:「哎喲,鈕祜祿福晉、小阿哥呢,可算是找著您們了,萬歲爺都是起駕看城了,您們還是快隨奴才去。」慧珠這才驚覺竟忘了時辰,御帳這邊,就屬她母子身份最低,個個都高他們一頭,遲去不得。

慧珠拉著弘歷急忙向御帳趕去,正好瞧見藍旗將領打馬直奔過來,請康熙帝駕臨看城。慧珠和先會那位太監對視一眼,心裡都不由捏把冷汗,還好趕上了。

明黃的御帳一掀,康熙帝邁步踱出帳內,眾人跪地叩首,至康熙帝乘坐上布典,太監高喊「起」,慧珠方和著眾人起身,隨著康熙帝的御輦向看城而行。

未行多久,便來到了看城,所謂看城,其實也就是唯視高敞處設的黃幕,幄中設氈帳,由康熙帝坐內觀看的地方。

看城黃幕內只有康熙帝或近臣能在裡面,按著慧珠母子的身份,自是待在最外邊的地方站著。不過這並不影響二人的心情激盪,慧珠前次來,根本沒有機會出了帳篷,也見不著這聞名後世的木蘭秋狄,更何況還是站在看城之地,俯瞰一眾八旗將士;而弘歷亦是第一次見到如此場景,早已熱血沸騰,恨不得他就是設圍的將士之一,就算這些設圍成圈的八旗將士挨肩把守,職責只是為了以防野獸逃脫,他也甘之如飴。

康熙帝從御座上站起身,向八旗隊伍看去,瞬時,蒼老的雙眼忽的光亮了起來,炯炯的目光一瞬也不瞬的直盯了半晌,方滿意的點點頭,從一旁小太監高捧的托盤裡,拿起一把火槍向天空一發。

「砰」的一聲巨響,八旗子弟舉旗吶喊。這個本該由康熙帝跨馬上陣追逐野獸,扈從的王公大臣和神機營、虎槍營跟從其後,只有康熙帝一人涉獵以示天子獨尊的儀式,因康熙帝已六十六歲高齡,而被驟響的槍聲所取代。

康熙帝擱槍回帳帷,圍獵開始,皇室宗親、王公貴族騎馬射獵。參加圍獵的人皆視圍場為戰場,個個奮勇爭先,與猛獸搏鬥。

未幾,只見旌旗獵獵,波瀾壯闊;只聞戰馬踏踏,聲震草原。

圍觀之人,無不屏氣凝神,目不轉睛的望著驚心動魄的「戰場」。

慧珠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上,手撫在胸口,望著胤禛騎馬追逐的身影,不禁打了個激靈。弘歷也看見了胤禛,眼裡第一次對胤禛閃現了崇拜之情,激動的勁頭也不回的一手拉下慧珠的袖口,一手指著前方,大聲嚷道:「額娘,您看呀,是阿瑪,阿瑪在追逐狼,是狼啊,射中了,射中了。」慧珠沒好氣的回首瞪了眼弘歷,沒有說話,又一臉緊張的向圍場看去。

現下圍獵已進行了三個多時辰,差不多該鳴金收兵了,康熙帝已有些疲乏,剛下旨今日圍獵結束,就聽弘歷一臉興奮的吆喝著,一時卻來了興致,遂招手問道:「小弘歷這麼高興,是也想下場圍獵?」

弘歷依依不捨的拉回目光,豪邁的仰頭回道:「孫兒想像阿瑪一樣,騎射野獸。」康熙帝挑眉「哦」了聲道:「真的如此想,你可知你現在人小,騎射功夫可足?」弘歷驕傲的點頭道:「孫兒六歲學騎射,又與十六叔學火器,更向擅騎射的二十一叔討學過,孫兒定能下場行獵。」說著,回首望了望廣闊無垠的草原,驚馳的獐狍野鹿,天空翱翔的雄鷹,吞嚥了下唾液,毅然決然的跪地請求道:「請皇瑪法准允孫兒現在下場圍獵。」

康熙帝自幼擅騎射,少年(看不清),此時見一臉傲色的弘歷,猶如見到了當年的自己,且弘歷的騎射功夫的確出色,便連道三聲「好」後,直接允話道:「來人,帶弘歷下去換衣,今天朕就等著大開眼界。」

慧珠一聽,心裡猛然一緊,果然被胤禛一語成讖,只是跨馬圍獵的起因是由弘歷親自求來的,而不是康熙帝開口要求的,這讓她好是鬱悶,不由盤算著等圍獵結束定要好好訓弘歷一頓,卻不知康熙帝從離京那日起就已讓弘歷下場圍獵,現在不過是時間提前罷了。

不一會,八旗將士再一次向康熙帝展示了他們練兵的成效,隨著圍獵的人打獲獵物駕馬而回,圍圈的八旗將士已應旨收兵,參加圍獵的人亦下馬上了看城。一太監躬身稟道:「皇上,可是現在報數?」

康熙帝罷手道:「再等會,等弘歷騎射獸物後,再一起報數。」說罷,轉首看向胤禛笑道:「老四,朕當年也是八歲騎射,今天朕觀弘歷,已有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架勢,此次初設必定不輸於朕當年。」胤禛垂手立於一旁,聞之,忙上前一步,單膝跪地道:「皇阿瑪貴為天子,弘歷不過黃毛小兒,怎可與皇阿瑪比擬。」

「報--」正說著,忽聽一將領來稟,康熙帝暫歇談話,發話道:「說!」將領高聲回道:「看城方圓數十里內的樹林裡,有大熊一隻,請聖上定奪。」


話落,眾人一片嘩然,更有甚者已經上前請命打獵大熊,一時間,群起激盪,討論熱烈。

此時,弘歷已換了騎衣,駕馬而來,正巧聽見眾人高聲闊論,一顆少年的心頓時被激烈了起來,竟想也不想,直接脫口道:「射熊,弘歷也願意一試。」石破天驚的話語霎時震驚當場,眾人皆是怔住,直愣愣的向生源處看去。

只見一位身著勁裝的少年,右掛雕翎,左掛彎弓,身騎在一匹全身烏黑、毛色光亮的寶馬上,帶著自信的微笑,向過駛來。馬匹漸進,至聖駕前,少年身子微仰,右腿一蹬,便是利落的翻身下馬,又前行兩步,順勢左膝跪地,行禮道:「孫兒弘歷參加皇瑪法。」聲落,眾人方醒,定睛一看,這位身姿矯健的少年卻是雍親王胤禛家的小阿哥,不禁為之喝彩。

康熙帝揮手讓弘歷起身,還未說話,已有另一位身著蟒袍的男子出列一步,拱手道:「老祖宗的規矩初獵獲熊是極好的兆頭,兒臣看弘歷侄兒乃是少年英雄,且他自己又願意獵熊,何不圓了弘歷侄兒的心願,讓他射熊。」經這話提醒,眾人來了心思,原來喧嘩熱鬧的場景也為之冷然下來。

康熙帝眼瞼微瞇,眼帶探究的直視提意之人,良久未予答話。弘歷一旁跪地,見有人為他請命,卻遲遲不得回復,心下急切,也沒看到直遞眼色的慧珠,乾脆自己再次請命道:「請皇阿瑪讓孫兒一試。」

聽後,康熙帝驀然一笑,抬手道:「老九,你起來吧,你說的也言之有理,初次獵獲大熊的確是極好的兆頭。」說到這裡,話鋒一轉,威嚴道:「弘歷聽命,現在命令親率一隊侍衛,前去射熊。」弘歷雙拳緊握,強壓住滿心的沸騰,脆生領命道:「喳!」

弘歷,大熊,慧珠腦海裡不斷的閃現著,只眼前一黑,直直的就要往下倒去,卻聽一聲「額娘」二字的喚聲,才堪堪穩住心神,就著小然子的攙扶,滿臉驚恐的望去,可只有一個最為熟悉不過的身影留給她,以及隨風飄散的話語「額娘--等著兒子獵獲大熊--予您--」

一切發生的太過突然,來不及反應或是阻止,弘歷已跨馬奔馳而去,眾人方知這位年僅八歲的少年,已然領命--背弓射熊。

隨後是焦急的等待,康熙帝陪著眾人頂著晌午的太陽,等著不遠處射熊的少年。

慧珠亦在等待,等待的早已麻木,在弘歷離開的剎那,她已無力支撐,只有靠著身後兩個宮女的攙扶,才立住了身子,望著弘歷離開的方向,良久未言……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慧珠以為她會一直這樣等下去的時候,紛沓而至的馬蹄一聲不絕耳,伴著「嗚嗚」吼叫聲,向看城奔馳而來。



第一百七十五章  受傷(下)

慧珠的心似乎已停止了跳動,十指深深的陷進兩旁宮女尤為不知,只是兩眼死死盯者前方,生怕錯過一星半點兒。

四十三米、四十二米、……三十九米、……近了,終是近了!只見少年逆著金輪,騎著高馬,叱聲吆喝,馬蹄奮起,在眾人矚目的視線下,馬縛著意氣風發的少年,少年攜著打獲的獵物……--一隻大黑熊,凱旋而歸。

瞬間,全場一片寂靜,隨即震天的喝彩聲從八旗將士口中爆發,由遠及近,甚至是最上位的統治者康熙帝亦激動的站起身,撫掌大拍。

雷動的喝彩聲正一浪高過一浪,濃郁的血腥味也越來越充斥鼻咽。

少頃,少年跨馬而至,一頭被一箭射入胸口的黑色大熊,奄奄一息的倒在少年腳下。

慧珠不可置信的一手摀住嘴巴,一手顫微微的指著弘歷,被覆蓋住的雙唇是動了又動,卻只能發出「呀--呀--」的短音,再也說不出一個字來。弘歷兩手猛的一下抓緊馬繩,一個帥氣的翻身下馬,直接正面迎向無法言語的慧珠。圓眼一閃,眸若星辰,咧嘴一笑,晃人心神。

胤胸腔內亦是久久難以平靜,心下的擔憂焦急早已化作了:「他是我兒子」的驕傲自豪,直至看到這天姿少年向他母親邁步走去時,方才豁然回過醒來,忙歷聲喚到:「弘歷,還不快向你皇瑪法覆命。」

慧珠雙手緊捂著鼻唇,強自壓下寂然後的顫動,對著弘歷點了點頭,示意他趕緊去給康熙帝覆命,但含淚的雙眼依然鎖在弘歷挺得筆直的背上,內心為她有這樣的一個兒子而驕傲。

忽然,只聽一人驚聲尖叫,接著另一人急促地喊到:「救命啊!」話音未落,聲音粹然消逝。

眾人吃驚的看者眼前一幕,那原本倒在底墑血流不止的黑色大熊,咆著怒吼:張牙無爪的向人群發出它最後的報復。

雖然,這隻大黑熊已被命中要害,可它畢竟是一隻成了年的公熊。只見它巨大的熊掌一揮,一旁戰慄的小太監瞬間被撕成兩半,血水四濺。鮮熱的血水濺到宮女的衣上,臉上。她們嚇的放聲尖叫,然,短促的叫嚷聲過後,在下一瞬卻是噶然而止。呆楞的眾人,這時才清醒過來,驚吼尖利的叫聲,四處逃竄的人群,轉瞬混亂整個看城。

慧珠不顧小然字的維護,不停的呼喚著弘歷,奈何御帳前的宮女太監已是驚弓之鳥,毫無章法的碰撞亂跑,擋住了弘歷過來的道路。慧珠緊咬了銀牙,死勁抽開小然子的拉扯,就想親自跑去尋了弘歷,不想回首一看,驚怕恐懼之是不覺爬上了本已蒼白的面頰。

黑熊四處搜尋目標,鼻子微微聳動,似在嗅著什麼。忽然那只黑熊直起龐大的身軀,凶神惡煞的黑眼閃過兩道亮光,朝天狂吼兩聲,便一掌揮殺一個擋路的宮女或著太監,向他們身後的弘歷狂怒而去。

「不可以,不可以……」慧珠駭然無措的呢喃自語,似有瘋魔般不顧一切的向弘歷奔去。

弘歷看見近在咫尺的慧珠,忙驚喜的喚了一聲:「額娘」,轉過身就欲邁步跑去,誰知,一口令人噁心渾濁的臭氣撲面襲來,弘歷彷彿意識到什麼,猛然側首,正好撞進黑熊殺紅眼的惡眼,身子一僵,人霎時呆呆的立在原地,愣眼的望著憤怒揮掌的黑熊。

不要--一聲撕心裂肺的叫喊聲驟然響起,聲響具亮,直擊簇亂慌逃的人群,那一瞬間,眾人不禁稍一怔住,聞聲看去,皆是不信的瞪大雙目,喉嚨乾澀的只能發出尖吼,片刻,便是此起彼伏。

慧珠不知自己哪來的力氣,竟能一下撞開兩個太監,上前兩步,牢牢的將弘歷護住身下,然後,就是閉目等待熊掌揮下的那刻。

閃著滿足的雙眼闔上之際,一陣劇痛傳遍四肢百骸,那一瞬間,慧珠腦海里只反應出一句話——真疼啊,還好不是弘歷……痛到深處,已變的麻木,慧珠只感覺她的眼睜不開了,意識也模糊不清了,好想就這樣睡下去……

“砰”的一聲槍響,回蕩看城,慧珠亦被警了神經,意識稍有回籠,就聽耳旁嗡嗡直響。“額娘……”“慧珠……”,是誰?是誰在叫她?聲音怎的如此熟悉,熟悉的連她的心都在顫抖。慧珠強打起精神,循聲看去,首先印入眼瞼的就是胤禛、弘歷父子驚慌的神色。

見慧珠醒來,胤禛眼里滿是驚喜,唯恐懷里的人兒就這樣再也不會醒來,竟陰沉著一張臉,恐嚇道:“不準出事,你是我的側福晉,沒有我的允許,誰也不許帶走你,就算是你自己一樣,否則……后果不是你能承擔的。”說到最后一句,狠厲之味頓顯,驚喜的雙眼也被陰鷙所取代。

慧珠下意思的打了個哆嗦,隨即兩眼一亮,可身上消失的力氣,只能讓她柔柔的看了眼胤禛,已無力的垂下眼皮,氣若游絲的喘息道:“你……會好好……照顧弘歷寶兒的……對吧……”說著,求乞的望著胤禛。

胤禛怒目一瞪,緊抿的雙唇一字一頓道:“你不會有事。”說罷,忙側首,喚著太醫。

慧珠無聲一笑,扭頭看向弘歷,嘴角不覺上揚,艱難的伸出右手,只想撫上弘歷圓潤的臉頰,就被背后的灼痛所襲,眼前一片漆黑,再也無一點知覺……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1-3-19 09:07 PM

第一百七十六章 清醒

慧珠覺得自己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夢裡她穿著一件白色無袖的衣衫,衣衫還有些透明,下身穿著一條黑色的長褲,打扮的很奇怪,卻又那麼熟悉。

熟悉的她常常站在一個寬大明亮的屋裡,裡面坐著四五十名男男女女,而她正在給這些年輕的男女教著西洋文,這讓她感覺很不應該,可究竟是哪裡不應該,她又說不上來。當她正想走進那幾淨窗明的屋子時,眼前的場景忽然變了,她穿著露脖子手臂的及膝裙子,左右兩邊是同樣打扮的兩個女子,她和她們手挽著手,嘰嘰喳喳說笑不停,直至天色漸漸的暗了,她們才揮手作別。

接著,她提著硬紙質的袋子,來到一件類似民居的屋子,屋子裡有一隻身形不大蓬著毛髮的小狗,她蹲著身子摸摸小狗的腦袋,就聽見一個中年女子的聲音叨念道:「週末不上班,回家還這麼晚,快去把手洗了,晚飯都做好了。」話落,一個微胖卷髮的中年婦女從一間小屋裡出來,手上還端著菜盤子。

不知為何,她心裡酸澀極了,眼淚止不住的往下掉,可那名與她長相一樣的女子,卻放下懷中的狗,討好的笑道:「媽,知道了,我這就去洗手。」說著,跑到一處棉布碎花的長塌前,彎下身子,「哇」了一聲,然後笑道:「爸,飯好了,你就在這穩坐釣魚台嘛,難不成還等我偉大的老媽給你端過來。」那名中年男子站起身,唬著臉瞪了她一眼,直接伸手在她頭上輕敲了一下,惹得她哇哇大叫。

記起來了!記起來了!那個熟悉的女子就是她,中年男女是她的父母,那年輕的女子是她的朋友,那些少年少女是她的學生。

慧珠忍不住了,眼淚迷濛了雙眼,她不自覺的眨了眨眼睛,可睜眼之際,她的父母、朋友、學生全不見了!周圍的一切也跟著變了,溫馨的現代居室竟然變成了古代狩獵場,四周滿是驚慌失措的人們,她茫然立在原地,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之間一隻毛茸茸的大黑熊,不顧它身上飛好幾處冒著血的窟窿,一掌揮開一個宮女太監或是拿著銀槍戰戟的侍衛,捲著令人嘔吐的血腥味,咆哮撲來……

「不要!」慧珠心裡懼怕無聲叫道,從床上猛的坐起,後背立即傳來一陣撕裂的疼痛,她不由自主的往後倒去,以為會再次撞上後背,卻被人刻意避開後背上的傷痕,輕柔卻略顯僵硬的雙手將她擁入懷裡,低沉的聲音傳來:「醒了?」

慧珠抬起雙眸,望向來人,只見一個面容冷硬,收拾整潔的男子,用著一雙佈滿血絲的雙眼直直的的看著她。但隨著她越來越透著迷茫與陌生的打量,那雙起初還含著淡淡喜色的眼睛,漸是隱退了所有情緒,最後只是冷眼盯著他,嘴唇緊抿,好似咬牙切齒的為問道:「太醫,你說他今日可能會醒,為什麼人醒過來了,可他怎麼像魔怔了一樣,不認識人?」太醫抹了抹額上冷汗,躬著身子,還沒答話,卻聽見外面傳來不小的吵鬧聲。

弘歷一邊在兩個侍衛手中奮力掙扎著,一邊憤恨的瞪著門外把守的兩個侍衛。怒道:「放手,我要見我額娘,你們放開我,我要見我額娘。再不放手,小心我告訴皇瑪法,讓你們通通不好過……」

胤禛輕觸眉頭,瞥了眼兀自沉浸在自己思緒裡的慧珠,吩咐道:「人已經醒來了,就讓弘歷進來吧。」極簡單的兩句話,可傳到屋外卻是另一番驚天動地,只見弘歷滿腔的怒火霎時消失不見,狂喜的不知所措,拉著身邊的侍衛,就激動道:「知道嗎,我額娘醒來了!」直至把守侍衛推來門扉,才記起正事,匆匆忙忙跑進屋裡,三兩步便到了床榻跟前,硬是擠到胤禛慧珠二人中間,激動的喚了聲:「額娘」,就一下撲到慧珠的懷裡,放聲大哭。

慧珠剛剛醒來,一時頭腦不清,又處在黑熊襲來的驚駭中,清楚記起前世的悵然裡,這會兒大腦剛恢復運轉,冷不丁被弘歷撲身過來,不小的重力壓上來,背後的傷口似有裂開,不由痛的「嘶」了一聲,但還是微抬雙臂,圈抱住懷裡的弘歷,。弘歷沒聽見慧珠小若蚊蟲的聲音,仍是一個勁埋首哭泣,似要把這幾日的擔驚受怕全都給哭出來。

胤禛站在一旁,看著母子相擁的場面,面色卻不大好看,心裡更是喜怒不定,喜的是慧珠在昏迷了三天三夜終是醒過來了,怒的是慧珠醒來居然不認識他,還拿著打量陌生人的眼光打量他,讓她心裡極不舒服。但看著慧珠虛弱蒼白的面頰,還是出口訓道:「弘歷,你學的規矩到哪裡去了,還不給我起來,沒看見你額娘正受著傷,」弘歷聽著最後一句,想起慧珠的傷,忙不迭爬起了身,站在床榻旁,不知所措的望著慧珠。

慧珠忍痛扯了抹淡笑,見弘歷哭得又是眼淚又是鼻涕的樣子,心裡不忍,想出口寬慰幾句再問問黑熊反撲那日的事,卻發現喉嚨干痛灼熱,到了嘴邊的話又給嚥了回去,只好另沙啞的道:「水……」

胤禛聞聲,冷眼向太醫看去,太醫忙給一邊伺候的宮女打了個眼色,那宮女也是機靈,到了半杯溫水就疾步過去,服侍慧珠用下。

此時,太醫見慧珠年色稍霽,方打了個千兒,解釋道:「鈕轱祿福晉今日醒來,可見已經度過了危險期,但是黑熊那掌用力不小,幸是掌後觸背,才沒當場斃……恩,就是那掌深至內傷,這月內需要細養,後面也還得再靜養數月,方可。」想了想,又瞅了眼慧珠道:「鈕轱祿福晉連發兩日高燒,今日四更天才退了燒,這喉嚨許是被灼傷,還請鈕轱祿福晉一月內不要說話,以防留下遺症。」胤禛點頭道:「知道了,這月裡你就負責她的傷吧。」

說話間,負責慧珠的太監領著宮女端了藥來,慧珠又由著宮女服侍喝了藥,重新躺下,一番動作下來,已是精疲力竭,全身上下也像是錯了位般酸疼無力的厲害,便沒過片刻,又迷迷糊糊陷入昏迷。

慧珠傷的不輕,重至六腑,遂接下來的日子,常是一天一天的昏睡,清醒的時候極少,偶爾醒來,也只是像昏迷的時候那般,被宮女服侍著餵藥,然後又躺下睡去。其間,慧珠迷迷糊糊的沒有半點意識,甚至有些放縱的任她陷入昏迷,心裡有極小的企盼,希望前世的場景能再入夢中。

這樣的日子一過,晃眼便是一月,進入了秋末冬初時節。慧珠的情況是好轉了些,卻並沒有太醫預估的那樣,細養一月,陷入昏迷的時候仍是比清醒的時候多,讓幾個負責診治的太醫,是誠惶誠恐,生怕一個不好,這位康熙帝親自過問的貴人,就這樣撒手人寰,他們也就此出不完兜著走。

為此,太醫們心裡暗暗著急,不解為何一月下來,慧珠起色不大,就堪堪脫離了險境而已。面對著胤禛一日陰過一日的臉色,幾個太醫只好私下討論了一番,尋了個草原濕氣重,不宜重病之人居住的由頭,先緩了緩胤禛的不悅。胤禛略懂醫理,知道草原之地氣候不佳,此次圍獵又將結束,眾人即將返回熱河行宮,便准了太醫的話,將慧珠移至行宮養病。

然,移到了適合養病的熱河行宮,慧珠的情況比之草原的時候確實好了些,可病症依然不好。如是,時值十月末,眼看要入冬了,康熙帝的御駕就要啟程返京,胤禛父子也無論如何也得跟著離開,而慧珠病情嚴重,不宜長途跋涉,不得不將留至此靜養。

這日,在啟程前一晚上,弘歷求了康熙帝許久讓他留下,可康熙帝卻閉門不見,弘歷只好抹著眼淚離開,憋著一口氣跑到了慧珠的臥房,發瘋似的趕走所有人,匍匐在床榻旁,哭道:「額娘,您醒醒啊,您不要弘歷了嗎?他們都不讓弘歷留下來陪您,弘歷求了好久好久,阿瑪不答應,皇瑪法也不答……額娘,您醒來啊,弘歷明早就,就要離開這裡,額娘……額娘,弘歷求求您了,只要您醒來,弘歷就什麼否聽您的,再也不欺負妹妹……對了,妹妹,寶蓮……額娘,您快醒醒啊,寶蓮還在京城等著我們…….額娘啊….」說道後來,已泣不成聲,趴在床沿上哭累睡著了。

另一邊,胤禛聽到消息,急忙趕來,屋外立了一地的宮女太監,隨便抓了個,簡單的問明情況,正想發火,就聽見弘歷一聲聲「額娘」,一聲聲哭泣,從屋子裡傳來。瞬間,胤禛的怒火如被一盆冷水,生生澆熄,立在門扉外,不再動作。

小祿子心思飛轉,暗暗窺了窺胤禛的神色,琢磨了下,小心翼翼的說道:「爺,弘歷阿哥已經在萬歲爺那跪了一下午了,現在這樣,也是擔心……」話猶未完,已被胤禛揮手打住。小祿子明白,向胤禛行了禮,便轉過身,悄悄的向一眾太監宮女打了個手勢,領著眾人離開。

隨著腳步聲的遠去,夜,變得異常靜謐。在恍如隔了一道紗幕的夜裡,只有瑟瑟的冷風捲著秋葉,發出沙沙的響聲。可聽在胤禛的耳裡,呼呼的風聲,沙沙的葉響,一切一切的自然之音,似都轉化為男孩的哭聲,那裡的哭聲,是屋內弘歷的哭泣,是幾十年前皇宮大院裡,那個孤寂的角落下,他偷偷的哭泣……

胤禛微闔雙目,驅除腦海裡那牆角下瘦弱了身影,推門而入,走至床榻前,抱起睡著的弘歷,神色莫測的盯著床榻上似陷入昏迷的人兒,冷聲道:「醒來就睜眼吧,好好看看你以命掙來的弘歷,他正在為你受苦。」

慧珠眼角的淚滴,終是順著閃動不停的眼瞼滑落臉頰,半晌,才強撐開眼眸,淚眼摩挲的望向胤禛父子,乾澀的雙唇動了良久,才嘶啞的喚道:「……弘歷……」胤禛心下一鬆,面上不變,又道:「明日就要啟程返京了,我和弘歷自然是要回去。你好好養病吧,記住,弘歷和寶蓮都在京城等著你。」說罷,再次看了看慧珠,轉身離開。

慧珠心裡煎熬著,想著弘歷,想著寶蓮,想著前世的父母,想著前世的朋友,淚流了一夜,,直至清曉十分,小宮女端著苦藥進來,她才有了些微睡意。

小宮女服侍著慧珠服下藥,見慧珠精神好轉,正想著驚喜的喚了太醫過來,卻聽外面傳來請安聲:「奴才(奴婢)給年福晉請安。」小宮女忙放下藥碗,上前幾步,蹲安行禮。年氏輕啟朱唇道:「起來吧,我和鈕轱祿妹妹有話要說,你先下去吧。」小宮女咬咬嘴唇,侷促的站在原地,就是不肯離開。年氏不在意的撫了撫鬢髮,溫婉道:「看來是有人特意囑咐過的,好了,我也不為難你,留下來吧。」聽後,小宮女一喜,忙跪地道謝。

年氏撇過頭,沒再將注意力放在小宮女身上,逕自走到床跟榻前站住,關切道:「鈕轱祿妹妹,你可得早日康復,莫要讓弘歷阿哥和寶蓮格格為你擔心。要知道府裡面若沒有妹妹在,他們兄妹倆……」說到這,稍稍一頓,直至慧珠倏忽睜開眼,年氏才滿意的呀了一聲,喜道:「鈕轱祿妹妹醒了,看來妹妹離康復之日不遠了。」

慧珠冷冷的看著年氏,年氏全當沒看見,繼續道:「對了,我還有件事要和妹妹分享。」說著,只見年氏拿著錦帕的手輕撫在小腹,一臉甜蜜的笑道:「妹妹可能不知,前幾日太醫給我診脈,說我剛剛有了兩個月的身子。」



第一百七十六章 一人

十一月的承德,已然入了冬。十月間,還是草木枯黃,光禿禿的樹梢屹立風中,孤零零的殘葉覆蓋大地,一片蕭索淒涼的景象。不知何時,它悄無聲息的變了,大片大片的雪白以絕對的姿勢,宣洩著寒冬的來臨。

慧珠裹著厚厚的毛皮褥子,臥靠在引枕上,頭側偏著,雙眼出神的望著窗外,嘴唇微微翕合,似在嘀嘀咕咕的念著什麼,不是伸出手指,對著窗外堆起的積雪輕輕刨刮,彷彿窗內的溫度能直接穿透白晃晃的玻璃捂化外面的冰雪。

「蹬蹬」的腳步聲漸漸趨近,打斷滿室的靜謐,厚厚的門簾子一掀,冷風一股腦的鑽進屋來,屋裡伺候的四個小宮女不禁瑟縮了下身子,忙向來人福身應禮。小娟隨意的點了點頭,便走到慧珠跟前,一面放下手中的托盤,一面輕聲喚道:「主子,是時候喝藥了。」

慧珠扭頭瞥了眼小娟,問道:「你說他們到京城了嗎?為什麼這麼久了,也沒來個信?」小娟挽了下袖口,解開藥盅,霎時,濃濃的中藥味傳來,慧珠皺了皺眉頭,接過藥碗,仰頭一飲而下,小娟滿意的笑笑,收回空碗,又遞了漱口的清水,方才答道:「主子您安心養病,莫要為爺和弘歷阿哥操心,這雪下的大了,路上耽擱些也是常事,再過上十來天了,到了臘月,府裡的信也該到了。」

慧珠捻了塊蜜金錢橘含在嘴裡,含糊道:「雪下大了,到時大雪封山,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路上弘歷少不得要受些苦頭。」小娟正招呼著宮女收拾幾上的藥碗盤子,聽了這話,忙歇下手上的動作,嗓音不自覺的提高道:「怎麼會讓弘歷阿哥受苦,有萬歲爺的寵愛,弘歷阿哥就是寶貝疙瘩。再說,不是還有爺嗎?」

說道胤禛,小娟兩眼頓時放光,朝著慧珠一頓的擠眉弄眼,紅著臉道:「主子您昏迷那三日,爺可是天天來看您,雖說不是日夜守在您身邊,可也是一天來好幾趟。奴婢聽公公們說,爺那三晚都待在書房裡,燈是一直燃到了天亮了。」話故意停下,看了幾眼屋裡的小宮女們,湊過身子,又附耳呢喃道:「外面的人都傳爺是不忘公事,其實哪有什麼公事,奴婢第二晚半夜,去爺那傳消息,就見爺盯著桌案上眼睛都不轉一下,起初奴婢還真以為爺是因著公務,可主子您猜,爺桌案上放著什麼?」

慧珠沒好氣的橫了眼小娟,假意咳嗽兩聲,一副虛弱的模樣,氣息不穩道:「隨你說不說,我現在這身子也沒精力去猜不猜,反正你這些年是膽子越來越大,卻和小然子學了個十足十。」說罷,闔眼假寐。

小娟想起慧珠這大半個月身子剛好了不少,現在又咳嗽上了,一下子急紅了眼,欲脫口而出,卻又顧忌著什麼,忙轉過身將屋裡的人打發出去,「噔」的一聲跪在慧珠跟前,倒把慧珠嚇了一跳,驚訝道:「你怎麼了?」

小娟哭得好不傷心道:「奴婢該死,不該忘了自個兒的身份,又不顧念主子的身子,奴婢這就給主子說。」慧珠自想起前世的事,心性不自覺間有些偏到了前世,不想和小娟使個玩笑,竟會這樣,無奈的歎了口氣,因身子乏力,只是虛扶了小娟一把,寬慰了幾句後,轉移話題道:「你不是要給我說嗎?」

小娟淚眼梭梭的抬頭,見慧珠面色不似前些日子蒼白,心想應該無大礙,方才止了眼淚,沾滿淚痕的臉,不知想起何事,兩腮又紅了起來,低頭望著她的腳尖,語羞道:「主子您可還記得,你曾經在圓明園寫過一首詩,還叫奴婢看了的,那上面有個字,字……那個……愛……」

小娟吞吞吐吐磨了半天,抬頭卻見慧珠一副好整以暇的模樣,乾脆腳一跺,似有豁出去的架勢道:「爺半夜出神看的東西就是主子親筆所寫,含「愛」的那首情詩。奴婢雖然只是老遠的一瞥,可也看得出來,爺把它保存的很好,紙都有些泛黃了,爺還細細的收在小木匣子裡。」

慧珠一怔,隨即「哦」了一聲,掩飾道:「是嗎?」小娟忙點頭道:「當然是的,奴婢看得清清楚楚,所以主子您要快些養好病,趕在年前回京,莫讓爺和弘歷阿哥、寶蓮格格擔心。」慧珠淺淺一笑道:「就快臘月了,想趕在年前回京是不大可能了。」說著重新躺下身,閉眼吩咐道:「小娟你下去吧,我有些乏了。」

小娟不解慧珠為何突然沒了興致,暗自琢磨了下,仍是不得其解,但有些眼色的沒多問,順從的應了話後,又為慧珠捻了被角,也就輕手輕腳的退出屋裡。

慧珠感到小娟離開,睜開眼睛,撐起手肘,坐起身,望著窗外紛紛揚揚的大雪,暗暗出神,許久,才溢出一聲歎息來:「但願小然子機靈些,護好弘歷……」歎息過後,耳旁毫無所覺的迴響起小娟方纔的話,心裡一顫,晃了晃頭,拋去滿頭思緒,面上又結了笑容道:「等著額娘回來。」

這後,又過了十素天,到了隆冬臘月。兒慧珠的內傷又反覆了起來,被太醫要求臥病在塌,也只得整天的躺著,小娟看在眼裡,知道沒個三四個月是回不去的,又怕慧珠在屋子裡待著悶得慌,就差人找了些書籍,或是她常挑了些趣事說,陪著慧珠打發些無聊。

如是,主僕二人在這遠離塵囂的地方過著日子。這倘大的行宮裡,只有慧珠一個主子,眾人又得了康熙帝飛旨,自是把慧珠當菩薩供著。因此,慧珠的日子倒是不錯,只是每日要喝上好幾次藥,口裡淡的煤油一點滋味,心裡又想著遠在京城的弘歷兄妹,一會擔心這一會擔心那,病情也跟著受了影響,時好時壞。

這日午飯後,慧珠來了些精神,倚靠在床榻上,看著小娟帶著小宮女們在說說笑笑,打掃屋子,張貼窗花剪紙,為日後的小年夜以及後面的年節做準備。

正說笑時節,忽聽屋外喧嘩聲起,慧珠皺眉道:「小娟你去外面看看。」小娟應了,疑惑的步出屋子。不過小半會,只見簾子一掀,小娟慌裡慌張的跑進屋裡,上氣不接下氣道:「主子,王府裡來人了。」慧珠聞言一喜,忙坐起身子道:「快,叫了人過來。」

眨眼功夫,王府派的人已經到了,慧珠一見,來人中還有個極熟的人張富。慧珠壓下起伏的心思,一面側福晉做派的問了話,瞭解大概情況。原來胤禛他們返京的時候,遇到了大雪,一直到十一月十三才回到京城,後面積雪堵了路,所以傳消息的事一推再推,直至快臘月初八的時候,府裡才派了人連著信和年禮一起送過來。

慧珠盤算了下,張富他們想必也是過了年才能返京,也就不急於一時,免得心急了,招了不好的閒話,便讓小娟給了賞銀打發下去。隨後,慧珠又忙屏退左右,急忙拆開府裡送來的信函。一拆開黃皮油紙,才發現裡面竟有三封信,一封是胤禛寫的,一封是烏喇那拉氏寫的,最後一封是弘歷的。

慧珠毫不猶豫的首先拿起弘歷那封,心裡激動異常,這可是她第一次收到弘歷寫的信,讓她如何不激動。打開信,她拿著弘歷洋洋灑灑寫的五大頁信紙,是看了一遍又一遍,儘管信裡就是說些他和寶蓮的一些生活瑣事,卻看得她心裡喜滋滋的,拿著信紙是愛不釋手。

接下來,又打開烏喇那拉氏的信,信裡不過說寶蓮照顧的很好,讓她不要擔心,好好養病之類的話。慧珠看完,當場就喚了小娟準備了筆墨,直接寫了回信,用油皮紙封好。

這些做完,慧珠瞟了眼枕頭旁的一封信,猶豫再三,還是拿起拆開,心裡有些排斥,又有些期盼或者稱之為好奇,捏在手裡半天,才打開了一看。只見信上寫有字數不多,但字跡雅致整潔,字體結構嚴謹,慧珠不由一笑,心道:看來由字及人,卻又道理。

--鈕轱祿氏見字:

痊安。

吾之兒女一切安好。

卿靜養即可,毋須勞心。

早日歸之。

--夫:愛新覺羅.胤禛

慧珠細看後,目光落在屬款之上,握筆思忖,卻久久不曾下筆。此時,已是晚間,小娟又端著藥,備了晚飯過來,見慧珠一手拿著筆,一手拿著來信,心裡好奇,口裡卻道:「主子,回信不急,還是先服了藥,用過飯再想回信吧。」

乍一聽聲,慧珠回過醒來,轉頭對小娟不自然的笑笑,忙收起信紙,想也不想,從床榻旁的小幾上找來一張宣紙,便極快的寫道:

--吾夫:

妾請爺大安。

勞爺關之,妾聞感泣之。

爺之兒女一切安好,妾欣慰之。

--側妻:鈕轱祿氏

寫罷,慧珠也不看,拿著信微微將它吹乾,便裝了信封。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1-3-19 10:41 PM

第一百七十八章 人來

  第二日,北風依舊,尖銳的呼嘯聲愈是猛烈;暴雪肆虐,賤綣的雪花越是紛然。然而,外面惡劣的天氣,卻並未影響到溫暖馨香的屋室。

 清晨醒來,慧珠就精神大好,用過早飯、服了湯藥,也不見疲乏,臉上反是掛著笑容,惹得小娟和一兩個性子活潑的小宮女打趣道:「奴婢們看啦,什麼苦口良藥都抵不上爺和弘歷阿哥兩味靈丹妙藥來的有用,這不,主子昨個兒才得了信,今個兒病就好了大半。」

 慧珠柳眉一豎,佯怒道:「少在這裡貧嘴,看來得尋了汪嬤嬤管教一下才行。」汪嬤嬤是行宮裡的掌事嬤嬤,專懲罰不懂規矩的小宮女,這時小宮女們聽慧珠這樣一說,嚇的作鳥獸散,紛紛行禮疾步出了屋子。

 慧珠見狀,靠在棉枕上大笑,少頃,止了笑道:「去尋了張富和這次來的掌事。掌事嘛你就領到茶水間,好食款待著,我有些話要問張富。」小娟應話出了屋,心裡卻閃過一絲疑感,自臘月以來,慧珠性子開朗了許多,尤其是在她們這些伺候人的面前,相處一段時間,說笑鬧嗑是少不了的。

 正想著,忽的,一陣烈風刮來,小娟打了個冷顫,在原地踱了幾下腳,歇了想法,隨即加快了步子,去尋張富等人。

 慧珠讓小太監們剛設好屏風,小娟就領著張富過來。慧珠這些年對小娟卻是有些看重,便留了小娟在屋裡伺候,免得招人話柄。

 一時,寒暄話道完,慧珠隔著屏風問道:「我遠在行宮,消息閉塞,你仔細說些京裡府裡的事與我聽吧。」張富恭謹道:「回主子的話,最近京裡有些留言,十四爺對西藏用兵一事已停下幾月,如今外面傳的言論有些大,說萬歲爺沒招十四爺回京,就是還要對西藏用兵。這件事奴才是不清楚,不過爺已好些日子忙裡忙外,且京裡過年氣氛也不旺,府裡也因此受了影響,還不如平時來的生氣,想來是有寫原因。」

 慧珠一聽,心道:「除了受京裡大形勢影響,想是年氏懷孕的消息,才是府裡暫安的主要原因吧。」想起年氏,不由憶起年氏那日語帶警告的話,心下一緊,忙問道:「年氐有何動作?」張富琢磨了下,回道:「年褔晉近來甚是風光,過年回府時,年褔晉已有了喜,滿三個月的時候,府裡辦了賀喜宴,年大人還特意從四川送了幾大車賀禮過來。」頓了頓,繼續道:「除了這事上,年褔晉動靜比較大外,回府這久了,她一直深居簡出,尋常聚會社交,將定一概不出席的。」

 聽了這話,慧珠稍有放心,不過細想一下,也是這個理,年氏她顧著自個兒的身子都願不過來,又哪來的精力去尋了弘歷和寶蓮的由頭。心裡一番計較後,慧珠暫丟下對年氏的心思,有些急切的問道:「弘歷和寶兒他們呢?你再細細說來。」

 張富道:「寶蓮格格還是由著褔晉帶著,以主子離京到奴才出京,一直都是平平安安的。」慧珠在鳥喇那拉氐的信上是看見了,也明白寶蓮是出不了事,可心裡就是七上八下落不到實處,這會兒聽張富證實了話,才安了心,遂又問道:「弘歷呢?」

 張富道:「弘歷阿哥是遂爺一起回府的,府裡的人見主子在行宮癢病,就紛紛猜測弘歷阿哥也是要讓褔晉養著的。後來過了兩日,爺也當著眾人面允了弘歷阿哥去正院暫住,但弘歷阿哥死活不同意,說要回院子等主子您回來。最後也不知道是怎麼說了,爺倒同意了弘歷阿哥的話,讓他一個人住。」

 慧珠聽了,心裡劃過一絲欣慰歡喜,口裡卻喟歎道:「這孩子也是個倔強脾氣,平時看著好說話,在某些事上就是彆扭的很,也不知這性子是遂了誰。」說著,末裡又加了一句道:「他一個人住,也不知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千萬莫讓我拖累了他。」

 張富聽出了慧珠話裡的擔心,出口勸慰道:「請主子放心,弘歷阿哥天資聰穎,又有趙嬤嬤(素心)和祿公公一旁看著,一定會安然等著主子回京。」慧珠沒做回答,沉默了片刻,又說了些話,便打發了張富下去。

 小娟見慧珠面有沉色,正想出言寬慰幾句,卻聽慧珠開口吩咐道:「去拿了筆墨過來,然後你就下去再看看,明日小年夜可有什麼未備妥?」小娟也不愚笨,聽了慧珠這話,默聲尋了小幾筆墨等物,在床榻上擺好,也就出了屋子。

 屋內霎時間靜了下來,慧珠開始給弘歷寫回信。今日聽張富所言,心裡不可謂不感動弘歷一片用心,但筆下,慧珠還是小訓了弘歷一番慧珠訓誡的話、囑咐的話就寫了大半個下午,身子撐不住了,只好歇下筆來。

 隨後,便到了年節,在這過年還是比不得京裡熱鬧,但勝在少了繁文縟節,慧珠也能每日閒著,給弘歷寫寫回信。遂這正月裡,慧珠過的確是充實,不像前兩月就喝藥睡了,精神自是好不起來。於是這般,到了正月末,雪勢減小,被雪堵著的路通了,張富等人要回京覆命時,慧珠也不知不覺寫了快又一本書那般厚的回信,細細數下來,竟有八十三頁,倒把慧珠自個兒也嚇了一跳。

 自張富他們離開後,隨著天氣一日日變暖,慧珠身子也漸有好轉。到了初春的時候,己可以離了屋子,在院子裡走走,對連著在屋子裡躺了快六個月的慧珠來說,卻是極大的好事,儘管每日只能出來半個時辰,也讓她甚是歡喜。

 這日服過藥,大醫過來診脈。慧珠見太醫看診的時間長了平時,心下打起了響鼓,忍不住問道:「奴才給鈕祜祿褔晉道喜了,您身子自開春以來,恢復的甚快,只要再過上一個多月,便可啟程回京。」

 慧珠聞言一喜,猶不可信道:「真的?」太醫笑呵呵的撫了撫鬍鬚道:「奴才豈敢誆了鈕祜祿褔晉。您已經臥床快半年,心脈已恢復的差不多了,只是身子還有些弱,現在只有調養調養即刻。」慧珠壓下心喜,面含笑的謝過太醫,方讓小娟親自送太醫離開。

 待太醫離開,慧珠臉上是止也止不住的笑意,還有一個多月,她就可以回京。

 有多久了?從七月底離京到現在,已經有快八個月未見到寶蓮了,不知道寶蓮可是還認得她這個額娘?

 還有弘歷,他這年歲正是長個子的時候,半年未見弘歷了,不知道弘歷是不又長高了?可有到她頸脖處?

 慧珠就著小宮女的攙扶在屋裡打著轉兒,心裡不停的翻動著,一會想著弘歷,一會想著寶蓮,恨不得長對翅膀,現在就飛了回去。

一旁伺候的小宮女見了,不由兩兩相視,抿嘴輕笑。慧珠聽見笑聲,轉頭一看,正想唬上她們幾句,忽聽裡屋外步履之聲響起,也沒注意這腳步聲與花盆底觸地聲的不同,只道是小娟送了太醫回來,便轉身笑道:「小娟回來的正好,看你……」一語未了,不想一回首,正見門簾子挑開,胤禛闊步走了進來。



第一百七十九章 夢語

慧珠面頰上還掛著微笑,一雙明眸卻兀自大睜,透著幾分疑惑,好似在問「你怎麼來了」,半晌就這樣直愣愣的盯著來人。

胤禛把慧珠的表情看在眼裡,心裡不大舒服,不過面上自是不露半點情緒,逕自走進屋裡,下擺一撩,就在炕上坐下。

慧珠確確實實愣了一下,對壓根根本不可能出現的人,突如其來的立在你面前,任誰也有片刻反應不過來。這會兒,見胤禛從她面前走過去,面色如常的坐下來,慧珠偷偷拿眼敲了下,心裡估摸著八成是不高興了,倒也頗有顏色的把到了嘴邊的話--「你怎麼來了」硬生生給換成了:「爺,你該差人說一聲才是,這路又不近,妾好先讓人收拾下,給爺去去乏。」說著又吩咐人下去備熱水、茶點、吃食等物。

胤禛接過宮女遞過來的茶盞,啜了一口,眉梢有些舒展。抬眼道:「剛個兒來時遇見你身邊那個丫頭和太醫,問了幾句,說你身子大好了,不過你還是緊著些身子,先坐著吧。」

站了一會,慧珠卻是乏了,也沒推,讓宮女扶著到了炕桌另一旁坐下,心裡卻有些納悶的想著,年氏不到兩月,也該生了,胤禛怎麼這時候過來,莫不成還是專門來接她的?思及此,慧珠不由輕笑出聲,特意來接她?就是換成年氏,按著胤禛的性子也不可能來接。

胤禛離府,寶蓮還好說些,可弘歷怎麼辦?

於是,只見慧珠柳眉一皺,直白的問道:「爺這次出門,連著來回形成,快些都要半個月,這弘歷一個半大的孩子,可怎麼辦?」胤禛斜睨了眼慧珠,沒有搭腔兒,捧著手裡的茶盞,輕覓起茶末兒,有些貪念的呼吸著熱茶清香。可這卻急到了一旁等著話的慧珠,止不住又問道:「弘歷那到底怎樣了?」

胤禛見慧珠卻是急了,想起慧珠以身犯險救弘歷的事兒,知道弘歷對於她的重要性,本想回了她的話,可心裡憋著好幾個月的氣,面子上也下不來,便冷哼一聲道:「半大個孩子?想你也是知道,讓他暫且去福晉的院子住,他說什麼?他已經不是三歲小兒,能自個兒照顧自個兒,還說你是為了救他受傷,皇阿瑪教導過他,不可忘恩,而且這恩還是他親身母親給予的,更是恩重於山,他要留在院子裡等你回去,一表感恩之心,一表孝心。聽聽,你聽聽,你的兒子多冠冕堂皇,句句在理,還是半大個孩子不。」

胤禛越說越來氣,很是對這個兒子頭疼,現在見了慧珠,乾脆把弘歷的不是一一數了個清,但話裡就一個意思,怪慧珠把弘歷寵過頭了,弘歷才來了犟脾氣。不過末了,還是正面回答了慧珠的話,道:「皇阿瑪想孫子了,吧弘熙(廢太子胤礽之子)、十四阿哥家的弘..,還有弘歷叫去暢春園陪賀了。」

慧珠對於弘歷、寶蓮的事,腦子轉的極快,一聽胤禛這樣說,就摸清了厲害關係,知道弘歷那是出不了事的,心裡安了,這才想起旁的事,還沒問胤禛為何會這時節隻身來了行宮裡,可嘴裡的話還沒蹦躂出一個字,小娟就張羅著熱水進屋,只好又把話嚥了回去。

簡單的盥洗後,換上常賞,廚房也備好了吃食,慧珠本打算吃飯的時候,表個關心問上幾句,不想服了一劑藥,身子是乏的撐不住,上下眼皮直打架。胤禛冷眼看了一下,到底是看不過慧珠靠坐在炕上打盹,掃了眼小娟,沉聲道:「扶你家主子下去歇下吧。」小娟有些怕胤禛,聽了吩咐,忙不迭彎下身喚了幾下慧珠,就扶著慧珠上床榻歇下。

慧珠這一覺睡得很香,枕著棉枕下弘歷的來信,聞著床榻上熏著的殘荷馨香,在夢裡泛起了甜甜的微笑。夢裡她已病癒回到了京城,弘歷和寶蓮在屋裡一邊玩耍一邊等著她回來;然後,她現在門欄處,喜得兄妹二人顧不得玩耍,直直跑過來,一下撲進了她懷裡,手舞足蹈的喚著「額娘」「額娘」……

胤禛暫時處理完手裡的事,起身活動活動一身的僵硬,忽聽「咯咯」的輕笑聲傳來,不由邁步繞過屏風,循聲到了寢房,就見幽黃的燭火下,映著慧珠那幸福的笑顏,那微微翹起的嘴角掛著滿心的喜悅,猶如一朵綻放的玫瑰花般嬌艷,讓人挪不開視線。

夢終歸是夢,亦有醒來之時。慧珠悠悠轉醒之時,心裡還有些懊惱,好夢正香著,怎麼就醒了,不高興的伸了個懶腰,又揉了揉惺忪的睡眸,方才睜開眼來,下一瞬,一個筆直的身影就闖進眼裡,不禁極短的「啊」了一聲。

胤禛平靜的走至床沿邊坐下,慧珠思緒還一片混沌之際,就被胤禎一下捏住下顎,灼灼的目光牢牢的鎖定在她的面上,讓她無從逃避。

慧珠對兩人的相視有些不自在,眼角的餘光瞥到窗外的暮暗,聲音似有嚶嚀道:「天都黑了,我竟睡了這麼久。」話落,打破室內的沉靜。

胤禛鬆開鉗制,順著慧珠的目光也望向窗外,沉吟道:「一更天了,你也該起來用藥了。」說罷,步出了屋子。

不多時,小宮女魚貫而入,燃燈,搬幾,擺桌,片刻功夫,待慧珠服了藥,屋內已亮煌起來,床榻旁也設了金漆小幾,小幾上擺著七八個碗碟,隱隱冒著一股飯食的香味。

慧珠安靜的看著小宮女們忙碌的身影,只消一眼,便可以從侍立一旁的小娟面上窺知,這些都是胤禛吩咐下去,可這又說明什麼呢?慧珠微微搖頭,結果小娟遞來的小碗,無聲的用起,只是這頓飯,她吃的很仔細……

飯食過後,時辰不早了,慧珠因下午睡久了,精神不錯,也無睡意 又翻出枕下的信函,細讀起來。忽聽胤禛開口道:「在看什麼?倒挺高興的。」慧珠抬頭一笑:「沒看什麼,一時無聊,就把弘歷年前寫給我的信翻出來看看,倒挺有意思的。」這是實話,信上寫了許多弘歷的生活小事,上書房發生的趣事,讓慧珠看了,是笑的合不攏嘴。

胤禛一聽,面色頓時不愉,陰著一張臉也不說話,只是把慧珠盯著。

慧珠笑了會,發覺不對,稍一打眼,就見胤禛拉長著臉,心裡琢磨了一下,細細收好信函,想起下午要問的話 ,便開口道:「爺怎麼這時節來承德?今下午見爺風塵僕僕,不知可是有何急事?」

胤禛面色稍霽,語氣還是冷硬道:「山陝兩地連著兩年歉收,百姓四處逃難。前一年陝西又地震,兵民受傷者眾多。今年沙城又地震,甚至京師地區也有輕微震感,糧食極為不夠。」說到這裡,胤禛胸膛起伏,一臉震怒道:「先不說這些地方天災不斷,就是現下西陲正在用兵,地方官民運米送餉勞苦至極,可還有人在這上頭打主意,竟敢虧空錢糧,還……」

慧珠一怔,很少見慧珠如此雷霆震怒,有些心驚的喚道:「爺?」胤禛停下話,也知話扯遠了,好一陣方平緩了情緒道:「皇阿瑪派我到山陝兩地查訪情況,我路徑於此,正好在這裡歇腳,便過來了,明日下午就得離開。」

     慧珠本能的直呼道:「明天下午?你今天才快馬加鞭過來的,怎麼也該歇息兩日才是。」胤禛立刻訓道:「事有輕重緩急之分,豈可由我便宜而為。」慧珠吃了個癟,訕訕的沒再開口。

     胤禛看了眼慧珠,還是緩了幾分語氣道:「這次一走,差不多也要一月,我聽太醫說你的病情也就再養一月即可,唔,就這樣吧,到時我返京的時候,你就與我同回吧。」慧珠愣了一下,又忙是點頭。胤禛疲憊的揉捏了下眉心,「恩」了一聲道:「如此,安置吧。」

     慧珠看著寬衣上塌的胤禛,一絲異樣滲入她的心底,不論是否順路,他總是來了,要接她回到京城,回到雍親王府,視乎那裡就是她的歸屬……

忽的,一絲熱氣在耳垂搔癢,隨即只聽悶悶的聲響傳到耳膜:「不許再慣著弘歷,居然給他寫了整整八十三頁的回信,慈母多敗兒,可要知道。居然寫了八十三頁,你就這麼多話,居然要寫八十三頁?」

慧珠正愣著神,冷不丁被胤禎連聲質問,很自然的僵了身子,暗自不停的想著答話,就感到胤禛的手臂直接圈了過來,在她腰上摩挲著。慧珠垂下眼眸,等著胤禛下個動作,卻聽到細微的鼾聲傳來,不可置信的轉過頭,昏黃搖曳的燭光下,是遮也遮不住的倦意,不知他正被何事所擾,睡夢中,濃眉依然緊鎖。

慧珠忽然覺得這個男人活得很累,不覺伸手向撫平那眉眼間的褶皺,只聽胤禛咕噥了兩句,京的慧珠忙收回了手,繃緊了神經聽著動靜。然,過了許久,至慧珠也不僅來了睡意時,才感朦朧的意識裡好似有人呢喃道:「……弘歷八十三頁信紙……我連署名……還沒八十三個字……醒了……也不認識……」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1-3-19 10:50 PM

第一百八十章 照顧

   展眼到了蒲月,日子也越來越熱了,隨著日日上升的暑氣,慧珠是一日煩躁過 一日,就盼著胤禛早些返京。

   自過了端午,她的病已無大了,原想著胤禛也是差不多的日子,也就要返京了 ,不想她痊癒了,也不見胤禛捎個要返京的消息,如此,她也只能和著太醫、小娟他們乾巴巴的等著。
  
   這日天明,窗外碧幽幽的樹上,蟬兒早已嘰嘰的嚷個不停,小娟打了洗臉水進 屋,見慧珠披了單衣倚窗而站,笑道:「外面的蟬聲鬧人的很,可把主子吵醒了 。」慧珠起身走到了洗漱架子旁,扭頭睨了眼小娟,咕噥道:「過不了幾日就得回去了,到時就是想聽還聽不著了,吵得好。」小娟知道慧珠這幾日是鬧著彆扭,也沒答話,只是笑嘻嘻的浸濕了洋巾給慧珠淨面。

收拾停當,早飯畢,慧珠在屋裡打了幾個轉悠,就待不住了,攜了小娟和兩個小宮女,便出了屋裡,去外面逛逛。

   此時已算得上夏日,整個行宮裡碧波粼粼,洲島橋亭錯落掩映,江南水鄉的秀雅精緻觸目可見。慧珠隔開小娟的攙扶,快走幾步,不顧一身夏日新衣,靠著一棵古木參天的樹幹上,懨怏怏的揉著削肩,神情帶著幾分倦怠,出神的望著一潭湖水,也不知在想些什麼,時而蹙眉,時而撇嘴,每個定論。

   小娟曉是慧珠要一個人靜會,也不上前打擾,領著另兩個小宮女在原地候著, 再時不時小聲嘀咕幾句,說說閒話。

   主僕幾人在這綠蔭下悠著時辰,忽見幾個宮女太監慌慌忙忙的跑過來。小娟回 首看了慧珠,忙跑過前去,壓著嗓子低喝道:「慌什麼?主子正想著事,莫擾了她。」被喚住的小宮女,喘氣道:「小娟姐,四爺受傷了,快叫主子回去吧。」小娟一聽,臉色驟變,一把拽住小宮女,厲聲道:「什麼?爺受傷了?」說罷,爺顧不得其他,丟開小宮女的衣袖,撒腿就朝慧珠跑去,驚慌道:「主子,大事不好了,爺受傷了……」

慧珠緊趕慢趕的回到院子,一眼就瞥見小椂子在窗外焦急的打著轉兒,心下登 時一沉。小椂子見慧珠回來,眼前一亮,隨即跑了過來,抹了把臉,一面引著慧珠往屋裡走,一面哽咽道:「爺在回來的路上遇險了,半道上也不敢多耽擱,想 著行宮侍衛多,只好快馬加鞭的趕來,可一路上,那些賊人竟然還來下毒說話世界手。」

    說話時節,已經進了正屋,慧珠在門欄處頓了頓,雙拳不自然緊握,又是令人 作惡的血腥味。正想著,門簾一下子被撩開,就見一宮女端盆血水出來,霎時, 慧珠眼裡閃過一抹慌亂,想也不想的衝出屋子。
   
    胤禛光著上半身坐著,左邊胸膛處一片血肉模糊,一旁的矮塌上擺著一盆混沌 著血水的銅盆,和染了血跡的白紗布。慧珠雙膝打了個顫,雙唇哆嗦著,還沒說上一句話,就聽胤禛「嘶」了一聲,太醫忙緊著喉嚨道:「爺,再忍忍,奴才把 您肩上的腐爛的地方掛掉。」說著太醫撂下清理傷口的擺佈,拿起一把匕首,在火爐上烤了烤,隨即舉刀對上胤禛的左肩,將傷口旁的肉,一刀一刀的剜下來。

胤禛雙手死死的陷進矮塌上鋪設的褥子裡,口裡緊咬著一捆棉布,頭低低的垂 著,讓人看不清表情,只有額頭上冒出的青筋,顯出了他的忍耐。

   一時,小宮女喚了清水進屋,乍一見眼前一幕,嚇得水盆倒地,濕水四濺。「 哐啷」的下一瞬,只聽「噗通」一聲,小宮女跪在地上,哭噥著聲音道:「奴婢 該死,奴婢該死……」慧珠被小宮女的哭聲喚過省,勉強斂住心神,揮手打發了 小宮女下去,剛一抬眼,便對上胤禛不滿血絲的黑眸,不可壓制的低喚道:「爺 ……」

   胤禛似有艱難的耷下眼瞼,微微抬起右手擺了擺,便不再動作,欲放下手去。 慧珠眼睛有些酸澀,只覺胤禛好似需要她般,在心裡做出決定的那一刻,她已經一下跪坐在矮塌旁,雙手緊緊的握住胤禛還未放下的右手。

   溫膩的觸感傳來,胤禛猛然睜眼,陰鷙暗沉的目光向慧珠看去。

   慧珠被看的心驚,反應過來了,忙想丟開胤禛的手,卻被胤禛一把回握住,隨 即手上一陣生疼。

   「啊--」慧珠痛呼一聲,下意思的就欲掙扎,忽聽太醫顫微微的念道:「爺 ,您再忍忍,碰到骨頭,把骨頭的腐肉去掉就好了。」

   骨頭?慧珠睜大雙目,抬首看去,只見胤禛全身緊繃,頸脖處青筋楞處,面無 表情的臉上,已是扭曲。看著胤禛這般模樣,慧珠怔了怔,掙扎的動作不由停了 。

那只抽出來的手,遲疑了一下,又輕撫著覆了上去。

    不知過了多久,濃郁的血腥味已染滿整間屋子,太醫終於剪下多餘的繃帶,吁 出口長氣道:「爺已經包紮好了,後面只要按時換藥,三兩月間,就可痊癒。」聽後,胤禛一口吐出白色棉布,神情有絲鬆懈的吩咐道:「如此,明日下午即刻 返京。」太醫連連搖頭道:「爺,不可,此事萬萬不可,您的傷不輕,少說也得養半月再啟程才是。」

   胤禛感覺右手兀自一緊,轉頭一看,見慧珠緊咬著下唇,白著一張臉望著他, 眉頭一皺,沉聲道:「最多兩日,十二日必須離開。」太醫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 ,求助的看向慧珠。慧珠垂眸避開太醫的乞求,淡漠道:「一切憑爺做主。」說 完,微微用勁移開雙手,站起身。

   「主子……」

   「鈕祜祿福晉……」

   小椂子離的最近,上前一步,便是扶住慧珠搖搖欲墜慧珠的身子,急聲道:「鈕祜福晉,您沒事吧?」慧珠笑了笑,就著小椂子的攙扶站穩身子,搖頭道:」無事,就腿跪的有些麻了,突然起身,沒站住罷了。」說著,又面向胤禛,福身道:「爺您先歇息,妾先下去準備湯藥。」說完,轉身退下。胤禛狠瞪著慧珠離開的身影,良久,似是用盡了全身勁般,半靠躺在矮塌上,幾不可聞道:「下去吧。」

是夜,已是萬籟俱寂,濃墨一樣的廣幕裡,連一彎月牙、一絲星光都未出現。極目望去,似乎一片漆黑,只餘這個被夜風繾綣著血腥味的院子裡,燈火通明,亮如白晝。
屋子裡,侍者退去,慧珠單手捧著一碗碟,另一隻手舀起半勺白粥,在唇邊輕輕一吹,再送去臥榻在床的胤禛。

胤禛喉嚨乾澀的嚥下口裡白粥,沉默了下道:「你身子該是全好了,後日啟程,也是可以。」慧珠將手裡的碗往幾上擱下,拿起溫濕的棉巾為胤禛拭了拭嘴,半晌才道:「爺不用擔心妾,年福晉臨盆就是這半月間的時候,爺早些回去也好。」

聞言,胤禛一把抓住慧珠拿著棉巾的手,不想動作過大扯痛傷口,咧嘴倒吸了口氣,卻仍是固執的抓著不放,好一會,才緩了痛勁,冷笑道:「你倒把年氏的臨盆的日子記得清楚,連我是怎麼打算的,你也幫著想好了。」

慧珠一聽這話透著古怪,倒沒理胤禛的嘲諷,心下納悶,暗自琢磨了一番,還是服軟道:「既然爺不是因了這事,那還是在行宮養上十天半月回京,就算是要交皇差,想來萬歲爺知道您受了傷,晚些回去,也不會怪罪的。」

聽著慧珠的溫聲細語,胤禛放開她手,目光悠長深遠的望向窗道:「時不待我,事不可緩。」慧珠啞然片刻,張了張嘴,聲如蚊吶般低吟:「您大可不必如此苦了自己。」胤禛收回目光,沒有回答。

慧珠抬眼望著胤禛蒼白的面色,乾涸的嘴唇,不覺聲音微抬道:「爺,十三日再啟程吧。」胤禛眼睛一閃,眼底掠過一絲詫異,皺眉道:「你要求的?」慧珠一慌,不知道該如何應對,卻聽胤禛再次問道:「你要求的?」

見狀,慧珠有些不敢迎向胤禛幽亮的眼睛,心裡搗鼓了幾下,只道無法,這才點頭「恩」了聲。胤禛聽了答話,沒有做出應允,反是溢出了一聲輕歎道:「我累了。」慧珠不信的瞪向胤禛,見他閉著雙眼,撇撇嘴,倒沒多言,還是小心翼翼的避開了傷口,服侍他躺下。

第二日,太醫來診脈,胤禛突然出聲道:「十三日啟程返京。」眾人愣住,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還是小祿子驚喜的一下子跪地應了聲「喳」,眾人這才明白了話裡的意思。

接下來三人,胤禛在慧珠衣不解帶的近身照顧下,面色已恢復些微血色。至五月十三日,啟程回京。路上,慧珠仍是親力親為的照顧胤禛,許是慧珠悉心的照料,又或是有太醫跟著,好藥伺候著,近半月的行程,胤禛傷勢非但沒惡化,還有好轉趨勢。

如是,一行數十人,在五月二十五日抵達京城。



第一百八十一章 事故

當馬車進入城門時,天色已漸漸暗了下來,西沉的落日,如血似幻,一道道斑駁的霞光朦朦朧朧的籠罩了整個天際,剎那間,天邊的縷縷流雲被染成了紅彤彤的一片,映的一切都似那般嫣紅瑰麗。

慧珠放下窗帷,阻擋了映染的丹霞,頓時,寬敞的馬車隨之黯淡了下來。胤禛瞇了瞇眼,握筆躊躇,盯著折子上的墨跡似有沉思。

慧珠轉過身子,見胤禛停筆便道:「爺,天色不早了,眼看就要到府了,還是收拾了筆墨吧。」胤禛皺皺眉沒說話,慧珠輕歎一聲道:「爺主管戶部,戶部事情瑣碎,不外乎錢糧以及底下官員借貸二事。這兩件事都不是一朝一夕能解決的。水至清則無魚,想要徹底清除錢糧虧空是不可能的。但可採取措施減少錢糧虧空,或者小懲大誡就是了。

胤禛變色,道:「水至清則無魚?難道由著他們貪,由著他們枉顧百姓,枉顧朝廷。位極人臣,父母之官,竟敢如此妄為,豈可輕饒。明知西陲用兵,糧食短缺,這次若不是年羹堯一己之力,善於調度,我八旗子弟沒被…….咳咳咳。。。。」說這話已是咳嗽不已。

慧珠忙不迭的湊過身去,倒了杯清水送到胤禛嘴邊,一邊輕拍胤禛的後背,一邊念叨道:「妾一個內宅婦人,也不懂什麼戶部朝廷大事,只是就事論事,諾大個天下,什麼人也有,貪念野心,能止得住?就是佛祖不也是說「無奈人心漸開明,貪嗔癡恨愛惡欲」,既然佛祖都對人的這七點歎息,何況是天下凡人呢?爺又何苦去強求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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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後來,忍不住泛起嘀咕到:「還不如想想自個兒,被人莫名其妙的刺傷了,還愣是逮不住一點把柄,硬生生吃個悶虧......」

    一語未了,只聽胤禛怒道:「鈕祜祿氏,」慧珠自知失言,忙止了話。其實,她心裡也明白,胤禛這次受傷和探查錢糧虧空、西陲戰事有關,可又查不出裡面的事,只得嚥下這口氣,這對向來睚眥必報的胤禛來說,無疑是不悅到了極點。

   胤禛陰沉著一張臉,將茶盞重重往幾上一擱,冷笑道:「看來,行宮那地確實有靈氣,還養人,你就在那待了大半年,現在是這般的有見解了,能拿主意了。」

    慧珠瞅了胤禛好幾眼,卻沒去搭理他的話,這十多天相處下來,她也說了些逆他意思的話,不過胤禛也就面上冷幾句,只要不太過,該守的規矩守了,倒不會真拿她怎麼樣。想到這裡,慧珠心裡不由軟了幾分,語氣溫和道:「爺,您莫動怒,朝廷的事也不急於一時半會,還是讓妄把這筆墨收撿了吧,要不了幾刻鐘,就到府門口了。」說著已動手收拾起來了。

    二人一路無話,不多時,只感覺馬車踉蹌一下,慧珠估摸著是到了,心裡正有些雀躍,就聽小然子在外說道:「爺、鈕祜祿福晉,到府門了。」話落,小祿子親自撩開簾子。

    胤禛起了身,要下馬車,感覺慧珠沒有跟上,扭過頭,微帶疑惑道:「怎麼了?」慧珠訕笑一聲,遲疑地伸出手,半攙扶著胤禛下了馬車。

   果不其然,初一站定,只見府門外眾人視線灼熱地向這年來,慧珠不大喜歡地蹙了蹙眉心,抬眼望去,一一掃過眾人,卻沒看見弘歷兄妹,不由掃興地收回視線,微微垂首,攙扶著胤禛往前走去。

    烏喇那拉氏等人不知胤禛受了傷,忽見胤禛與慧珠舉止親密的下了馬車,面上皆是一僵,片刻後,方揚了笑容,迎上前去,行禮道安。

    胤禛示意慧珠扶著前行幾步,及至烏喇那拉氏跟前,虛扶一把道:「福晉,起來吧。」

    此時走進了,喇那拉氏只輕輕一瞥,便知道慧珠是攙扶著胤禛過來,又覷胤禛面色蒼白,驀然一驚,莫不是路上胤禛出了意外。想到這個可能,烏喇那拉氏心裡擔憂不已,可顧顏面,只得壓下驚異,一副常態道了謝,又大度道:「爺,毋須念著妄,倒是年妹妹臨盆在即,還隻身恭候一個多時辰,卻是讓妄等欽佩。」

    年氏失神地由弄嬤嬤扶著,心下一片淒涼,今一大早得了胤禛回京的消息,她就一心企盼著,到了下午,更是不顧身懷六甲的身子,隨著眾人在門外等了近二個時辰,腰腿酸麻了,也猶自不知。可等啊等,等到日頭偏西,黃昏來襲之時,等到的卻是胤禛和慧珠一起回來!胤禛居然還親自去行宮接慧珠回來!

    年氏只覺她心浮不定,胤禛和慧珠親密相扶的畫面,猶如一把尖利的匕首狠狠扎進了她的心頭。

    然,現在儘管年氏醋意橫生,大腹便便,但她依然是美麗的,尤其在這(封魔時刻----原圖上文字,沒看懂什麼意思)的黃昏之初,經那晚霞紅光映照,年氏芙蓉面上,透出粉盈盈的紅色,嬌艷欲滴,不知是殘西斜的美麗迷炫了人眼,還是佳人的月貌花容亂了人心?

    胤禛順著烏喇那拉氏的話,目光漸是移向年氏,直至看見年氏高高隆起的腹部,目光當下掠過一抹沉色。

   年氏知道胤禛的視線落在了她身上,自斂心神,就著刑嬤嬤的攙扶,微移蓮步,盈盈一拜道:「妾年氏,恭賀爺回府。」胤禛冰冷的目光瞪向刑嬤嬤,刑嬤嬤生生打了個寒顫,不禁往後移了下身子,年氏微微擋過刑嬤嬤,水眸輕抬道:「爺,不怪刑嬤嬤,她也是聽了妾的吩咐行事。」胤禛不再多做理會,頷首道:「你身子重,起來吧。」

    李氏被冷落一旁,自覺面上無光,在眾人面前下不了台,只見她快走幾步,撇過年氏,到了胤禛跟前,一面行禮,一面笑道:「都快掌燈時分,府裡還設著宴,就等著給爺和鈕祜祿妹妹接風洗塵呢。」胤禛也覺得有些乏了,便允話道:「嗯,那就先時府吧。」說著,一貫冷面的率先往府裡而行。

    眾人待胤禛上了府門石階,方起身隨著往府裡走去。年氏遠遠落後眾人,銀牙緊咬,就連被李氏輕輕撞開也毫無所感,只是直盯盯地望著慧珠攙扶在胤禛胳膊上的手,久久不能收回目光。

    刑嬤嬤替年氏感到委屈,卻也無可奈何,遂喟歎一聲後,勉強笑道:「主子,還是先跟著回府吧。」年氏沒有吱聲兒,木然地將手搭在刑嬤嬤的臂上,拾介而上。
    「啊----」年氏忽然大叫,刑嬤嬤等僕人更是此起彼伏的驚叫聲驟響。

   慧珠不明所以地停住腳步,納悶地隨眾人回首看去,正好驚見年氏整個身子往後仰去,幸虧刑嬤嬤眼疾手快拉住年氏,可年氏畢竟身子重了,只見年氏「噔」地一下跪坐到石階上,隨即,由著重力,和刑嬤嬤一起往下滑落石階。

    一番動作極快,眾人來不及反應間,年氏已滴落到地,捂著肚子痛叫出聲。

    烏喇那拉氏震驚片刻,忙是焦急的吆喝道:「愣著幹麼,還不快扶年妹妹起來,還有,快去請太醫,還有......不好,怎麼羊水破了......你,快進年妹妹院裡,讓穩婆準備好。」烏喇那拉氏慌而不亂的張羅完,人已快步向年氏疾步過去。

   胤禛見年氏如此,亦是一驚,忙闊步(向過---原圖語)走去,奈何走的過急,又是一陳咳嗽。

    慧珠見許多人圍著年氏,心道無事,便扶著胤禛的背道:「爺,您急什麼?年福晉那有許多人看著,她又是足月了的,該是出不了什麼大事,您先緊著自個兒的身子才是。」胤禛一手扶在府大門的門欄上,一手就著慧珠的攙扶,大口喘著氣,胸腔起伏,微失血色的面上一片異樣的潮紅。

    正倚門喘息間,年氏被人抬了起來,晃神一瞥,卻見胤禛和慧珠杵立在大門欄上,霎時瞳孔放大,哭嚷道:「爺...爺...」

   胤禛喘息稍止,聽聞年氏的哭喚聲,正了臉色,想抬腳跟去,卻腳下虛浮,心裡想著年氏是足了月的,又有穩婆太醫在,侄也穩妥,也不勉強跟上,免得失了顏面,於是沉聲吩咐道:「福晉,年氏你先幫著照看著,我隨後就到。」眾人聽了胤禛的吩咐,便不再顧及年氏的意願,忙抬著年氏急急忙忙向院子趕去。

    隨後,因年氏突生事故,晚間的洗塵宴也無人記起,府內上下幾百雙眼睛都注視著年氏的院子。而慧珠也因年氏一事,無暇顧及弘歷、寶蓮,一直陪著胤禛與烏喇那拉氏、李氏坐鎮年氏上房,直至當日夜裡,亥時將闌之時,年氏終於誕下一子,雖說稚子體弱面黃,倒也母子平安。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1-3-19 10:54 PM

第一百八十二章 又離

    夜已經深了,小娟提著一盞白色絹沙的八角花燈,在長長的廊道前為慧珠引著路,一陳微涼的夜風襲來,漆紅把柄上綴著的珠穗流蘇隨之晃動,昏黃的燭火也閃動不停,打下一片參差的光影。

    慧珠看了眼小娟手上忽明忽暗的提燈,別緻而精美,是從年氏那借用拿的,這讓她不由回想起方才在年氏院裡的情景。

    喧嚷的上房裡,待與喇那拉氏打理完一應瑣事,該說的喜話也道了一遍後,按著數十年如一日不變的規矩,胤禛該是和烏喇那拉氏一起回正院歇宿,而她與李氏也該各回各院。然而,卻在她前腳剛出了年氏院門,後腳就有小祿子追趕上來,說是胤禛讓她夜裡候著。

    慧珠晃了晃頭,不明白胤禛的用意,只知他如此做派,定會為她招來不少妒意。光是今日晚間,她與胤禛一起下馬車那會就引了眾人目光,且不算上年氏被剝了意願,強制抬回府裡時,對她投來的深深的嫉妒,以及抹也抹不掉的怨恨。

    想到這兒,慧珠淡出一絲苦笑,從天剛黑的時候,她就盼著把她的寶蓮從烏喇那拉氏院裡接回來,可現在子夜將至,她連一頓飯食也沒用上外,更是連寶蓮的影子也沒瞅著,還無端端惹來一身妒恨。

    夜裡行走匆匆,未及多時,遠遠可見那熟悉的院子裡燈火煌煌。見狀,慧珠摒棄了紛然思緒,和小娟對笑一眼,便又加快了步子,向明亮的燈火處行去。

    還未走近,只聽小然子驚咋蹦達道:「主子回來了,主子 回來了。」接著,一溜兒七八個人影忙是迎了過來,齊刷刷地跪地叩首道:「恭迎主子回府。」

    慧珠只覺心下一鬆,一種歸家之感油然而生,輕道了聲起來吧,就杵著原地,仰頭望著院門兩邊高掛的紅色燈籠,忽的感觸起來。素心等人見慧珠這副若有所感的模樣,以為是年氏產子的事繞住了,心裡琢磨不定,面上就有些小心翼翼的侍立一旁。

    半晌,素心 在眾人眼色催促下,躊躇道:「主子,夜深了,還是先進院吧,奴婢已燒了水,備了些簡單的吃食。」慧珠扭過頭,暗下拭了下眼角,方回身一把拉住素心躬著的身子,有些哽咽道:「素心,這大半年多虧了你幫我照應著。」素心聞聲落淚道:「奴婢應該的,只要主子平安回來就好,奴婢聽說是那大一隻巨熊,奴婢真怕。。。。。。」說到這裡,已是泣不成聲。

    慧珠聽著素心飽含哭泣的話語,看著院子裡的一草一木,心裡有點失落、有點迷茫、卻還有絲淡淡的喜悅。一時間,究竟是如何作想,也理不清個兒頭緒,況且她又是大病初癒,這會時了裡屋,燃香、軟臥一見,初時的激動漸漸淡去,疲乏困頓齊是湧來,也不怠多說。遂進屋圍燈說了幾句話,三言兩語道了行宮裡的事,便打著呵欠沐浴更衣,至外間鼓聲交過三下,才身著單衣出了浴房。

    此時,燈火已滅,張嬤嬤、阿杏她們已被譴下睡去,院子裡又恢復了深夜的寂靜。慧珠環視了下院落,一片夜闌人靜,心裡有些抱怨,都這大晚上了,也不知胤禛還過來與否,若是不來,那她豈不是要等上一夜,可明白還有場硬仗要打,畢竟寶蓮現在是由烏喇那拉氏撫養著。

  心念翻攪間,已時了上房,慧珠捋了捋垂落下來的溫發,又略向素心打了個眼色,素心明白,上前半步,撩開簾子,還沒側身讓慧珠進屋,就頓住動作,低頭小聲道:「主子,爺和祿公公在屋裡呢。」說罷,撩著簾子垂首而立。

    慧珠對著素心點了下頭,隨即邁步進了裡屋,逕直走到胤禛跟前,微微福了個身,直接文明話道:「爺,路途疲乏,您又有傷在身,有何事要特意過來,尋了妾?」胤禛沒有回答,反是上下打量了下慧珠,皺了皺眉,語氣有些重責道:「初夏時節,早晚都涼,你倒好,濕著頭髮就出來了。自個人都照顧不好,真不知道你是怎麼照顧弘歷兄妹的。」

    胤禛愛挑刺,這是慧珠近來相處才發現,也就由他念幾句,自個兒走到一旁木架子旁,拿起一方棉巾,單偏過頭,一面用著棉巾擦拭著髮絲,一面斜著眼睨向胤禛,隨意道:「是妾忽了。」

    胤禛眉梢一跳,先會慧珠一進屋子,就覺得她素麗光艷,現下舉止流態間,更隱隱流露出別樣風情。慧珠察覺異樣,柳眉輕佻,疑惑地「嗯」了一聲,想著胤禛還沒說過什麼事,於是又問道:「爺,急著尋妾可是有可事要吩咐?」

    胤禛仍是沒有回答,面上反而黑了幾分,微咳一下,視線落在小幾上的吃食,掩飾道:「濕發擦個半干,就過來用些清粥小菜,墊下肚子。」如是,慧珠只好歇過話,應了胤禛的吩咐,重新拿了方棉披在肩上,依言過去坐下。

    二人默不作聲的用罷夜食,左右退下,慧珠扶著他到案桌前坐下,晃眼一年,案桌前竟然擺著錢糧虧空的草案,不由瞠大雙目,看這架勢,莫不是今晚通宵達旦。

    正想著,只聽胤禛豎起筆管,一派淡然道:「研墨吧,今晚我得把這再修一修,你若是困了,有生茶,喝些倒也能去些睡意。」聽後,慧珠一愣,反應過來時,見胤禛已埋首桌案,只得嚥下悶氣,不聲不響的研磨遞紙,可心裡大抵不舒服,竟不覺輕喚聲:「爺。。。。。。」

    胤禛駐筆抬頭,問道:「什麼事?」慧珠掩飾一笑道:「沒什麼,就是爺身子還虛著,熬夜終是不了。再說這也不急於一時,明日再寫也是。」胤禛似想起一事,把筆往硯台上擱下,身子往後一仰,「哦」了一聲道:「忘了給你說了,明早你我就要搬去圓明園小住,皇阿瑪在暢春園裡,我正好趕在明日去北郊時候遞上去。」話頓了一頓,沉思了一下,補充道:「這事我已跟福晉打了招呼,我要去圓明園養傷,你照顧我也慣了,就讓你隨侍,她也是這般提議的。」

   烏喇那拉氏也提議讓她隨侍?慧珠念頭一轉,急忙問道:「那寶蓮呢?還是讓福晉照顧嗎?」胤禛掃了眼滿臉急色的慧珠,方道:「福晉是誇了你,說你們母女分開時候久了,讓你明日先去她院子帶了寶蓮,再去圓明園。」

    慧珠聽了這話,心裡大喜,卻又不敢相信如此容易,忙問道:「真的?寶兒明早我就可以接回來了?」胤禛這慧珠一驚一乍有些不喜,但也沒說什麼,點了下頭算是做了回答,末了還另遲疑道:「皇阿瑪可能讓弘歷在園子陪你,也許吧。」說著,口裡含著「也許」二字,良久呢喃自語。

    慧珠已被滿是驚喜所淹沒,沒顧著胤禛有反常,兀自沉浸在思緒裡,一心想著弘歷兄妹是高了還是矮了,瘦了還是胖了。直至胤禛喚了聲,方笑著醒過神,又安靜的在一旁研起磨來。

    是夜,燈明火耀,香薰馥郁,墨跡揮毫。屋裡亮堂了一夜,胤禛勤勉了一夜,慧珠亦是相陪一夜。。。。。。

    次日清曉,慧珠服侍了胤禛用了藥,稍作收拾,便去正院給烏喇那拉氏請安。這會兒,晨光熹微,天還是灰濛濛的,正院裡,只有粗使下人在打掃庭院,忽見慧珠穿戴整齊的出現,皆是一怔,還是一有眼色的中年婆子喚了聲「鈕祜祿福晉」,五六人晨掃的下人這才趕緊跪下行禮請安。

    慧珠面色淡漠的頷首應了,心裡卻想著,這在的請安聲,正屋子裡該有人聽見了,不然讓她差了人冒冒失失進去傳話,總是不好的。一番過個思量,計較已定,慧珠便耐了性子立在正屋外侯著。

    天漸漸亮了,暮色的霧靄失去了方蹤,明媚的陽光已穿過縷縷薄雲傾瀉下來,慧珠攔手擋著眼瞼前,望了望上方,似被金色的晨光晃了眼,不適的眉心緊鎖。

  小然子窺了下慧珠的神色,小聲嘟囔道:「主子,您也等了半個多時辰了,要不讓差人通傳一聲。」慧珠搖搖頭,有些倦怠地道:「至多不超過一個時辰,再等等吧。」小然子往朱紅的漆扇六上瞪了一眼,才垂首負立。

    忽的,只聽「吱呀」一聲,炫目的金漆兩扇大門應聲而開,王嬤嬤走出屋來,一見慧珠主僕,訝異的張大嘴,隨即忙蹲安請罪道:「奴婢該死,不知鈕祜祿福晉在外等候,還請責罰。」慧珠打起精神含笑道:「嬤嬤言重了,我也是剛來片刻,只是莫擾了福晉的安,就不好了。」說著微扶一把。

    王嬤嬤順勢起了身,笑道:「不打擾,福晉昨晚歇的晚,今早也就多睡了會,不過還是鈕祜祿福晉時辰捏得準,福晉她剛是起身,還請您遂老奴來。」慧珠回了個笑,留了小然子屋外侯著,與王嬤嬤進了正屋。



第一百八十三章 團聚

彼時,烏喇那拉氏還在裡屋裡晨妝,慧珠不便進了內裡,過在外間小坐,王嬤嬤招待了果盤茶點伺候。略坐片刻,門簾子微有晃動,就見烏喇那拉氏扶在小福子手上,踱步出來。慧珠忙站起身,斂衽行禮道:「妾鈕祜祿氏請福晉大安。」烏喇那拉氏看實扶了一把,溫言道:「妹妹病癒不久,亦是如此多禮,想是等了許久,快是坐下。」說著攜手往高幾兩旁坐下。

烏喇那拉氏聽過慧珠省話,昨夜雖從胤縝口裡已是得知,卻仍不禁紅了眼眶,拍著慧珠的手交心道:「爺早年帶過兵,也是軍營裡出來的,但這些許年了,身體自不比以前。此次遭如此大罪,又遠離家京城,多虧了妹妹照顧,姐姐心裡備安。如今,年妹妹添得佳兒,爺與你平安歸來,府裡總算是雙喜而至。不過後面月餘,卻得繼續讓妹妹操心,代我眾姐妹隨侍爺於園子。」

慧珠忙起來應道:「這是妾的本分,妾自當伺候好爺,恭聽福晉的囑咐。倒是妾不在府裡許久,全由福晉照顧妾一雙兒女,妾不甚感激。」說完,對著烏喇那拉氏行大拜之禮。

烏喇那拉氏心裡暗讚慧珠知禮識趣,面上也不掩飾,稱道:「妹妹的性子,姐姐知,闔府上下,姐姐最願親暱的便是妹妹。這倒不是因為妹妹所育的一對兒女出眾,實乃妹妹知心知熱。」慧珠作勢受寵若驚的謙虛應過,烏喇那拉氏又道:「弘歷出眾,聖上亦喜,由此而推,可知他必是府裡的將來,寶蓮聰慧可人,又居皇家格格,母貴兄貴,將來前塵亦是錦繡。」

慧珠抬眼微壓,委實不知如何應對,幸是烏喇那拉氏也沒要她現時回答,只見烏喇那拉氏揮手招了王嬤嬤,道:「嬤嬤,早飯可是備好?我留妹妹在一起用飯,你讓人先伺候寶蓮,早飯過後,就讓妹妹帶回去,免得耽誤了爺和妹妹的行程。」

王嬤嬤恭順應了,請烏喇那拉氏、慧珠至偏廳用食。

慧珠一聽喜上面頰,一直未聽烏喇那拉氏提寶蓮之事,心裡還暗急幾分,這會兒有了烏喇那拉氏準確的話,也稍安勿躁,甚是耐心的陪著用食。

早飯罷,回到正屋,容嬤嬤正帶著寶蓮在屋子裡逗話,慧珠一見,心裡一酸,顧不得失禮,幾步上前,摟過寶蓮在懷裡,就是一陣唔噥聲。半響才微微放開寶蓮,眼珠兒不怠轉的,把寶蓮上上下下看了遍,比起走前紅潤了不少,又聽寶蓮脆生生的叫了聲「額娘」,心下大安,方憶起失禮之處,忙牽著寶蓮的手,回身向烏喇那拉氏致謝。

烏喇那拉氏不在意的擺擺手,抿嘴輕笑:「向來知規矩的妹妹,也只有在弘歷和寶蓮他們那失了禮數。看來這老話說的在理,今世的兒女,就是前世的仇家,專門討債來的。」四周僕從聞言憋笑,慧珠霎時紅了臉,烏喇那拉氏見之,也不繼續打趣,正色道:「時辰不早了,其他妹妹也該來請安了,姐姐也不多耽擱你。」

慧珠領了話,烏喇那拉氏親自送出院門,慧珠再三謝過,牽著寶蓮就打算離開,卻被叫住,只好止了步。烏喇那拉氏一手搭在慧珠肩膀,垂首低語道:「妹妹知皇家媳婦的規矩,又守規矩,該有的是有的,就是別人在怎麼著,也越不過妹妹去的。」說罷,眼含深意的看了慧珠一眼,便轉身回了院子。

慧珠當下立住,心思有些飄遠的想著,她從不想與年氏爭個什麼,不過求一己之安,兒女之安,昨日年氏產子,與她何干,只要不將觸角伸到她這裡來,便跟她無由。烏喇那拉氏,相比擬她,你更不喜年氏,畢竟除了身份地位外,女人最恨的是奪去自己丈夫心的那人,且不管是何種原因,只要關心寵愛多了,亦是心恨。

寶蓮疑惑的望向慧珠,皺著小粉頰道:「額娘,不是要走嘛,去找壞哥哥?」慧珠回過醒,半彎下身子,輕輕捏了捏寶蓮的肉臉,笑道:「是呀,我們先回去收拾收拾,然後去園子找寶兒的哥哥。」寶蓮笑嘻嘻的「恩」了一聲,乖巧的牽著慧珠的手,離開了正院。

回到院子,胤縝也收拾停當,該準備的細軟之物,素心已打點妥當,遂回屋稍歇了半盞茶功夫,便其他各院正在正院晨省時節,坐上了支圓明圓的馬車。

入了街道,透過窗帷向外一瞧,街市繁華,人煙阜盛,寶蓮看的樂呵不停,在慧珠懷裡上竄下跳,慧珠也是歡喜,一因愛女在身邊,二因久見繁華之地,心下歡喜。

胤縝微睜眼瞼,瞅了瞅一旁說笑不停的母女,又撩起窗帷一角,看了眼鱗次櫛比的街鋪,納罕道:「外面有什麼讓你們看的這般愉悅?」慧珠微止笑意,分神瞧向胤縝道:「有寶蓮在身邊,心情高興,看著自是悅然。」

胤縝「唔」了一聲,瞥了眼抱做一團的母女二人,輕聲呢呢道:「心之所至,原是如此。」旋即也拿眼看向窗帷外,嘴角自然的微微勾起一個極淡的弧度。

行約一個時辰,馬車停下,慧珠抱著寶蓮出了馬廂,踩凳下地,抬眼即見園二門外,亦有兩座巨石獅蹲坐左右,二十幾名衣飾簇新的太監侍女兩列圍站,不待打眼看去,他們已跪地行禮道:「恭迎鈕祜祿福晉、寶蓮格格。」

慧珠未及領首,胤縝的聲音從馬車內傳來:「昨個兒夜裡已派人連夜收拾了,你進園子裡歇息就是,我還有事需得處理,午飯也不必等我了。」吩咐完,胤縝對著馬車欄杵著的小祿子囑咐了幾句,未幾,小祿子打了幾個手勢,車伕忙緊韁繩,駕馬而去。

慧珠在圓明圓住過一段時間,尋園子裡的管事也熟悉,便不再過多寒暄,直接站總管太監領著進了園子,在事先收拾好的庭院住下。管事細心,院子裡已制好一應物什,所住房房間開窗正尋湖泊柳岸,窗撐竹簾,門扉亦為竹簾,地面釉瓷鋪成,因寶蓮尚小,地下又鋪設彩織地毯。

慧珠環視片刻,滿意的笑了笑,少不得誇上幾句,總管太監連稱不敢擔,眼裡卻露著驕傲。慧珠看在眼裡,也沒說什麼,略看向小然子,小然子會意,從懷裡拿出早備好的一包賞銀遞子過去,便打發了他們下去。

隨睛,瑣事過後,已進響午,慧珠草草用了半碗粳米飯食,就呵欠連連,於是吩咐了容嬤嬤、小然子引著寶蓮玩耍,她也就去了寢房寬衣睡下。

舟車勞頓,一夜未睡,此時上了外園,房內又燃了安神香,慧珠這一覺睡和格外的沉。至悠悠轉醒,卻是聽見外面嘈雜聲起,有些不適的撐起身子,微抬皓腕,撩起垂落床塌下的帷帳幔紗,眼還沒睜個明白,恍惚只見一個身影飛撲過來,著著實實一下撞進她的懷裡。

慧珠整個身子不由往後倒了倒,這讓她似夢非醒,以為還在夢中,卻忽聽「哇」的一聲大哭,懷裡的人已是哭聲震天的喊道:「額娘……額娘……兒子好想您,兒子等了您好久……嗚嗚……額娘,您再也不要丟下兒子了……弘歷再也不要離開您了,額娘……額娘……」哭喊到後面,已不知說的什麼,只是「額娘」、「額娘」的喚個不歇。

母子二人經地巨熊襲擊,此時再平安相聚,習裡感觸頗多,且母子二人感情甚深,半年未見,激動之情可也想見。

只聽女子寬慰聲,少年哭泣聲久久不止,聽得一邊旁人不禁潸然淚下,暗下拭淚。

裡間屋裡,母子二人念著家常,哭著想念,溫馨一室。外間屋裡,卻是另一境況,處處透著侷促緊張。

胤縝皺皺眉頭,聽著母子二人越哭越不像話,躊躇一番,微抬步上前,拱手請罪道:「皇阿瑪,兒臣治家不嚴,讓鈕祜祿氏母子御前失儀。」康熙帝揮手道:「起來吧,老四你就是太嚴肅,這次受了重傷,還急忙趕回來,讓人捎了信也是一樣,何苦熬夜了寫了折子遞予朕。唉,若是你也像你媳婦兒子那般,改改性子,活得也輕鬆些。」

胤縝辯解道:「兒臣歸於戶部,就應在所職謀所事,為戶部轄管之事盡力,自是應當。而鈕祜祿氏母子他們……」話猶未完,已被康熙帝打斷道:「行了,朕知道你又要說規矩,這麼多年了還是一板一眼的,幸是弘歷性子不是隨了你,性子開朗,天資聰穎,又好文好武,倒是一根好苗子,看來這個鈕祜祿氏倒是不錯的。」

胤縝一聽,忙又拱手推諉,卻被康熙帝不耐的止住道:「好了,雖說暢春園就挨著你園子旁,但朕難得過來一趟,現在也快晚間了,你進去看看弘歷哭夠沒,哭夠了就了來吧,朕今個兒就在這用晚膳吧。」胤縝冷面應了,轉身向裡間行去。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1-3-19 10:57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10-25 04:15 PM 編輯

第一百八十四章 戲之

胤縝挑簾進屋,刺眼一幕隨即入目,頓時額上青筋微微一動,暗下更是怒罵不止。成何體統,弘歷都九歲了,還是黃口小兒嗎?真不知平時學的禮儀規矩到了哪去!還有慧珠,看著老實,知規識矩,可現在呢?看看,看看這母子二人竟如此妄為,兒子不敬母為上,爬在床沿上奈在母懷,母親身著白綢褻衣,由著兒子趴伏,難道他們就沒看見四下奴僕正看著笑話?

許是胤縝錯想,屋內僕從共四人,董嬤嬤、小娟以及曉雯,皆是有感母子情意,含淚望之。現下,卻驚見胤縝面有沉色,眼帶冰霜的怒瞪前方,心下一怵,雙膝打了個顫,便是跪地叩首道:「奴婢請爺大安。」胤縝移開目光,在四人身上溜了一圈,最後落在小娟身上,吩咐道:「你,下去準備一套正裝旗服過來,其餘人去打水進屋。」四人聽聞,忙領話退下。

胤縝站立片刻,猶未他知,胸腔大動,扯及傷口,喘息咳嗽。慧珠聽得聲響,稍是偏頭看去,只見胤縝就立於一旁,單手握拳嘴邊,重咳身顫,但陰鷙的雙目卻一瞬也不瞬的盯著她母子二人。

「呀--」慧珠促音溢出口內。

弘歷抽泣的抬頭,順著慧珠的視線看去,這一看竟是胤縝,不自覺身子僵直,動作麻利的梭下床榻,左膝跪下地道:「兒子弘歷請阿瑪大百家姓。」禮畢,方才發覺好已經單膝跪在胤縝跟前,心裡不服,垂撇嘴。

胤縝面色稍霽,在床榻旁尋了方花開紋籐心圈椅坐下,咳嗽定,頷首道:「起來吧,你皇瑪法也來了,念此,也不怪罪你失了規矩。 我還未服藥,不可御前用藥,你就先去正屋陪駕,我和你額娘隨後便到。」弘歷聽了,心知胤縝的話不得反駁,只能淚眼婆娑的望著慧珠,三步兩望的踱出裡屋。

胤縝見狀,不悅,道:「男兒豈可常是念在母懷,多此眷著母情,撒嬌扮癡,如何成大器。」邊念著話,邊瞪著弘歷身影離開。話落,一回首,對上慧珠一副迷茫神態,不禁眉心緊攏,面上又黑了一半。

只見慧珠褻衣微敞,隱隱可覷嫣紅色綢帶繞過白皙的頸項,只區一眼即知那紅色綢帶是何物。胤縝眼裡一沉,晃過視線,抬眼正視,卻見慧珠朦朧惺忪,鬢雲亂灑,醉顏微酡,初醒之態。而適才淚眼下,眼眶微濕,濃密的睫毛上抖著淚珠,似晶瑩似玉透,妙如冰花。這下一看,胤縝原先半黑的臉,現下已是全黑。

慧珠漸是從先回的激動情緒中平復下來,乍一憶起胤縝的話,猛的一驚,身子往前湊去,拽住胤禛衣角,言語焦急道:「爺,萬歲爺也過了園子來?」說著,回首瞥了眼外面天色,不覺又低幾分身子,凝眉輕蹙道:「看著時辰,那萬歲爺不就是要在這用晚膳了?「說一這裡,兀自沉浸思緒,心裡有些嘀咕,看來她必得去康熙帝面前請安了。

胤禛面上青筋突突直跳,那白綢褻衣又有敞開,紅錦上蓮花並繡,凝脂肌膚已然入眼。慧珠習思已轉過一回,這時見胤禛沒做回答,想起方才越禮之處,忙起身下榻,欲要行禮道安。不想,剛回過身子,就被胤禛一把抓住手腕,力道不小,她重心不穩,就勢往前傾栽。

「唔--」一劑男子的悶哼聲。

「啊--」一道女子的驚呼聲。

胤禛一下摀住慧珠唇邊,兩相對視,沉聲喝道:「作何驚呼,皇阿瑪在正屋上座。」饒是慧珠性子慢吞溫火,當下見胤禛運作,又被沉聲呵斥,也來了火,兩眼圓睜,向過瞪去,忽見胤禛眼底醞起風暴,陰鷙卻又灼熱,底氣霎時不足,有些寒顫。

一時,小娟捧著一身石青色簇新旗服,領著曉雯曉舞二人進了屋來,雲英未嫁的三人攸一見慧珠衣襟半開,香肩抹胸微露的歪倚在胤禛身上,臉上立馬騰起兩朵紅雲,微訝一聲,忙不迭哆哆嗦嗦的背過身去。

當下,慧珠羞得個沒法,恨不得找個地洞鑽下去,正想埋首遮臉,卻聽胤禛仍是一派冷聲道:「快進來伺候你們主子梳洗,難不成還讓聖駕在外等著。」小娟是三人中最大的,只好轉過身,嘴唇嚅動了半天,才坑坑巴巴的應了話。

胤禛又瞥眼慧珠,說道:「你也起來吧,收拾收拾,好去給皇阿瑪請安。」慧珠一聽,剎那間回過省,忙不迭一把抽開胤禛,飛快的下了地,裝作無事人一般拿眼亂瞅。

慧珠這一掌,正觸到了胤禛傷口上,只聽胤禛「嘶」的一聲倒吸氣,嘴角抽動,至見慧珠一副臉紅掩飾狀,也沒在拿她說事,扭頭對著小娟三人又催促了幾句,便讓剛端著藥進來的小祿子伺候服藥。

慧珠被小娟她們瞧見了這一茬,又被後面進屋的小祿子好奇的拿眼瞄著,越發的服從臉紅,心裡是把胤禛裡裡外外腹議了個遍。

胤禛服過藥,察覺出來了慧珠的不自在,也不再屋內多待,遂叮囑了幾句時辰的話,就先出了屋去。

慧珠見胤禛離開,用著清涼的冷水抹了把臉,定了這定心神,作勢一面冷然道:「動作快些,今日可由不得你們貧,萬歲爺可是在外頭。」小娟等人知康熙帝聖駕親臨,不敢耽擱,快是服侍慧珠梳洗。

收拾停當,出了裡屋,轉過偏角,來到正廳擺膳處。這會兒,已有多人在此伺候,李德全眼尖,一眼就瞧見門外侷促不前的慧珠,於是指著門外,向康熙這小聲道:「萬歲爺,鈕祜祿福晉來了。」康熙帝正和胤禛父子說到高興的地方,心情大好,遂朗聲笑道:「鈕祜祿氏來了,進來吧,弘歷可是瞅著你許久了。」

慧珠眼不斜視,只盯著自個兒腳尖,小心翼翼的跨過門檻,及至康熙帝跟前,跪地叩拜道:「奴婢鈕祜祿氏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聞言,康熙帝顫抖著鬍鬚,看似笑個不停。慧珠納罕的跪著,久不聞康熙帝發話,不由悄悄瞄眼看去,正好對上康熙帝打量的雙眼,嚇的忙不迭伏在地上,連聲告罪道:「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慧珠這樣微顫顫的跪著,弘歷看不慣了,望著康熙帝皺眉喚了聲「皇瑪法」,康熙帝明其意,笑道:「鈕祜祿氏你起來吧,若再不讓你起來,朕這皇孫可就要在心裡埋汰朕了。」慧珠不待起身,一聽這話,又忙是跪地,和著另一邊跪地的弘歷,齊道:「奴婢(孫兒)不敢。」

康熙帝撫掌大笑,讓慧珠起了身,又指著弘歷笑罵道:「平時不見這般知規矩,看來你這性子,也只有老四制得住。」弘歷咧嘴一笑,樂呵呵的站慧珠身旁。康熙帝見弘歷又膩到慧珠身旁,心想射熊一事對弘歷影響不小,讓他對慧珠刮目相看,便由著他們母子挨著一起,上桌用膳。

胤禛居右另設座椅,慧珠和弘歷居左再設桌椅。

因在康熙帝面前,慧珠習下惶恐,神經緊繃的聽著康熙帝與胤禛父子的話,不敢有一點出神,忽聽她的名字被喚道,忙抬首朝上位望去,不過康熙帝卻是面向胤禛道:「聽說昨個兒你和鈕祜祿氏剛下馬車,年羹堯的妹妹恰巧臨盆。」胤禛駐筷回道:「謝皇阿瑪關心,昨夜年氏誕下一子。」

康熙帝凝思道:「年羹堯乃是一員大將,可造之才,他的妹妹倒有些……罷了,你子嗣艱難,現在才有三子,幸和弘歷是個出眾的。唔,該是四子,只是朕素聽德妃說,年氏身了羸弱,不適生育,現在生的一子,可是安然?」

胤禛一聽「德妃」二字,眉峰微跳,隨即又不動聲色的回道:「額娘擔憂甚是,不過年氏母子皆是平安,只是孩子身子稍弱些罷了,請皇阿瑪、額娘毋憂。」康熙帝覷見胤禛面色如常,歇下心思,關切道:「稚兒養大不易,既然孩子體弱,就先緩下來,等大些了,身子壯實些再為他大辦宴席,這洗三、滿月、周禮就一切從簡吧。畢竟你子嗣少,還是多注意些才是。」胤禛應道:「兒臣亦是這個意思。」

康熙帝滿意,回過視線,忽瞥見弘歷一臉企盼的望著自己,想起在暢春園的請求,笑道:「對了,還有一事,鈕祜祿氏已經回京了,朕也不會不顧人情。弘歷,你就搬到園子裡陪你額娘。」

弘歷大喜,忙是領命。

隨後,晚膳畢,康熙帝起駕離開,眾人恭送至園子外,康熙帝似想起一事,止步笑道:「鈕祜祿,朕那孫女好像也到園子裡來住了,朕還未見過,下次你們母女一起過來,朕也見見。」寶蓮?慧珠今個兒專門囑咐榮嬤嬤引著寶蓮閉門在廂房裡,這會兒,不想康熙帝連寶蓮也知,微有驚異,又忙遂眾人叩首,恭送康熙帝起駕。



第一百八十五章 過招

宮送康熙帝御駕離開,回到園子裡,已經一更天過半,慧珠換了常衣單鞋,興致頗濃的拉著一雙兒女扯話,卻被胤真一句「時辰過晚」給打發了弘歷兄妹睡去。心下添堵,卻發作不得,想去睡下,何奈下午睡的過久,遂讓了小娟、懂嬤嬤作陪,圍燈倦鄉,閒話家常話至深夜,作陪二人生了睏意,慧珠也不為難她倆,欲發話讓她們睡下,忽見小錄子領著兩個侍女走來,打了個千兒笑道「鈕祜實祿褔晉,您正是沒睡。爺說您晚間那會沒怎麼動筷,便讓奴才準備了些衣食予您。」說著,吩咐身後兩名宮女擺上碟碗。

慧珠往食桌上望去,分明擺了兩幅碗筷,挑眉看向小祿子,小祿子訕笑兩聲,低頭不語.慧珠未再刨根問底,摸了摸肚子,有感肚內空蕩,心道:就說胤真哪來如此體貼,不過是讓她陪著用食,話卻被小祿子添了"料"再言而已,險些讓她誤會,但她確實肚餓,用些衣食倒是不錯。

過了半會功夫,胤真出了書房進屋用食.慧珠見他披著常裳褂子,裡面是白色底衣,看來過來之前那你先已經漱過了,之前可是服了藥?」胤真咬了半口素食餡的薄皮小餃嚥下,回了句「服了」,又有些絲詢問意味的說道:「過兩日就是府裡六阿哥的洗三宴,你要送些什麼過府去,就連著我的也一起辦了吧。」

慧珠起初沒反應過來誰是六阿哥,半晌才醒過味兒,卻聽胤真把他的事一股腦的交給她,還是為他和年氏的兒子籌禮,這不是找她的不自在?胤真見慧珠沒吱聲兒,全當默許,於是又開口道:「後日我要去暢春園陪駕,也回不了府,你代我回去一趟就是。」慧珠口裡包著粥,哼哼唧唧的應了聲。

二人未再說話,用過衣食,漱口畢,寬衣睡下,床榻裡小娟早用濃香熏了繡被,慧珠躺在軟香的被窩裡,不知怎得,一閉眼,腦海裡全是她落在胤真懷裡的場景,似乎胤真灼熱的大掌仍煨燙著她的肌膚,總覺得現在躺在枕邊的胤真心裡想著旁事,便僵硬的往外挪了挪身子,一會兒,也就瞇闔上了眼,入了睡。

胤真心裡確實燃著邪火 ,但身有傷患,一連兩日未合過眼,後面身下全是棘手的事,這隨著慧珠呼吸漸穩,不覺間,手臂攔上慧珠腰身,也漸是睡下。

經過一日休整,就到了年氏的小阿哥洗三這日,慧珠起了個大早,梳妝停當,又把東西收拾的妥妥當當,方帶了她和胤真的賀禮坐馬車回了府裡,其實說是賀禮,也只是按著習俗置辦的一些簡單東西,因送吃食對她們這些王府女人是種忌諱,慧珠便備了些小孩所用的衣服、鞋、襪作賀禮,又挑了塊上好的白玉作胤真的禮。

馬車轉轉悠悠,趕在已時(早上九點---11點)前到了府裡,從西邊角門晃了進去,至二院停下,慧珠搭在小(看不清)的手上,下了車廂,初站定,就有耿氏、安氏迎上前來,蹲安行禮道:「妾耿氏(安氏)請鈕祜祿福晉大安。」

慧珠微感詫異,面上卻不顯,函首笑道:「我沒讓人通傳何時到,你們該是等了會吧。」耿氏多年來,一直與慧珠交好,也不忌諱,直接回道:「婢妾聞之,您圍場遇險,又有行宮療養多時,甚是擔憂,後,您病癒回府,變故頗多,一直尋不得閒當問安,又知今日您必回府中,便先是在這等候。中途遇見安妹妹也來靜候,遂一起等之。」

慧珠見耿氏言之真摯,眉眼可覷憂愁,不由面露一笑,拉著耿氏的手,溫婉道:「甚安,已是無恙,我們可是還等著弘歷哥倆長大,孝敬呢,無事的。」說完,二人又相視一笑。安氏見之,有些尷尬,兩手緊攪錦帕,似小媳婦樣的低眉順眼的站著。

慧珠注意到安氏的小心,心裡歎息,過於出眾的美貌,卑微的家世,嫁給一個冷情又一心權勢的男子,注定只能被淹沒,尤其是在沒有孩子,還有另一美貌女人敵意,日子又能好過?思及此從,不由感到慶幸,她的條件比安氏相差不多,然而讓她們身份高低見下,不過是因為時機早晚之過,她早於安氏入府,又遇得時機生子,且在宮裡貴人面前得臉,才有今日之威。

稍做細想過後,慧珠倒也接受了安氏的攀附,微微示意道:「安妹妹你也是有心的,專程過來等候,你的心意我領了,現在時辰也差不多了,想是福晉她們已去了年福晉的院吧。」耿氏、安氏省意,左右而伴,領各自僕從,簇傭著慧珠往 福晉院落行去..

洗 三通常在在午後舉行,慧珠一行人行至宴席大廳,已來有多人。眾人見慧珠與耿氏,安氏前來,倒不詫異,好似一直都知耿安二人是以慧珠馬首是瞻,只是視線一直往她們身後看去,納罕胤真怎未前來。

大廳裡除了胤真的一應妻妾,還有年氏娘家屋裡的人,其中以年羹堯正房,曾經的宗室格格為上,只聽這位年大奶奶擰眉問道:「四堂嫂,四哥現在在北郊的園子裡住,可離府裡也不過個把時辰路程,怎麼說也說趕得過來,這可是他的小阿哥啊。」

烏喇那拉氏對年大奶奶的咄咄逼人甚不在意,解釋道:「妹妹,萬歲爺點了你四哥陪駕暢春園,你四哥能不去。他可是提前打了招呼,讓好好辦了小阿哥的洗三禮,這不?還特意讓了鈕祜祿妹妹帶了禮來。」

年大奶奶不信烏喇那拉氏的說辭,又見話題轉移到慧珠身上,她本是王府出身,知道裡面的內鬥,現在對年氏威脅最大的就是兒女雙全的慧珠,也就順勢轉了話,揚聲「哦」了一聲,道:「四哥貴人事忙,還記得我的內家妹子,我也心安,這會讓鈕祜祿福晉專門來給小阿哥道禮,看來確如嫂子說的。」

慧珠如何聽不出來年大奶奶話裡的意思,她不過是個跑腿的,徒為年氏做嫁衣,年氏有了小阿哥,她就該靠邊站了,不由心裡冷笑,對著投來關切之意的烏喇拉氏、耿氏、安氏三人,回了個笑,又面向大奶奶道:「這次我帶了些衣飾為禮,爺以白玉做賀,皆是對小阿哥的祝福,倒也說不上爺囑咐不囑咐。其實爺對年福晉甚為關心,前日晚間,萬歲爺駕臨園子,提起初生的小阿哥身體稍弱,不宜富嬌寵過厚,讓小阿哥後面一些禮俗從簡,爺方面上淺淺而過,卻暗自惦 記。」

年大奶奶不想過慧珠還會以禮相對,更沒想到竟是康熙帝下的旨意,讓宴簡辦,一時愣住,找不到話回。烏喇拉氏滿意慧珠的回話,笑著接過話道:「好了,人都來齊了,咱們姐妹們還沒見見小阿哥呢,王嬤嬤你去裡屋裡抱了小阿哥出來,一會就該洗三了,也差不多了。」王嬤嬤福身應了。

其它在座之人,本以為胤真對年氏淡了,這會聽了慧珠的解釋,原來是康熙帝發了話才如此,心裡難免黯然了下去。但這些人都是玲瓏心思,轉念一想,這不是後面的滿月宴,也得從簡,說不定年氏的小阿哥連個排得上碟子的名也沒有,到時年氏還不來氣,於是後面洗三宴上,倒也各自掩下心思,有些笑容。

接下來一月轉眼便過,到了六月二十五,年氏小阿哥滿月宴,胤真傷勢已好了大半,攜慧珠從圓明園回到府中。

因是滿月宴從簡,請的也不過是幾家近親,規格自是入不得年氏的眼,年氏心裡不舒服,可這是由康熙帝發過話的,也說不得什麼。後面,見快事習禮,胤真才過了府來,還是攜著慧珠同來,這眼睛就像抹了紅胭脂,刺紅了雙眼。

今日是她兒子的大喜之日,年氏倒也忍了下來,至一番習俗過完,眾人回到一院大廳。年氏將孩子遞給烏喇那拉氏手中,只見烏喇那拉氏笑著逗了二句,便向胤真道:「爺,宮裡的賞賜也下來了,您也給大家說說,這玉人般的小阿哥是何名字?」胤真抱過孩子,沉呤道:「就叫福宜吧。」話落,一片嘩然。

年氏身型晃了晃,靠著刑嬤嬤站穩,水眸不知何時已聚了一團水霧,看向胤真,強制鎮定道:「爺,按輩分不該是弘字輩嗎?為何。。。是福宜?該是乳名吧。」胤真回看了眼年氏,向眾人解釋道:「他身子弱,我特意請皇阿瑪御准,讓他不需按字排輩,以福字為道,願他福至,身體康健,遂取名---福宜。」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1-3-19 11:00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10-25 04:38 PM 編輯

第一百八十六章 插曲

福宜滿月宴終,賓客散去,年氏欲留胤真問個明白,卻又顧忌顏面,只得委婉道:「時近晚間,爺和鈕祜祿妹妹乾脆在府裡歇宿,若是為了湯藥等物,派了奴才取來就是。」胤真回絕道:「不了,園子那還留有公務。」

年氏臉上變了變,勉力壓下不快,福身輕呤道:「爺身子尚未大好,請勿要為公事過多操勞。」胤真頷首應下,在眾妻妾親送下,攜慧珠離開。

馬車裡,慧珠幾慾望向胤真,雙唇嚅嚅而動,卻未有聲兒,胤真拿眼詢問道:「要說什麼?」慧珠見被發現,索性問道疑惑來:「爺今日為何不留在府中,按理說,該是陪年....」話猶未完,不覺在胤真瞅瞧下,嚥下後面的話.

胤真沒拿慧珠的錯,瞥了眼道:「我得忙到七月初,後面皇阿瑪讓我歇下一月,那時正是最悶熱時節,我自是在園子裡過了暑熱養好了傷,再回府去。」交代過話,閉眼假寐,一方歇下談話。慧珠見狀,雖未解疑,不過對胤真這個回答心下滿意,又見胤真似在想著事,也不打擾,回頭撩簾,望著車窗外,自磨時間。

胤真更加忙碌,比之前月,還會與慧珠母子三人食飯,這後幾個日日不見其人。慧珠憂著胤真身子吃不消,可也曉得胤真的性子,規矩不得,只好私下囑咐了小祿子記下胤真用藥時辰,又夜裡讓廚房備些補身的食材送去,方心下稍安。

康熙五十九年七月初五日,戶部匯總各省督撫復秦,制定下錢糧虧空減少懲治條例,康熙帝手諭示各省府州縣。

初六,胤真賦閒,前來同食一飯。慧珠、弘歷見之,甚感奇怪,古怪的連連瞄向胤真,寶蓮稚氣,直接問道:「阿瑪,你怎麼來了?」面對母子三人的納罕,胤真突感突兀,又自持顏面,板面訓道:「聖人言:食不言寢不語。現下不宜言語。」寶蓮人雖小,也有幾分眼色,又胤真黑面,喇噥了幾聲,乖乖坐在小凳上扒飯。

飯畢,弘歷上書房,慧珠嫌一大早的就暑氣蒸人,以為胤真還有的忙,便帶著寶蓮去了荷塘旁的涼亭做玩。亭內荷塘麗色,香風送爽,貴妃椅鋪設,果盤冰碗上桌,母女二人樂得愜意,至響午將至,方撐著油傘,打著團扇回院子。

還未走進院內,就聽叮叮咚咚直響,慧珠狐疑,加快了幾步進到院內,一看,見小祿子站在樹蔭底下,一邊抹著汗,一邊指揮著幾個太監侍女搬著一些細軟之物,便問道:「祿公公這是在幹什麼?」

小祿子先會的囂張氣一下消失無蹤,頂著頭上烈日,笑呵呵的迎上前來,打了個千兒,答道:「爺讓奴才把物什搬進正屋,以後就宿在這了。」說著把慧珠母女迎進了屋裡,一面還時不時回頭吆喝。

裡面屋子裡,胤真著青色綿錦褂子,半坐半靠在冰炕上,一手擱在小幾上把玩著茶盞,一手執默棋正獨自下著圍棋。慧珠耳內聽了小祿子說的,眼內見了這情景,忽的記憶起半月前的話,有些瞭然,也就不再多話詢問。

可寶蓮見著她的小被子小毯子被搬了進來,便是不依,跑過去拽住一個小宮女手上的圓柱形小枕,鬧嚷道:「我的,是我的。不許拿走。」小宮女沒有對策,抖索著身子與寶蓮僵持著。胤真從棋局上移開注意,喝道:「寶蓮哪來的規矩你看你這樣還像個王府格格嗎!」

寶蓮只有三歲大小,大半年裡又被烏喇那氏嬌貴,一院子僕人見了她都是小祖宗的叫著,哪受過呵斥,這會愣了一下,隨即醒過神來,放開緊拽的小枕頭,「哇」一聲,一屁股坐在地上不依不飫的大哭走來。

慧珠眉頭一擰,暗自刻了胤真一眼,連忙抱了寶蓮在懷裡一陣誆哄,半晌寶蓮才止住了哭聲,只是一時緩不過盡來,還一抽一抽的,胤真見情況正常了些,向著母女道:「寶蓮搬去和你住也一月半了,是被她和你隔開睡,不然後面回到府裡,還讓她和你睡一個屋。」慧珠知道胤真說的在理,可寶蓮自回了她身邊,就像時時黏在她身上,離不得片刻。

胤真見慧珠面仍有猶豫,不覺語氣加重道:「早些隔開還好,到時回了府去,哭鬧起來,看還安生的住不。」

慧珠聽了這話,心中顧慮一下給拋到了腦後,她現在已經為扎眼,不能再自尋了把柄給他人,於是也只能邊是哄著懷裡的女兒,邊是點頭應了。

這日晚間,弘歷聽了胤真從書房那邊搬回了屋來,也不知道在想什麼,晚飯時老是皺眉看向胤真,但也沒說什麼,到了夜裡就寢時,主動牽著寶蓮回東廂屋裡,吩咐榮嬤嬤照顧寶蓮睡下,慧珠見了,心裡直道弘歷越來越有當哥哥的樣了,甚至看了寶蓮睡下後,親自做了樣簡單的夜食給還在用功的弘歷送去。

夜裡,胤真服過湯藥先寬衣睡下,慧珠磨磨蹭蹭收拾了半天,才去了頭面著單衣回到寢房,行至床榻前,見胤真畢止躺在外邊,輕喚了幾聲,未得聲響,以為是入了睡,便輕手輕腳放下帷幙,上了床榻,從胤真身上繞到床內去。

胤真感到身邊訂褥有隔入,知是慧珠上了榻,不做他想,下個動作便是攔住了慧珠的腰身往她身上扣。慧珠一時不查,被胤真唬了一跳,低呼了一聲,自然伸著雙手向胤真胸膛抽開。

「唔-----」胤真喉間溢出一聲悶哼,慧珠以為又碰到了傷口,嚇得忙是收回手,人也順勢趴伏在了胤真的身上,瞬時,鼻息間傳來陣陣灼熱以及淡淡的藥膏味。

胤真嘶啞著嗓子指著道:「你壓著了傷口。」慧珠極短的「啊」了一聲,正想掙扎著起身,只感眼前一黑,隨即便被壓在床榻上,稍稍穩住心神,掀了眼皮一看,只見胤真雙眼異常明亮,心尖一顫,腦子裡混沌不清,許久才唯 唯諾諾的說道「爺,您---傷口。。。」

胤真看著慧珠一張一合的雙唇,心裡祁連更甚,喉嚨乾澀的緊,不由使勁的嚥了嚥唾液,只覺一年未碰的人兒,已越是嬌人,掌下的觸覺亦是軟綿綿的,不覺隨著襲衣下擺漸漸伸了進去,細細摩挲。

慧珠嚶嚀一聲,彆扭的動了動身子,胤真手下一緊,從內裡挑開已是鬆懈的褻衣,伏身下去,重重的咬了一口,直至聽到痛呼聲,才滿意停駐,對著白皙圓潤的耳垂噴了一口熱氣,喘息道:「可是痛?」

慧珠醒了下腦袋,覺得胤真這話問得糊塗了,還未來得及應答,忽然身上一涼,下意思的往 下縮了縮身子,卻引起了胤真動靜更大。

這時,只聽「咚咚」的腳步聲驟響,隨之女童哭聲漸漸起近。

慧珠猛然一驚,想也不想的一把推開胤真,直坐起身,無意識的喚到:「爺,是不是寶兒過來?」胤真登時黑了臉,回過身抓起一件白色褻衣扔向慧珠,覺身道:「寶蓮過來了,你穿上吧。」
慧珠接過衣裳,忽的意識到自己上身為著寸嘍,蹭的一下紅了臉,忙不迭掩住胸口,背著胤真利索的穿越褻衣。

胤真見著慧珠防備的動作,眼瞬間陰沉,也不顧上身赤裸,穿鞋下榻,動作極重的抓過褂子披在身上,逕身走到窗邊,到了杯涼茶,仰頭一飲而盡,隨即喚道:「小祿子點燈。」

一語畢,只見寶蓮哭嚷著進了屋來,慧珠剛好穿鞋下榻,一見寶蓮,當下鬆了口氣,懷抱著寶蓮在懷,寶蓮見了自己的額娘,哭的更是厲害,彷彿要把心裡的委屈都訴出一般,慧珠見狀,又看了看門簾子外探頭探腦的小然子等人,就著小祿子點燈過來時,抱著寶蓮策躬了下身道:「爺,您先歇息,妾抱著寶兒回東廂,一會再過來。」說著,也不敢回頭看胤真,抱著寶蓮幾個快步出了屋來。

回到東廂,慧珠問了因故,原是寶蓮半夜醒來,不見她,一看又是在一個陌生的涼意,嚇得立馬哭了起來,也不管榮嬤嬤她們的勸,死活跑了出來,慧珠聽了,心裡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抱著懷裡的女兒誆著覺,小傢伙一聞到熟悉的味道,蹭蹭小腦袋,哭聲漸止的睡下。

是夜,月上中天,小祿子腆著臉面立在東廂外,稟話道:「鈕祜祿福晉,您可是睡了?爺讓您回去。」

慧珠想起適才的混亂場面,哪還會幹巴巴的回去,遂撿了個話道:「你幫我回了爺,寶兒膩著我,我一走開,她就哭鬧,還是讓爺先睡吧」說罷,讓小娟移燈下簾,便是和衣躺下,只是不知不覺間輕輕揚起嘴角。



第一百八十七章 歸府

悠忽又是一月過去,期間,胤真是真真放下手中一應事兒,在康熙帝眼皮子底下當地了寶貴閒人,每日島弄花草盆栽,或是陪著慧珠母女逛逛園子,或是攜了慧珠乘坐小船配上茶點,在園內湖泊中戲耍一番,一天的光陰如是消磨了,幾日後,康熙帝派人打聽,聞胤真所處日子,不由喟歎欣羨,遂時不時招了胤真過暢春園作陪,下下棋,談談花草閑趣,父子二人關係日漸融洽。

一日午後,待寶蓮歇了中覺,慧珠回到上房,見了小祿子,小然子二人在門欄外昏昏欲睡,輕撩了竹簾,湊身往裡面一看,又回身對著打盹的二人揮了下扇子,二人頓時打了個激靈,雙目大睜,分明一副受驚樣。慧珠一笑,小聲道:“爺在屋裡歇中覺,有我服侍著,你們困了就下去眯會兒眼吧。”二人眼睛一亮,笑呵呵的對著慧珠行禮退下。

手中挽 了一條薄毯,碎步行至涼炕前,給胤真蓋上,剛轉過身,打著呵欠欲去矮塌處歇下,就被拉著了手腕,喚住了道:“去哪?就在這裡睡。”慧珠朝炕席上瞅了瞅,心裡嘀咕了句“也不嫌擠人的慌”,也就脫鞋上了炕。

胤真似乎睡的有些迷糊,圈著慧珠的身子,啞著嗓子道:“寶蓮睡了?”慧珠輕“嗯”一聲,便翻了個身,背著胤真睡下,不知睡了多久,朦朦朧朧間感覺胸口上有些悶氣,知道是胤真,又實在困得緊,也就由著他在身上作怪……

一時,雲消雨散,慧珠是徹底的去了睡意,不由瞪了好幾眼胤禛,心道:看來這圓明園的小日子過舒服了,這人越來越是無忌憚。

正想著,冷不防胤禛直盯盯的看過來,慧珠似被抓了個正著,下一瞬忙耷拉了眼皮,卻聽胤禛說道:“你打點打點行裝吧,等弘曆過了生辰,就回府去。”

聽後,慧珠霍然睜眼,不可置信的望向胤禛,見胤禛神色未變,忽覺身子泛起絲絲涼意,不由掩了掩衣襟,呢喃自語道:“看來妾是在這園子住的太舒服了,都忘了現在都出了伏天,眼看就要中秋了,是該回府了。”說罷,二人皆是無話,躺在尚有餘溫的涼炕上,聽著窗外夏蟬短促的蟬鳴聲,不知是睡,還是感慨這個夏天的短暫?

然,這個夏日卻比慧珠預想的還要短暫,回府的日子也隨之提前。

這日晚間,剛用過晚飯,府就派了小廝前來稟話,胤禛招了人進屋,問道:“何事來得如此急切?”小廝跪稟道:“回爺,今掌燈之前,宮裡下了旨意,將尚書席爾達大人之女棟鄂氏指婚給弘時阿哥。”

胤禛心已有腹案,隻是這個婚指來得比原想的早幾日,但也無妨,於是微沉吟片刻,吩咐道:“回去稟了福晉,我傷勢已是痊愈,不日將回府,弘時的婚事讓福晉多有擔待。”小廝領話退下。

翌日,胤禛去暢春園向康熙帝謝恩,又歇停一日,八月初九,胤禛攜慧珠母子三人回府。當日晚間,府裡擺宴,一慶胤禛傷愈回府,二賀弘時即將大婚。

一院大廳燈火通明,慧珠帶了弘曆前去赴宴。來到廳內,只見廳內一番奢華之景,四周圓柱上鎏金懸勾掛著大洋紅綴金線流蘇幔簾,正門對著高幾掛屏,高幾左右各置一方紫檀木雕雲龍紋寶座,寶座上搭著黑底描金的軟墊子。此時,寶座正一方空著,一方由烏喇那拉氏坐著。

慧珠、弘曆給烏喇那拉氏行過禮後,及至寶座側首位坐下,亦是李氏下首。位上坐定,慧珠望著眼前的熱鬧景象,只覺眾人的歡聲笑語,廳飾的華麗奢侈,之於她卻是恍如隔世,陌生而又熟悉。不過顯然眾人皆為注意到慧珠的沉默,不是為著今日的主角李氏道著恭賀,就是往門口張望,盼著胤禛的出現。

不多時,廳外傳話太監高聲喊道:“爺、年福晉到!”慧珠聞聲看去,隻見胤禛與年氏朝屋內走來。胤禛已是中年,卻身形筆直,一襲石青色袍子,腳蹬黑色長靴,自有股英氣迫人。身旁的年氏,身著水紅緞地繡縷金百蝶穿花連裳旗服,發髻盤以扁方兒,左肩處綴有米珠流蘇於發髻上,步履間,搖曳晃動,映著紅燭寶光,熠熠生輝。兩人行走時,胤禛闊步向前,年氏知禮的微微落後半步,無形間,他們周圍總流動著某種默契,讓他們的距離不遠不近,隻有那區區半步。

慧珠出神的望著胤禛、年氏二人,恍惚時光又回到了多年前,宴席上,總是胤禛攜著年氏姍姍來遲,引得眾人目光。

“額娘”弘曆拉著慧珠袖角低聲喚著,慧珠回過省,見弘曆正一臉擔憂的望著她,不由心泛甜,現在早已時過境遷,她已是雍親王府的側福晉,還有一雙出眾的兒女。想到這,慧珠朝弘曆安撫的笑笑,隨即起身,跟著烏喇那拉氏身後一起給胤禛蹲安行禮。

一番禮畢,眾人各自歸坐。

李氏望著低首垂眉的年氏,心中大怒,今天是為賀弘時指婚之喜,年氏用福宜的事霸著胤禛晚來了不說,現在還哭喪著臉,這是做給誰看。不由出口諷刺道:“聽說爺一回府,就遇著年妹妹你派去請太醫的小太監了,真是巧啊,想是六阿哥的病這會也該好了吧。”年氏一聽李氏提到福宜,眼眶瞬時紅了下去,半響低頭未語。

胤禛眉梢微帶厭惡的瞥了眼李氏,端起茶盞掩飾過去,倒也給弘時留了面子。

烏喇那拉氏見李氏話有下乘,顧著場面,便幫著圓話道:“年妹妹,現下正是時節交替之時,嬰孩不比大人,偶感風寒也是常事,你莫擔心。”年氏起身向烏喇那拉氏、李氏各福一身,輕聲道:“謝福晉和李姐姐關心,今日是個好日子,可不能因妹妹擾了大家的興。”

聞言,慧珠詫異的看向年氏,年氏什麼時候變得如此謙虛知禮,竟還給李氏陪情。不待收回目光,卻見年氏也向她看來,眼閃著警惕。警惕?慧珠訝異於她的發現,還欲看去,年氏已回過了頭,對著胤禛語笑嫣然。如此,慧珠也隻得作罷,但反常極為妖,遂打定主意,以後對上年氏,必時時存有防備之心。

隨後,佳肴上桌,眾人移至東暖閣用席。席間,一片觥籌交錯,言笑晏晏,至二更天將盡,酒闌席散。又待胤禛與烏喇那拉氏離開後,眾人也兩兩作伴相攜離開。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1-3-29 07:05 PM

第一百八十八章 新婦

     時序入深秋,寒意來襲,草木零落,但每日間陽光依然無垠,只覺秋高氣爽,一場夜雨過後,日頭驟然巨降,初冬來了。

     回到府裡的日子,平淡無波,除了每日晨安小聚外,再無其他費神之事需得勞心。本來回府休整了幾日,烏拉那拉氏就提出讓她重新接手府裡內務,不過卻讓她婉言回絕了。

     私下素心聞之此事,覺得可惜,但慧珠心下卻另有一番思量。她覺得自己離府已有一年,許多事早不在掌握中,且時下弘時大婚在即,年氏得子地位穩固,若她一回府就急於掌權,少不得會受些詬病,還要承擔一干責任,不如棄之。其實這些倒也是其次,最主要的還是她隱隱感覺出來,胤禛並不喜歡她攔上府裡大權,她何苦為了並不熱衷的權勢去惹惱胤禛,實屬不劃算,如此便婉拒了協助掌府一事。

相對於慧珠日子的閒適平淡,闔府女眷也是消停,並未因胤禛歸府而有所動靜,反是默契的閉門度日,冷眼旁觀,將注意力分在了府裡東側兩座院內。一座是年氏院子,福宜身體違和,太醫往返不絕。年氏更常是幾日不出院門,見狀,眾人也不必多有作為,只等年氏院子裡噩耗傳來那日。另一座讓人關注的院子,便是李氏的院落。弘時妾室鍾氏傳得喜脈,經太醫確診,鍾氏初得一月身孕。這般,新婦未進門,舊婦已得喜,可見一輪好戲即將開鑼上演。

      在眾人期盼下,弘時大婚如期而至。滿府上下紅綢蔓蔭,鑼鼓喧天,一路敲敲打打,弘時正室棟鄂氏也被抬進了雍親王府。

第二日,新婦敬茶,慧珠作為胤禛側福晉之一,亦有婆母資輩,需受茶水一盞。這日天未明,慧珠梳妝畢,回到裡屋,見胤禛尚在睡眠,無法只得輕聲喚道:「爺,時辰不早了。卯時新婦就該敬茶了。

      胤禛昨日宴上喝了不少酒,一夜過後便有了宿醉之症,此時被人喚醒,大感不適,預發怒火睜眼見了來人,按下火氣,揉了揉額頭道:「嗯,你先讓小祿子打了熱水,我再起身。」說著,朝塌內翻了個身,又闔眼睡下。

      ……的稀里糊塗,做個還夜裡滿身酒氣的過來,把她折騰了半宿沒睡。心裡這麼一想,倒有幾分好奇胤禛平時在年氏、安氏那又是何等模樣?也是這樣賴著床榻?搖搖頭,甩去心中那份異樣,簾子一掀,出了裡間。

一時,胤禛起身盥洗畢簡單用罷早飯,見弘歷還抱著手爐坐在炕桌前,愁眉道:「怎麼還不去上房,磨蹭什麼?」弘歷慢慢吞吞的站起來,小聲嘟囔道:「三哥娶媳婦,阿瑪和他都放了婚假,可我和弘晝卻還得大早的就去上書房。」

      慧珠從寢房裡面拿了斗篷出來,正好聽見弘歷犯的嘀咕,打趣道:「怎麼了?你莫不是羨慕弘時大婚,也想要個小媳婦?這樣吧,額娘等下屆選秀時也去給你物色一個。」弘歷一聽,頓時打了個寒顫,苦著一張臉望向慧珠。

      慧珠一笑,彎下身子,一面為弘歷彈了彈衣裳袍子,一面說道:「還有些時辰,額娘送你去一院趕馬車可行?」弘歷忙是點頭。胤禛插話道:「如此,我也同去吧,正好一會直接去正院受新婦敬茶。」說著,沒理會母子二人驚異的神色,又兀自吩咐了小祿子取了斗篷過來。

屋外,大雪紛紛。鋪天蓋地的全是茫茫白色,一陣北風乍起,滿枝的積雪簌簌而下。慧珠「啊」的一聲輕呼,來不及躲閃,只閉眼等著殘雪墜落。

      又一陣烈風呼嘯,慧珠愣愣的張開雙眸,仰頭是胤禛冷硬的面龐,蹙起的濃眉,緊抿的薄唇。

      許久,慧珠才明白過來,方才是胤禛護住了她,用他的斗篷為她當取了積雪風霜……

      胤禛被慧珠盯得有些不自在,又環視了下四周,見周圍奴僕皆垂頭不敢直視,只有弘歷撇著嘴雙眼大睜的瞅著他們,遂收回斗篷,正了臉色訓斥道:「雪天不可走到樹下,都這麼大的人,這麼簡單的事業弄不明白。」說完,放下攬著慧珠削肩的手臂,逕自邊步向一院走去。

慧珠望著胤禛在風雪中顯得孤寂卻有挺拔的身影,亦步亦趨的牽著弘歷的手跟在他的身後,腦海中卻不停的重複著那一瞬間,映入她眼簾的面龐,一貫 冷然,卻又藏著別樣的體恤。

      不知為何,翻湧的畫面讓慧珠沒來由的想起前世的一句話「愛上一個人只是一瞬間的感覺,忘記一個人卻要用一生的時間」,她不知道自己是否愛上了胤禛,只是那瞬間的溫暖讓她貪念,貪念這個自己已經陪伴了十六年的男人--他給予的溫暖,在那恍然睜眼的瞬間……
      
      少時,行至一院後巷,一輛式樣簡單的馬車停在漆紅的大門前。

       弘晝撩著簾子探頭探腦的往外瞅,一見胤禛、慧珠送著弘歷過來,先是一怔隨即蹦躂的下了馬車,跪地請安道:「兒子弘晝請阿瑪大安,鈕額娘大安。」說著也不等胤禛頷首,一股煙兒的溜到弘歷身邊。

      胤禛並不怪弘晝的失利,囑咐了哥兩幾句,就讓他們上馬車離開。至馬車消失在朱門外,胤禛收回視線,瞥向慧珠道:「怎麼了?神情如此恍惚,若是著涼,下午就請了太醫過府開藥。」

慧珠有絲狼狽的回過省,證琢磨著該如何答話,忽然心中一動道:「爺在外邊素來顏色,也只有對著活潑性子的弘晝才緩了幾分顏色,瞧著……唔,倒有慈父之感。」胤禛沒有回答,走了幾步,忽然淡淡說道:「有的兒子需要寵愛,有的兒子需要嚴詞以待。」沉默了下,又道:「出色的子嗣太多,並不是一件好事。」慧珠未留意胤禛的話,只心不在焉的哦了一聲,便跟著胤禛向正院行去。

    到了正院,堂屋裡早黑壓壓的滿是人群,眾人見胤禛與慧珠攜伴來也是見怪不怪。只道風水輪流轉,如今慧珠憑御前擋熊,行宮隨侍,已略勝一籌,就是剛生子的年氏也不能與之比肩,更何況是身份分位尚不如李氏、年氏的她們。

    慧珠含笑應過宋氏、烏雅氏等人的奉承,將話引到李氏身上,李氏樂得受到矚目,笑瞇了眼道:「我那媳婦也沒妹妹們誇的那麼好,只是家世出身好些,容貌強些罷了,可莫這般誇獎。」說到這裡,李氏轉身喚了鍾氏道:「如今我只盼她這胎能是個阿哥,為爺為弘時傳承一脈。」

     鍾氏一聽,作勢害羞的低下頭,還是初入府那般低順著眉眼。

     慧珠斂下方時的異動,聞聲看向鍾氏,這鍾氏也不是個簡單的,知地位上比不過弘時嫡妻,居然在新婦進門前傳出喜脈,正是硬生生打了新婦一掌,而新婦不但不得嫉恨,還得保證鍾氏平安生產,否則以後便是難在府中立足,更難在整個宗室圈裡立足。

    正想著,只見王嬤嬤笑呵呵的進了屋來,回身瞧了眼身後,稟道」爺,福晉,三阿哥和三夫人來給主子們敬茶請安了。

    話落一會,才見弘時攜著一位身著正紅旗服的美貌女子踱步進屋。

    烏喇那拉氏彷彿自己兒子娶妻般,拉著棟鄂氏是瞧了又瞧,誇了又誇,直到胤禛微咳一聲,示意敬茶吧,方恍然大悟道:「李妹妹看姐姐這莽撞的,倒把新婦敬茶的事擱在了後頭。」李氏對棟鄂氏的家世極為滿意,心裡盤算著有個當尚書的親家,弘時的世子之位也能多些臂力,因此對棟鄂氏也是另眼相待,這會聽了烏喇那拉氏的話,全當新婦得了烏喇那拉氏的眼,哪會心有埋怨,早是笑得合不攏嘴了。

    說笑間,侍女已放了兩個蒲團在正位跟前,弘時夫妻雙雙下拜,胤禛頷首,棟鄂氏又從一旁侍女面前接過茶盞,捧與胤禛道:「阿瑪請喝兒媳婦茶。」胤禛接過,意思性的輕抿一口後,遞了紅包過去,訓誡了幾句,便也過了。

    隨後棟鄂氏又依次給烏喇那拉氏、李氏、年氏、慧珠敬茶。慧珠接過茶盞,心下有絲莞爾,她實歲不過二十七,虛歲也不到三十,居然已喝了媳婦兒茶,幸虧這杯茶不是弘歷媳婦敬得,否則她還真難以接受。

    待棟鄂氏敬茶畢,王嬤嬤引她與宋氏、耿氏、武氏、安氏、烏雅氏五人行半禮,又讓府內姑娘侍妾予她見禮,最後方有鍾氏跪地奉茶予之。

    一番禮儀寒暄過後,已進巳時,方是結束,雍親王府這一年最後的喜事也終於告落。隨之便進兩人年末,康熙五十九年也在這大雪紛飛,新婦迎門中過去,到了多事之秋的康熙六十年。



第一百八十九章 紅白(上)

除夕夜裡眾人匆匆趕回府裡,放了鞭炮,散了銅錢,慧珠母子三人已是困得哈欠連連,眼皮子直是撐不起來。烏喇那拉氏見眾人皆是一副疲乏的樣子,笑著打趣了幾句,又命人將事先打好的四聲金鎖片給了弘歷,弘晝。福宜寶蓮它們,便說子裡已過,眾人回房歇息。

轉次日,正是初一,慧珠帶著一雙兒女,並弘晝去了宮裡赴家宴。初二,康熙帝以御極六十年,遣皇四子胤真,皇十二子胤陶。世子弘晟祭祀永陵、福陵、昭陵。一應皇媳女眷進宮省安。

這日,永和宮正殿早已紅鋪地,上席炕裡金色莽紋軟枕支背,下設毛皮褥子鋪墊,德妃一襲宮妃正裝懶懶的靠坐在炕席上,兩旁由烏喇那拉氏、完顏氏作陪。左若下首,各設座椅三方,居左李氏、年氏、慧珠一溜兒並坐,居右十三福晉兆佳氏、丁四皇子胤貞側福晉兩人依次位列而坐。每座椅間,置朱漆高幾,上面瓜果零嘴,甜品花茶陳列,一群女眷讓嬤嬤宮女引了孩子殿外玩耍,自個人便在殿內閒著鬧嗑。

此時,只見德妃被烏喇那拉氏一翻話偎貼的舒舒服服,笑得雙眼瞇成了條隙縫。好一陣子,才稍止笑意道:「還是個沒準的事,年前十月間就議了十四的歸期,按理說正月是能回來,可邊防戰事說變就變,萬一變了卦,還得待上一段時間,也是常事。」烏喇那拉氏笑道:「額娘,對西藏第二次用兵都取得勝利,那裡也翻不出個什麼,只等十四弟凱旋而歸,大受封賞了。」

這話又說到了德妃心坎裡,胤真而立之年卻還是貝子,而年前皇五子胤真之子弘升都晉封為世子了,子侄竟比叔伯還要高位,說什麼這次胤真立了軍功回來,也該加封為親王才是。不過皇三子胤止和皇五子胤祺府裡,都立了世子,為何康熙帝卻獨獨越過胤真呢?莫不是康熙帝另有想法,畢竟康熙帝現在年事已高,摸不準哪日就撒手。。。

想到這裡,德妃猛然一驚,忙打住想法,冷汗潺潺。完顏氏見德妃神色恍惚,疑惑道:「額娘,怎麼了?」德妃掩飾道:「就是想起這兩年的戰事,年羹堯可是出了不少力,胤貞才能放心陣前戰場,所以啊,老四媳婦可別全誇到了十四身上去。」說著含笑的看向年氏。

年氏眉梢間滿是憂愁,自他生下福宜後,只感胤真待她已經疏遠,雖說隔三差五總會去她院子裡小坐,她榮寵看似更甚,胤真卻從未留宿,倒是慧珠和安氏那更加頻繁,這讓她如何不愁。尤其是入冬以後,福宜又病連床榻,她真怕好不容易得的兒子未及長大,便已夭折。

這會兒,年氏聽德妃說起年羹堯,不禁露出幾分喜色,微掃愁緒道:「額娘謬讚了,家兄只是盡了本分而已。」屯了屯,又輕聲說道:「家兄除夕之前已趕回京城覆命。想是十四叔不日也該返京才是。」
德妃淡淡的笑道:「你兄長乃是有材之才,這次進京才覲想是必能高昇,為朝延盡力。」聞言,眾人附和。


德妃撇過話,又看向李氏喂歎道:「當年本宮親指你與老四,現在弘時日漸出息,又得了門好親事,本宮算是沒虧待你了。」

李氏聽了德妃的話,想起二十來年前選秀的場景,感念德妃照拂,又想起現下委屈,不由紅了雙眼,將手裡茶擱遞給身旁伺候的棟鄂氏,抹了抹眼角,媳婦兒也是好的。釧氏她也有了身子,妾已滿足了,現在只是盼弘時他能得個該有的爵位,將來也好養家餬口。

一時,眾人有些沉默,或端茶輕抿,或把玩錦帕,或細嘗瓜果,皆是緘默其聲。

慧珠暗暗搖頭,只道李氏是越活越回去了,哪壺不開提哪壺,康熙帝越過胤真,晉封了皇五子胤其之了弘升為世子,已是引起眾說紛紜,猜疑不定。李氏卻偏偏當著德妃面暗下指出弘時沒得到他應得的爵位,還言帶哭訴,真是好笑,不過弘升是側福晉所出,又是長子,倒與弘時情況相當,也難怪李氏如此沉不住氣,心裡不服。

李氏見無人接話,亦知話有失言,暗自啐了下,「哎喲」一聲,笑道:「看妾這是怎麼了,大過年的,還這般找不自在,也是妾高興,弘時大婚又將做阿瑪了,把妾給樂糊塗了。」說著兀自笑了起來。

烏喇那拉氏心下不齒冷笑,只要她還是胤真的嫡福晉一日,弘時就別想世子之位,仰或是更高的位子,李氏你且等著,將來必有大禮相送。

心思翻轉間,烏喇那拉氏面上笑容是越發溫婉,嘴角也不覺揚起詭異的弧度,下一瞬卻又斂了笑意,轉移話題道:L「額娘,媳婦兒看著天色不早了,是不是該尋了弘歷他們回來,去赴宴了。」

德妃「唔」了一聲,喚了秦海問了時辰,便依烏喇那拉氏的話,尋回了弘歷他們,帶了一乾兒媳、孫子孫女向擺宴宮室行去。

冬日黑的早,不到酉時,天已經漸漸暗了下來。還未行至,就見大殿前一片燈火煌煌,透過十六扇打開的漆門,老遠就能看見殿內已聚滿了人群,隱隱可聽笑聲傳來。

見狀,慧珠無奈的吁了口氣,看來今晚二更不過,是出不了宮的,搖搖頭,牽著寶蓮的手,趕緊跟在烏喇那拉氏的身旁,向殿內踱去,不想浦一進殿,只感眾多目光齊唰唰的看了過來。

慧珠強制壓下上下打量自己的動作。不動聲色的及至親王女眷席位上坐下,心裡甚是疑惑。烏喇那拉氏亦是不解,低頭耳語道:「鈕祜祿妹妹可察異樣?」慧珠環視了下四周,正要說話,就見年大奶奶從大臣眷席上過來,與烏喇那拉氏見了禮後,拉著年氏便是交頭接耳道:「你大哥他今下午入宮面聖,萬歲爺大是嘉獎,還御賜了哥弓矢,並升他為川陝總督,現在你哥他可是西錘的重臣要員了。」

年氏大喜,難掩激動道:「真的?」年大奶奶連是點頭,卻見烏喇那拉氏瞭然的看著她,不覺面上一紅,小聲道:「讓四嫂笑話了。」說著又對年氏道:「是嫂子失態了,此好不宜說話,過幾日去府裡尋妹妹。」言畢,福身離開。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1-3-29 07:11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10-25 07:29 PM 編輯

第一百九十章 紅白(下)

這一年是康熙帝繼位正好六十整年,又適逢西陲連連大勝,自是龍顏大悅,席上亦是一片悅然之象。至夜闌人靜時,宴席方終,眾人由引路太監牽燈帶路,出了宮門,各上馬車回轉府。

夜,已十分的幽靜,北風夾著夜雪呼呼咆哮,強勁的寒風偶爾透過車門隙縫灌進一股冷意,慧珠打了個冷顫,頓消幾許醉意。忽然,一抹淡白的光亮晃過眼底,慧珠順著看去,見弘曆撩開窗帷一角,若有所思的望著窗外,不由問道:“怎麼了?”

弘曆回首,垂眸看了眼倒在身旁微有鼾聲的弘晝,壓低嗓子道:“額娘,是不是因為弘曆,皇瑪才不封三哥為世子,三哥也是因此,才會重小就不喜歡弘曆。”慧珠大吃一驚,怔怔的望著弘曆,好一會兒方正色道:“這話你是聽誰說的?”弘曆眼色一黯,道:“今下午和弘晝去找十七叔的時候,聽三哥和弘旺(皇八子胤之子)、弘暟他們說的。”

胤禛向來和幾個弟弟不和,弘時怎麼會和他們混在一塊?慧珠壓下疑惑,想起一事,忙問道:“弘時他們可是發現你聽了他們談話?”弘曆搖了搖頭,回道:“兒子和弘晝是偷聽的。”慧珠心微定,抬眼卻見弘曆面色沮喪,遂歎息一聲,勸道:“世子之位不是你和弘時能左右的,它是由你阿瑪和萬歲爺定奪,你毋須自責。”

弘曆一聽,神情怪異,吞吐道:“可是兒子也想繼承世子之位。”一語畢,猛然抬頭,一臉堅定的說道:“兒子要成為皇瑪一樣的人。”

慧珠萬萬想不到弘曆有這種想法,一瞬間竟覺得十分陌生,直至聽到熟悉的“額娘”喚聲,不覺緊了緊懷中的寶蓮,又伸手撫向弘曆的面龐,正猶豫著開口,卻見弘曆一下撲到了身上,悶悶的說道:“兒子知道這個想法不該,可兒子是皇孫阿哥,有這個資格這個機會。額娘,三哥不喜歡兒子就不喜歡吧,隻要兒子出息了,成了世子或者更上之,才能保護額娘和妹妹。”

聞言,慧珠心一軟,責備的話再也出不了口,又想起弘曆十分有可能就是將來的乾隆皇帝,也漸漸接受了弘曆的想法,提醒道:“人上人不是誰也能當的,其中的艱辛亦不是常人所能體會,但你既然做出了選擇,額娘定會支持你。不過你阿瑪都還是一位親王,你還有三位兄弟,你連世子也不是,所以你必須努力讓自己強大,讓萬歲爺和你阿瑪倚重你。還有今天的話你不可對任何人再說,除非你目的達成那天。”

弘曆重重的點頭,隨即埋在了慧珠懷,慧珠下意思的懷抱住一雙兒女,心漲得滿滿的,腦海不期然的想起那天一幕,胤禛攬她入懷,擋去風雪……還有那一瞬間的心動,自今仍心有所感……也許,為了她自己屬意,為了弘曆的夢想,為了寶蓮的將來,她是該做些什麼了。

不多時,馬車趨緩了速度,慧珠挑簾一看,見紅紗燈籠下“雍親王府”四字牌匾赫然入眼,西北角偏門似是打開,門外十素名侍人提燈矗立,不禁輕“咦”一聲,放下窗簾,回首道:“今個兒怎麼了?進馬車的角門都開了,莫不是你阿瑪回來了?也不對啊,他今早才去祭祀,少說也要個兩日。”

一語未了,隻聽馬車外有婆子哭喊,斷斷續續的說道:“不好了,不好了……福晉、年福晉……六阿哥怕是……”聲音漸消,另又馬匹吆喝聲,腳步快走聲,女子哭泣聲,交雜穿插,可想外麵一片慌亂。

一時,外麵雜聲不止,寶蓮哭聲又起,慧珠皺著眉頭探出馬車外,正好瞅見小然子從跑了過來,便問道:“去哪了?這久才來,還有小娟呢?也瞧不見影子。”小然子偷偷的向左右看了看,故意尖壓著聲音道:“主子,福宜阿哥怕是過不了今晚,剛才奴才溜出了馬車,就聽年福晉院的婆子在那哭喊。”

正說著,隻見烏喇那拉氏身邊的大丫頭引著小娟過來,未及行禮,親自搬了腳凳,一麵伺候著打開簾子,一麵焦急道:“鈕祜祿福晉,福晉讓奴婢把絹兒姑娘領過來,讓她服侍你和小主子們先回院子。”說著扶著慧珠下了馬車,又請了小然子伺候弘曆哥倆下了馬車。

初一站定,李氏在媳婦兒棟鄂氏的攙扶下行來,慧珠見了半禮,李氏又回了半禮後,隔開棟鄂氏的攙扶,向慧珠微微湊過身子,神色莫測道:“今夜年氏憑著娘家聲勢搶了風頭,不過老話說福禍相依,看來卻是如此,如今一切已是枉然,鈕祜祿妹妹大喜。”

慧珠恍然未聞,微微一笑道:“李姐姐,府也不知出了什麼急事,但福晉已吩咐了先回院子,想來這事咱們也幫不是忙。”打了個欠,又道:“今天在宮待了一天,現在時辰又不早了,還是早些回去歇息的好。”

李氏微提挑眉,似笑非笑的看向慧珠道:“原來妹妹才是真正超俗之人,那姐姐也不耽擱妹妹了,妹妹早做歇息。”說完,退開一步,讓出路。慧珠似是聽不出來李氏反話之意,領著三個不大的孩子,便在小然子、小娟的伺候下進了府。

棟鄂氏待慧珠等人走遠,小聲說道:“額娘,兒媳阿瑪說年福晉娘家勢力他略遜三分,尤其是年大人現在又高升了。不過福宜年幼不足為患,倒是弘曆卻是現在最大的隱憂。”

李氏心下一凜,看向棟鄂氏,溫言道:“弘時媳婦,你阿瑪為弘時做的,我都記在心。如今鍾氏雖早你有孕,可你才是弘時的正室嫡妻,將來生的孩子,也才是弘時的繼承人,你隻要記住這點便是。”棟鄂氏摸了摸肚腹,作勢害羞的低頭,李氏滿意的笑了笑,發話道:“好了,回院吧。”婆媳二人遂歇下談話,邁步離開。

回到院子,慧珠也沒多去打聽年氏那的事,命小然子把弘晝送了回去,又讓董、榮二位嬤嬤服侍弘曆兄妹睡下後,便自去洗漱歇下。

天青色幔帳垂下,屋子昏黃的燭光愈是暗了,慧珠在床榻內連是翻了幾個身,想著年氏今夜初聞年羹堯大升,眉眼下是掩也掩不住的笑意,可一回到府便是福宜噩耗,真是世事無常,隻是福宜確實如小然子說的,活不過今晚?慧珠又翻了個身,耳旁回響起弘曆的話,頓感肩上滿是壓力。

如是,慧珠一夜是翻來覆去,輾轉反側,也不知過了多久,大概是後半夜了,腦子才歇了下來,迷迷糊糊漸有睡意。

第二日,因不用給烏喇那拉氏請安,慧珠起得晚些,天已大亮,方睜眼醒來。喚了小娟進屋服侍起身,隨口問道:“什麼時辰了,弘曆、寶兒起來沒?”小娟回道:“辰時了,弘曆阿哥和寶蓮格格已用了飯,由小然子帶著,在東廂和弘晝阿哥玩。對了,耿格格已來了多時,現在還在正屋子侯著。”慧珠聽聞耿氏在等她,簡單的梳洗了下,便讓小娟引耿氏進了屋。

一時,曉雯擺了早飯上桌,慧珠打發了左右,邊用著吃食,邊和耿氏說著閑話。忽見素心急急忙忙的跑進屋來,後麵還跟著一個小丫頭,慧珠和耿氏對視一眼,已猜到所稟何事,但還是問道:“怎麼了?如此慌忙。”

小丫頭回道:“鈕祜祿福晉、耿格格,年福晉院的六阿哥今早去了,福晉讓奴婢請您們過去。”慧珠心中雖已是料到,仍不免歎息兩聲,卻至注意到她與耿氏身上的素色衣裳,神情冷了下來,也未說些什麼,和著耿氏便向年氏院子趕去。

剛至年氏院外,就見院門廊下高掛兩隻白色燈籠,走進麵,滿院子下人已換了喪衣跪在地上哀泣。

慧珠不待多看,忙疾步進了屋子,隻見太醫跪在地上,一旁還立著李氏婆媳、宋氏、武氏、安氏她們,而烏喇那拉氏正一籌莫展的勸著年氏。眾人見慧珠趕來,忙過來行禮,慧珠罷了罷手,走到烏喇那拉氏前麵,行禮輕喚道:“福晉?”

烏喇那拉氏抬頭看了眼慧珠,搖搖頭,又低首勸道:“年妹妹,福宜已去了,入土才為安啊。”年氏似聽不見任何聲音,抱著懷的福宜念念不停道:“宜兒乖,一覺睡醒了,你阿瑪就祭祀回來了,然後帶我們的宜兒去看燈火。”

烏喇那拉氏撇過頭,拭了拭淚,方微有哽咽道:“鈕祜祿妹妹和耿妹妹都來了,全府上下的姐妹都來了,大家都看見福宜他……”話猶未完,隻見年氏突然抱著福宜退開幾步,指著慧珠,恨恨的喊道:“不要,不要帶走我的孩子。”說著轉身就往外跑。

烏喇那拉氏一急,忙招呼了幾個仆婦制住年氏,小福子更是幾個大步上前,一把奪過福宜的屍身。“啊——”年氏大叫一聲,掙紮的向小福子撲去,小福子顧忌年氏的身份,又退回幾步道:“年福晉還請節哀,福宜阿哥已經去了。”聽後,年氏突然停下掙紮,又哭喊了一聲,昏了過去……



第一百九十一章 噩耗(上)

時下年節,喪事不宜隆重,且又是未及周歲小兒殤逝,於皇家而言實屬常事。遂又於兩日,胤禛回府,聽烏喇那拉氏稟了福宜之殤,思慮一番,便做了定奪。命福宜喪事遷至北郊溫泉莊子,隻請年氏娘家近親吊喪即是,並以年氏初喪愛子為由,移年氏別莊靜養。如是,福宜殤逝在胤禛刻意為之下,短短幾日便淡出了京社交圈子,滿京顯貴又一心撲在康熙帝登基六十年的萬壽節上。

正月十六,元宵一過,年羹堯離京赴職,前一夜,通宵暢談於雍親王府。翌日,胤禛親送年羹堯至北郊外,年羹堯跪地感恩,一感知遇之恩,二感待妹之恩。後又去別莊看過年氏,年羹堯方啟程離京。

二月,新年已過,市井開市,衙門辦公,朝堂紛擾。康熙帝見第二次用兵西藏取得勝利,決定加強在西藏的施政措施。二月二十八日,撫遠大將軍胤禎疏言:西藏雖已平定,駐防尤屬緊要。遂康熙帝又定,西藏駐軍,皇十四子胤禎繼續用兵西陲。當下聖旨一出,德妃盼望落空,心至病疾,烏喇那拉氏入宮侍疾,慧珠代管府。

三月初二,慧珠與高德操勞幾日,備下萬壽節賀禮,慧珠終歇了口氣。不料三月初四,諸王、貝勒、滿漢大臣、文武百官為慶賀康熙帝禦極六十周年,聯合上疏恭康熙帝尊號,康熙帝斥之,並諭下六十年萬壽節一切從簡。如此,慧珠又忙著將壽禮改減,重新張羅。至三月下旬,萬壽節過,德妃病愈,烏喇那拉氏回府,當日,慧珠便交權予烏喇那拉氏,方卸下一身事務。

連月操勞,慧珠氣色不佳,遇一場夜雨,受了寒,竟害了病,纏連床榻。這日,慧珠服了最後一劑藥後,睡了半個時辰,精神大好,起身見外麵紅桃綠柳,燕舞鶯啼,便讓素心在院子設了高幾座椅,去外麵坐坐。

四月,惠風和暢,天朗氣清,明媚的陽光洋洋灑灑的傾瀉下來,慧珠不禁舒服的眯了眼,端著茶盞愜意的呷了一口,喟歎道:“還是這樣悠閑的日子適合我。”聞言,小娟、曉雯、曉雯、董嬤嬤四人輕笑不止,見慧珠橫眼掃來,小娟忙微斂笑意,正想轉頭打笑幾句,卻見璧影落空出晃過人影,忙“呀”一聲,指著璧影道:“主子,爺好像來了。”

慧珠隻當小娟唬她,不以為然的說道:“就是爺來了,我也不虛,就會拿爺來唬我,沒個新意。”說完,似乎察覺不對,怎麼一個二個都恭敬的低頭,就是董嬤嬤也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

這時,隻聽“撲哧”一聲,慧珠聞聲回過首,就見小祿子笑容一僵,忙不迭跪地道:“鈕祜祿福晉吉祥。”慧珠心怦怦直跳,看也不敢看胤禛沉過來的臉色,隻對著小祿子罷了罷手道:“起來吧,祿公公客氣了。”一語畢,就愣在靠椅上,專心致誌的覓著茶沫兒。

胤禛被涼在一邊,自覺在下人麵前,失了麵子,遂咳嗽一聲,語含厲色道:“你就一直坐著,覓你那沒有茶葉的茶水。”慧珠呆了,茫然的望了望站在一旁的胤禛,又低首瞧了瞧她手隻有淡黃色茶水的花茶,心咯一下,忙不迭擱了茶盞,急急起身行禮道:“爺大安。”禮畢,又給胤禛讓坐。

胤禛稍稍滿意,卻沒在靠椅上坐下,將高幾上的吃食,靠椅上的軟枕,一旁的濃密的繁枝看了一遍,睨向慧珠道:“看來日子過的不錯。”說罷,徑直往屋走去。慧珠哀怨的瞪了小娟一眼,躊躇了一會,方打發了小娟去茶水房煮茶,她又親自端了溫水洋巾進屋。

小祿子見簾子一掀,竟是慧珠打了水進來,不由高呼了一聲,“哎呀”道:“鈕祜祿福晉呢,您怎麼自己做這粗活,這不是折煞奴才們嗎?”說著就要搶著端過銅盆,慧珠轉身避開小祿子,笑道:“祿公公服侍爺辛苦了,讓我來吧。”聽後,小祿子偷偷瞄了幾眼胤禛,心極快的琢磨一翻,領著屋其餘人退出了屋。

慧珠見屋內沒了旁人,隻覺胤禛不怒自威,一身氣勢生生把她壓下去,不覺打起了退堂鼓,端著銅盆止步不前。

胤禛半響不見慧珠動作,疑惑的“恩”了一聲。慧珠聽了聲響,仍有遲疑,至想起初二那日下的決定,因著接連三月的忙碌也沒顧上,可此時便是一個主動示好的時機。心計較一定,慧珠死咬了咬唇,隨即走到炕席前,將銅盆放到一邊,把洋巾浸濕,極是細心的伺候胤禛淨了麵,卻半天也吐不出一個字。

胤禛心一歎,示意慧珠一旁坐下,皺眉道:“你病了好些日,前日還躺在床上,病歪歪的,今日就下榻,可是穩妥?”慧珠聽出了胤禛話的關切,笑道:“妾身子向來就好,都病了十來天了,也該好了。”應過話,慧珠心一鬆,心下卻少不得暗罵了自個兒幾句,都這麼多年了,怎得隻要一見胤禛沉臉,就心有膽怯,哆嗦不自在。

胤禛見慧珠嘟嘟囔囔的動著嘴皮,卻不見出聲兒,遂問道:“在嘀咕個什麼?”慧珠想了想,道:“爺,先會是以為小娟那丫頭誆妾,才會隨便說了話。其實也是實話,妾以前還是挺怕爺沉著臉的,不過現在也還好……就是在昨年園子處的……日子,妾很喜歡,很自在……不是,恩……就是種花養草,兒女環繞的日子……園子很喜……”說到後麵,也不知道說的什麼了,隻能語塞的看向胤禛,不想胤禛目光炯然,視線灼人,慧珠麵上一紅,頓時想起園子胤禛和她極為肆意的私下生活,自覺話歧義,忙撇過頭去,一陣尷尬。

胤禛亦想起去年夏日在園子的生活,這會兒又見慧珠低垂著頭,露出小半截白嫩細膩的肌膚,一旁小巧圓潤的耳垂因羞澀也泛起的粉紅,不禁心下一動,來了心思,眼神愈加深邃暗沉。

一時,小娟在外稟道:“爺、主子,福晉派人求見。”胤禛一聽,眼現過不悅,口卻淡淡的應道:“進來吧。”小娟應聲進屋,端著剛煮好的普洱茶給胤禛呈上,便扣下茶盤退至一旁。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1-3-29 07:23 PM

本帖最後由 C萍妹 於 2011-3-29 07:27 PM 編輯

第一百九十二章 噩耗(下)

烏喇那拉氏派了一個生面婦人一個婆子一個丫鬟過來,二人見了胤禛,微有一怔,忙蹲安行禮道:「奴婢請爺大安,請鈕祜祿福晉大安。」胤禛「唔」了一聲,嬤嬤忙上前稟話道:「鈕祜祿福晉為府上累了一月,因上月還病著,沒做春夏裝,福晉便派老奴了請了針線嬤嬤來給鈕祜祿福晉量下尺寸,好趕在端午前,把夏裳做出。」說完,轉身從小丫鬟手中接過捧盤,奉至慧珠面前,笑道:「福晉看著著這幾樣首飾式樣挺新的,就特意給鈕祜祿福晉您送來。」

慧珠略略看了一眼,捧盤裡大概放了幾朵絹花,幾珠頭花,兩隻蝙蝠、蜻蜓等式樣的髮簪,看著倒不是貴重的,只是做工確實不錯,式樣時新,夏日戴著配衣服是極好的。

胤禛也瞥了眼捧盤,點頭道:「福晉有心了。」慧珠一聽,隨即向小娟打了個眼色,小娟立時會意,放下手裡的茶盤,就迎上前來,從嬤嬤手中接過捧盤收撿起來。此時,慧珠方開口笑道:「福晉如此照顧妾,妾心甚感激,嬤嬤可得替我回了謝才是。」嬤嬤恭敬的領了話。

慧珠又說了幾句,便遂嬤嬤、婦人迴避寢房,量了身上尺寸。臨走時,又招了素心尋了幾樣她新手做的繡什當了回禮,方打發了她們回去。

嬤嬤走後,約莫半盞茶功夫,寶蓮醒了午,慧珠忙去了東廂,親自給寶蓮穿了衣服,引著回了裡屋,就見弘歷下學回來。這般,慧珠也沒空閒與胤真相處,她帶著寶蓮識字玩耍,胤真考察弘歷功課,不覺間一個下午便溜走了。

到了傍晚時候,日頭偏西,已是掌燈時分,廚房按點備了飯食。慧珠眼珠兒在食桌上繞了一圈,夾了一筷子蔥高鯽魚在碟子裡,把刺一根根挑出來後,遞給弘歷道:「魚吃了好,你每天沒亮就起來了,得吃些有營養的補補。」弘歷皺著一張臉,撇嘴咕嘟道:「又是魚,餐餐都...」話道一半,被慧珠橫眼一看,只得嚥了回去,悶聲悶氣的埋頭吃飯。

慧珠見弘歷吃了,滿意的瞇眼笑笑,又將注意力移到食桌上,給胤真、弘歷兄妹布菜。胤真冷眼看看慧珠給弘歷挑了魚刺,又給寶蓮挑了魚刺,然後還給她自己挑了魚刺,但最後到他的時候菜式卻變了,成了只消一個動作就能擱在碟子裡的涼菜素筍尖。

晚飯畢,弘歷兄妹回了東廂,胤真閒暇無事,自娛自樂的一個人下棋,慧珠知道胤真的習慣,下棋是不喜人打擾,便讓到了裡間,躺在貴婦椅上做起了面膜。這面膜是慧珠生了弘歷後就開始做的,以前那年歲還小,也就摸些護膚膏之類的,自生了弘歷,想起前世有許多女子生了孩子,就開始長黃褐斑,心裡不由起了小算盤。

於是一番糾結下,慧珠就琢磨起了面膜來,想著她週身上下就一身肌膚讓她最為自豪,自是不遺餘力的費心在了臉上,每隔上幾天必用牛奶、羊脂、黃瓜、蜂蜜、蘆薈等物做些手工面膜敷在臉上,每日又注意養生,這快十年下來,皮膚保養的是水靈靈的,比起十幾歲的小姑娘,也不遑多讓。

慧珠一臉閒適的闔著眼,感覺黏稠的牛奶混著珍珠粉正透過鮮嫩的黃瓜片,一點點滲入她的肌膚,不禁意間舒服的嚶嚀一聲,聲音慵懶的哼道:「有一刻釧了吧,再過半盞茶功夫就喚我起來。。。嗯,爺下棋少說還得半個時辰,你去煮杯熱茶給爺換了。今天蔥高鯽魚味道不錯,嬤嬤手藝愈發好了,可爺今個兒沒口福了,他飯後要喝普洱茶,這吃魚後不能飲茶的。」說著聲音漸是小了下去,又哼哼幾聲,似乎已然入睡。

小娟惦著腳尖,慌裡慌張的候在一旁,這會兒聽了慧珠的吩咐,更是大氣也不敢出一下,頭低的是不能再低了,胤真不喜小娟一副出不了趟的模樣,不耐煩的揮了個手,小娟忙慌不擇路的退出了寢房。

許是到了時辰,慧珠含糊不清的叫了聲「小娟」,也沒等回話,直接露出了一截皓腕,招手道:「近來在榻上躺久了,渾身無力,還是你把黃瓜片給我取了。」說著軟軟的蹭了幾下身子,語音輕揚道:「嗯?怎得?」

胤禛聽到催促聲,皺眉遲疑了片刻,挪步到了慧珠跟前,伸手取了額際上的兩片黃瓜,只見原本光滑的額間,殘留了些許牛奶,在昏蘊的燭光下,水嫩亮澤,似有光暈閃爍,。心思一動,又取掉臉頰下鄂處的黃瓜片,一張細膩白皙的粉頰,伴著小塊小塊牛奶漬瞬間印入眼簾。

慧珠柳眉輕豎,疑惑的睜開雙目,不期然對上胤真放大的面龐,「呀---」的一聲驚呼,抬手微顫顫的指向胤真,又指了指幾上的黃瓜片,吃驚道:「爺,你.....」慧珠未及「你」個所以然,胤真已收拾好情緒,直起身,板臉訓道:「這是什麼?這些東西也能往臉上放?」

聽到一貫的訓斥聲,慧珠明顯鬆了口氣,反應過來,忙穿鞋下了榻,就著幾上擱置的清水,極快的抹了把臉,也顧不得擦盡水漬,便宜福身道:「妾不知是爺,以為是小娟,才...」話過口裡,已是詞窮,咬著下唇,下意思的抬首望著胤真,心裡卻是悔的腸子都青了,又想起今日連連出錯,該示好也沒示成,還弄得胤真一臉黑面,一看就知對她不滿,不由甚是沮喪。

胤禛當下面無表情,額上青筋屯顯,嘴角微微向下抿著,慧珠人偷偷拿眼覷了一下,心裡暗叫一聲「不好」眼裡儘是慌張。

可這副侷促不安的樣子落入胤真眼裡,卻又是另一番景象,只見下一位韶英佳人,皓齒咬著朱唇,似語羞的看著你,嬌面上水珠欲滴,似能掐出水般,引人窺視。

胤禛喉嚨一緊,想著面前這個女人就是為他生兒育女的之人,再也不願委屈自個兒,一個闊步上前,腰肢一攪,擁入懷中,下鄂一抬,迎上眼瞼。

慧珠愣愣的看著胤禛一連串動作,張了張嘴,正要說些什麼,只感一陣天翻地炫,人已經被壓在了貴妃椅上。,不用多想,已是明白胤禛意圖,只是有些不理解上一瞬還是怒氣暗生,怎麼下一瞬卻是夫妻情事。

「唔...痛....」慧珠忽的叫道。胤真瞥了一眼鎖骨上的咬痕,滿意的抬首看向慧珠,薄唇輕抿道:「這時候,你也能出聲。」慧珠眼珠兒一轉,努努嘴道:「盆子裡的水打在了地上。」胤真懶得多說,看了沒看身後一片狼藉的地面,又打橫抱起慧珠,沙啞道:「那換個地。」說著已上了床榻,帷幔綴地。掩下一室春光。
.........

情事過,慧珠動了動酸乏的身子,移開胸口處的手臂,剛坐起身,就被一個翻身壓了下去,隨即只聽一個沙啞的聲音道:「做何去?」慧珠撩起紗幔,一眼便見地面上的潔淨,嘴角一抽,不大情願 的說道:「去洗洗。」胤真眼皮子也不怠睜一下,就放開對慧珠的束縛,「嗯」了一聲,卻待慧珠裹了外裳離開之際,又模糊道:「我也挺喜歡吃魚的,一個月裡,準備一次,那日我就不飲茶了。」

慧珠身形一頓,納悶的回首看去,見胤禛似夢非醒的囈語著,只當夢話,但還是應了一聲,方喚了素心扶著去了浴房。後淋浴畢,服侍胤真淨過面,又再重新寬衣睡下。

第二日,一如往昔,天還未亮,慧珠便起身收拾,陪胤真、弘歷父子用了早飯,正為弘歷撣了衣裳,準備送父子兩出院門,不想剛走到院子裡,就聽外面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慧珠狐疑的嘀咕道:「這大早的,院門還沒開,有何事如此急切。」胤真亦有疑惑,轉頭便讓小祿子去看了院門。

「吱呀」一聲,院門應聲而開,只聽噔噔幾聲,一個管家模樣的人跑了過來,一下跪倒在地,哽咽道:「二姑奶奶,不,鈕祜祿福晉,夫人她不好了,您還請回鈕祜祿府看看吧,大夫說....夫人就是這兩天了。」眾人聞言一驚。

慧珠只感腦子裡轟隆一聲,猶如雷擊,晃晃蕩蕩的往後仰去。胤真一把穩住慧珠的身子,對著來人沉聲道:「說清楚,鈕祜祿夫人她怎麼了?」那管家一顫,忙解釋道:「夫人上月初患了風寒,可誰知沒過幾天就癱在了床上,中風了。本想來王府稟消息報的,可聽說鈕祜祿福晉忙的不可開交,也患了病,就想先緩緩,可是....夫人她病情突然加重,只怕就這兩日了,老爺才喚了奴才過來通告一聲。」

話落,一院子人一片慌亂,胤真板著臉吩咐了下人守好院子,遣了曉雯去烏喇那拉氏那通傳一聲,又讓小然子、小娟扶著茫然失措的慧珠往鈕祜祿府趕去,這才帶著弘歷去了宮裡...



第193章 夜宿

時辰尚早,街道上行人不多,只有銜角釣早飯攤子在吆喝賣,以及偶爾幾個挑著擔子的熟識人家扯會兒話什。 這時,忽見一輛馬車疾馳而去,帶著塵土飛揚,街邊簡陋斗蓬裡,用著豆漿的精野漢子"呸"了一聲,低聲咒罵。

一旁走街穿巷的賣貨郎聽了,端著手上那碗喝了一半的豆漿湊過身去,賣弄道: 「兄弟,你說這話當心啊,可知那馬車是誰家的不?」

周邊幾人來了趣味,聚擾了過來,起哄嚷著要聽。賣貨朗見狀,得意的顯擺道: 「那馬車上刻著的標記,是當今四皇子雍隸王府的,這馬車又是向東北方去,東北方啥地方,中階貴人的府邸,其中一宅姓氏鈕祜祿,那就是雍親王側福晉的娘家府邸。這位側福晉可是得寵啊,一兒一女不說,兒子還進了萬歲爺的眼,兄弟怎敢辱了這貴人的話。 」眾人聽了嘖嘖稱奇。 賣貨郎見大伏兒咂嘴讚歎,又繼綏順著話講了起朱,他平時串巷得的小道消息擺的活龍活現,直至街市開場,眾人才哄然而散,各去營生討活。

賣貨郎斷定的話確實不假,馬車裡坐著的就是被胤稹送上馬車的慧殊。此時,慧殊正不聲不響的塵坐在車廂裡,聽著馬蹄聲「得得~」作響,心裡也跟著矸砰直跳,鬧人心扉。

不知過了多久,慧殊幔慢的醒過味來,章佳氏中風月餘,現巳命不久矣。 想剄這裡,頓時只感鼻頭一酸,眼裡溢滿淚水,還未及哭聲,馬車踉蹌了一下,即刻就有人打起了審子,朝後高喊道: 「鈕枯祿福晉來了,二姑奶奶回來了。 」慧珠忙暗自拭了淚,自持身份規矩的下了馬車,又受過前來迎接的凌柱、俊德幾人的禮後,方快步去尋章佳氏。

正屋上房外立著一干僕從,見慧殊等人過來,忙跪地請安。 慧珠沒有理會請安的下人,左院門前,身子截僵了片刻,隨即撒腿就跑到遊廊上,大力推開緊閉的漆門,滿室藥味。 慧殊再也忍不住了,大喊了一聲「額娘」,就飛撲進了屋子,一下跪伏在了床楣跟前,淚眼婆婆的望著床榻上的章佳氏,怎麼也不可置信,連連搖頭。

章佳氏渾濁的目光微斂神,向慧殊看去,盯了許火,才知來的何人,眼眶亦是含了淚水,卻只能一動不動的躺著,任由疼愛多年的愛女傷心哭泣。

凌柱走進屋來,見慧珠哭得不附身份,只得咳嗽一聲道: 「老大媳婦你也勸勸。 」侍疾在榻的李氏會意,走近慧殊身邊,勸慰道: 「鈕祜祿福晉,顏娘她老人家見您哭得如此傷心,心裡該是多不好受啊,您的孝心大家都是看在眼裡的您快止止淚吧。」說罷,見慧殊仍在哭泣,又勸了好半響,才想了主意道: 「額娘該服藥了,要不您服侍額用吧,在給額娘味 些米粥之類的也好啊。」慧殊聞言更是難過,心裡百味雜陣,但還是依言點了點頭,稍止淚水。

少時,丫琢上了藥,慧珠接過手,明知湯已是無用 ,仍是細心的舀了一勺一勺湯藥喂到章隹氏的口裡,卻見入口的少,大多順著嘴邊流了下來。 慧殊強忍住眼淚,勉強餵了半碗湯藥,見章佳氏又陷入了昏迷,才捂著嘴和大嫂弟妹一塊哭了起來。至響午,章住氏還在昏迷,慧珠不願放棄一絲希望,遂道: 「阿瑪,難道就等額娘這樣下去,還是再找了大夫來看看,說不定額娘她……她興許會好起來的。 」凌柱看了眼慧珠,歎息一聲,搖頭不語。

慧殊急紅了眼道: 「阿瑪,你倒是說話啊,要不然我去請了太醫過來瞧瞧。 」說著越是覺得可行,忙起身往外走,準備遣了人以雍親王府的名義請太醫過府。

凌柱哪會讓慧珠草率行事,剛給李氏、索綽絡兩妯娌打了個眼色,卻聽門外通傳道: 「雍親王到。 」眾人一驚,面面相覷,猶自反應過來時,胤真己進了屋裡。凌柱一家見胤稹身著隸王朝服,週身乞息內斂,卻另有股迫人氣勢壓來,忙不迭跪地發抖道: 「奴才(婢妄、奴碑)請四爺大安。 」

胤稹頜首,及至上位坐下,瞥了眼哭的似淚人般的慧殊,暗自皺了皺眉頭,夫回首對凌柱說道: 「鈕枯祿大人,聽說夫人惡疾纏身,你我兩家
尚屬親戚,便請了太醫過來。 這位是王太醫,且讓他給夫人把脈。 」凌柱一家受寵若驚,雖說胤稹話語冷漠,但對他們一家人而言卻已是禮遇,心知這都是衝著慧球的面上,不由對慧殊看的更高。

胤稹讓了王太醫遂入內室慧殊也想跟著入內,出聲叫住,吩咐道: 「王太醫診斷時辰,你隨我先去後堂。 」凌柱一聽,上前一步道: 「鈕祜祿福晉以前的閨房就在這院的東廂,去了也便宜。 」說著連連對慧殊使眼色。 慧珠不願違拗老父之意,只好往內室又打看了幾眼,掩下急切,福身應了。

剄東廂房,丫環打了熱水進屋,胤稹待下人退下,不悅道: 「這雖是你娘家,還有至親之人,但一旁的底下人呢?你如此不顧身份,如潑婦一般哭泣,成何體統,還不速速淨了面,重新著裝。慧殊感謝胤稹帶了太醫來府,又知胤稹言之有理,便微徽收拾了情緒,鉸了帕子淨了面,又了杯溫茶遞給胤鎮,聲如蚊吶的聲「謝謝」。胤稹微訝,卻沒說什麼,就著手裡的茶盞用了兩口,便讓慧替回了正堂。

甫一回到正堂屋裡,慧珠給胤稹福身告了假,就疾步進了內室,見章佳氏還在昏迷,又黯然失色的出了內室,及至上位在首邊坐下。

胤旗發話道: 「鈕祜祿夫人現在是何情況,你說吧。」太醫打了個千兒,搖頭歎道: 「回四爺的話,鈕祜祿夫人她只葉怕就是這兩日了,請恕奴才無能為力。 」眾人明白至多不過這個結果,也能接受,只是想著慧殊與章佳氏母女感情最是深厚,只怕慧珠難以接受,便有擔心的
向慧珠看去。

慧殊卻是一臉平靜的聽了太醫的話,與先前痛苦的模樣判若兩人。 只見她出言謝過太醫,又起身朝胤稹行了一禮,請求道: 「爺,妾有要說,可許去後堂說話。 」胤稹允之,屏退了左右,獨與慧珠相處。

胤稹問道: 「何事?」慧珠一下跪在地上,仰頭望向胤稹道:「爺,妄想留在娘家侍疾。 」聞之,胤稹雙目一凜,挪開幾步,背向慧道: 「鈕祜祿夫人有兩位兒媳侍疾,你現以嫁入皇家,未事先請求也罷,現在卻要求夜宿外家,可是應當。慧殊聞胤真語調平緩,卻知他現在定是不滿,想了想,還是硬著頭皮請求道: 「妾聞噩耗,爺立即讓妾趕回娘家,已是爺莫大的恩典。隨後爺又親自來,妾更是不忘爺的大恩體恤。可是額娘打小就疼妾,為妾奔波操勞,妾卻早早的出了嫁,未承歡膝下。現在俊賢又遠在廣州』只有妾一女茬京』無論如何也要陪她渡過最後幾日,請爺嗯充。」

胤稹猛然回身,面含薄怒直視慧珠,二人一站一跪,俱是沉默。良久,胤稹垂眼道:" 起來吧,我會向福晉言明你侍生母兩日。 下午,府裡會派六名侍衛, 四名公中的嬤嬤,兩名太監過來,你自是知道該怎般自處,莫夫了身份」慧殊不想胤稹如此爽快的允了話,有愣然。

胤稹看也沒看仍跪在地上的慧珠,邁步離開』慧珠回過省』忙起身拉住胤祺,急切道: 「那弘歷和寶珠怎麼辦?」胤稹低頭順著衣袖看去,慧珠訕訕的鬆了手,胤稹方泠聲道 「你不過離府兩日,寶兒只要待在院子裡,有環僕婦照顧能出事 .更何況年歲不小的弘歷?毋要自擾。」說罷,推門而出。

慧殊聽了胤稹的話,如吃了定心丸般,巳然心妥,想著去年離府一年兄妹二人都是好好的,現在就如胤稹所言,只是兩日罷了,便不再心忱弘歷兄妹,一心都撲在了章佳氏身上,衣不解帶的侍疾榻,陪老母度過最後的幾日。

然,無論慧殊如何悉心照料,第三日,天還濛濛亮的時候,章佳氏己撒手人寰,無聲無息的走了。 那時一屋子下人還打著盹, 李氏、索綽鉻氏座矮塌上小憩,慧珠趴伏在腳踏邊守著章佳氏,連連糊糊睜眼照看時,發覺不對,顫敝微的伸手觸及鼻息,腦子裡瞬時一片空白,在理智回府之際,巳撲在了榻上,哭喊不止一屋子人知道章佳氏去了,皆大哭出聲,李氏妯娌二人也撲了剄了床榻前。 不多時,眾人趕采,王府嬤嬤上前兩人,左右一邊架開慧珠,李氏妯娌二人的丫琢嬤嬤也順勢架開她們。隨即就有人上前給章佳氏整理妝客,慧殊等人也被拉出了內室。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1-3-29 07:46 PM

本帖最後由 bluesky0601 於 2015-10-25 07:39 PM 編輯

194 高燒

慧珠被嬤嬤們駕著回了東廂後,聽著院子仆婦丫環嗚嗚哭泣聲,也不知在想什麼,就不言不語的坐著。直至快響午時分,有小丫環過來請去見章佳氏最後一麵,慧珠方才有些反應,就著兩個嬤嬤的攙扶去了正堂。

正堂上房,章佳氏已被重新斂了妝容,麵上蓋著白綢布,身上也搭了條褥子。慧珠隔開兩個嬤嬤,衝到章佳氏屍身前又是一陣大哭,一旁地上還有章佳氏的陪房趙嬤嬤跪倒在地上嚎啕哭喊。

又過個把時辰,李氏遣了人去各個親戚家報喪,一回正堂,見慧珠尚不能自持,還有一幹王府下人守著,心起了計較,慧珠是出嫁女外姓人,奔喪也不該是今日,一會少說不得有人來走禮,見了嫁入皇家的姑奶奶守著靈堂哭喪,背地必會說些沒規矩的話,這對慧珠母子在王府的前途不利。

李氏計較完,正想上前規勸,慧珠卻搖搖晃晃的起身走來,勉強壓製哭聲道:“大嫂,今日是我回府之期,時辰已不早了,我就先走了,三日後再前來過喪禮。幼弟遠在廣州,府的一切還有勞大哥大嫂操持。”李氏暗讚一聲,福身道:“鈕祜祿福晉,這是婢妾為媳為嫂的本分,豈是操勞。”聽後,慧珠也未多予客套,別過李氏,又向淩柱、俊德父子告了話,便帶著十幾個下人回了王府。

連著兩夜侍疾於床榻,未曾闔眼,今日一早又聞之噩耗,滴米未沾。這會兒,慧珠隻覺周身疲乏的很,頭痛欲裂,卻無半點睡意。不過這樣也好,兩日未見一雙兒女,心惦記著,總得先見見他們才是。

馬車到了王府,慧珠讓小娟給侍衛嬤嬤們打了賞銀,就往院子回去。一路上,有來往奴仆行禮倒是常事,但他們皆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卻讓慧珠當下生了疑惑,隨即又苦笑丟開心思,隻道是這幾日憂心過渡所致。

轉過月洞門,上了抄手遊廊,途經一偏院角門,慧珠不由慢下了步子。

角門拐角,一婆子豔羨道:“……按這日子算,該是六阿哥殤逝那月……看著當時瘋魔般的難過,轉過頭,又給懷上了,哪還見啥傷心……不過也真是個好命的,以為她就這般下去了,可看著沒?又給懷上了。”另一婆子接話道:“以為這府該是鈕祜祿福晉一人獨大,現在另一位有了身子回府,不知是平分秋色嘛,還是東風壓了西風……西風壓了東風……唉,說這多幹嘛,我們做好手的事就是,這話若是讓旁人聽了,少不得你我著殃。隻是這鈕祜祿福晉有些流年不利,娘家生母去了,現在又……”一語未了,驚見慧珠主仆三人行來,心下一涼,忙跪地請安。

慧珠斜了二人一眼,並未動處罰她們的念頭,隻是心麵難免不是滋味,一時沒有好臉色。小然子覷慧珠麵色不豫,恨得牙癢癢,這些亂嚼舌根的刁奴,遂上前一步,狠斥道:“大膽,竟敢在府搬弄是非,定要把你們杖斃了,讓人瞧瞧爛舌頭的後果。”

慧珠明白小然子是想為她出口氣,從章佳氏去世的當理尋個發泄口,但此時她已無精力再理這事,便揮手讓小然子退下,另冷冷的說道:“府風言風語隔上段時間就有冒出,我也不重罰,自己去司刑處各領十杖,罰三月例錢便罷。”說完,在身後婆子的感激饒謝聲中,繼續向院子行去。

未近院子,已見院門大大敞開,遠遠就可聽見院內嘈雜不止,似有哭喊聲隱隱傳來。慧珠瞳孔倏然驟大,一種不可仰製的恐懼蔓延全身,深達四肢百骸,讓她畏縮不前。

忽然,烏喇那拉氏從身後喊道:“鈕祜祿妹妹,你回來了。正是時候,快回院看看,寶蓮出事了。”說著已提著步子小跑了過來。慧珠聞言驚愕,下一瞬已不作多想,直向院內奔去。

院子,仆從亂作一團,東廂搧門大開,進出之人皆含著慌張或是哽咽。慧珠跌跌撞撞進了東廂,室內哭喊聲嘎然而止,隻有女童羸弱的囈語聲不間歇的喚道:“額娘……寶兒要額娘……額娘……”

一聲聲“額娘”,猶如一根根銀針狠狠紮進心,慧珠心如絞痛,不明為何走時還是活潑亂跳的女兒,此時卻奄奄一息的躺在床榻上,羸聲迭喚,她隻能一步步向床榻走去。

“額娘——”弘曆突然跑了過來,緊緊的抱住慧珠,大聲喚道。慧珠聞聲低頭,弘曆卻已放聲大哭,句句自責道:“額娘,是弘曆的錯,弘曆沒照顧好妹妹……妹妹落了水……弘曆沒護好妹妹……哇,額娘。”眾人回過醒,紛紛向慧珠和後到的烏喇那拉氏跪地行禮。

慧珠亦是滿臉淚水,拍拍弘曆的後背,安慰道:“你這個哥哥一直做的很好,不要自責。乖,讓額娘去看看寶兒。”弘曆依言鬆開手,慧珠抹了把淚水,疾步去了床榻。

床榻上,寶兒雙目緊閉,一張小臉上泛著異樣的潮紅,雙唇乾涸撕裂,這會兒正微微蠕動著,發出貓兒般的哭聲,睡夢中似被魔物所纏,小小的身子不安的扭動著,兩隻小手也舉在半空中,仿佛要抓住物什,掙紮逃出。

慧珠一把抱住夢魘中的寶兒,驚覺懷身子的滾燙,恐慌瞬時布滿雙眼,膽怯的伸手覆上寶兒冒著細汗的額頭,茫然四顧道:“為什麼,為什麼寶兒身上會這麼燙,為什麼?”寶兒似感覺到熟悉的懷抱,呢喃道:“額娘……”慧珠緊張的抱住寶兒,誆哄道:“乖,寶兒,額娘在這,額娘正抱著寶兒呢。”

烏喇那拉氏難過的別過臉,少時紅了眼眶,勸道:“鈕祜祿妹妹,你……”話剛出口,隻見小然子一臉驚喜的拉著太醫趔趄而來,拔高嗓子嚷道:“主子,太醫來了。”

烏喇那拉氏阻止了太醫的行禮,聲音焦急道:“俗禮就免了,先診治了寶蓮再說。”太醫不敢耽擱,打開醫藥箱子,就來到床榻前,為寶蓮看診。

烏喇那拉氏見一切稍安,幫著把院子的奴仆各安排了事,又打發了小福子去尋胤禛過來,並傳話給了其他院子的人,讓她們安分的待著就是。一應瑣事處理打點完了,烏喇那拉氏方回到東廂。

此時,太醫已診了脈,書寫了藥方子囑咐下去。慧珠親自絞了洋巾,搭在了寶蓮額頭,再三回首打看後,才分了注意道:“太醫,寶兒她怎麼樣了,何時高燒能退?”太醫躊躇不語,烏喇那拉氏厲聲道:“太醫,寶蓮正危,由不得你打馬虎眼,快說!”

太醫微感懼怕,躬身答道:“回二位福晉的話,寶蓮格格情況不好,若是明日晚間仍高燒不退,隻怕神仙難醫。”慧珠不可言信,後退兩步,直指太醫,色厲內荏道:“胡說,我的寶兒怎麼會這樣,不會的!”說著,連連搖頭,口內隻不停的喚道:“不會的,不會的。”

胤禛急忙趕來,見慧珠淚如雨下,發髻淩亂,癡語不斷,心下一沉,一腳踹開門邊跪著的下人,進屋便問:“寶蓮現在情況如何?”太醫又細講了寶蓮的病情。

胤禛大怒,卻不顯於面,隻見他麵上黑沉,雙目陰霾,一字一頓道:“昨日落水未有發燒,今日卻高燒不退。來人,全給我拖出去,仗責到寶蓮病愈為止。”眾人驚慌失措,跪地乞饒。

場面失控,烏喇那拉氏忙上前勸道:“爺,現在處治這些沒用的奴才,也於事無補。當下之際,寶蓮退燒才是大事啊。”胤禛、慧珠聽了這話,不約而同向寶蓮看去,時下稚兒夭折乃是常事,一場風寒,一次高燒便是要了許多幼童的命,每戶人家,無論富貴顯達,俱有幾個早逝的孩童。

慧珠慢慢闔上雙眼,十指扣心,片刻間,又兩眼大睜,厲光四射,語調卻平緩道:“其他的以後再說,現在請太醫盡一切方法救治寶兒,無論付出何種代價,明日晚間以前,寶兒一定要退燒。”言畢,看向太醫。太醫頭皮發麻,不自覺的跪地叩首道:“奴才一定不負鈕祜祿福晉重托,盡全力救之。”

胤禛眼微閃詫異,似有陌生的盯著慧珠,半響,收回視線,允話道:“按鈕祜祿氏的話做,有何需要,盡管提出。”太醫斂下心神,恭敬應了。

說話時節,湯藥呈了上來,慧珠忙接過藥碗,一手抱著寶蓮,一手拿著勺喂著湯藥。心中大痛,卻沒有時間讓她舔舐傷口,現在,她唯一能做的就是掩埋了所有的情緒,掉不盡的眼淚,照料高燒中的女兒。

服過藥,又過了些許時辰,寶蓮情況稍穩,迷迷糊糊睡下。慧珠暫退內室,臉色蒼白的就著小然子的攙扶來到正堂,及至側位坐下,淡然道:“寶蓮為何落水?”



195 緣由

    榮嬤嬤霎時麵如土灰,“噗通”一聲匍匐在地上,身顫無言。慧珠垂下眼,一臉平靜的說道:“說吧,我隻能挪開半個時辰,寶蓮還在內室等我。”胤禛眼神複雜的看了眼慧珠,加重語氣道:“說,一五一十的交代清楚。”榮嬤嬤認命的閉上眼,將寶蓮落水一事娓娓道來。

原來從前日慧珠離府的時候,寶蓮就哭鬧不止,尤其是昨日午睡醒來,尋不見慧珠,哭的撕心裂肺,榮嬤嬤和素心想盡了辦法誆哄,寶蓮愣是一直哭著嚷著要尋慧珠。榮嬤嬤無法,不忍心寶蓮如此哭鬧,便和素心商量帶寶蓮去二園逛逛,那樹木花草繁盛,說不定能引了注意。於是,一番商討後,榮嬤嬤、董嬤嬤,還有曉雯曉舞就帶著寶蓮去二園玩耍。

小孩子注意力容易引開,寶蓮到了二園,見園紫嫣紅、繁花似錦,小臉上的淚痕早已乾涸,在蜂飛蝶舞的園子戲耍歡顏。榮嬤嬤和董嬤嬤對視一眼,不由大鬆了口氣,更是盡心的帶著寶蓮在園子玩。後來,寶蓮小跑小鬧的到了後院池塘,一池的夏日荷花正含苞欲放,暗香浮動。榮嬤嬤見池塘那有個涼亭,便欣然前往,又讓曉雯曉舞在石桌上擺了糕點茶水,就伺候著寶蓮用吃食。

不想,原本好好的一切,這時,弘時的一妻一妾卻突然來了涼亭。榮嬤嬤她們畢竟是奴才,見了二人,連忙起身讓座,想帶了寶蓮離開,卻被棟鄂氏以聯絡姑嫂感情為由給喚住了,如此,她們隻好一旁小心翼翼的應付著。

說到這,榮嬤嬤已泣不成聲,董嬤嬤又接著話道:“……三夫人(棟鄂氏)手的錦帕被風吹跑了,就讓鍾格格(弘時的妾室鍾氏)去撿,鍾格格身子重了,行動難免蹣跚,她剛出了涼亭,寶蓮格格放了手中的糕點一下子就梭下了石凳,跑了過去牽著鍾格格的手。”說著,渾身打了個冷顫,方繼續道:“錦帕被吹到了池塘岩上,那長有青苔,三夫人和奴婢們連忙喚著寶蓮格格回來,榮嬤嬤更是緊緊的跟著,可誰知,鍾格格腳上一歪,直愣愣的往池塘栽,奴婢們抓都抓不及,就見寶蓮格格也跟著一起落了水。”

話不必細說,也知道是怎麼回事,棟鄂氏存心讓鍾氏流產,而寶蓮隻是意外搭上的。慧珠強忍住憤怒,蹭的一下站起身,冷聲問道:“為何寶蓮今日才高燒不止?”素心幾步上前,跪在慧珠身下,哭道:“昨日寶蓮格格最先被救了起來,人還是清醒的,可鍾格格卻下身大量出血,請來的太醫都往了李福晉院去,一直忙了通宵,直至天亮才有太醫過來看寶蓮格格,那太醫還是弘曆阿哥請來的……”

素心頓了頓,又斷斷續續的說道:“當日,寶蓮格格情況不嚴重,喝了碗薑湯便沉沉的睡下。第二日太醫過來診脈,也隻是說受了驚嚇,開了驅寒和壓驚的藥就離開了……但寶蓮格格一直夢魘纏身,太醫走後沒多久,就開始發了高燒……然後……主子就回來了。”

是啊,一個格格哪比的上王府長孫重要,還是在子嗣稀少的雍親王府!慧珠大口喘息,只覺胸口悶氣般的難受,眼淚也不知何時滑落臉頰,但她隻能指甲狠狠陷進掌心,止住滿腔的憤怒。

聽後,烏喇那拉氏大驚失色,自知此事若追究起來,她也逃不出責任,遂忙向胤禛看去,張了張嘴,任是不能出聲,半響方被王嬤嬤提醒,這才起身,撫上慧珠的後背,哽噎道:“鈕祜祿妹妹,是姐姐沒護好寶蓮,她……”

一語未了,只見慧珠退後一步,搖頭道:“福晉不用自責。”說完,又轉身對胤禛欠身,語音顫抖道:“爺,此事已明個大概,妾相信爺自有定奪。現下寶兒危在旦夕,請恕妾先行失陪。”話落,抬眼直視,待在胤禛眼捕捉到一抹愧疚,方低首垂眼去了內室。

胤禛心亦是暗怒不已,看著慧珠衣袖下緊握的雙拳,發著顫抖的背影,強製鎮定的模樣,一時,個般滋味齊湧進心,理智卻又清晰的印在腦海,讓他掙脫不出。

胤禛無言的垂下眼瞼,想揮去這不適之感,眼前卻依然不歇的上演腦海的一幕:病魔中受著折磨的寶蓮,聲聲“額娘”的叫喚;故作堅強冷靜的慧珠,聲聲“女兒”的呼喚……他第一次有種對妻女的愧疚,母女情深的羨慕,仰或是他也理不清的千般思緒……

此時,天已黑了下來,寶蓮醒了過來,又一邊哭嚷著,一邊“額娘、額娘”的叫喚不停。守在床邊的慧珠,一驚覺寶蓮醒來,忙抱著寶蓮在懷誆哄,可寶蓮早已失了理智,隻是一個勁的無意識喚著。

慧珠鼻頭一酸,忍了淚水,輕輕的取下寶蓮額頭上的洋巾,忽感寶蓮身上更燙了,嚇的忙扭頭喊道:“太醫,你快來看看,這晚間剛喝下了湯藥,怎麼一點作用也沒有,身上還更燙了。”

太醫大呼道:“什麼!”說罷,大步走到榻前,抓起寶蓮的手,忙診脈斷病,片刻後,呢喃自語,又連連搖頭。慧珠見太醫這般神情,身子晃了晃,神經緊繃道:“太醫請有話直說。”太醫踱了幾步,心下一橫,跪地說道:“請鈕祜祿福晉節哀順便。”

“不——”慧珠不可置信的大叫一聲,隨即指著太醫咒罵道:“你個庸醫,你是想害死我的寶兒是吧,我才不會相信你的說辭。下午明明說寶兒明日晚間若是高燒不退,才會病危,現在又如此說話,必是有詐!你個庸醫,給我滾!”

胤禛、烏喇那拉氏聞聲趕來,見慧珠瘋魔般指著太醫怒罵不止,心一驚,竟齊口問道:“怎麼了?”太醫拱手道:“寶蓮格格燒熱以至極,而依病情來看,寶蓮格格此時不能用藥退燒,如此,只能繼續高燒下去……該是過不了今夜子時。”

一旁侯著的素心聞言,呆了呆,正捂嘴大哭之際,忽的憶起老辦法,忙出口道:“鄉下的土法子,給孩子捂了厚被子,出了熱汗,這燒自然也就退了。”烏喇那拉氏見情況,也隻能死馬當活馬醫,咬了咬牙道:“爺、鈕祜祿妹妹,不如暫且一試。”胤禛沉痛閉眼點頭,烏喇那拉氏忙吩咐下人去被褥子。

慧珠麻木的站著,看著素心、小娟取了一床又一床的厚被子給寶蓮覆蓋上,讓她不禁想起今早章佳氏被斂容蓋被的情形,身子登時簌簌發抖,不可以,不可以蓋被——對,不可以蓋被,可以物理降溫,不需要用藥。

慧珠眼閃過一抹希冀,不顧失儀的拽住太醫,直直問道:“是不是隻要溫度下降,寶兒就會無事?”太醫隻當慧珠瘋魔,本不予答話,卻見胤禛陰冷的盯著他,不由咽了咽唾液,回道:“隻要體溫有所下降,便可下藥,寶蓮格格也能無事。”

慧珠驚喜的放開太醫,手足無措的左顧右盼,腦子不停的翻轉,循著前世的記憶,回想著物理降溫的常識。

胤禛見慧珠已然魔怔,忍了忍,深呼口氣道:“孩童患病乃是九死一生,要不放……”不待胤禛說完,慧珠出言打斷道:“爺,我要冰塊,您能在一個時辰內尋來冰塊嗎?”胤禛驚異於慧珠眼的堅定,片刻,點頭道:“你想做什麼就去做,我立馬讓人去尋了冰來。”

時節未入夏,要得冰塊倒要費一番功夫,不過慧珠相信胤禛必能在半個時辰內尋來,便不再多言,轉過身就去了床榻,將被褥全部取下,又給寶蓮身上的旗服褪下,只留裡面的褻衣。

眾人見慧珠這般作為,嚇得瞠大雙目,太醫更是出聲阻止道:“鈕祜祿福晉,這萬萬使不得呀!”慧珠沒理會太醫的叫嚷,連聲吩咐道:“素心你去端些食用涼水過來,小娟你去讓廚房備了沐浴的熱水,還有小然子你去把酒勁不到的淡酒拿來。”三人應了,快步出了內室。

未幾,清水、熱水、淡酒備了過來。慧珠拿著清水給寶蓮大飲了半碗,又將寶蓮放進了沐浴桶內泡了一盞茶的功夫,方抱了寶蓮出來,讓她雙腳浸在熱水盆,再用棉巾沾了淡酒,從頸部開始擦拭,以拍擦的手法行從上往下擦。

剛擦過一遍,冰塊就送了過來,慧珠忙讓人將冰塊打碎,用冷布將冰塊包好,將寶蓮抱到床榻上躺著,再將冰枕置於寶蓮的頸下,並用小冰枕不時的給寶蓮擦拭身上。

胤禛看著慧珠熟練的動作,想起他時疫那次,也是慧珠力排眾議,將他救了回來,說不定這次,寶蓮也會安然無恙。思及此,又意喻不明的看了慧珠一眼,才遣了多餘的下人,和烏喇那拉氏挑簾出了內室,到外間等著消息。
作者: C萍妹    時間: 2011-3-29 07:51 PM

本帖最後由 C萍妹 於 2011-3-29 07:59 PM 編輯

第196章 退燒

拂曉時分,暮色的蒼穹漸漸泛起一絲白亮,淡青色的天際盡頭晨光濺灑,似血紅,似嫣然,又似淡彩,不歇間,黎明劃破夜幕,東昇的朝陽浸染大地-------天亮了。慧珠瞇了瞇眼睛,素手半覆上一雙剪瞳,有些不適應屋內傾灑下來的金暈,卻依然踱開床榻,迎面走向窗樞,直視晃眼的曦陽。

不知何時,天越來越亮,翻騰的朝霞,撥開層層流雲,投射出萬丈光芒,火似的紅光霎時映向每個角落,絲絲縷縷的陽光透過繁密的枝葉,穿過雕欄的漆木,給她身上鍍上了一道淡淡的金光,讓她顯得那樣的愜意舒適,但緊繃的背影 ,卻已透露出她平靜外表下的怯弱,以及凌遲的等待。

今日天亮前,她一夜的親身照料,不停的為寶蓮擦拭著身子,終於在希望破碎的那刻,奇跡降臨了,寶蓮身上的高燒逐漸退了下來,然後,她再無力救助,只能退到一旁,將命懸一線的女兒交給太醫救治,靜靜的祈求著希望再一次的降臨。

可為什麼辰時(上午九點)已過,還沒有人前來告訴她寶蓮平安無恙的消息?慧珠氣息不穩,心下猛烈的翻轉,焦急,恐懼,擔憂...千絲萬縷的負面情緒已將她深深的淹沒,殘餘的理智也開始土崩瓦解。

就在慧珠即將面臨崩潰之時,只見小然子連滾帶爬的撲倒過來,驚喜交加的抽泣道:「主子,寶蓮格格沒事了,寶蓮格格醒了。」末了,嘶聲力竭的喊出更大的一聲:「她醒了!」慧珠全身顫抖,呆愣的轉過身,還未消化的腦裡傳達的信息,下一瞬已不顧一切的跑到內室。

綾羅綢緞鋪設的床榻上,寶蓮虛弱的靠在背枕上,一雙骨溜溜的黑眼睛稍顯無神,卻靈動的轉悠著,面頰上的潮紅已消失不見,只剩下微有蒼白的兩腮,小小的人兒看似贏弱的無力靠躺著,可每一個動作,每一個眼神,都清清楚楚的顯示著她生命的勃發,她戰勝了這次病魔。

「嗚 嗚...」慧珠一把摀住嗚咽出聲的雙唇,驚喜的淚水順著眼角一一滑落,巨大的喜悅席捲而來,她的寶蓮又回來了!

寶蓮不明所以的望著屋子裡飽含淚水的眾人,皺了皺小臉,忽見慧珠跑了過來,不由嘴角一彎,甜甜的想喚聲「額娘」,卻發現嗓子疼的厲害,只能小聲的哭喊道:「額娘。。。寶兒疼。。。」慧珠心酸澀,忙一把抹去淚痕,跑去摟過寶蓮,軟綿綿的小身子落入懷中,心裡空當瞬時被填的滿滿,平時誆哄女兒的話語,也不知不覺的出了口中。

一旁侍立的太醫不禁老淚縱橫,撇過頭,堪堪止住失態,他萬萬想不到一個女兒,竟能引起這位側福晉如此的重視,想起其它王府裡福晉、格格們對女兒的淡視、不管不顧,龍其是這皇家,、宗室之女連一般的八旗貴族之女都「比不上」,她們不過是用來聯姻的,只是享了金枝玉葉的尊榮罷了。

想到這裡,太醫對眼前的這位側福晉更生敬佩,勉力自持道:「鈕祜祿福晉,寶蓮格格已經過了危險,只是一天一夜的高燒耗去她許多體力,後面還需細養著身子便是。這會,寶蓮格格醒了,應讓她入些流質吃食,再喝湯藥。」

慧珠回過省,平緩了情緒,感激道:「昨日我話有失言,寶兒她還是多虧了太醫的救治。」太醫不敢居功,誠心誠意的說道:「寶蓮格格能安然無恙,全是鈕祜祿福晉您一力救治,才使寶蓮格格不靠藥食退燒,就您用的那些辦法,確實讓奴才受益匪淺。」

慧珠淡淡一笑,雙寒暄幾句,便打發太醫開藥方,並讓素心將粳米碾碎,熬些粥過來。

吩咐了話,一抬眼,正好見簾子一挑,胤真闊步進來,慧珠沒向往常一樣忙起身迎接,反是不動聲色的打量一番,胤真身窗朝服趕來,頭上頂帽未取,面上雖無表情,但額頭卻冒了一層細密的汗珠,可斷胤真是下了朝堂,就匆匆趕來。

打量之際,胤真目光已極快了掃過母女二人,見母女兩面上淚痕未乾,面色皆是蒼白,又唇乾裂,卻好在她們是平平安安的出現在他的面 前,暗下不由長長出了口氣,親自動手取下頂帽,恢復常態道:「我聽說寶蓮已無性命之憂,可是?」

慧珠展顏笑道:「嗯,太醫說了,只要寶蓮細養著身子就行。」說完,好似這才反應過來,忙要起身行禮,胤真罷手道:「你照顧了寶蓮一晚,虛禮免了吧。」慧珠點頭應了,便轉過頭,一面為寶蓮撫著粘黏的髮絲,一面輕輕的出聲誆慰。

胤真見狀,讓小然子備了常裳,洗 用具,又遣了人去烏喇那拉氏傳消息 後,也沉默了下來,坐在對面炕上,望 著床榻上的母女兀自深思。

一時,清粥熬好,慧珠輕聲喚醒昏昏欲睡的寶蓮,舀了勺粥,放到嘴邊吹了一會,才餵給寶蓮用下,寶蓮也是乖巧,不哭不鬧的喝了半碗,時不時還朝床榻旁的人笑笑。

素心默默的看著母女二人,忍不住哽咽道:「寶蓮格格打小就是聽話懂事的,主子把格是放在手心裡寵著, 常說女兒要嬌養,兒子要嚴待,不讓格格受一點委屈,可現在格格她動...」話到一半,再也出不了聲了。

慧珠橫了素心一眼,扭頭看向胤真,淺淺一笑道:「爺莫怪,素心也是擔心寶兒才這樣。」胤真「嗯」一聲,慧珠回過首,看著病弱中的女兒,想著素心的話,手心不自然握緊,死死抓住銀勺,心裡終是不甘,又側過頭,強撐笑容,語調故作不在意的問道:「寶兒已經無大礙了,不知...不知鍾氏可是安然?」

胤真雙眼炯然,審視的目光 盯著慧珠,卻至見慧珠笑容是那般蒼白無力,故作堅強的話語裡,殊不知一絲顫抖的尾音,已洩露了情緒。遂又收回目光,一手撫上額頭,幾不可見的搖了搖頭,心裡歎道:「還是裝不成她們那樣,又何苦強撐?許是他一手促成的吧。」

正沉默間,外間傳話道:「福晉,李福晉,三夫人到。」

慧珠深吸口氣,將手裡的白粥遞給素心,就見烏喇那拉氏等三人挑簾進屋,她迎上前去,向烏喇那拉氏行了一禮,又與李氏互見了半禮,方目光掠過棟鄂氏,退到胤真身邊。

棟鄂氏跟烏喇那拉氏,李氏向胤真行過禮後,偷偷瞄向慧珠,卻恰恰撞上慧珠不待情緒的雙眼,心裡一顫,不知是做賊心虛,仰或是想起今早派人打聽來的消息 ,竟在胤真,慧珠雙雙施壓的目光 下,噗通一聲跪在地上,當聲唬的眾人一跳。

李氏眸了眼面色泛白,顫顫抖抖的棟鄂氏,暗啐一句「沒用的東西」可也不願棟鄂氏受了責任,影響了弘時的前途,以及她在府裡臉面,只好狠狠剜了眼棟鄂氏,強笑道:「這孩子怎麼了,唉,該是這幾日分身之術的照顧鍾氏,又擔心寶蓮的病情,才一時失了太,來快事起來。」說著就給身後的丫頭使了眼色,兩丫頭上前扶起棟鄂氏,不想棟鄂氏腳下不穩,又跌坐在了地上。

   場面尷尬,胤稹、慧珠二人未予吭聲兒,   李氏面上惱的緋紅,鳥喇那拉氏心思一轉,   彎下身子,一面親手扶起棟鄂氏,一面溫言道:「弘時媳婦,起來吧,我和李妹妹還沒問得寶蓮的情況,倒是還要遷就你了。」棟鄂氏聞烏喇那拉氏語調』溫和,可話裡分明帶著怨惱,忙兩腳施力站起來,低聲道:「是媳婦失禮了。」

     話音剛落,只聽寶蓮脆生生的問道:「額娘,你們在說什麼啊?為什麼寶兒聽不見呢。 」聲量不到,卻引得眾人吃驚的看去,慧珠愣了一下,發怵的問道:「寶兒,你在說什麼?」寶蓮打起精神,好奇的望著眾人,又犯愁的盯著慧珠嚅動的雙唇,貓兒般的嚶嚶哭道:「額娘,你說什麼?寶兒聽不見……額娘抱……」

     一個不祥的念頭忽閃進腦裡,慧殊慌張的衝到床榻前,雙手一把抓住寶蓮的譬肩,語速極慢的說道:「寶兒,知道額娘在說什麼嗎?」寶蓮迷茫的搖搖頭,慧殊不信的再次問道:「寶兒,你別嚇額娘啊,告訴額娘呀,你聽得見額娘說話嗎。」

     雪蓮皺著一張臉,隨即哭出聲道: 「疼--額娘,疼……額娘說什麼……寶兒好疼……」聞言,慧珠忙放開雙手,心疼的:抱著寶蓮誆慰,好一會,寶蓮方止了淚水,卻又一抽一抽的問道:   「額娘你們在說什麼啊?」慧殊猛然一驚.抱著寶蓮不在動作。

不知是誰,忽然大叫道:「主子,寶蓮格格莫不是聽不見了!」眾人聞聲看去,就見曉雯驚慌的喊道,不待反應,又聽慧珠驚聲叫道:「不..........,我的寶兒怎麼會聽清不見,怎麼會?」



第197章 轉機

眾人心知事情不對,緘默其聲,烏喇那拉氏環視了眼眾人,率先上前勸慰道:「鈕祜祿妹妹,你先別急,等請了太醫過來看看才知。」李氏小心覷見胤真神色極為難看,心裡面打了個邊鼓,忙橫眼豎眉的對著一干奴僕,大聲呵斥道:「你們發什麼呆,還不快去請了太醫過來,若是寶蓮格格有個萬一,仔細( ps:作者寫的是仔細,我咋感覺有問題呢?)了你們的皮!」

胤真就著小幾一拍,「哐啷」一聲驟響,只見桌面一片狼藉,茶沫四濺,青瓷碎地,剎那前,眾人禁聲。

胤真冷冷的瞥了眼李氏,至李氏瑟縮的退到一旁,方開口道:「小祿子你去把為寶蓮診脈的太醫請來,還有落水當日過府的兩個太醫也請來。」小祿子應道:「喳。」胤真又道:「寶蓮可能...失聰的事,我不想在其他地方聽見。」眾人齊聲稱是,胤真揮手屏退左右。

少時,屋內只剩下胤真、烏喇那拉氏、李氏        婆媳、慧珠母女。

胤真薄唇微垂,眼角掠過床榻旁緊緊相擁的母女二人,眼底劃過一抹痛色,卻又極快的消失,仍是冷硬著一張面龐,輕忽忽的瞟向李氏婆媳,語氣清冷道:「你們跪下。」

「什麼....」李氏不可置信的失聲出口,隨即面容哀泣道:「爺,怎麼了,為什麼。。。。」不待李氏道完,胤真雙眼一凜,吐出二字「-----跪下!~」李氏婆媳霍然一驚,再不做他想,直接跪地。

烏喇那拉氏回到炕席左邊坐下,正想出言相勸,,被胤真含薄怒的一瞥,到了嘴邊的話又嚥了回去,勉強對著李氏婆媳投以安撫的眼神,便不再言語。

一時間,室內鴉雀無聲,只餘慧珠母女偶爾的啜泣聲不進響起。

漸漸的,寶蓮在慧珠輕輕的拍撫下慢慢睡下,發出細微的鼾聲。慧珠憐惜的看著嬌弱的女兒,俯身在寶蓮額際落下一吻,然後起身炕席走去,及至胤真身側,站住腳,轉身,面無表情的府看著李氏婆媳。

李氏摸不準胤真的想法,又見慧珠發達地區高臨下的看著她,索性心一橫,抬頭無畏的迎向胤真、慧珠的目光,嘴巴一撇,語含哭音道:「爺、鈕祜祿妹妹,寶蓮她殘疾,妾也是難過,難道就因為寶蓮落水時,弘時媳婦在場,所以妾婆媳兩就等跪著贖罪嗎?可是爺、福晉您們想想,鍾氏她也出了事,現在在床榻上躺著,她肚子裡懷的可是爺的孫子,長孫啊。」

慧珠牙關緊咬,費盡全力氣,才止住滿腔怒意,控制住她想狠狠掌摑李氏的衝動!心下一聲冷笑,你李氏一家明爭暗半,牽連寶蓮不說,此時竟然無恥的直道寶蓮殘疾,哭喊你們婆媳也是受害者。她就不信,寶蓮意外落水後,你李氏婆媳難道就沒有順水推舟,幸災樂禍的等著寶蓮出事。

果不其然,胤真待李氏哭聲一止,便質問道:「當日落水,為何只請了兩名太醫,而這兩名太醫都去看了鍾氏,無一人救治寶蓮,最後居然還是弘歷請了太醫過來。」李氏一怔,一時語塞,竟無話反駁。

烏唔那拉那緊了緊手帕,強制鎮定,胤真每一句質問,無疑是旁敲側擊,既怒斥了李氏婆媳,也隱隱對她心生不滿。不行,雖說這事是她的刻意疏忽,不過是想引導起慧珠和李氏的矛盾,但萬萬想不到,寶蓮竟會第二天發了高燒,引起這大風波,可現下她能不坐以待斃。

遂心裡計較一定,烏喇那拉氏立馬起身,下跪請罪道:「爺,這次寶蓮耽誤治療,妾責無旁貸,自知對不住鈕祜祿妹妹,更害了寶蓮,還請爺治罪。」

胤真不意外烏喇那拉氏跪地請罪,沉默了一下,抬道道:「福晉,你起來吧。你治府多年,甚是操勞。那日我臨時被留在暢春園,不過想著你在府裡,便是心安。」話屯了屯,看了眼慧珠,見慧珠倒還明白過來,扶起烏喇那拉氏,方繼續說道:「福晉,可是能告訴我當日夜裡所發生的事?」

烏喇那拉氏順勢起身,向悲珠歉意一笑,回憶道:「那日忽然聽聞鍾氏和寶蓮雙雙落水,忙讓人去請了太醫,妾因安撫過寶蓮,親疏關係一分,私心便趕去看寶蓮,待妾趕去時,寶蓮只是滿臉通紅的大聲哭泣,妾當下心定,這時有丫環來報,鍾氏情況危急,有滑胎之象,就忙向李妹妹院子趕去。那日,鍾氏的確凶險,可謂是九死一生,至當夜晚間,鍾氏仍昏迷不醒。

烏喇那拉氏話停了一下,面上閃過一絲為難,話語躊躇道:「妾等著另一位太醫前來回復寶蓮的情況,卻聽說這位太醫半路被年妹妹攔截住,一直守在有小產跡象的年妹妹屋裡。如此,妾見時辰已過二更天,太醫不好請,便想從為鍾氏著診的兩位太醫撥出一位,可此時...弘時媳婦卻說寶蓮已經無事睡下。。。是妾的失責,擔憂年妹妹和鍾氏肚裡的孩子,盡疏忽了。。。」語猶未完,烏喇那拉氏已紅著眼睛撇過頭。

胤真皺皺眉頭,不置可否,道了句:「一時大意疏忽,乃是人之常情,福晉不必過過自責」後,陰冷的看向驚懼不已的棟鄂氏,大掌一拍道:「棟鄂氏,你好大的膽子。」

棟鄂氏自聽胤真讓她和李氏下跪,就知胤真必要追究此事,適才烏喇那拉氏又言明她說寶蓮已經睡下,心知她是逃不掉一干責任,不由面如死灰,無助看向李氏求救,一面顫抖道:「阿瑪...媳婦兒真的是派人看了的,寶蓮妹妹她。。。」

一語未完,小祿子簾外稟道:「爺,太醫請來了。」胤真伸手指向一旁的耳房,道:「你們倆去那裡面跪著。」李氏猶言不信,卻見棟鄂氏動作麻利的匍匐進了耳房,無法,只能咬牙一同進了耳房跪著。

三位太醫齊進屋內,跪地請安。胤真目光落向為寶蓮著診的薛太醫,頷道道:「你就起來吧,想必來時,已給你說明了情況,你現在就去看看寶蓮有何不妥。」薛太醫依言而行,慧珠也忙著跟著過去。

時辰不趨不緩的流逝,薛太醫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滿頭大汗,愣是不明寶蓮失聰的緣由,只能略診出寶蓮是氣血凝滯,經絡阻塞之症。遂一個時辰後,開了副解毒濕湯,就躬身道:「奴才無能,不能查出寶蓮格格病症,只大概知曉寶蓮格格是因發燒導致經絡阻塞。」聽後,慧珠失魂的搖晃了下身子,一下子跪坐到腳踏上。

一旁跪在地上的陳在醫聞言,打起了小算盤,前晚李氏婆媳故意讓他抽不出空給寶蓮診脈,依現在的情形,必是壞了事,若是他能將功抵過,豈不是能躲過...

不再多想,陳太醫連忙出聲道:「爺,奴才許是能為寶蓮格格醫治。」胤真眼裡閃過精光,沉聲道:「當真?」陳太醫頂住壓力,唯唯諾諾的應道:「奴才定當盡力。」慧珠晃著身子站起,右手死拽住帷幔,兩眼圓睜,青筋直繃,否決道:「不是盡力,而是一定。」

陳太醫擦了擦額上的冷汗,向慧珠打了個千兒,便為寶蓮診脈,又詢問了薛太醫寶蓮高燒時的情形,後余一個多時辰後,至見寶蓮吵著左耳疼,卻右耳無事,思緒屯開,大歇口氣道:「爺,寶蓮格格事有轉機,奴才的師傅曾經告訴過奴才,稚童高燒後,輕者往往導致失明、失聰等現象,重者會癡如呆兒。寶蓮格格便是高燒導致失聰,按醫理尋因,乃是上焦濕熱,耳有所染之症。」

慧珠不待陳太醫繼續言縐縐的說明,直接打斷道:「寶兒的情形到底如何?現在寶兒左耳正疼的厲害。」如此太醫只好明言:「寶蓮格格情形可謂大好,右耳只是暫時受到左耳靜脈影響,暫時失聰,不出一月,右耳便可恢復,只是左耳還有問題,需要針灸藥服看看,至於能否讓左耳痊癒,奴才不敢擔保。」

烏喇那拉氏忙接話道:「意思是寶蓮左耳會失聰?」陳太醫見胤真陰鷙的盯著他,那還敢稱是,遂忙搖頭道:「不可如此果斷,說失聰不至於,只是以後聽力肯定會大受影響,且以後若是再遇發燒,那左耳就是徹底失聰。」

忽然,慧珠有種重新活過來的感覺,她的寶蓮能聽見聲音了,就算是最差的結果,也能聽見聲音了。

慧珠激動的無以復加,抱著寶兒就是親了又親,語無論次道:「爺,寶兒她不會聽不見了。。。。她不會失聰了。。。」

胤真未及出聲,寶蓮已哭嚷道:「疼。。。額娘,寶蓮。。。」慧珠忙穩下心神,焦急的望向陳太醫,陳太醫捻了下鬍鬚道:「奴才這就開了藥方,再為寶蓮格格施針止痛。」說罷,極快的開了藥方,就打開了藥箱,為寶蓮施針。

許是陳太醫施針起了作用,寶蓮哭聲漸漸小了,慧珠也滿眼欣慰。胤真默不做聲的看著床榻處的母女二人,心裡卻起了想法,寶蓮雖不至於完全失聰,但左耳必是會烙下殘疾,這在皇家卻是一項避諱,看來寶蓮左耳殘疾一事,是得隱瞞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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